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重新低下头砍柴。
几个斧头下去,他又听到了一种声音,窸窸窣窣的。
双手紧握着斧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来到了墙根下。
果然,就在墙头那边,好像有个什么声音,听着,倒像是有人顺着木柴往上爬。
那木柴有些是稍微粗点的树干子,就半搭在墙头,那人应该是正在墙头那边顺着树干子爬。
萧战庭安静地站在那里,仰脸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乌黑的脑袋露头了。
他心里一动,顿时想起在山里时看到的那小姑娘。
乌黑乌黑的发丝,湿粘地腻在纤细的颈子上。
竟然真的是她!
她要做什么?
就在萧战庭疑惑又惊喜的时候,便见乌黑的发髻下,一双雾蒙蒙的大眼从墙头冒出来,两只白而细的手紧紧地攀爬住墙头。
“你——”他出声,想要招呼她。
可是她顿时瑟缩了下,仿佛吓了一跳。
这下子,他不敢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她害怕自己?
而就在萧战庭不敢吭声的时候,小姑娘原本的惊怕倒仿佛散去一些,她使了使力,紧紧咬着小细牙,吭哧着仿佛要爬上墙头。
看她那费劲的样子,萧战庭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他是三岁就能爬树的人,爬个这么一人高的墙头,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
他连忙过去,先搬了一个树干当支撑,搭在墙头,之后三下两下上去。
小姑娘完全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动作,也是吓到了,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看她那诧异的小样儿,萧战庭越发有了点逞能的意思,于是干脆地一手拽住她的手,直接双手一提,就把她从墙头那边提起来,然后拽着她,沿着自己家这边的树干子下了墙头。
小姑娘显然又是吓得不轻,瞪大眼睛,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是怯生生地望着他。
萧战庭将小姑娘放在墙头,看她瘫软地半蹲在墙根下,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也就陪着蹲下来。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你吃过饭了吗?你怎么这时候一个人爬墙头啊?”
小姑娘抬头看看他,看了半响,咬咬唇,又摇摇头。
“你别害怕好不好,我是好人,不会欺负你的。”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你饿了吗?”他看着她瘦弱的模样:“我家里有菜饼,你要吃吗,我去给你拿!”
说着,还没等小姑娘说话,他赶紧起来,溜溜地跑到了灶房里,在灶台旁取了一块菜饼。
萧母纳闷:“怎么饿成这样了?”
他根本当没听到,一阵风般跑出去,来到了墙根下,见小姑娘还缩在那里,他就把热乎乎的菜饼塞进她手里。
“趁热吃吧,这个好吃,我娘做的。”
小姑娘手里忽然被塞进这个,有些发愣,愣了一会儿,便低头啃了口。
“好吃吧?”萧战庭带着点小小的讨好语气。
“好吃……”小姑娘的声音小小的,很是细弱,才说了两个字,泪水却落了下来,噼里啪啦落在菜饼子上。
“你,你怎么哭了?”他很是纳闷地瞪着她的眼泪,无措地恼着脑袋。
他也和村里其他小子并姑娘一起玩啊,那些人并没有像这个小姑娘这么可怜兮兮,也没有像她这样忽然就掉眼泪了。
“我……我想我爹…… 想我娘……我好害怕,我想回家……”小姑娘仿佛越想越伤心,后来干脆不吃了,将脑袋埋到膝盖间小声啜泣,两个纤细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娘?你爹?”
萧战庭不懂了,她爹不是已经借住在隔壁了吗?
“嗯。”含泪的双眼泛着红,抬起头来,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刚才你看到的那个,不是我爹……”
“啊?那他是谁?”
对于生长在小山村里的萧战庭来说,他并不懂得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大转子村,都是爹和娘带着孩子啊,就算他是个没爹的,不是也有亲娘?所以萧战庭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带着我,走了好多地方,他好像要把我卖掉……”
“卖掉?”
萧战庭摸着脑袋,多少有些懂了:“他是个拍花子的吧?”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他如果知道我想跑,会打我的。”
“他经常打你?”
“嗯。”
萧战庭这下子看不下去了。
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那么细弱一个,像刚出生的小猫,简直是稍微大声点说话,她都要活不下去了。那个人怎么这么狠心,竟然还打她?
“你别怕,他如果敢打你,我就帮你打他!”
怎么可以这样,竟然打人?还是打这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
“这是怎么了,你在和谁说话?”
正说着间,萧母做好了饭,正打算招呼自己儿子端饭,却听到了这边有说话声,便过来瞧。
结果一瞧之下,吃了一惊:“这不是借住隔壁的?”
萧战庭连忙站起来,对他娘道:“娘,她说刚才那个人不是她爹,经常打她,还要把她卖掉?”
“啊?”
萧母用手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是真的假的?”
其实之前就看着那个男人仿佛并不是太对劲,深山里带着个小姑娘,难道竟真是拐子?
“娘,咱想办法救救她吧,可不能再让她挨打!”
萧战庭很是心疼地道。
“这……”萧母有些为难,看看儿子,再看看那蹲在地上,正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小姑娘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婶婶救我,我不要被卖掉,不要跟着他,他是坏人,我在山里想跑,却没跑掉。这次是当着你们面,他没打我,若回头带我走了,还不知道怎么打我!”
萧母其实是有些犹豫。
萧战庭见此,也求道:“娘,咱们怎么也该救救她,要不然就是帮了坏人!”
小姑娘见萧母犹豫,又哀求道:“婶婶若能救我,我必做牛做马来报答。”
萧母看了小姑娘半响,也是一声叹息:“我这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日不敢多事的,但是实在看你可怜,你们先别声张,铁蛋你带着她去屋里躲一躲,若是外面有动静,也千万别让她出来。我呢,先去村里,找村长商量下,看看如何处置。”
萧战庭自然高兴,小姑娘也是惊喜连连,不知道说了多少感激,之后便忙跟着萧战庭去屋里躲着了。
当日,那拐子不见了女儿,自然是一番寻找,之后开始骂咧咧,反倒诬陷有人拐了他女儿。萧母是已经找了村长,村长犹豫一番,便说要报官。
当下里正也来了,当着面开始掰扯这个礼,说若是男子拿不出证据那是他女儿,便马上要交到县衙去。男子却反倒诬陷道,我乃湖州临城县人士,因丧了妻,便带着女儿前去并州投奔亲戚,我这女儿都是登在籍册上的,你们便是要去告官,我也不怕,到时候查个水落石出,反而要告你们诬陷于我!
说着,他甚至拿出了自己和女儿的路引。
那里正见他这般清楚确凿,也是疑惑,最后还是萧母道:“你是不是打算拿了女儿去卖钱?”
“你……那又如何?我自己的女儿,便是拿去卖了,外人说得什么?”
村长见此,便拉了萧母在一旁,商议了一番。
萧母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这桩事闹了半响,各退一步,萧母拿出了家里半袋子粮食,给了那个男子,换了这小姑娘在家,男子得了些东西,虽有些不甘,可是自认倒霉,就此去了。
自那后,小姑娘便有了名字,叫杏花。
萧杏花便作为萧铁蛋的妹妹,也是萧铁蛋的童养媳,留在了萧家。
而萧铁蛋和萧杏花乡间的种种甜蜜和酸涩,也由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坨番外。么么哒各位。
本书由 杨阳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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