心有灵犀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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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永本来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钟应钧大步来到两人面前,先是看了方永一眼,然后才将视线完完整整地放在灵晞身上。她穿得很随意,是跟他在一起时不曾有过的毫无防备的样子,她似乎哭过,眼眶仍是红的,钟应钧望着她,忽而听到她的声音。
意外、不解,独独没有惊喜。
“你怎么忽然来了?”
不知怎么,钟应钧随口扯了个谎,“我过来出差。”
灵晞点点头,转身为他介绍人,“这是方永,方永,他是钟应钧,我的……前男友。”
方永先是一愣,旋即伸出手去,与钟应钧握手,“你好。”
钟应钧也说:“你好。”
三个人身份尴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天色渐渐变暗,有冷风吹起来。乌云被吹来,雨说下就下,钟应钧折到车旁取伞,弯腰时余光瞥见方永转身离开,灵晞追了上去,他慢慢直起身,望着不远处两个人的身影。
灵晞将包里的遮阳伞拿出来,递给他,“你先拿去用吧,这雨下得挺大的,我就在家楼下,也用不上雨伞。”
“谢谢,我改天拿来还你。”
“嗯,再见。”
方永对她挥挥手,“再见。”
方永撑开伞离开,灵晞站在雨里目送他坐上公交车,转身的时候钟应钧走了过来。他将手里的伞遮在她上方,低声说:“我有话对你讲,我们去车上。”
灵晞随他坐进车里,他发动车子,躲开灵晞家楼底下。
今天他跟她通完电话就往b市赶,在她家楼底下等了接近七个小时。期间的午饭他没心思吃,这会胃微微疼起来。方才公交车在他车前停下,他坐在车里、一眼便看到了枕在一个男人肩上的她,后来她跑下车,那个男人也跟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对方永似乎讲了不少话,他拇指按在喇叭的位置,实在忍不住时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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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雨声越来越大,车里的两个人听着外面的雨声、看行人脚步匆忙回家或者寻找避雨的场所,彼此安静以对。
天越来越黑,灵晞手指轻轻敲着未解开的安全带,问他,“你要对我说什么?”
钟应钧像被忽然惊醒,怔了怔,问了一个无须多问的问题,“刚刚那个,就是你相亲的对象?”
“嗯。”灵晞点点头。
“那你……”钟应钧悄悄按了按胃部,“准备跟他交往了?”
灵晞侧头看他,他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对方永根本没有什么。抿了抿唇,她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灵晞,”他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分手的事是我的错,你可以怪我,打我骂我都好,但不要这么快就去接受其他人。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以后我会尽全力改正,你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对我讲,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想我去做、我便去做。”
他探过身去,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握住了,“灵晞,你能不能重新接受我?就算是跟之前差许多的地位也好。你走以后,我发现我没办法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牛奶也不快乐。你回来,好不好?”
灵晞慢慢收回手,“你也许只是不太适应罢了,是不是我平时太吵了,所以我一离开,你跟牛奶才会感觉不习惯。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吧。”
钟应钧收手回去、望着车前的雨,轻声说:“不会好的。”空的不是房子,是心。房子空了有新人来就好,心空了呢?他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填补的那个人?
耳边的雨声盖住了他的声音,灵晞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却未听清他讲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巴,没能问出口。
过了很久,他问:“你真的不可能再接受我了?”
灵晞垂着眸,拳头慢慢握紧了。
她很久都没出声,久到钟应钧以为不会听到她的回答。然而她却忽然开口了,“说实在话……我到现在都还会梦到我们在一起时候的事情,我这里……”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依旧有你。只是,我们会分开的原因依旧存在,我问过我爸妈,他们依旧不同意我们再在一起。”
“当然,这其实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要我们两个人态度足够坚定,未来遇到什么都不是问题。我们交往还不足一年,出了这样的事情感情出现危机在所难免,可以后呢?如果再遇到同样的问题该怎么办?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经过何咏欢的事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都很脆弱,我以为我很坚强,不给身边的人造成负担,可到头来负担还是造成了。我爸妈担心我,所以要我跟你分手,你担心我,所以同意跟我分开,就连我哥他如今讲话也会小心翼翼地避着什么,生怕让我伤心难过。”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我们会分开,其实问题在我,而不在你。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你懂吗?”
钟应钧轻轻笑了,“我懂。可是灵晞,你不敢再接受我,难道不是怕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伤到我么?我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事,也不敢保证以后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可有你这份担心,我觉得,足够了。剩下的,就是我来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肯重新考虑我么?”
车外忽然响起闷雷,闪电一道道劈下,在钟应钧身后映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是认真的,也是坚定的。
灵晞望着他点了下头,“我需要想一想。”
方才跟她讲话,钟应钧一直提着一口气,那口气松懈下来,胃痛袭来,他的脸渐渐发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
“好,我等你给我答复。”
他身后又有一道光闪过,灵晞捂住耳朵,同时看见了他无比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慌张袭上心头,灵晞顾不上雷声,探过身去观察他的脸色,这一动才发现身上的安全带还没有解。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灵晞望着他的眼睛里写满担忧。
“你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胃又痛了?”灵晞在车上翻找起来,“你的胃药呢?胃药在哪里?”
钟应钧盯着她为他慌乱的模样,笑了笑,“车里没有。”
前面就是药店,灵晞就要推门下车去为他买药,钟应钧拦住她,“没事,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不是说以后我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吗?我现在就想让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药回来,你做不到吗?”
钟应钧愣了愣,妥协了,“你去吧。”
灵晞带上伞推门下车,小跑着进了药店。
钟应钧望着她的背影,第一回感觉胃痛很值得。
不多久,她提着药跑了回来,打开车门,有雨斜了进来。她关上车门,车里满是她身上的味道。
她从车上找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他,又亲自倒了胃药到他掌心,“吃药吧。”
钟应钧正要低头,灵晞又想起什么,连忙伸手盖在他掌心上。钟应钧的唇便亲到了她的手背。
钟应钧一愣,她立刻缩回了手。
“你现在没吃东西吧,”灵晞看树看雨看风景,就是不看他,“这药是餐后服的,前面有家面馆,你先吃点面吧,吃点东西胃里会舒服一点。”
两个人下车进了面馆里,老板娘认识灵晞,跟她打招呼,“灵晞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出来吃饭啊?”
“我爸妈有事情没在家。”她解释了一句。
老板娘见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了然,“今天吃什么面啊?”
灵晞抬头看墙上的菜单,想了想说:“阳春面吧。”
“小伙子,你呢?”
钟应钧说:“我跟她一样。”
老板娘笑得有点暧昧,“好嘞,两碗阳春面,那边稍等,一会就好。”
两个人找了位置坐下,灵晞倒了热水给他,“你喝热水暖暖胃。”
他接过茶杯在手里握着,没喝。
“你刚刚没吃晚饭?”他是笑着问的。
“嗯,看完电影以后很累,就尽快回来了。”
“看电影?是跟方永一起?”
“对,他提前买好了票。”
“电影好看吗?”
“挺好看的。”
“……”钟应钧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又忍不住问,“刚刚坐公交车的时候有没有晕车?”
“有一点,所以我——”灵晞想到自己睡在方永肩上的事,顿了顿才说,“闭眼休息了一下。”
两碗面端上来,灵晞倒了点醋进去,又撒了点辣椒。
“吃吧,这家面是我们家这边最好吃的。”
钟应钧尝了尝说味道不错。
老板娘端来两盘小菜,笑道,“今天你跟朋友过来,阿姨请你们吃的。”
“谢谢阿姨。”
钟应钧也跟着道谢。
老板娘笑了笑,忙着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杜阿姨也是我们小区的,以前跟我妈妈是同事,几年前退休了,便跟丈夫开了这家面馆,面馆生意不错。”
钟应钧抬头看去,发现就算是这样的下雨天,客人依旧不少。
他低头再去吃面,觉得嘴里的面又美味了许多。
他吃完面,脸色慢慢好起来了。灵晞盯着他吃完胃药,说:“雨这么大,你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嗯,”他应了声,又问,“这附近有没有酒店?”
“你过来之前没有预订吗?”灵晞很意外。
“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没准备好。”
灵晞想了想,“外面那条街尽头有一家酒店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出差的话方不方便?”
钟应钧沉默了一下,“你真的以为我是过来出差的?”
灵晞一怔,想了想也明白了。
“那,是因为什么呀?”
“我怕未来老婆跟别人跑了,所以就立刻赶过来了。”
灵晞假装没听懂,她看了眼窗外,说:“趁现在雨变小了,你开车去酒店吧,那样路上还能安全一点。”
两个人走出面馆,雨忽然停了。灵晞将伞还他,说自己可以回去。钟应钧坚持要开车送她到楼下,灵晞说:“这个时间,我爸妈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如果被他们看到的话,他们会不开心。”
“那我走了。”他站在台阶下看了她一会,转身坐进车里。
灵晞看他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低头迈开步子。他的车却忽然倒了回来。
钟应钧降下车窗,有些难以启齿,“我身份证忘记带在身上,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酒店开一间房?”
老板娘出来泼水,正好听到钟应钧的最后一句话,往灵晞身上看了一眼。
灵晞也看到杜阿姨在身侧,低着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钟应钧用她的身份证开了房间,灵晞摸摸口袋、翻了翻包里,小声问他,“你身上有带够钱吗?我这里没有多少。”
钟应钧手里正握着刚刚刷完的银|行卡,说:“有这个足够了吧?”
“你回去路上万一需要去加油站加油呢?总不能也刷卡吧?”
“我可以去银行取现金出来。”
灵晞拍了拍脑袋,“……对哦。”
钟应钧笑了笑,“别担心我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你回去吧,一会叔叔阿姨该担心了。”
“嗯,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好。”
灵晞回到家,周静跟钟善文都在。
“回来了?”周静问她。
“嗯。”
“跟方永这一天怎么样?”
灵晞漫不经心地回应,“还好吧。”
“一起吃完晚饭回来的?”
“唔。”灵晞含糊应道。
“灵晞,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真的跟方永一起吃了晚饭吗?”
灵晞一愣,猛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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