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姝和冰心主仆两个离开了点绛唇之后,并没有说一句话。其实,冰心是有话要问的,只是看着白静姝的脸色不好,况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所以只能默默的跟在白静姝的身后。
从点绛唇到醉花阴,要经过一个池塘假山。如今已经是晚秋,寒风乍起,吹皱了一池秋水,更是觉得凉飕飕的。
白静姝一直在想刚刚的事情,倒是忽略了跟在她身后的冰心。
主仆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的回了醉花阴之中。
到了醉花阴的时候,已经是戌正一刻了。内院里亥初便要下钥,水芙一直守在门口,生怕白静姝回来的晚了,会进不来。
她一见白静姝两个回来,连忙巴巴的应了下来。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水芙一脸的焦急,手中还拿着一个白狐皮的披风,一边说话,一边将那披风给白静姝披上了。“小姐冷不冷,奴婢一直让人备着热水,小姐好好的洗个澡,才好休息呢。”
水芙这几年年纪渐长,本就口齿清晰,说话更是越发的不饶人。让她抢白了几句,白静姝竟是没有插进话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竟让你给说完了。”白静姝斜睨了水芙一眼,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你这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主子?”
冰心和水芙两个对于她的意义自是不一般的,饶是现在她的身边还有许多得力的人,但却都不能同这两个相提并论的。
“小姐这话说的奴婢可万万不敢应下来的。”水芙知道白静姝不过是在打趣她,也不恼,凑到白静姝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自然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丫鬟了,奴婢可是担心小姐,小姐怎能想歪了呢?”
水芙一边说着,一边和冰心两个拥着白静姝往屋子里走。她虽然心思单纯,却也是注意到了冰心的异样。只是悄悄的隐了下来,并没有言语。
屋子里的荷露和莲婷听到了动静,也连忙迎了出来,四个人两前两后的拥着白静姝进了屋子。
“真暖和。”白静姝刚一踏进屋子里,便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因着白静姝一直畏寒怕热,所以她的屋子里早早的就燃上了碳火盆,如今屋子中央的地上,正放着一个两人合抱的炭炉。里面燃着上好的红箩碳,劈裂啪啦的正燃的极旺。
荷露和莲婷连忙上前去,服侍着白静姝脱去了外面的衣裳,换上了家常的小袄。水芙又亲去端了一盏牛乳上来,还冒着热气呢。
白静姝坐在拔步床上,手中捧着那牛乳只是放在唇边,却没有喝下去。
“你们下去吧,今个冰心值夜就行了。”白静姝一向不喜欢人多,平日里也都是一个丫鬟在外稍间里值夜的。
不过冰心是白静姝身边的第一人,却是很少值夜的。在场的都是心思通透的,自然明白白静姝怕是有话想要跟冰心说的。
几个人将白静姝的被褥铺展好,便躬身退了出去。
冰心自从进了屋子里,虽然也跟着三个人一同忙来忙去,眉尖却一直紧蹙着,脸色也不是很好。如今却是站在离白静姝不远的地方,低头不语。
“冰心姐姐,如今没有外人了,你坐下来说话吧。”白静姝指了指自己脚步的小杌子。其实,她是想要让冰心坐到她的身边来的,可是她心里清楚,冰心是个讲究规矩的人,定是不会同意的。
冰心微微的一怔,知道白静姝这是没有将她当作外人,略一思忖之后,也就斜插着身子在那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冰心姐姐,你跟在小七的身边,有多久了?”白静姝眼中划过了一丝的恍惚,好像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回小姐的话,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已经有十年了。”冰心没有想到白静姝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只是她虽然心中疑虑,却又不好问出来,只得恭敬的回答道。
“十年了,冰心姐姐是什么时候进府的啊?”白静姝继续问道。其实,这些她都知道,只是想听听冰心的说法罢了。
冰心又是一怔,并没有明白白静姝要做什么。
“奴婢六岁的时候被卖进府里,在先夫人的身边待了一年之后,就被拨来服侍小姐了。”冰心眼中闪过一丝的哀伤,又有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白静姝一直紧盯着她,只怕是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过,对于冰心的失态,白静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饶是她当初听到那一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的不得了。
若是冰心表现的太过正常了,才是要惹人怀疑的。
“你并不是家生子,怎么好端端的卖进了咱们家里呢?”白静姝试探的问道。她其实想要知道,冰心对于她的身世,究竟知不知情。“我记得你曾说过,小时候家里闹水灾,不防和家人走散了,才来了家里的。”
按她话中的意思,六岁的时候,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是懂事了的,自然应该知道发生过什么。可是,白静姝却拿不准,她母女两个,是什么时候被齐夫人给赶出来的。
白静姝还记得当日冰心的回答,只是后来三姨娘和白柔嘉的话,让她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所以,她才会在赴齐家宴的时候,特意的将冰心带在了身边,眼见着齐夫人在看到冰心的时候变了脸色,方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小姐记性好,奴婢确是和家人走散了。”冰心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可是却没有半分的惶恐。
白静姝越发的不敢肯定,冰心她究竟知不知道。
“我曾无意间听人同三姨娘说过,说你的父亲犯了事,家中的老少皆落得斩杀发卖的下场。”白静姝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述说一个故事一样。
却是未发现,冰心的脸倏地一下子就白了。
“小姐从哪里听来的话,奴婢竟是半点都不知道。”冰心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奴婢从小是在南浔西边的安县长大的,家中除了爹娘,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奴婢是幼女,哥哥姐姐也都让着奴婢。却不想那场水灾,奴婢和家人走散了,后来若不是遇到夫人心善将奴婢领了回来,只怕奴婢坟头上的草,已是老高了。”
冰心说着,却是难免悲催心来,眼睛里慢慢的就流出了泪水来。
这段故事,白静姝是知晓的,就算冰心不说,她也是从夏婉仪那里听来了几分。只是,瞧着冰心的模样,却不像是作伪,莫不是她真的不知道?
只是,若真的是齐大人的私生女,那她的娘亲又去了哪里,为何从小是在别人家里长大的呢?
白静姝的心头有许多的疑问,却是在看到冰心这副摸样的时候,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了。
“有什么话先起来好好说,地上这般凉,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白静姝的脸上尽是关心之意。她今日能将这些话同冰心说出来,一方面是信任冰心,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白柔嘉会利用冰心的身份,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白柔嘉对齐慕白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
“小姐,奴婢是不是给您惹祸了?”冰心虽然站起身来,可是声音里还有着几丝的哽咽之意。她想起刚刚小姐同五小姐说的话,莫不是她真的是罪臣之女,而五小姐想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做什么?
冰心惨白着一张小脸,眼角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好生的可怜。
“怎么会这样想?”白静姝本在想事情,冷不防冰心这样说话,再抬头去看的,满面的泪水,眼眸也是雾蒙蒙的。小脸却是惨白,硬是吓了她一跳。“这是怎么了?”
“刚刚小姐同五小姐说的话,奴婢都听在耳朵里。假若奴婢真的像三姨娘所说的,乃是罪臣之女。只怕五小姐要利用了奴婢的身份生事。”冰心素来不多话,只是心中却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如今眼见着五小姐要使了手段,不由得就着了慌。“小姐,奴婢知晓小姐看重奴婢,可是奴婢也万万不能容许了别人伤害您。不若小姐趁着这个机会,将奴婢赶出去吧,也好过五小姐发难。”
冰心一门心思想着,若是白柔嘉利用自己的身份,那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得去的。这个时候,冰心想的不是自己的身世,反而是白静姝的安全。
这样的真心相待,很难不让人感动的。
白静姝只觉得鼻尖微微的泛酸,胸中有一股难言的臆气无从发泄。
们照养她。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也曾经是大家闺秀,但是冰心半点都不难过。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本就是一个习惯了安分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你这般待我,我又是岂是那等舍了旁人只求自己的?”白静姝声音略微的低沉了几分,像是在呜咽。“你料想的没错,五姐她是打算利用你的身份生事,只是,你却不是三姨娘口中的那个罪臣之女。”白静姝开口说道,却是让冰心愣在了原地,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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