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妖

午时刚过，战鼓再度敲响。
无数妖兵化成几百道巨浪狂潮，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玉石关守军的防线。
天空之中，除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妖外，更是出现大群的金雕妖与雷鹰妖。
金雕妖展开双翅，足有三丈之广，金翎铁羽，银睛利爪，每一次扇动翅膀，便有妖风刮起。合百余金雕妖之力，汇集一场巨大的风暴，向玉石关城头的守军卷去。
雷鹰妖身形稍小，黑色的身躯隐约闪现着丝丝电芒，成群结队地向城头起俯冲，密集的闪电接连在玉石关上空亮起。
风暴肆虐，闪电逞威，不知有多少守城兵士或被狂风吹落城头，或被闪电劈击成灰。
地面上，大批的青狮妖，野猪妖开始出现，这些妖兵手持重兵，全身披挂，向着城墙坍塌处起了猛烈的冲锋。
近三百名各派弟子分守各薄弱关口处，协助守城兵士给予妖军以迎头痛击。
太玄清虚宫除炎红莲、李芳若、易飞舟外，尚有后来赶到的尚清淼与徐青林等二代弟子十人。旁人也就罢了，尚清淼身为二代弟子第一人，一身修为早已至本象知玄境界。信手一挥，便有滔天巨浪排空而去，将空中蝙蝠妖、金雕妖、雷鹰妖冲的七零八落，随后摊开的手掌蓦然凝握成拳，则凡是被水浪沾上的妖挥瞬间变成了冰雕，齐齐从空中坠落，最终摔成无数冰块。
炎红莲手持极天火云绫，所催生的烈焰火海将大批的妖兵焚成灰烬。
徐青林却是在城墙缺口摆下了参天古木阵，一百零八棵古木合天罡地煞之数，凡是进入此阵的妖兵俱是有来无回。
而在离此不远处，碧落宫弟子十余人则牢牢守住另一处缺口。林长风一身白衣，当前一站稳如山岳。在其身后，一巨大龙卷风缓缓生成，随着他法诀一引，便向蜂拥而来的众多妖兵迎去。
云芊月低眉垂目，身后已升起一轮皓洁明月。“灵空清凉月，晖丽彼中天，千影现群水，却无一处偏。”道道清凉月光四射，凡是沐浴在月光之中的己方兵士与各派弟子，只觉精力尽复，疲惫全消。甚至有受外伤者，有受妖法侵害者，莫不邪毒皆去，伤势渐复。
其余各派弟子，天下书院擅文武之气，镇元古观有请神之术，水月庵能妙法回春，寒山寺以佛法降妖，而墨圣谷可召出机关巨兽。一时间，各派弟子各显神通，硬是抵住了妖兵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进攻。
然而妖多势众，进攻仿佛永无休止。从午后到黄昏，从黄昏到黑夜。即便是在夜间，仍有大群的夜袅妖与狼妖乘夜黑风高之际偷袭。
到第二日晌午，各派弟子大都精疲神乏，几乎无法施展大规模的法术。能被派下山历练，这些弟子自然无一平庸之辈，但连经数日苦战而不得休息，坚持到此时已是差不多到了极限。
只有尚清淼，炎红莲等为数不多的本象境界者，尚还能维持一二。
期间城关几次遇险，距离城门最近的缺口险些被妖兵冲入，幸亏有黑圣谷弟子召出一青铜机关巨兽，算是暂时解了破关之危。
守城兵士目前已不足两万，他们要面对的是近八万甚至更多的妖兵的进攻。天龙弩，灭妖炮等守城器械仍有千余，但弩矢与火雷却消耗将尽，城墙上各处防护法阵也被破坏了大半。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的妖怪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难以应付。
大将军萧弈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其面色苍白，行步隐有不稳之象，明显是重伤未愈。在萧弈身后，抱玄与守虚两位真人面色似乎并无异样，但事实上，两人所受的伤却是比萧弈还要严重三分。只是两人修为深厚，暂时压住了伤势而已。
与妖龙一战，三人俱都身负重伤。萧弈被龙尾拍中，肋骨尽折；而抱玄与守虚真人则是被妖龙毒火所伤，蕴含无穷怨气之火毒淤结于五脏之内，若不尽快清除，怕是性命难保。
只是如今情势险恶，萧弈不得不出现以振军心。而抱玄与守虚两位真人身为本象真妙境的高人，他们的出现也能鼓舞各派弟子的士气。
苦候半月，终于等来了京城的消息。天威军，武威军共计十五万兵马已日夜兼程向玉石关赶来。更有天下书院弟子三百名，教习十一名已随先锋营乘天威、武威、扬威三艘冲霄巨舟先行一步，最迟明早便能抵达。
然而，玉石关能坚持到明日么？
渐渐又是黄昏，玉石关上空的血气似乎已将夕阳染红。
这一次妖兵的进攻更为凶恶，不但投入数十架妖角撞车，更是出动了百余名修为至少在洞明学法境以上的妖将，向着各处城墙缺口动猛攻。
玉石关守军拼死抵挡，各派弟子亦紧咬牙关施展法术御敌。尚清淼，炎红莲等人甚至不惜动用防身秘宝，却依然挡不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妖兵。
万余的兵力，根本难以同时兼顾西门、南门两处防线。又是一番惨烈的厮杀，再次击退妖兵进攻的南门守军尚来不及喘息，就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阵妖兵的欢呼声。
循声望去，众兵士不禁面如死灰。就见西门城门已被撞的四分五裂，数千妖兵争先恐后地涌入城关。
城关终于被妖兵攻破了！
大将军萧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他挣脱了抱玄真人的搀扶，向着西门一指大吼道：“去救援，去救援！”
然而他手下已无可用之兵，西门被破，南门的失守也在早晚之间。苦战半月，终是免不了城破人亡的结果。
正如萧弈当初所说，‘城破之日，唯死而已！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西南数十万百姓……！’
妖族的号角又一次吹起，无数妖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南门逼近。十分明显，妖军正是想借士气高涨之际一举攻下南门，彻底摧毁玉石关最后的守城兵力。
守城兵士沉默地注视着不断逼近的妖兵，每个人心中反而变得无比的平静。一位年老的军中教习，捂着被鲜血染红的胸口，以嘶哑却有力的声音吟诵道：
悠悠华夏，浩浩炎黄。
龙腾千古，屹立东方。
山川壮丽，江河流长。
雄关耸峙，国土无疆。
诸子百家，森罗万象。
厚德载物，礼仪之邦。
金戈铁马，惊雷骤响。
旌旗十万，横扫八荒。
万国来朝，百夷震惶。
泱泱盛世，煌煌骄阳。
一口气诵完这十句诗词，年老教习喀血不止，嘴唇无声地开合，却是不出任何声音。
萧弈大步走过去，将年老教习搀住，双目含泪大声诵道：“赞我炎黄，自有纲常。
赞我炎黄，墨韵书香。
赞我炎黄，率滨归王。
赞我炎黄，泽被四方。
随着萧弈清朗激越之声，年老教习的身躯缓缓倒于地上，再也没了声息，然而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上，却是显露着无比自豪的笑意。
守城兵士缓缓站起，不约而同地继续诵念这刻于天下书院门前的‘炎黄之歌’。
盈满则亏，盛极则亡。
居安忘危，积朽成伤。
宵小作祟，祸乱朝堂。
妖孽嚣张，犯我边疆。
山河破碎，草木悲凉。
乌云蔽日，大道无光。
多少男儿，死战沙场，
马革裹尸，血染斜阳。
英魂忠骨，青山埋葬，
碧血丹心，万世流芳。
惜我炎黄，血泪满眶。
惜我炎黄，悲歌国殇。
惜我炎黄，历经激荡。
惜我炎黄，百年沧桑。
阵阵悲凉之声汇成一道洪流，响彻玉石关上空，久久不绝。
尚清淼，炎红莲等各派弟子心中充满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他们在这诗歌之中听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骄傲，听到了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纵是以修道之身，亦被其深深打动，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而此刻高台之上，鹏妖扶摇，狮妖施子威，猪妖朱真三大妖将正凝望战场。即使是以鹏妖之深沉城府，在看到玉石关即将被占领之时，亦忍不住仰头大笑。
“恭喜扶摇大哥，立此不世奇功！”朱真抓住时机，谄媚进言道。
“扶摇大哥立此奇功，待凯旋回归之日，再与琉璃少主定下婚期，岂不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说起溜须拍马，施子威的修为比起朱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的一番言语，正搔到了扶摇的痒处。
扶摇收起笑容，故作谨慎道：“现在言胜为之过早，待我们占了城关再贺不迟！”
“西门已破，玉石关便是我们囊中之物。待进了城，我等必举杯为大哥贺！”朱真连忙说道。
“正是，如今那南门守军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只需雷霆一击便可将之彻底歼灭！”施子威与朱真一唱一和，大肆奉承道。
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龙之吼从云空中传来，令玉石关守军与妖兵两方不禁同时为之一惊。
就见天空之中，一条百余丈的银色巨龙乘风驾雾，直向玉石关西门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