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娇百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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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当然少不得阖家团聚。
顾景吾与顾松夫妇在韩拓登基之初已下旨调职回京,官复原职。
韩拓登基之日是在腊月初三,初五圣旨出京,福建距京师路途遥远,两人做完交接再上路,抵京时已经已是腊月二十七。
还好赶在了年前。
除夕这日晚间,韩拓在宫中摆家宴。
至今为止,元和帝的儿子便只剩韩拓一个,其余叔侄等人皆早已封王,自在藩地,无诏不得入京。
韩拓初登帝位,虽说需要争取更多支持,但因当年元和帝对兄弟并不多信任,那些人手中并无实权,只靠爵位俸禄生活,说白了不过是朝廷的寄生虫,因此便被列入并不急需应酬之列,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首次的家宴之上。
家宴上出现的真正皇家人,只有长河长公主及驸马,以及她的生母丽太嫔。
另外一众主角,便是皇后娘家,永昭侯府各人。
为了让顾婵开心,韩拓特命顾家女眷午后便入宫,齐聚在凤仪宫里,陪她闲话家常。
因如今身份不同,见面后少不得行礼问候,顾婵一一阻止,头一个便向蒋老太太道:“璨璨当年迫不得己,出下策离开京师,害祖母与各位长辈忧心,如今应当是我行礼致歉。”
如果一个孩子犯了错,家里人当然生气欲教训,可若这孩子犯了错后走失数年,在家人早已绝望时又突然回到身边,那便无人会记得他的错事,反而只会因失而复得只余欢喜。
并非因此说明犯了错躲一阵便可无事,而是道理归道理,感情归感情,人之所以成为人,便是因着不像书本教条一般刻板毫不变通。
顾婵现在面对的就是这种状况,在以为孙女(闺女)被烧成了焦炭快两年后,如今见她好端端的重现眼前,欢喜都还来不及,哪有人会当真怪责她。
“能在陛下最困难的时候陪伴他,那是娘娘的福气。”蒋老太太嘴上用着敬称,说得却是最贴心的话,“如今苦尽甘来,往后便是一生顺遂,万事顺意,娘娘也要惜福。”
“我知道的。”顾婵一手挽着蒋老太太,一手挽着宁氏,在东次间榻上坐了,其余人也依序就坐,互问近况。
小孩子们都聚在西次间。
寅儿穿着大红衣裳,戴着虎头帽,趴在床上,撑着胳膊昂着头,兴味炅然地看今日第一次出现的小家伙。
顾榕的二儿子喜哥儿与顾松的独子乐哥儿只差半岁,后者三岁,前者两岁半,走路说话都已十分利索,这会儿一同挤在床前,看着懒洋洋躺在床上吐泡泡的宝宝看得直咽口水。
“她真可爱……我能摸一下吗?”喜哥儿探头看向床侧的奶娘。
当然,那是宝宝的奶娘,喜哥儿早就不吃奶了,奶娘自然也没跟着进宫来。
“当然可以了。”奶娘的声音又柔又好听,“小少爷只要轻一点便好,不然妹妹会疼的。”
喜哥儿砸吧着小嘴,探出食指,在宝宝白嫩嫩的小脸上戳了一下。
宝宝反应很快,立刻偏过头来看他。
乐哥儿也有样学样地伸手来戳。
宝宝这回不乐意了,小手一挥一挡,“啪”一下打在乐哥儿手背上,嗯,劲儿还挺大。
乐哥儿有点儿委屈,低着头搓着被拍红的小手,觉得妹妹大概不喜欢自己……
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宝宝哭了起来。
顾榕的大女儿顾万夏已经四岁了,比两个弟弟高出一个头,时时处处都不忘摆出大姐姐的姿态,这会儿当然要教训两个弟弟,捉着他俩的手一人打了一下,“让你们淘气,都把妹妹弄哭了。”
乐哥儿心道:被打的明明是我,难道会哭的才是王道?
这么一想,他自己也咧开嘴嚎上了。
喜哥儿则道:“不关我事,我摸的时候她没哭……”
“长姐训话,你居然犟嘴?”顾万夏对着亲弟弟还要更凶几分。
喜哥儿也绷不住了,跟着宝宝和乐哥儿开始了三重奏……
这回儿万夏也傻了,乐哥儿相处的时间不长不清楚,可她喜哥儿,在家的时候皮猴一个,哪有这么容易哭……
她有点害怕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嘴一瘪一瘪的,终于没忍住,也掉起金豆子……
寅儿,太子殿下,作为唯一一个情绪正常的娃娃,原本正像小狗儿一样趴着看大家玩,发现不对劲,蹭蹭蹭几下十分迅速的爬了到宝宝身边,小肉手一伸,推了喜哥儿和乐哥儿一人一下,“坏!”
然后小屁股一拧,便开始给妹妹擦眼泪,之后还不忘给顾万夏抹一把脸。
他人小,没多大劲儿,但是喜哥儿乐哥儿也不大,一推之下,两个全往后倒,坐了个屁墩儿……
寅儿和宝儿一人有四个奶娘,两两轮班,这会儿在跟前的,正好一人两个,四个大人,五个娃娃,要说照顾得过来,可孩子们哭起来,哪是一下便哄得好的。
哭声把东次间聊天的大人们全引了过来。
于是各娃找各娘。顾婵和卢湘都生了俩,顾婵还好,寅儿没哭,她只要管宝宝便可,卢湘家的两个都扯着嗓子嚎呢,她顾不过来,蒋老太太就把喜哥儿接了过去。
奶娘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大人们全笑了。
顾婵故意戳着宝宝的小脸蛋儿道:“你这个霸道的小家伙儿,怎么连堂哥都欺负上了,嗯?”
本是四代同堂,一家和乐的场面,薛氏却越看越刺眼。
顾姗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之前怀孕的时候小产,一晃两年过去,竟然再不曾有孕,反倒是姑爷的妾室一连生了两个,还全都是男娃。
薛氏暗地里带顾姗看过大夫,那大夫说是小产时伤了身子,怕是再难受孕。
这下母女俩都有点傻眼,无子乃是七出之一,是会被休妻的,于是只能瞒下。
偏偏顾姗本就木讷,不大会讨丈夫欢心,再多了桩秘密藏在心里,更添了数分别扭。
弄得姑爷与她越来越疏远,平日晚间大多都在妾室房中安置,只逢初一十五才来正妻房中点个卯。
薛氏自己没儿子,原指望着女儿嫁个好女婿,生个好外孙,也能长脸,却没想到得了个这般结果。
原本还因为顾婵遭遇更差有点慰藉,却没想到剧情反转又反转,不但顾婵没死,连靖王也活了,这还不算,一个登基当皇帝,一个册立了皇后,还生了太子。
刚才大家聊天时,她已满心泛酸,但到底忌惮顾婵如今身份,强压着不说怪话。
这会儿的情景刺中她心病,便有些忍不住,就着顾婵逗宝宝的话头儿,接了一句:“哎,不是我说,娘娘可得好好教养孩子,这天家事,尽是说不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公主殿下仰仗的也是陛下,若性子太过霸道娇纵,再有什么变故……看那孙皇后一家便是先例。”
韩拓起兵的理由便是拿住了韩启登基并非元和帝本意,自然要将舆论效果最大化,是以无人不知他忍辱负重,诈死偷生,只为聚集力量反击。
再加上当年韩启削减军需之事,实在不得人心,是以,京师勋贵中,除了与韩启利益直接挂钩者,大多认为韩拓成功夺回皇位,是大快人心之事。
而那些与韩启同坐一条船的人,如今自然少不得被清算论罪,其中尤以前兵部尚书孙家,亦既是韩启的皇后孙氏娘家,最为惨烈。
是以,薛氏一番话,表面上倒真有几分长辈语重心长的意思,但拿了孙家举例,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
蒋老太太最先斥道:“大过年的,说两句吉祥话行不行?”
薛氏反应也快,“哎,我年纪大了,脑筋不清楚,话都不大会说了,娘娘切勿见怪。”
顾家女眷平日甚少与薛氏计较,不是无能软弱,也不是没有手段,只是谁都知道她的来路以及为何会嫁进顾家,再加上她那般性子……
小辈么,那是因为到底要对长辈留着面子。
蒋老太太与另两个媳妇,却是懒得理她。
打个比方,难道被狗咬了,你便要咬回去么?
再举个例子,走大街上有个疯子追着你骂,你不敢进走避,难道也要追着他骂回去?那岂不是比疯子还疯?
在她们眼中,薛氏便好比那咬人的狗、骂人的疯子,与她对吵,根本失了自己风度。
顾婵从前也是这般想,然而毕竟疑心薛氏从前设计拐卖自己,昨个儿已与韩拓合了计。
可是她一来心软,二来也不善谋划,从薛氏来了,便没找到机会行事,却没想到薛氏自己一头撞进网里来。
于是,顾婵先做出大方礼貌的模样表示不会计较,又像才发现自己不够周到似的,询问众人是否想去御花园走走看看,又问母亲是否想去探望宁太后。
宁氏与顾婵是母女,对关于探望宁太后的事情想法一致,自然是表示现在不是时候,只嘱咐女儿将自己备置好的贺年礼送去。
蒋老太太则道:“外面冷风呼呼的,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还是留在房间里看着我的宝贝孙子孙女们吧,他们小,也怕冷,便也不去了。”
她这般说,宁氏、齐氏、顾婵、卢湘与冯鸾都纷纷表示要陪伴。
薛氏却没有这般孝心,而且她毕竟没来过皇宫,要说不好奇,不想四处逛逛,绝对是假的。
“娘娘一片好心,我便代表大家承个情,去看一看,回来讲与你们听。”
同一个意思,有不同表达方法,薛氏愿意的时候,还是能够像模像样的把话说得漂亮。
顾婵便指派了红桦和白桦陪薛氏前往。
没想到这一去,直到日落西山,晚宴开场,也没见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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