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明芫的确没有强撑的模样,赵寂言便歇了再问的心思。
两人约莫又躺了两刻钟,外面渐渐亮起来了,赵寂言才先下了床。穷人家的孩子,即便如今做官了,身边也有了人伺候,但凡事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他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裳,也没帮着梁明芫叫人,而是拿了她备好的今日衣裳,凑到床边要给她穿。
梁明芫哪里好意思。
只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外面门就被“咚咚”敲响了。
“起来了吗?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起来?”胡氏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注意听,还可以听到她话里满满的不悦。
赵寂言眉头微皱,答道:“就来了。”
胡氏听见是儿子回话,却是又不高兴的砸了两下门,“点点,这进门头一天就起得这么晚,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京贵妇人们难道都是这么教女孩儿的吗,谁家新媳妇睡到这个时辰的!”
梁明芫是特封的郡主,身份高贵,原本胡氏是万般喜欢的。
可后来随着赵寂言考状元入朝为官,又入了昔年太子殿下如今的皇上麾下,如今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胡氏就觉着她儿子是娶公主也委屈的,何况区区一个郡主了。
再者,当初梁明芫带着梁成云一道来,是如何闹事叫她难堪的,这个仇她可一直记着呢。从前她是没法子报仇,可如今不同了,如今梁明芫已经进门成了她的儿媳妇,日后她这婆婆还不是想如何磋磨就如何磋磨?
屋赵寂言因了胡氏的话黑了脸,梁明芫也面色冷了下来。
她抬头去看赵寂言,赵寂言也正好看向她,“表妹,这事交给我,我去跟娘说。”最近他也是因着成亲高兴糊涂了,忘记跟胡氏交代不许乱来,没想到今儿个本是大好时机,却叫她来说了这样的话。
梁明芫其实和胡氏想法不谋而合。
只不过她有些底线,她想的是,胡氏若不来惹她,那就当她是个婆婆尊着敬着就是。可若胡氏来惹她,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她也要好生的教训一下胡氏才是。
“表哥,交给我,行吗?”她只简单的这么一说。
赵寂言有些担心,“你能应付吗?”
他娘的为人他了解,除非不想惹事,若是想惹,的确麻烦。
梁明芫轻松一笑,“当然,只表哥回头别怪我才好。”
毕竟她要做的事儿,可算是个恶媳妇儿了。
娘不知道芫芫是表妹,所以之前在芫芫面前可说了表妹许多坏话,这事儿就是赵寂言想瞒也瞒不住。而不提过往,但只论现在,梁明芫是郡主,她嫡亲的□□后会是肃王,这般身份的女孩儿嫁到他家,严格说来他都是要给梁明芫行礼的,他娘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了!
表妹委屈了那么久,又为他死过一回,他当然不会怪。
毕竟,这事儿还是他娘先闹的。
他相信,若是他娘不闹,表妹就是看他的面子,也绝不会去找他娘的麻烦。
“自然不会。”他摇头说道。
小夫妻俩权当是没听见胡氏的声音,在屋里依然有条不紊的换衣裳。倒是外面胡氏静等片刻来了气,正要不客气的再次敲门时,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胡氏一回头,就见一个膀大腰圆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婆子正瞪着她。遇上这么个人,胡氏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心虚了虚,“你,你干什么啊?”
费嬷嬷呵呵笑,“赵太太您才是干什么啊?赵大人和我们郡主昨儿个新婚,今日时辰还尚早,您这个做婆婆的一大早在这儿敲门,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不合规矩?不合什么规矩?
这是她赵家,在长洲县,哪家的儿媳妇敢睡到这会儿的。一大早的,不用打扫卫生,不用给全家准备早饭啊?也真是好笑呢,不合规矩,在赵家,她这个婆婆就是儿媳妇的规矩!
即便儿媳妇是郡主,出阁嫁人入了赵家,也一样得听话!
何况,她儿子如今身居要位,位高权重的,她也有底气。
胡氏皱眉,想着费嬷嬷只不过是个下人,连梁明芫都要听她的,何况是梁明芫带来的下人呢。
她顿时猛地一下抽出手,竖眉喝道:“什么不合规矩,这是赵家,不按京城的规矩来,就按我赵家的规矩来!还有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说这些话,滚滚滚,去你该待的地方待去!”
费嬷嬷是胡玉仙知晓姑母为人,劝不动梁明芫不嫁,特意给梁明芫准备的下人。费嬷嬷因着之前没和梁明芫接触太多,也不知道赵家的情况,这会儿直接被胡氏给骂懵了。
她也是高门大户里做了多年活的人,就不说那些夫人太太们不会这般粗鄙无理的说话了,就是那些姨娘妾室们,也没一个会如此的。这赵家的太太却……怪不得七少奶奶要她好生护着郡主,合着赵家是这般门庭!
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若是没有她们这些下人护着,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费嬷嬷心里火大面上却并不露,手一伸,便再次攥住了胡氏的手腕。她笑眯眯道:“赵太太怕是忘了,如今您是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奴婢自然是没资格管着您,可奴婢身后却是郡主,奴婢自己不要脸行,但却不能丢了郡主的脸。因此,赵太太,论理您现在过来也是对的,先行国礼再行家礼,此番的确该您先来拜见我们郡主。”
什么国礼家礼的,胡氏听不懂。
但费嬷嬷力气极大,这般抓住她手腕,让她疼得眉头都拧到一起了。“你松手!什么东西,还我拜见她,我可是她正经的婆婆!她嫁给我儿子,这辈子自然就该……”
“赵太太真会说笑!”费嬷嬷打断她,手上力气再次加大,声音却低了下去,“我们郡主可是皇室正统血脉,有封号有俸禄有封地的郡主,您这般不敬,可就是不敬皇室了!赵太太,不知是您觉得京城住厌倦了,官家老太太做够了,还是赵大人和您一样,也想离开京城,一辈子不得入仕呢?”
胡氏吓得面色一变,也顾不得手腕疼了,急忙道:“你,你胡说什么呢!你别欺负我是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我家寂言可是通过科举考上了状元的,而且现在皇上看重着他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把他拉下来的!”
见她已经是在强撑着了,费嬷嬷笑得更欢畅了点儿。
“是啊,赵大人的确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那是建立在赵大人忠君爱国的份上。若是……”她故意顿了顿,“若是皇上知道,他有个老娘专打皇家人的脸,不把皇家人放在眼里,您说,皇上会不会以为是赵大人这么干的?到时候,不用我再说,您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胡氏结巴着道:“什,什么下场?”
费嬷嬷道:“轻者贬官赶回长洲县,重者,要么流放西北苦寒之地,要么……满门抄斩!”
说这话时,费嬷嬷阴森一笑,话音一落,便干脆松了手。
胡氏噗通一下跌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费嬷嬷,一时竟是说不出话。而恰在此时,上房的门突然开了,赵寂言和梁明芫一道走了出来。
看着胡氏坐在地上,赵寂言眉头挑了挑,看了眼一侧的费嬷嬷。知道费嬷嬷是绝对不可能推他娘的,所以,这应该是他娘自己摔了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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