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饭自然是不好吃的,可至少那还是饭,能吃,吃上一两顿、一年半载、十年八年都死不了。偏偏就有那么一种饭,只要吃一口立刻就会死,那就是——被人下毒的饭,而这种饭菜又通常在人最饥饿最需要的时候送来。
比如说现在的蔚木荨,他就面对着这样一种尴尬境地,手里拿着些牢饭,还偏偏被人下了毒,两块贴身藏着的碎银子全都黑透了,可他饿呀,非常饿!好不容易下了决心,闭着眼睛把已经拿在手里的饭菜倒进尿桶,还要默默叹息上一句,“食不知味,无法下咽”来给旁边竖着的耳朵听。
蔚木荨郁闷,饿一天没事,两天没事,保不齐这破身子三四天就死透了。
再说毒不死还可以用别的招数,反正古代至少这大代国大牢里死人是没有人愿意追查的。今晚他刚被关进来还算安全,或许三五日内都是安全的,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对他的关注少了,没准儿哪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就是他的忌日!
虽然已经很累,可蔚木荨哪里睡得着?白天的事一幕一幕在脑子里闪过,他也在反思着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陷害了!
蔚木荨眼中闪现几丝阴狠,那时他从没在莫漪君以及家人面前展现出来的表情,他不是什么好人,谁要害他他必然要反击!
“啧啧,堂堂蔚大人,深得皇上宠爱,竟然也有今天。”
夜正浓,蔚木荨旁边的牢房中的人突然发话了。被关进来这几个时辰蔚木荨一直在想他是如何被人陷害,如何反击,以及饿的问题,并没有太注意其他牢房中的动静,再说那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脸脸上都脏兮兮的,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蔚木荨也懒得看。
循声望去,蔚木荨在心中苦笑,天牢的灯火足够亮,亮到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竟然是方子朝!
“你还没死?”蔚木荨问。
“没准我们可以等到秋后一起死。”
蔚木荨这才想起古代有个秋后问斩的规矩。
“我这儿还有半个馒头,不知能不能入得了蔚大人的法眼?”
蔚木荨皱眉,“我总要等到秋后和你一起死的。”
“哈哈哈……放心吧,没毒的,老夫在这里关了几个月,除了前几日有个旧友来过,竟没有一个故人来访!你在这儿也好给老夫做个伴,一个人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方子朝一阵狂笑,以他的年纪,自称‘老夫’还是有点儿不够的,可以他现在的样貌却是绰绰有余。
“啧啧,也对,当年我进国子监的举荐书还是方大人给的,说来也算是有知遇之恩。”蔚木荨淡笑着说道。
“哈哈哈……”方子朝又是一阵狂笑,“好,好一个知遇之恩,想当年我方子朝提拔上来的人有多少?如今我落魄了竟无一人敢来看我,就凭你这句话和现在这个境地,蔚木荨,老夫和你的帐一笔勾销!”
这个方子朝,临死之前倒是明白了很多道理,除了朝中‘故人’的遗忘,大概与他那些抢了家中财产四散而逃的妻妾儿女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你可知来看老夫的是谁?”
“谁?”
“是红藕!红藕!他跟在老夫身边七年,老夫从没把他当过人看,不过是个供人玩乐的玩意儿罢了,却想不到,到了这步田地,只有那个和我有血海深仇的玩意儿来看我一眼!”
方子朝的话中充满了讥讽,这对他而言岂不是最大的嘲笑呢?
“拿去吧,老夫的饭菜,没人稀罕下毒。”
半个馒头,仍在蔚木荨手中,竟然让蔚木荨生出了一些亲切感,哪怕每天有半个馒头,这半个月也就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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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夜,总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
比如说啊萍和阿松,他们男女有别本不应关在一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偏偏就关在了一起,除了送饭的,竟然也没有再看到其他狱卒。
这个牢房里关的人并不多,左右都没有人,只有他们对面的牢房不久前被送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乞丐,长长地络腮胡子完全看不清脸,整个人脏兮兮的,一进来就躺在柴草堆上呼呼大睡,嘴里还说着:真是个好地方,一点儿都不漏雨。
夜深,牢房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个乞丐的鼾声就没有任何人,啊萍和阿松两天一夜不曾休息,此时也放松了戒备。
“哥,我们……”啊萍神色黯淡,轻咬双唇,轻轻地开口。
“别说了,妹妹,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我阿里谷嘎以后不配做个勇士!不过那个小子确实糟蹋了你,我们这么做也不需要太自责!”阿松靠墙作者,一张脸阴沉似冰。
“不,哥,他……”
“妹妹,你不会喜欢上蔚木荨了吧?”
啊萍触电一般猛地摇头,“我早被主人训练的无情无义了,哥。”
阿松露出一抹惨淡的笑,“这样最好,丽莎,我们都是没有希望的人,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啊扶,只要他好,我们……”
啊萍,准确点儿说是苏丽莎,惨淡的点点头,“哥,若是能我倒宁愿做真正的啊萍,而你就是我哥哥阿松,那样……”啊萍,应该说是苏丽莎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阿里谷嘎笑的更苦,“傻妹妹,你被中原这个花花世界迷住了,可我们只属于犬戎,苍凉悲戚强者生存的犬戎。”
沉默,可怕的沉默,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乞丐的鼾声也停止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如同冰冷的水渗透进每一个骨缝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隐隐有一丝光被挤进漆黑的牢房,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会儿来了一个大汗淋漓的狱卒,“苏丽莎和阿里谷嘎,莫大人提审。”
没多久,狱卒们还是带着阿里谷嘎与苏丽莎一同离开。
二人一走,只见对面的乞丐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珠咕噜噜一转,嘴角轻笑,打开牢门自己从后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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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转眼就是十天。
深夜难眠,莫漪君一个人、一盏青灯、一杆笔一张纸,她要模仿犬戎二皇子的字,要学到惟妙惟肖,这样才可以救荨儿!
这消息是云妙过来说的,这十天之中云妙和莫崇明全力追查,甚至莫崇明已经秘密去了犬戎,原本要走一个月的路,生生十二天去一个来回,别说是文人就是那些武将恐也禁受不住!
而云妙一直在京城,在天牢、太傅府、皇宫以及朝中大臣之间流转,除了查案,也让朝中重臣明白‘云妙公主’四个字的含义!美丽而不愚蠢,狡猾却不奸邪,为了救蔚木荨,可谓招数用尽!难以想象,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竟然会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手段。
甚至有一次刑部侍郎何子峰秘密对蔚木荨用刑也被她撞了个正着,若是云妙再晚去一会儿,蔚木荨可能已经没命了!
看着云妙日渐消瘦的脸庞,莫漪君越来越深刻地觉得,只有云妙才配得上蔚木荨,才能够与他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而她,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她除了伏案写字竟然丝毫帮不上忙,如此无用的莫漪君哪里配得上现在得蔚木荨?
云妙的真心,莫漪君看在眼里,相信蔚木荨也看在心中,她或许才是蔚木荨的良伴。
泪水再次涌上来,可莫漪君知道她不能哭!蔚木荨不在,她要撑起整个家。
不知为什么,那字里行间前些日子怎么也学不会的风骨,这几天莫名的就找到了那感觉,坚毅,不屈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像一座山一样屹立不倒。
荨儿,你放心,这个家,我一定为你守住!哪怕……哪怕过不去这一关,我也不会死,我会替你孝敬公婆,把——那个孩子,那个犬戎女人肚子里的,你的骨肉带大!若过了这关,云妙公主愿意委身下嫁,我莫漪君甘心让位!
眼中的泪,可以不流出来,心中的血,却无论如何都要滴下。
再落笔,沧桑,又浓重了几分,那字,那神韵,竟有九分相似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了很多有关找证据,破案的桥段,可是写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些段落是略写还是详写对整个文章都没有影响,而且貌似也并不吸引人,迷惑了,原本写好的大纲再次作废,迷惑,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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