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蓝玉为自己是蒙面而来,并没有在龙雪离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而得意的时候,龙雪离略微有些凝重的看着他,试探道:“你这样关心蓝玉,想必是蓝玉的朋友吧。我说的这些话,蓝玉也一定都会知道,是不是?”
见到蓝玉不言语,龙雪离又道:“若是有一日,你见到了他,他若是问起。你大可将我的原话转述于他。”
蓝玉笑得格外苦涩,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黯哑,如同一只破败的铜锣一样发出一种风烛残年的声音,缓缓道:“原本我以为,在他面前,你说的话会有些不同。”
龙雪离微微笑道:“因为你不够了解我,才会说出这种话。你若是足够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从来都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敢说的话,当着谁的面我都敢说。”
看着龙雪离那恬淡的笑容,蓝玉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从未走进过龙雪离的心,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一种寒入骨髓的冰凉让蓝玉的心陡然间冷的透彻,那种数九寒天下冰窖的感觉都比不上蓝玉如今的心寒。原来在龙雪离的眼睛里,自己竟然是从来都没有将她了解的透彻。或许,这也就是她最终选择离开自己的理由。
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缓缓道:“若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很痛苦。”
龙雪离怔了怔,半晌,才道:“他会不会痛苦,我是不知道了。不过,即便是痛苦,那也是他应该要承受的。因为,曾经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面临的痛苦,并不比他少。好了,我今天说的够多的了。我想,我要表达的内容,你应该都很清楚了。既然已经清楚了我要表达的一切,那剩下的一切,就交给老天爷了。”
看着龙雪离的云淡风轻,蓝玉心底升腾起一抹悲哀,自己做了那样多的事情,就为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可到底,自己是要失去她了吗?
再次深深的看了龙雪离一眼,这一眼,极尽沧桑和悲凉。
就在龙雪离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离去。
在这一刻,蓝玉挺拔的背影陡然间变得佝偻了起来,就好像是突然间就老了好多岁一样。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龙雪离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必定是蓝玉。
喉咙动了动,吞了吞口水,急忙道:“等等。”
蓝玉木然转身,看着眼前那个自己期待了许久,盼望了许久却依旧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女子。
“你为什么不肯将面具取下来呢?我一定是认识你的,对吗?”龙雪离的言语中带着一抹不甘心。
蓝玉悲凉的笑了笑,转身道:“你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吗?”
“恩。”几乎没有任何考虑,龙雪离就毫不犹豫的点头。
蓝玉笑得更加的悲凉,一如站在悬崖上逃无可逃的耄耋老翁,缓缓道:“我会成全你的心愿,只是,你一定要配合我,可以吗?”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龙雪离多少有些不甘心,看着蓝玉的眼睛里充满了殷切。
蓝玉摇头道:“事到如今,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是谁?”
蓝玉说完,趁着龙雪离发呆的空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漪兰殿。
蓝玉到底对龙雪离倾心已久,得到那样的答案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最开始蓝玉回到七皇子府没有见到龙雪离的时候,还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或许龙雪离是被人挟持了也不一定。
可如今亲自听到龙雪离的绝情,蓝玉的心痛简直无法自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蓝玉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不要知道龙雪离心里的想法。
一路跌跌撞撞的闯了出去,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翊坤宫。
看见那些重重守护的侍卫还有紧锁的宫门,蓝玉的唇就毫无预警的掀了起来,大步上前,想要进去。
守护的侍卫见到是他,纷纷单膝下跪,等着他进去。
推开厚重的宫门,就看到里面的狼藉一片。
翊坤宫以前也是相当华丽,如今看上起却是残枝满地,落花纷飞。甚至连院子里的雕刻也已经被大力粉碎。大大的奠字在大厅中央悬挂,一大一小两幅棺椁安静的放在大厅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盆边跪着的是当今皇上,也是蓝玉的四哥。
看见蓝玉走进来,澜帝如同没有意识的傀儡一样只顾着烧纸钱,连带着看都没有看蓝玉一眼。
蓝玉几步上前,根本没有顾忌澜帝的情绪就厉声道:“你知道心痛了吗?你知道失去妻儿的痛苦了吗?澜帝,哈哈哈哈,好一个落魄的澜帝。”
澜帝微微抬头,只见他鬓角已经缓缓的爬起了白色的霜花,神色间也尽是灰败的颜色。万贵妃和小皇子走了,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蓝玉又发泄了一阵,见到澜帝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怒火中烧的冲了上去,一把揪住澜帝的衣领,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的我和离儿成了如今这种相见不相识的模样。为什么要将我弄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知道人世间最为痛苦的是什么吗?你以为是你和万贵妃的天人永隔?”
澜帝的眼珠子转了转,可还是不想要搭理蓝玉,捏住蓝玉的手腕儿使劲的扔了出去,木然的看了蓝玉一眼,继续蹲下身烧纸钱。
蓝玉往后退了两步,颓丧的坐在了地上,呢喃道:“人世间最为难过的是,你明明就站在你爱的人面前,她却不知道你是谁。最痛苦的就是在你明明深爱的情况下,你还要去承受她的心里有了别人,看着她和别人卿卿我我。你的万贵妃,死了就死了,横竖在她死的时候,人和心都是忠于你的。可我呢,我最后得到了什么。”
澜帝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裂痕,缓缓道:“你活该!”
蓝玉呵呵笑道:“是啊,是我活该。我真活该啊。若非是我自以为是的想要做什么皇帝,我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游走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女子之间。若非我渴望强大的权势和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也不会失去我的离儿。你知道吗,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
澜帝不想要再听蓝雨的疯言疯语,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贵妃和皇儿不会想要看见你。只要一看见你,她们就会提醒朕,说朕是一个无用的皇帝,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护好。更不能在她们离开之后为他们报仇雪恨。请你离开,你在这里,会打扰了他们的往生之路。”
蓝玉苦涩一笑,拍了拍澜帝的肩膀,道:“你我兄弟,真是难兄难弟啊。”
澜帝一巴掌将蓝玉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拍落,厉声道:“谁和你是兄弟,你不要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滚,即刻从朕眼前消失。朕真恨不得即刻杀了你。”
蓝玉激动的拍了拍胸膛,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大声道:“来啊,来啊,你来杀了我啊。你若是不杀了我,你就不算是男人。”
澜帝的眼睛缓缓变得血红,一把将蓝玉胸口的衣裳拎了起来,寒声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吗?”
蓝玉吃吃一笑,带着嘲讽的道:“你敢吗?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吗?你不敢的,你是不敢动我一根毫毛的。澜帝,哈哈哈,可笑的澜帝啊。可怜你这一国之君,竟然无法为自己的爱妾和儿子报仇。”
澜帝看着蓝玉那一心求死的模样,恍然道:“你今日来这里,说了这些激怒朕的话,目的就是想要求死吗?”
见到自己心中所想被澜帝言中,蓝玉也不在隐瞒,冷声道:“你不是想要为你的贵妃和你的皇儿报仇吗,来啊,杀了我,你就能替他们报仇了。来啊……”
澜帝的手陡然一松,将蓝玉放开了,缓缓道:“是,朕是很想要杀了你为贵妃和皇儿报仇。可你始终是朕的兄弟。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朕都无法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当初你毁容的事情,朕的确不知道。那个害的你毁容的人,朕也已经下旨处死了。至于你和龙雪离之间的恩怨,从始至终都算不到我的身上来。七弟,如今,四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就算是你对贵妃和皇儿的赎罪。可以吗?”
蓝玉挥了挥衣袖,道:“你别拿你那一套大仁大义的说法来诓骗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若当真心怀天下,心怀百姓,就应该交出传国玉玺。让母后垂帘听政,这样,才是对整个沧澜最好的。”
澜帝摇了摇头,道:“七弟,你以为,你的母后当真是适合垂帘吗?你以为,你当真能代替我不出任何破绽的坐在朝堂之上吗?”
看着蓝玉逐渐扭曲的模样,澜帝缓缓道:“就算是你剥了我的脸皮做成人皮面具,可那也只能模仿我眼下的模样。人是会变老变丑的,以后呢,以后你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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