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你自己说，怎么回事？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张主任身子倚在椅背上，闭上眼，享受着童姐姐的按摩。
纪姐姐在旁边恨得牙痒痒的，可叹自己没有这本事。
“这个，当时他材料不全??????我问过您??????您说，没关系，我才??????”阿孥桦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纪姐姐站起身，双脚成丁字形，右手叉腰，左手指着阿孥桦，眉毛挑的老高：“哎哟喂，敢情大家同事都快要两年了，我们都不晓得你是这么个会推卸责任的人嘛！张主任这么为你考虑，还想过要帮你担责任呢，你倒好，反而把责任推给了主任？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对的起主任吗？”
被这么劈脸一通训，阿孥桦吓得头低得更加厉害了。
张主任猛然睁开眼，满眼都是凌厉与凶狠：“你还把责任推给我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胆子不小啊。平日里头倒挺会伪装的嘛。真看不出来啊，挺会推卸责任的。”
童姐姐撇撇嘴，翻翻眼睛：“哎哟，不错嘛，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头，真是看错你了，真是个虚伪的人啊！真不知道，五六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啊。”
五六是阿孥桦心中十分重要的存在，不允许别人轻易触碰。一听童姐姐这话，阿孥桦鼓起勇气抬头：“不是的，我真的跟主任申请过的，你们要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的。”
张主任站起身，望着阿孥桦的眼神，真正儿是恨不得吃了她：“我怎么不记得这么件事？你倒挺会诬陷人的啊。”
五六相信阿孥桦，实在是忍不住了，用力甩开糖果粒紧紧拉住自己的手，大步走到阿孥桦身后，将她搂进怀里，给予她力量与关怀。
阿孥桦在五六的怀里，轻轻发抖。
五六低沉着声音，眼睛紧紧盯住主任，眼神深邃：“我想，除了材料不齐，应该还有其他问题吧？”
五六明白，如果光是材料不齐全，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应，这是要完全将自己摘出去的模式。
或许隐约清楚五六背后的力量，张主任望着五六，眼底有着一丝戒备：“我说过了，如果光是材料不齐全的话，我肯定会保住她。可是现在，不光是材料不齐全的问题了，我也没有能力保住她，连王副局长也不行。”
张主任要将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什么情况？”五六心里隐隐约约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张主任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大家毕竟同事一场，阿孥桦又是个乖巧的孩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忍与可惜。
这么勤劳、肯吃苦又不抱怨的孩子，很难得见到的啊。
“究竟怎么回事？”五六皱眉，他在思考，独道流能不能够保住阿孥桦。如果实在不行，就在独道府，给阿孥桦安排个工作吧，省得天天在这里吃苦受累还满身心委屈。
张主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次事情，实在是闹大了，如果不把自己及时摘出去，只怕自己的主任位置，不保啊。
“她审批的这份报销材料，是一条运作在我们对面球面的大船，材料不齐全。更重要的是，这条船，是没有经过我们审批同意建造的，是违法的存在。而阿孥桦同意申报的材料，金额又十分巨大，几乎亏空了我们财务部门。”
张主任实在是很后怕，自己当初，就不该贪图那些“好处”，这下子，闹大了。
“没有办法追回吗？”这样的话，问题的确严重了，这是违法的操作了。
张主任无力地躺在了椅子上：“追不回来了。那条船，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了，船里的人，早就溜之大吉了。他们也真是狠啊，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布了这么一个局啊。”
“这次责任，就全部推到了阿孥桦身上？”五六眼眶紧缩。他如何不明白：这么一大笔资金阿孥桦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审批权力。可是，现在，她是这条食物链的最底层，是被推出来顶祸的。
张主任望着眼前那个哭的浑身没有力气的阿孥桦，眼中，也有着不忍：“上面有她的签字，她是全权负责人。”
如果不是五六用手用力地撑着阿孥桦，只怕，她早就因为脱力，而倒在了地上：这个篓子，捅大了！
五六心中，突然涌现出了无名的怒火：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好处是身为领导人的人领去了，责任，却需要底下辛苦劳作的苦命人来承担？这个世界，还有公平这个词的存在吗？
望着五六通红的眼睛，阿孥桦嘴角浮现出了嘲讽的笑容。她轻却坚定地推开了五六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五六，没必要了。谢谢你！”
阿孥桦用衣袖，擦干了泪水，抬起头，第一次，挺着胸膛，正视着张主任：“说吧，上面，对我什么处分？”
阿孥桦嘴角的嘲讽，让张主任心里面，突然涌起了一股羞愧。不过，久经人世的张主任，自然不会让阿孥桦看出：“上面考虑到你这两年的辛苦工作，决定罢免你的工作，就不做处罚了。”
纪姐姐叹了口气，挑高了眼珠子望着阿孥桦，声音尖锐、刻薄：“你呀，就感谢你身处在这么个好单位吧，摊上这么个单位，是你的福气啊！不然哪，如果是在其他单位，真不知道是该如何处罚了。光是赔款啊，只怕，你终其一生，也付不起了！”其实，她心里，哪里会不知道，阿孥桦不过是顶祸的？可是，现在，是她表明自己的态度与决心的时候啊，不能放弃啊！
阿孥桦平移了视线，望着纪姐姐，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纪姐姐被她看得，心里面毛毛的，很是心虚：“你??????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阿孥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转过头来，望着张主任，嘴角边，嘲讽依然：“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上面？”
张主任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这么些年，她虽然为了往上爬，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儿。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为了自保，而将任何一名同事推入了火坑。今天，只要阿孥桦走出这扇大门，有关她收受贿赂在单位亏空公款的消息，就会传遍整颗星球，到时候，她能做什么？
童姐姐叹了口气，做作的表情与语气，让五六很想要扁人：“哎，真是的，让你好好工作吧，你非要忙着谈恋爱。真是的哦，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还真什么人都敢往上搭啊？不专心工作，还以为能够通过对象，改变自己的命运？真是的，这个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五六几次想要冲出去，阿孥桦都用眼神，制止住了他。
阿孥桦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更坚定了，也似乎更加沧桑了。
那边假装忙碌的几个人，也都慢慢围了过来。
她们都知道怎么回事，甚至于，对于这件事情，她们都给阿孥桦提过建议或者是意见。
“哎呀，阿孥桦啊，你才刚工作几年？听姐姐的，这件事儿啊，主任让你同意，你就同意，没问题的。”
“是的啊，阿孥桦，这个人哪，我们都知道，不仅主任跟他很熟，上面，副局长，都是他桌上的常客啊。”
“听话，阿孥桦，我们不会害你的，这个事儿啊，我们都是这么来的。你要是按住不同意，主任第一个不饶你。”
“规矩是死的，人情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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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阿孥桦才最终将这个材料批报了上去。
果真，上面的批复，纵然经过几位领导，却在最短的时间，通过了，钱，也就划过去了。
可是，现在，出问题了，不光上面的领导没有出来说话的，连身边的同事，也没有一个站出来。
这，就是平日里头笑得开怀的那帮子同事、姐妹？
阿孥桦眼神一个个扫过去，那么平静，没有求助、没有怨恨，平静得如同路人。
五六心好疼：阿孥桦那笑容呢？那甜蜜可人的笑容呢？那真挚地让人温暖的笑容呢？
怎么，不见了？
阿孥桦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她走过人群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地让开了，避开了阿孥桦打量的眼神。
阿孥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将自己的桌面收拾整齐。
然后，拿着一大叠材料，走到大家面前，一人一叠：
“这，是你的，我没有能力帮你做了，对不起。”
“这份，是你的，我没有时间帮你做了，对不起。”
“这份，你早上才给我，说下午要，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自己抓紧吧，对不起。”
“这，是我们部门需要统计的一十二份材料，以后，主任，麻烦您找其他人吧。”
每个人，接过自己原本的材料，再听到阿孥桦略带歉意的语气，脸，羞的通红。
阿孥桦拎起自己的桃红色小布包，站得笔直，气度优雅：“谢谢大家两年来对我的支持与关心，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