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

范婕带着庄琰一路出了宴会大厅，到了旁边的一间小偏厅，从手包里拿了一只镶钻的烟盒打开，看了庄琰一眼问：“我抽根烟可以么？”
庄琰点头，“嗯。”
范婕打开了烟盒，拿了一支女士香烟和一个精巧的口红形状打火机出来，想了一下又问：“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庄琰笑笑：“我不吸烟，谢谢。”
范婕挑了挑嘴角，点了烟，吸了一口，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出来吗？”
庄琰看着她涂着饱满唇彩的红唇被烟圈缭绕着，淡淡一笑道：“大概知道一些。”
范婕笑了，看庄琰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兴趣，“哦？那你说说。”
庄琰面色平静的道：“你确定要我说？”
范婕眸光一闪，“说说看吧！”
庄琰笑笑：“你刚刚入场后一直没有过来找范熙，而是藏在人群里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但是我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因为我，要不然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叫出来单独谈话。那么你刚刚那样做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你是在躲另一个人，又或者说是暗中观察一个人。”
范婕轻笑一声，“不错，继续。”
庄琰接着道：“你原本一直在人群里，却又突然笑了一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个行为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是你故意的，想要给大家一个惊吓，第二是你不是故意的，那么刚刚那一声笑就是一时没能自控而发出的。所以是范熙刚刚的话以及其他人的附和声刺激了你，而他们是在夸陈工和太太感情好。”
范婕的脸色变了，眸光冷厉的道：“好，继续说。”
庄琰面不改色，“可是在大家因为你的笑声注意到你之后，你却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我。强行把众人的关注点从陈工转移到了我身上，这样就会让大家以为你刚刚那一声笑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分析的没有错，那么就说明了你是想要故意掩饰你刚刚那一声失控的笑声。至于为什么会失控......”庄琰说到这里，微微笑了。
范婕也笑了，猛吸了一口烟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你这个警察当得还真不是吃素的。”
庄琰道：“我也只是随便猜的，目前尚无任何事实依据。”
范婕点点头，“对，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叫你出来可能是因为我弟？”
庄琰道：“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主要原因。因为我不觉得你们姐弟的关系有好到这个地步。”
范婕挑眉，“看不出来，你对我们姐弟还挺熟悉？”说着又“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你和肖磊那小子最近在查我们呢，功课做的不错嘛。”
庄琰笑笑：“过奖。”
范婕手中的烟燃了一半，她视线盯着烟头上那一跳一跳的光亮，神情里带了几分黯然，“你刚刚说，你也有话要对我说？”
庄琰目光直视范婕，“对，我确实有话想要问你。”
范婕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烟头按在房间餐桌上的盘子里，在干净的瓷器上留下一道黑黑的灰烬。“庄琰，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随时随地就问我话吧？”
庄琰道：“我要问的话并不是以刑警的身份问，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
范婕抬头看着庄琰，对着那清淡的面容凝视了三秒，点头，“好，你问吧。”
庄琰笑笑：“谢谢。我想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罗纱怎么样？”
范婕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一脸意料外的看着庄琰，“啊？”
庄琰笑道：“罗纱跟在范熙身边这么多年，为了范熙奉献了全部青春，可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个名分。”庄琰故意将重音放在了最后“名分”二字上。
范婕微微皱眉，“是啊，罗纱真是不容易。范熙就不是个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还不是怪你？”
庄琰没有理会范婕的话，自顾自道：“我前夫跟我离婚时候对我说，他不后悔当年娶我，就算明知道以后要离婚，他也还是会娶。因为结婚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看范婕的脸色，继续道：“罗纱刚刚跟我说她打算放弃了，离开范熙，找个别的男人结婚。你觉得，如果是你，你能做得到放弃吗？”
范婕咬着唇，嘴角抽动了两下，忽然大叫起来：“我为什么要放弃？我是一定要结婚的！”
庄琰笑笑，“那我第二个问题就是，你真的确定他会娶你？”
范婕深吸一口气，“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庄琰道：“我知道，他是陈镜台。”
范婕骤然变色，满眼惊恐的看着庄琰，“你，你怎么知道镜台这个名字的？”
庄琰目光毫不躲闪，咄咄的逼视着范婕，“我不但知道他是陈镜台，我还知道你丢了他送你的手链，灵华寺开过光的碧玺手串。”
范婕的身体因为震惊而颤抖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住身后的椅背，却扑了个空，整个人险些跌倒，“你，你们都查到了？”
庄琰道：“范婕，就因为这个手链，你们就叫王辉杀了曹二平？”
范婕全身抖得更厉害，眼神里的恐惧又多添了一抹厉色：“他该死！居然偷拍我们，还威胁我说不给他两百万就把照片发到网上！他该死！”
庄琰想了想，平静的道：“你在泰兴广场撒的那些钱，就是原本要给曹二平的？”
范婕看着庄琰，“你居然都知道了？你今天是来抓我们的？”
庄琰摇头，“我只是推测而已，现在凭我手上的证据还不足以将你们判定为嫌疑人。但是，我劝你还是尽早去自首，毕竟你不算主犯又是受到勒索，量刑上也会从轻。”
范婕听到这里，原本溃不成军的情绪却忽然安定了许多，眼中的恐惧也渐渐被一种更加黑暗的颜色吞噬，她轻笑了一声：“刚刚那些话，也是你作为一个女人给我的建议么？”
庄琰平静的点头，“对。”
范婕玩起了手中的打火机，眸光闪动道：“好，我记住了，等你找到证据可以逮捕我的时候咱们再说吧。”
庄琰笑笑：“这个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范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庄琰，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同样是以女人的身份问。”
庄琰道：“好。”
范婕转头看向窗子，虚掩的窗帘外夜色流光，“你调回a城，该不会就是想要利用我这个痴情的傻弟弟调查我们范氏吧？”
庄琰想了想，淡淡一笑：“你觉得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范婕转过头，目光里也带了一丝笑：“不是你本事大，是我弟太傻。”
庄琰却摇摇头：“我觉得，你太小看范熙了。”
范熙和肖磊走出大厅的时候，就正好见到范婕和庄琰从偏厅出来。范熙笑笑：“巧了，我们俩正要去找你们，聊这么久都聊什么呢？”
范婕笑道：“两个女人在一起还能聊什么？男人呗。”说着看了庄琰一眼。
庄琰笑而不语，眼神却是看向肖磊。
肖磊笑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俩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范熙道：“行，你放心吧，你们托我的事不会有问题。”然后看着庄琰，轻轻一笑。
庄琰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范婕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的看了范熙一眼，范熙却笑容依旧。
庄琰跟着肖磊进了电梯，肖磊按了楼层，两人同时开口。
“范婕她承认了？”
“你不送温小雅？”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肖磊笑笑：“温小雅不用我送，范熙会派人送。”
庄琰轻垂眼眸，点下头，“嗯。”
范熙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欢喜，便又靠得近了些，柔声道：“今天我本来想去接你，可是你和罗纱一起来。结果没想到你们到的这么晚，我来了也不见你们，就看见温小雅了。”
庄琰眉目微微凝滞，仍是低着头：“嗯。”
范熙轻笑，却不再说话，只是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
庄琰感受到额头上两道目光，脸颊莫名就有些发烫。她偷偷的调整了下呼吸，才开口道：“范婕承认了，陈镜台就是陈思铭，那串手链是她弄丢的，不知怎么被曹二平捡到，还跟踪偷拍了两人，勒索两百万。”
肖磊所有所思的点头：“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所以曹二平死后那些照片就落到了赵万达手上，他与人接头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只是......”
庄琰抬起头，接话：“只是凭曹二平一个民工，怎么可能有本事偷拍陈思铭？”
肖磊对庄琰的默契感到很开心，继续道：“看来这就要明天好好问问那个陈童了。”
庄琰道：“对，我也认为陈童现在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电梯门打开，肖磊习惯性的扶住自动门让庄琰先走出去，然后才跟上。两人出了明珠塔，肖磊的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四周都是商业区，霓虹闪烁，街上行人也不少。
庄琰与肖磊并肩而行，迎面走来一群年轻人，推推搡搡的在街上打闹着，男男女女打扮都很时尚，青春张扬，桀骜不驯。见到那群人走过来，肖磊下意识的伸手将庄琰往自己身边一揽，庄琰原本自己也想着向边上靠靠，给他们让道，结果两人协同作用，庄琰就一下子栽到了肖磊的怀里。
那个当下两人都是一怔，然后便听到身边经过的年轻人嬉闹着吹起了口哨。
肖磊眸光似水，俊朗的面容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好看的不真实。庄琰仰着脸与他对视，心忽然就噗通的猛跳了一下。
肖磊仿佛察觉到她的心跳，笑得更加恣意，唇齿微启，“庄琰，我还是要赞美你一句，今晚你真漂亮。”
庄琰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打扮，笑了，“嗯，谢谢。你今天也很英俊。”
肖磊低低的笑起来，“我哪天不英俊了？”
庄琰笑着白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肖磊搂她更紧，脸就这么慢慢的靠近，再靠近，直到与她额头相抵，“我已经不胖了，庄琰。”
庄琰的呼吸就这么乱了，却还是强撑着意识，故意放声大笑起来，“可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胖墩。”说着挣脱开了肖磊的手臂，转过身去，偷偷缓了口气。
肖磊无奈的笑着摇头，跟上她，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还是算了。
到了停车场，他帮庄琰开了车门，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位，才换了个口气道：“范熙刚刚跟我聊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