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鬼

我想死。
这是王婧贤此时的想法。
之前动天动地的抱着准备一起下地狱，结果卫慎脑袋上的门影刚散开，那闪电就迫不及待的劈了下来，混着地上冒出的火来势汹汹的一齐扑倒他们身上。
王婧贤当时还空出了一点思绪想着，哎呦，这次估计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还确实是这样，王婧贤的身体被劈成焦炭，连着学校的图书馆也是被劈了个稀烂，烧了个干干净净，但是王婧贤她就是没死，灵魂飘荡，从废墟中飘了出来。
但是她没死。
明明约好一起下地狱，最后就只有卫慎被劈成了渣渣，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心。
她当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她死后，卫慎就突然发了狂，杀了那么多人，因为真的是明明做好了一切准备，情愿抛弃一切，结果最后的结局却还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于是王婧贤绝望了。
那种绝望感情渲染上来的时候，王婧贤眼睛都红了，她想着干脆就和卫慎一样自暴自弃的杀几个人，变成厉鬼。
结果身上的黑气都还没爆出来，就被看出不对的赵泊联合小道士等人一起，把她强制镇压下来。
“……为什么就卫慎被劈不见了？”
王婧贤当时真的非常崩溃，她被按在地上。
一睁眼怀里就只剩一撮灰，连完整的躯体都不剩。
赵泊也不明白，也就是他们被甩出来不久，就看见那闪电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盆大的闪电劈下来，瞬间就将图书馆劈了个干干净净。
卫慎无疑仇恨拉的十足，王婧贤符贴到身上，竟然就是被灼伤了一点，那闪电更是完美避开了她，全打在了卫慎身上。
赵泊怕她发狂，在她身上贴了一道符，王婧贤一反常态的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那捧灰，表情平静的可怕，眼睛黑漆漆的像是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一般。
王婧贤的状态实在太过反常，小道士看得背后凉飕飕的，他想着找点话说，然后眼神晃过她手心的那捧灰。
“等等等等，卫慎还没死！！！”
小道士见气氛不对，指着王婧贤手里的灰说。
“你看，你看，你看！气还没散……”
王婧贤眼睛这才有点焦距，挣扎着站起身，急匆匆的把手捧起来，凑到眼前。
还真如小道士说的那样，灰上蒙着薄薄一层黑气。
“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可以尝试一下。”
赵泊插了进来，他抬起头，指着她手里的灰说。
“你家不是把祖宗的骨灰留下来，然后供奉起来吗？”
王婧贤顿时想到自己爷爷家那一墙壁的牌匾，点了点头。
“我听说有的人家会把家里生前干了坏事的人的骨灰收集起来，用香火来消磨其身上的煞气，也促进凝聚的过程……”
王婧贤越听眼睛越亮，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马上就去，我知道卫慎的尸体在哪里。”
赵泊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王婧贤跑了出去，一头钻进大太阳里，然后只见她像个冰块一样，身边一阵白雾腾起，然后倒地了。
忘记自己是魂体的王婧贤，就这么扑街了。
“我说你们都是不听人把话说完吗？”
赵泊小道士一人一只手臂的把她从阳光地上拖回了阴影下。
“你以为就是把骨灰供奉起来那么简单吗？”
赵泊看着他，一副不成器模样的摇了摇头，贴了一道黄符在她身上，稳住她的魂体。
“卫慎魂都被劈散了，魂魄……”赵泊扫了一眼王婧贤的表情，默默将魂魄尽散这几个字吞了下去，“他的魂魄很虚弱,还得找个八字能匹配上的，然后再挑个好日子……烧了……而且，你们父母那边，你们准备怎么交代？”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这次是两个都死了。
“看自己的身体被送进火葬场，那感觉还真是奇特啊……”
当时王婧贤的尸体成一块黑炭不说，一碰就断成了好几节，她父母还以为生前是遭遇了什么，差点揪着赵泊的领子拖到警察局里去了。
那也是王婧贤死后第一次和自己父母坐下来谈话。
王婧贤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的自私。
王妈妈是一边哭一边骂，最后还是在爸爸的安慰下才平复下心情。
王爸爸只问了一句。
“小贤，你要知道，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你现在幸福吗？”
王婧贤点了点头。
爸爸欣然一笑，抱着妈妈。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王婧贤看着就跪在了地上，磕了两个头。
然后，王父王母含着泪，看着她的尸体被推进了火炉。
当尸体在火焰中燃烧时，王婧贤突然觉得周身一轻，和那化作粉末的身体一起，最后和人世间的一点牵绊也消失殆尽。
而卫慎那边，赵泊严厉拒绝王婧贤亲自去挖卫慎的身体，找了卫慎的家属。
后来鼻青脸肿的赵泊对她说，是挖出的烂的只剩下骨头了，那骨头上还雕着花。
卫慎的家人当然不能接受儿子死了不说，还被人当工艺品雕了花，一时失控的将赵泊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他捂住自己的脸。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啊？”
彼时，王婧贤看着赵泊，满心愧疚的摸着脖颈上戴着的指骨项链愣了一下，想着该不会是把自己骨头都雕了一遍，最后才选的这个吧？
“你还需要这个指骨吗？”
王婧贤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询问赵泊。
赵泊扫了一眼她的脖子，伸出手。
“给我吧，一起烧了。”
剩下的日子，王婧贤就抱着自己的骨灰坛子在公寓里等着。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
有时候平时不觉得的事情，那换个地方感觉就不一样了。
比如以前一直都是卫慎等她，现在变成了她抱着骨灰坛子等不知何时才能过来的卫慎。
也不怪卫慎等到最后会发狂，一个人待在屋里那种滋味，真的非常折磨人。
王婧贤每天寂寞痛苦的都要把玻璃敲碎恢复，敲碎恢复弄上好几遍，才能平复下心情。
她突然是懂了，人死后，无论那人生前多么正派，死后都会变坏。
有时候不是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而是灵魂状态非常可怕，没有形体、感觉……
卫慎在身边时不觉得，他不在了，才是尤其可怕。
没人陪伴，独自困在房间里，她现在是还有希望，但那时抱着她尸体的卫慎，还有希望吗？
王婧贤抱着骨灰坛子一如既往的在家里晃了一圈，然后就接到一通电话。
“烧好了，现在在送来的路上。”
满心欢喜，王婧贤抱着骨灰坛子转了一圈，把坛子放回到牌匾后面。
本来爸爸妈妈是想把她骨灰移到祠堂里去，但是后来因为卫慎这还没过门的‘媳妇’，于是取了点香灰，算是接她家一点香火先供起来。
赵泊是再三叮嘱到时候卫慎骨灰坛子送来的时候，千万不能碰，她身上阴气重，搞不好就把他碰散了。
这不就和当时卫慎身上阴气重，不能碰她一样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
“王…王婧贤女士？”
送货上门的小哥似乎被吓的不清，眼神都不敢乱看，托着骨灰坛子按照她指示做的时候，手都在抖。
王婧贤紧跟在他身后，眼睛死死定在那黑色的骨灰坛子上。
也就是坛子放上去和她的坛子贴上去的那一刹那，王婧贤顿觉浑身一轻，那弥漫在外的黑烟消失的无隐无踪。
她急不可耐的掀开盖在外面的布，就看到一株翠绿的嫩芽立在骨灰坛的外侧。
“如果他回来，一定会有奇特的景象发生。”
赵泊告诉她。
她看着坛边的绿芽，顿时泪流满面。
终是天无绝人之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婧贤满怀感激之情的将骨灰坛子放回原处，每日用香火去温养那坛边长出的绿芽身上，见它一天又一天的茁壮成长。
期间，爸爸妈妈和卫慎的父母姐姐来过几趟。
他们手里捏着三支香，也不管辈分的问题对着牌位就是一拜。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小道士看此场景摇头感叹道。
王婧贤也是看着牙都酸了，浑身别扭。
“那怕什么。”
卫慎姐姐翻了一个白眼，摸了摸着骨灰坛边的绿芽。
“快快长大吧，卫慎。”
或许是这句话的作用，王婧贤第二天就看着那小绿芽拔了个尖，足足粗了一圈。
王婧贤在旁边看着小绿芽，恨不得哼几首歌让它快快长大。
然后就在她转身做别的事情，回来以后。
那根小绿芽分了叉，由一根绿芽分出了三根分支，那三根从大到小一列排下来，还随风颤了颤。
“怎么会成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