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还未等到江少卿的答案,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女声,“少卿,你怎么把护照落在床上了?”下一刻,苏木清略带责备的面孔映入眼帘。
见到宋厨时,她显然有些吃惊,不过短暂的滞愣后就回过神来,冷冰冰地打着招呼,“你回来了?”
宋楚没有回答,视线从她手上暗红的护照本移到江少卿看不出表情的脸上,重复问道,“你要走?”
他还是没有吱声,倒是身后的苏木清给出了答案,“他倒是不想走?可不走能行吗?外面乱成什么样了,再不出去避避风头,别说他,怕是整个江家都要被拉下水。”
宋楚不傻,自然听得出婆婆话里的怨气,对此她毫无怨言,谁叫她做事不经大脑,惹出这么大的祸呢?江家人不知道事情始末,怪她,埋怨她,她都可以接受,可是,为什么连江少卿都要这样责难她?做错事的难道不是他吗?
苏木清打量这儿子和宋楚,生怕他又心软,会再陷进去,于是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决定下一剂猛药,“楚楚,我不是怪你,也不是要拆散你们,可你问问自己,结婚到现在,你有把少卿当做丈夫吗?”
不等她回答,苏木清又迅速接上话,“如果你真当他是丈夫,就该知他、爱他、疼他,而不是联合外人来害他。”
“你知道他这些天承受了多大压力,受了多少委屈吗?”苏木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签好的合同被毁约、客户质疑他的信誉,连授奖协会都发函取消了他的获奖项目。还有,他爷爷自小到大当他是宝贝一样疼,可为了这些破事,竟然动用了鞭子。这些,你不心疼,我疼。”
贝齿咬着唇瓣,宋楚轻轻摇头,“不是的,我……”
“楚楚。”苏木清蓦地抓住她的手,成功打断了她的辩解。“其实你和我们都清楚,你心里根本一直没放下过去,也从来没爱过少卿。既然如此,阿姨希望你们彼此放手,给对方幸福。”
宋楚注视着一脸坚决的苏木清,暗嘲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能辨清她从“妈妈”变为了“阿姨”的细微变化。不过,最让宋楚心寒的不是婆婆的态度,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江少卿怎么可以安静得近乎透明呢?像她们的谈话跟他无关一般,冷眼无视江母的咄咄逼人和责备。
宋楚忽然很想笑,是那种委屈到极致的笑,也是认为世界都疯狂了的嘲笑。她问自己,从头到尾到底做错了什么?诚然,她不该把一切告诉罗忱,可是,谁能理解她心里的痛和悲凉。
被最信任的人强-占,被家人联合起来逼婚,被不知情的前男友指责……面对这一切,她还不能有丝丝恨意?为什么人们要如此苛责?
越过苏木清的肩膀,宋楚望着垂头不言的江少卿,很不合适宜地想到想到范伟那句恶搞——“心拔凉拔凉的”。
看见宋楚嘴角微微扬起,苏木清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啥时候了,还笑,她说的话就这么好笑吗?
“走吧,小张还楼下等着呢。”她冷着脸,不高兴地扯了扯儿子的衣角。
没想江少卿却别开身子,从喉咙里挤出,“妈,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下来。”
“你还要干嘛?”苏木清防备地看着儿子。
“我有话要跟她说。”他低低答道。
“什么话不能……”
苏木清不满的叨念终止在儿子冷厉的目光下,她悻悻的闭上嘴,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宋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那巨大的关门声响充分暴露她的怨气。
关门引发的巨响渐渐散去,屋子里又恢复安静,静得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真是令人称奇,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对方。
终于,在长久的静默后,江少卿率先打破沉默,“新加坡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我想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挽回。”
宋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他的行踪,可惜,现在她已经对此失去了兴趣。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她赌气的说,“反正跟我没关系。”
江少卿显然没料到她的答案,黑眸中有难以隐忍的失望和心疼,流转到脸上变成了自嘲的笑,“也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
他的嘲弄让宋楚又记起婆婆刚才对她的指责,那种极大的委屈感再次袭来,激起她身体里深埋的怒气和怨恨。
“江少卿。”她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种愤怒的的情绪,“我是没关心过你,那你呢?你对我又做了什么?”
“你说你爱我?爱就可以伤害吗?”她强忍着哭意,绝然地说,“这样的爱,我不稀罕。”
江少卿握紧拳,隐忍着怒气,“宋楚,我知道你不稀罕,在你眼里,我给的一切,为你做的全部都是垃圾。”
“难道我还要对一个极尽全力伤害我、欺骗我的人感恩不成?”宋楚讥诮道,“江少卿,到底是你天真还是我幼稚?”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江少卿的胸口,狠狠搅弄着那血肉模糊的心脏,绞痛得他脸色雪白,连指甲盖都是白的。
他不天真,也不幼稚,从那天看到她在身下颤抖不已起,他就知道自己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永远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一方面不希望她念念不忘当年的事,可偏偏他比谁都铭记着那天的一切,她的惊叫、咒骂、哭泣就像一道道耸立的耻辱碑时时刻刻提醒他对她犯下的罪行,这种矛盾如一张带刺的密网将他紧紧缠住,急欲逃脱,却约束越紧。
他加倍地对她好,无原则地迁就她,无论她说多伤人的话,做出多伤心的举动他都默默接受,只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她看,那里面装着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叫宋楚的女人。
曾经,他想,也许这辈子得不到她的爱和原谅了,不过只要她能在身边就好。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爱了十几年的人,到底该怎么做到说不爱就不爱,然而命运竟给他开了玩笑。
她说:“那就试一试吧”。
她说,“给我时间,让我你爱我那样爱上你。”
她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迈出的每一个小步对他来说都是多么珍贵,她也永远不知道,他在多用力的奔跑,希望拉近他们的距离。
他不敢有太大的奢求,只能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要贪心,小心翼翼地将她灿然的微笑,亲密的表白,甜腻的举动一点点收藏在心里,滋润久旱的心。
可是,终究还是贪心了,在罗忱肆意的挑逗下,在听到她亲口承认是因为感动才跟他在一起,在她迟疑地说不出爱他的表白,在一次次看到他们大尺度的亲密照时,就算他一遍遍地自我暗示,她和罗忱回不去了,可还是急迫地想要一个承诺,他真的怕了,怕罗忱说的都是对的,她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强-奸犯。
结果,她非但去见了罗忱,还质疑是罗忱的受伤是他派人做的。那一刻,江少卿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原来不管他做再多都洗刷不了她的看法,更换不来她基本的信任。而她从前许诺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其实是需要分别对待的,她可以不信他洗钱,但涉及罗忱时,却质疑了他的人品。
江少卿静静地端详着下巴微扬的宋楚,扯出一抹淡笑,“你说的对,是我天真了。”
他复杂难辨的神情让宋楚心下一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佯装云淡风轻,“我只是赞同你的说法,我的确不值得原谅。”
宋楚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心慌意乱,她总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静谧中流失,快得她抓都抓不住,这种慌乱让她烦躁起来,“你当然不值得原谅。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希望得到谁的原谅吗?”
“伤天害理?”江少卿倏地敛起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哀伤,“难道,你也觉得那些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宋楚声嘶力竭的反驳回去,似乎只有这样纯发泄式的嘶吼才能震住心底的恐慌。
他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头和眼底闪耀的战斗光芒,心灰意冷。
“你说是,就是吧。”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种表情,又是说完就想走的态度……熟悉的一切让宋楚黑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她猛地扯住他的手臂,吼道,“还没说清楚呢,你就想走。”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我爸都告诉我了,当年借钱给罗忱的公司你是最大股东,也是你派人阻止我爸帮他融资,害得他破产,害他妈妈被轮-奸,屈辱得跳楼。”她机关枪一样啪啪地扫射,伤人也伤己。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江少卿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嘴角噙着说不清的微笑,“去举报我,抓我去坐牢?还是枪毙?”
“你不就仗着江家背景吗?”宋楚尖锐的吼道,“你别以为法律制裁不了你……”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虚,仓惶地别开眼,却被他生硬的扳过来,“所以,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该陪一条命给他?”
宋楚还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已霸道地拖着她往客厅走,宋楚一边反抗着,一边咒骂,“混蛋,你放开我,江少卿,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碰到了多少东西,终于被他拽到了茶几边,宋楚踉跄着站稳,刚想骂他,忽然又被他拖住手,一把水果刀塞到了她手中。
他用前所未有的力量握紧她的手,强迫她捏住刀,一字一句,“我不仅是混蛋,还是强-奸犯、杀-人犯。”
“楚楚,你恨不得我死,对吗?”他释然而决绝地笑着,声音低哑而亲昵。
等不及宋楚回答,苍白的手掌已握住她的右手,猛然插向他自己的胸口。近乎黑色的鲜红慢慢染透那件丝质白色衬衫,如一朵诡异的牡丹绽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沉重,真的,很压抑
好难受。不是虐的难受,不是想哭的难受,是哭不出来的难受,忍不住自己吼一句,小秋,你个后妈!
不行,我得去吃点东西,释放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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