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门

第六百七十五章 血溅宫闱(五)

苏彦出现在皇宫,之前刘愈如何也想象不到。苏彦之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内,若说苏彦是幕后的魁首,刘愈心里不会相信,更不愿相信。但此时,站在龙椅之前的的确是苏彦,如假包换。
惨烈的战事已经结束,整个峰翠宫已经不复大朝会时的庄严肃穆,周围除了残肢断臂和狼藉的尸体血肉,便是漫天的血腥气。这种味道简直令人作呕,但此时立在龙椅前的苏彦,却并未有厌恶的神色,此时苏彦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看淡了这一切,却也有几分感怀的模样。
刘愈进了宫门,行了几步便不再踏前,便是刘愈,也不想在这样的状况下跟苏彦正面相对。这是没有退路的一次会面。却在此时,刘愈身后一人出来,指着龙椅前立着的苏彦,喝道:“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说话的,是廖明升,刘愈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廖明升这一声分外刺耳,那“乱臣贼子”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在大殿之中不断回响,也好像在刘愈的脑海中回响。说到底,乱臣贼子并非此时立在上面的苏彦,而是他刘愈,只是成者王侯败者为寇,这历史也是得胜者来书写的。
苏彦闻听廖明升的话,脸上没有惊恐,也没有悲色,却只是一笑,人反倒是往前走两步,转过身,直接坐在了龙椅上。这一幕,就好像以前苏彦来主持朝会,在峰翠宫等候百官叩拜时的场景。
便是小人得志的廖明升。也拿此时的苏彦没有办法。他敢喝问。却也不敢上去把苏彦拉下来。他狐假虎威喝了那一句,反倒是令苏彦的心更加坚决了一些。
此时从玉阶前,一个浑身血迹的女人,扶着栏杆,双目如豹子一般瞪着眼前众人,嘶喊道:“你们才是乱臣贼子,刘文严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群贼子,敢逆朝纲?你们眼中的乃是当今天子。还不叩拜?”
是苏碧。
即便她这句话已经很有气势,但在满殿刘愈部属的面前,她的嘶喊也显得那般无力。刘愈在心中想,也许在她自己心里,也知道已经大势已去,这么说,只是不想死的窝囊,而要悲壮的死。刘愈不禁苦笑,当初没有杀了她,如今。她蛰伏了一年,却又能出现在此。难道是说。强势的女人,也终究放不下争权逐利之心?
刘愈闻声,踏步上前,一步步逼近已经没有丝毫退路的苏碧,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苏碧见刘愈一步步逼近,身体退无可退,最后倒在玉阶上,作为臣子,没有资格踏上玉阶,跟皇帝平起平坐,这点她也很清楚。于是她只是坐在玉阶上,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更显褴褛,就好像一个疯妇一般,坐在那哈哈大笑,直到令人感觉这笑容毛骨悚然,她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刘愈就站在玉阶下,离苏碧不过三步远,离端坐在龙椅上的苏彦也不过二十步远。刘愈没有再靠前,他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虽然从他见到柴锦的时候,就已经猜想到苏彦是如何回到长安城而逃过情报系统的眼线,但他却搞不懂,为何苏彦会成为眼前这般人的魁首,坐在这里的,难道不应该是苏哲?
如果此时龙椅上坐着的是穷途末路的苏哲,刘愈的心情会很好,甚至觉得意气风发,一顿乱枪便会将其杀死。但现下,他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欠奉,一股沉痛的心情,压抑的他有些喘不上气,但他也知道,今天师徒到这般地步,并非是苏彦“不知进退”,而是他刘愈一手造成。苏彦终究只是想把他失去的东西,拿回到自己的手上。
“南王。”刘愈直视着苏彦,语调平淡道,“你不是在去往渤海的路上,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此?”
整个峰翠宫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敢说话,甚至是发出一点声音。刘愈虽然看似平静,这种平静却蕴含着杀机,尽管很多人也不清楚,刘愈到底是否会亲手把苏彦杀死。现下有胆色上去将苏彦杀死的,除了刘愈也没有其他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面前这个穿龙袍的,曾是禅位的君王,也是大顺朝原来的一国之主,他甚至比当今的皇帝更应该坐在龙椅上。
不管当权者如何得势,在普通人心里,终究还是会记得那些三纲五常,就算是刘愈的嫡系军队,也都清楚,篡位的是刘愈,而不是苏彦。
苏彦闻听刘愈的问话,依旧端坐在龙椅上,语气回的也很平淡,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语既罢,在场的士兵也稍微有骚动。因为士兵没想到,这个皇帝会这般“有气节”,就算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敢直呼刘愈为“乱臣贼子”。以前苏彦不管如何强硬,对刘愈总是很敬重,“师傅”的称谓也时常挂在嘴上,就算是刘愈篡位成功,把苏彦赶下台,也没把苏彦杀死,足见刘愈对这段师徒感情也很看重。当然也会有人想,刘愈是要收买人心,但按照历史的规律,就算是刘愈一时不杀禅位的君王,那前君王也会被囚禁,死的也会很快,哪会如此轻易分到自己的封地,还会两次就藩?
只可惜,苏彦两次就藩,都没走到自己的封地便回来。一次是被动的,而这次却是他主动的。
刘愈听到苏彦的话,就好像听到了苏彦找死的丧钟,也许苏彦也知道,他是时候该死了,于是在这时候,苏彦也没有任何的服软和妥协,干脆站着死,而不是委曲求全,祈求原谅。
刘愈把脸侧向一边,问道:“你七皇兄,现在何处?”
刘愈对苏彦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他只想追问出苏哲的下落,把苏哲一并铲除。刘愈甚至可以估量到,此时的苏哲正藏在某个暗处看着这场笑话。若非刘愈心狠手辣,第一时间把峰翠宫给攻破,那此时尚在外城的军队,杀进来,当皇帝的还指不定是谁。
“七皇兄,他已经死了,被你杀了!”苏彦冷笑道,“收手。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朕不会杀你,还会如你待朕一样,你会继续拥有自己的爵禄,拥有自己的藩地,朕会把天下最好的土地封赏给你,你还会是大顺朝的功臣,而不会落下千古贼子的骂名!”
“放屁!“刘愈怒不可遏,喝了一声,脚步不停往玉阶上踏上前去,直接要走到玉阶之上,与帝王平位。坐在玉阶上的苏碧,双手突然抱向刘愈的双腿,想组织刘愈的“僭越”之举,却被刘愈抡起脚踢了她一脚。苏碧身体不支,从玉阶上直接滚了下去,随之数名侍卫将她的脸死死按在地上,令她连发出声音都不能。
刘愈一股气,是觉得为何苏彦今日会这般无可救药。可当刘愈把苏碧踢下去,他站在玉阶之上与苏彦平视之时,他心中那一股火也平息下来。刘愈开始理解此时苏彦的心态,苏彦已经彻底到了穷途末路,连苏彦自己也能感受到这点,苏彦也明白,与其让刘愈为难,在杀与不杀之间左右为难,不如把话直接说死,逼得刘愈杀了他,彻底断了师徒的情分。
“说出那逆臣的下落,饶你不死!”刘愈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直接喝道。
苏彦突然冷笑,然后那笑容变得凄厉,直到让人感觉,他这笑容中带着悲壮和就死的决心。苏彦大笑中,脸上却有两道泪痕,继而他闭上眼,直到笑的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而他再睁开眼,笑容逐渐平息下来,他脸上的神色中充满了决绝和鄙夷,他看着刘愈,却也在咬牙切齿,就好像要生吞了刘愈一般。
“刘文严,你到今天,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朕所策划的吗?其实楚王,一直都是在听朕的摆布,他为了朕能重夺帝位,牺牲了他自己的一切,甚至连命都不惜,你觉得,朕死与不死,现在还有何意义?”苏彦冷笑道,“你要杀便杀,朕早就料到,今日事不成,再无苟活之理。只是朕对不起七皇兄的嘱托,对不起父皇的谆谆教诲,大顺朝……自今日起,一切都完了。刘文严,你得逞了!”
刘愈听到苏彦的话,心中也起了波澜,难道苏哲压根就是不存在的?这怎么可能?苏彦完全是一只小绵羊,如果没有一只大鳄在背后驱使他,他又如何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地?就靠已经完全失势的苏碧,还有那个窝囊废一样的柴锦?
刘愈很想说,你被骗了都不知道!
可话到嘴边,连刘愈也有些怀疑,难道苏哲真的死了。而苏彦就是一切事情的策划着,这一切的阴谋,包括三清教的混乱,再包括城中不断出现的各种混乱,火灾,叛乱……
不对。
刘愈在心中跟自己说,苏彦没那本事。苏彦只是一颗被人利用完的棋子,苏哲一定还没死。苏哲是想借着苏彦先登上皇位,再把苏彦的皇位给篡夺,一个野心家一般的苏哲,怎么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葬身在大雁塔的火海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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