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床

沈梓乔这一睡便忘了时辰，居然睡到第二天天大亮。
她睡得很沉，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回了现实中的生活，一会儿梦见她被盛佩音掐死，吓得她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哎哟，总算睡醒了，还以为你要再睡一天呢。”沈梓乔才刚睁开眼睛，便见到一张清丽漂亮的脸蛋在面前晃来晃去，声音带笑地打趣着她。
沈梓乔揉了揉惺忪的眸子，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沈梓歆。
“四妹妹啊，你怎么来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居然眼睛日上三竿了。
“我都过来找你几次了，睡得真沉，这两天在宫里累坏了吧？”沈梓歆笑着问道，招呼红玉进来服侍沈梓乔洗漱。
何止是累坏了，吓都吓坏了。
沈梓乔走到屏风后面换下亵衣的时候，才知道身上竟然都是汗水，她听到沈梓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你睡觉的时候都梦见什么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你喊着盛三小姐的名字呢，还说什么不想被冤枉炮……炮灰，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听到这话，沈梓乔彻底辶耍盛佩音已经成了她的噩梦了吗？
居然还喊了出来，幸好是沈梓歆听不明白。
“哦，我这样说了吗？我都不记得了……”沈梓乔闷闷低说，她确实已经忘记自己梦见什么了。
沈梓歆不大在意地笑了一下，问起这两天沈梓乔在宫里是怎么过的。
“……抱着小皇孙，喂他喝水，跟他玩，小皇孙长得真可爱，萝卜头似的。”沈梓乔换了一套翠绿色缠枝花的刻丝裙衫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袖子和裙裾，对红玉说道，“红玉。我是不是长高了？还是这裙子缩水了？”
“三小姐当然是长高了。”红玉轻笑道，“重新换一套吧，这套是去年做的。”
沈梓乔不愿意再折腾自己，反正今天没打算出门，“算了，就这套吧。”
“皎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看着亭亭玉立。长得俏丽可爱的沈梓乔，沈梓歆掩嘴笑了起来，“以后出门可不能大大咧咧的。”
“小丫头也敢教训我！”沈梓乔佯怒嗔了她一眼，竖起双眉令她透出几分英气逼人的味道。
沈梓歆看着宜嗔宜喜的沈梓乔，感叹道。“皎皎，你长得真好看。”
“我当然长得好看。”沈梓乔不客气地接受赞美，“哎。不和你说了，我肚子饿坏了。”
趁着沈梓乔吃东西的时候，沈梓歆看了看屋里只有红玉跟孟娘子，知道都是沈梓乔的心腹，这才收敛了脸上玩笑的不正经，压低声音说道，“吃完东西，你去一去老夫人那儿吧。”
孟娘子抬眼看了沈梓歆一眼。眸中浮起忧色。
沈梓乔却没察觉到沈梓歆的异样，一心一意只扑在填饱肚子的功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回道。“老夫人看到我肯定不高兴，我就不去让她添堵了，免得她气坏了身子。我又摊上不孝的骂名。”
“三小姐！”孟娘子忙叫住她，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在人前说起的。
“你别总是这样想，都是沈家的孙女，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你，还不都是你性子太硬了，不肯在老夫人面前说好听的话，皎皎，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大伯是护着你，万一将来新大伯娘进门，你该怎么办？”沈梓歆低声说道。
沈梓乔愣了一下，忙将嘴里的小米粥咽了下去，“什么大伯娘？”
“你还不知道吗？”沈梓歆同样怔住了，她以为沈梓乔应该是知情的，“我听娘说，想将陈家的表姨许配给大伯……”
陈家？沈梓乔一点印象都没有，沈萧当时再娶的人好像不是姓陈吧。
“不是刘家的姑娘吗？”她挺喜欢刘云梦的，如果是刘云梦的话，她倒是赞成。
“是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沈梓歆低声说，虽然娘说不能让皎皎知道，但这件事跟皎皎关系重大，不说的话，只怕以后她会后悔。
老太婆的亲戚有几个是好的，沈梓乔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将勺子放了下来，“我去问一下我爹。”
孟娘子忙叫住她，“三小姐，这件事老爷不曾跟您说过，便是不想让您知道，四小姐好意提醒，你切记莫要将她说出来，反而……”
“我知道，四妹妹，谢谢你来跟我说。”看来她不在家的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沈梓歆其实有些话还没说完，那陈家的姑娘眼高于顶，自视清高，她回外祖母家的时候有幸遇过一次，被陈家姑娘那股傲气刺激得不愿意再见她第二次了。
不但自视过高，还是个非常霸道的人，说了一就不许别人说二，将来若真成了大伯娘，沈家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当然，最不好过的肯定是皎皎。
对于皎皎这个堂姐，沈梓歆一直觉得很同情，所以许多事都会趁着周氏不知道悄悄提醒沈梓乔。
爹也说过了，能够帮皎皎的一定要帮，不能让这个自幼失去母亲的姑娘再受太多委屈了。
而且，现在陈家小姐就在母亲那里，她怕沈梓乔一下子就跑过去赶人，所以不敢说。
……
……
沈梓乔来到外书房的时候，正好遇到同样来找沈萧的沈子恺。
兄妹二人见到对方皆愣了一下。
“大哥，你也来找爹吗？”沈梓乔笑眯眯地问，想到下个月沈子恺就要出发去西北，她就觉得很舍不得。
沈梓乔宠溺地看着妹妹，低声说，“找爹商量点事，你呢？找爹有什么事？”
“哦，我来问问爹是不是要给我娶个后娘。”沈梓乔连婉转一下都没有，很直接就说了出来。
把沈子恺给怔住了，差点没反应过来，皱眉看她，“你从何处听说的？”
这件事只有老夫人和二婶几个知道，为了不让沈梓乔知晓，都还没说出来，家里下人都是不知情的，就连他……还是父亲昨日提起才知道的。
“看来是真的，大哥，爹真的想再娶啊？”沈萧看起来不像是好近女色的人，家里三个姨娘跟摆设一样，平时也没见他多去，忽然答应娶妻是为了什么？
沈子恺说，“这么多年了，家里没有个正经的当家夫人始终不好，何况你将来出阁，有母亲替你打点，总比我们两个大男人好。”
要指望老夫人事事替皎皎安排妥当是不可能的。
“那……陈家小姐你看过了吗？”沈梓乔问。
“还没，听说就在二婶那里，我还没见过。”沈子恺说。
沈梓乔乌黑的眸子攸地亮了起来，转身就走，边走边对沈子恺挤眼，“我去瞧瞧，回头跟你说说。”
“你别乱来。”沈子恺忙叫道。
“不会不会，我就是去看一下。”沈梓乔乐呵呵地说道。
来到二房的院子，沈梓歆正跟周氏在说话，听说沈梓乔来了，周氏眼中的厌恶丝毫不掩饰。
沈梓歆亲自出去将沈梓乔迎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她小声地问着沈梓乔。
“你真不够意思，都不跟我说那陈姑娘就在我们家，我要过来见一见。”沈梓乔捏了捏沈梓歆的胳膊，故意撅着嘴说道。
沈梓歆愧疚地低下头，很快又嗔道，“我是怕你冲动，毕竟是老夫人请了她过来，你总不能给赶走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沈梓乔哼道，她才不会干出泼妇一样的事。
又不是没做过……沈梓歆在心里默默说道。
两人已经进了屋里，周氏歪在临窗的大炕上，见到沈梓乔进来，连正眼都没看过来，只是摆弄着手腕上的金镯子，“真是稀客啊，三小姐平时可看不上我这个小地方，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沈梓乔笑道，“来看看二婶，二婶不欢迎吗？”
“你是大忙人，能腾出空来瞧瞧我这个二婶，我怎么会不欢迎。”周氏语气充满了嘲弄。
“再忙也得来啊。”沈梓乔笑眯眯地说，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了下来，将周氏屋里的陈设给打量了一眼。
大炕旁边设着一对梅式洋漆小几，上面摆放着匙耿尴愫校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靠南面墙还有一排嵌墙格架，每个格子都陈设着古玩茗碗瓶花，屋里左右两旁是一溜四张太师椅，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无一处不透着奢华富贵。
沈梓乔笑眯了眼，这里的陈设跟老夫人那里的真像。
就这样还需要潘氏的嫁妆去补贴二房？老太婆这心偏得太过分了吧，或者，这屋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潘氏的呢？
周氏见沈梓乔打量她的屋子，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不由端起脸色，“你到底有什么事？”
“不是说了来陪二婶和四妹妹说说话吗？我一个人在屋里无聊呢，还有，我从宫里带了不少吃的，给二婶带点过来尝尝。”昨天出宫的时候，皇后赏了她不少美食呢。
哼，原来是来炫耀的！周氏鄙夷地轻哼，“那真是多谢你了。”
沈梓乔笑了笑，“不客气，反正我吃不完。”
敢情是吃剩的才拿来送给她？周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外面恰好有丫环回禀，陈二小姐来了。
沈梓乔心中一喜，总算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