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蕙亲自和廖士尧谈了。
她得到了满意的回复。
廖士尧同意大肆操办。他更加喜欢阿蕙眼底的期盼。这样的赵嘉蕙,对婚礼很投入,让廖士尧瞧着就心情大好。
阿蕙的婚礼,是老式的。
大哥动用廖士尧的名头,请了粤戏班的三大名角,为阿蕙的婚礼助兴。
那三位大老板名角,毫无悬念的请到了。
出阁之前的午饭、晚饭都在赵家,新房也设在阿蕙原先住的院子。
这是廖士尧自己的意思。
他那新宅子,很多东西没有置办齐全,佣人也没有,根本不适合办喜宴。倘若阿蕙愿意办成西式的,廖士尧可以租下五国饭店。
可她非要老式的。
特殊情况,就特殊对待。
所以,一切的礼仪都在赵家。
大哥叫人重新布置了阿蕙的主卧,做了她和廖士尧暂时的婚房,只当是新婚之夜住在饭店一般。
阿蕙就挪到了自己院子的侧卧睡,把自己原先用的大房间让出来。
家里人都忙碌起来。
从现在到阿蕙的婚礼,不过十来天。
甚至过年的事,都被放在了一边。
于是,这一年的新年,是赵家过得最简单随便的。
廖士尧占领了茂城的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的。
英美两国领事馆被廖士尧拆了,领事馆的参赞们禁止入城。
两国领事馆纷纷向南京政府抗议。
南京政府态度也暧昧不清,给廖士尧发了封电报,让廖士尧撤出租界,把租界还给英国和美国。
廖士尧只回复说:“叛军余孽未除,茂城局势不稳......”拒绝了撤军,甚至向南京政府索要平叛的军费。
南京政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一回,到了正月二十,廖士尧和阿蕙的婚礼当天。
一大清早,大嫂、二嫂和宁嫣然就来帮阿蕙装扮。大红色的喜服,是专门请了茂城最好的刺绣师傅连日加工赶出了的,精致华丽。
大嫂替阿蕙梳头。
有个小丫鬟进来找二嫂。
二嫂问她什么事,她支支吾吾的。
她有话要跟二嫂私下里说。
二嫂就跟在她出去了。
夏姨太在门口等着二嫂。
檐下声音悄悄:“……破了羊水,老钟就回来告诉了。只怕这会儿孩子都出来了。”
“今天?”二嫂怔愣片刻,表情有些踟蹰。
姜锦华今天产子。
二嫂是要除掉姜锦华的。
她都派好了稳婆和佣人,等孩子一落地就下手。
可这一刻…….
二嫂的心有些乱。她回头朝着屋内艳红的喜字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
今日是阿蕙出嫁的日子。
大喜之日见血,将来阿蕙会不会不吉利?
可是不除姜锦华,二嫂又咽不下去那口气。姜锦华不死,将来她和明尔后患无穷。
“太太,您今天定是走不开的,我帮您去看看。”夏姨太说。
夏姨太一直在帮二嫂密谋这件事。
“那你去吧!”二嫂最终下定了决心。
可看到夏姨太快步走出去,二嫂又心里一顿。
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上前几步,喊住了夏姨太。
“倘若是个男孩,就依计行事;要是个姑娘,就算了,连夜送她走,叫人把她弄到南洋去。”二嫂声音轻不可闻。
夏姨太脸上露出了惊讶。
“太太,当初说的好好的,您怎么又变卦?”夏姨太有些急。她不太欣赏二嫂这种心慈手软的做派。既然都开了头,还顾忌什么?
一口气做到底,才是胜出者。
“我也不知道她今天生。”二嫂叹了口气“今天是四小姐出嫁。咱们做这种事,定是要遭天谴的。我倒也不怕,总不好连累四小姐。一条人命呢…….假如她生了个女儿,那是老天爷该放她一马,就饶了她吧。”
夏姨太也叹了口气,说知道了。
二嫂再回到阿蕙的屋子里时,有些心不在焉。
大嫂替阿蕙梳好头,宁嫣然为阿蕙化妆。
二嫂替阿蕙整理床上的陪嫁被褥,心神恍惚的。
大嫂走到她身边,问她:“是不是乡下来人说了什么?”大嫂看到了夏姨太遣小丫鬟喊二嫂,神神秘秘的,二嫂又是这副形容,肯定是乡下的姜锦华要生了。
否则,二嫂情绪波动不会如此大。
“姜锦华昨晚破了羊水,只怕要生了。”二嫂声音很低“今日是小四的喜日子,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按说,孩子降生是喜事。
可生孩子的那个是姜锦华。认真计较起来,说姜锦华生的是个孽种也不算过分。
是不是吉利,大嫂也不清楚。
“我派去庙里问问?”大嫂说。
二嫂道:“也好。”
两位嫂子嘀嘀咕咕的,阿蕙也留意到了。
她趁着宁嫣然拿胭脂的功夫,扭头去瞧。
宁嫣然板正了她的脸:“别乱动。”然后,她也留意到大嫂和二嫂在嘀咕。她就偷偷问阿蕙“她们说什么呢?”
“我也不是顺风耳。”阿蕙笑。
宁嫣然就想起他们上次去乡下避难时遇到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肚子那么大,服侍那女人的老佣人对大嫂和二嫂说,再有一个月就应该会生,宁嫣然都听到了。
那女人怀着二爷的孩子,是二爷在北平登报娶的老婆。
“是不是乡下那个女人?”宁嫣然也是个聪明的。
阿蕙轻咳。
宁嫣然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的茂城,老式婚礼已经不多了。
规矩也不那么严格。
廖士尧非茂城人,他且无父无母,所以拜堂就设在赵家的hua厅,摆了他父母的灵位。
阿蕙的五堂妹赵嘉盈也来送阿蕙。
茂城打仗的时候,她跟着英国领事馆的参赞跑出了茂城。后来,茂城太平了,那个参赞却回不来,赵嘉盈自己回来了。
她对男人从来没什么情谊。
能帮她,就是她的;不能帮她,就一拍两散。
“总盼着有这日!”赵嘉盈笑着对阿蕙说“恭喜四姐。”
阿蕙笑了笑。
婚礼仪式定在了黄昏。
赵家的hua厅,摆了廖士尧父母的灵位。
阿蕙和廖士尧三拜九叩,在一片祝福声中,完成了大婚的仪式。
从今日起,她就叫廖赵嘉蕙。
而后,阿蕙被送入洞房。
又照老规矩走了一圈。
廖士尧挑起阿蕙的头帕,却有新派小姐高呼:“新郎亲吻新娘。”
满屋哄笑。
阿蕙垂首坐着,低垂了眼帘,唇角却微翘。
到底是谁这样调皮?
然后她微微抬眸,看到了欧阳幼睿。
起哄的是欧阳。
阿蕙哭笑不得。
“亲吻新娘啊!”欧阳甚至上前推廖士尧,让他快点行动,别磨蹭。
喜娘便在一旁拦着:“没这种规矩!”
“现在还有规矩?”欧阳又笑。身边的女伴们跟着她起哄。
阿蕙把头压低。
一双粗粝又温暖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在一片笑声和尖叫声中,有些凉的唇落在她的唇瓣,轻轻的吻。
阿蕙羽睫倾覆,掩盖住了情绪。
然后,又是满屋子的闹哄声,仪式彻底完成了。
闹了一会儿之后,新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阿蕙坐在新买的大床上,望着那对双人枕,久久没有挪眼。
她沉默着,时间已经悄悄流逝。
她没有去前面坐席,所以佣人帮她换了衣裳。她洗了澡,卸了浓妆,青丝披散着,坐在梳妆台前翻今日陆通给她的文件。
都是她的印刷公司的合同。
陆通很厉害,已经帮她接了好几批单子。
有些饿了,阿蕙就喊了小桃,让她断腕粥给她。
吃了点粥,她继续看着。前头锣鼓铿锵,跟她无关。
到了晚上十点,廖士尧才回来。他已经一身酒气,走路却不歪斜。
小桃要来服侍廖士尧,阿蕙让她出去了。
她端了杯热水给廖士尧:“喝了很多酒吧?”
“还好。”廖士尧一开口,酒香就喷了出来,渲染了屋子。
他一口气喝了阿蕙递过来的水。
然后,阿蕙帮他放了热水,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洗澡?”
廖士尧一愣,继而笑了笑道:“不用。”
等他洗了澡出来,阿蕙已经换了睡衣。
新婚之夜,对于结过两次婚的女人而言丝毫不陌生。她的蕾丝绸缎睡衣贴着身子,领口却敞着。
廖士尧裹着浴巾,看到这一幕,喉结滚了一下。
他忙撇开了眼睛。
阿蕙拿过毛巾,要帮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阿蕙的手,猛然将她拉入怀抱。
唇落下来,酒香就在阿蕙唇角徜徉。
阿蕙手里的毛巾掉了下来,她轻轻搂了廖士尧的腰。
齿颊间都是他醇厚的气息,阿蕙的呼吸就乱了几分。廖士尧吮吸着她的唇,吸得阿蕙的唇发疼,却始终不见他的舌探过来。
阿蕙想,他没有舌吻过吗?
她的舌就趁机探入了他的唇角,抵开了他的牙齿,进入了他的口腔,纠缠着他的舌。
廖士尧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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