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青云

第七十章

县试一般由知县主持,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
两个儿子同时参加童试,这让黄世仁跟钱氏简直紧张的坐立不安,偏偏还插不上手!
县试的报名工作一开始,黄鹏就赶紧张罗着把自己跟弟弟的报考工作,无外乎就是填写亲供、互结、具结这些东西,他去年参加过童试,对这些东西早就轻车熟路了,压根不用黄老爷问。而家中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也被已经出了月子的安氏接手了过去,该穿什么衣服带什么东西安氏门儿清,钱氏每每想起来什么要准备的,一说,准是安氏早就想到了的。至于安氏没去做的当然也有,比如烧香……好吧,钱氏现在压根不知道干嘛才好,只能烧香了!
黄家绝对是世代良民,有记录可查的往上数五代都是清清白白没啥不良记录的,家里头有地,说起来算是正经的农民阶层,嗯,士农工商,黄家就是典型的想要往第一阶层里钻的农户阶层。报考资格上绝对没问题。
黄鹏稀里哗啦就把履历填好了,具结认保稍微麻烦点,需要请廪生作保人,不过这个麻烦也就是相对麻烦,一般的考生就算没有相熟的廪生,只要稍微打听一下,找一位好说话的廪生,端上财物礼品相求,基本上这一关也就搞定了。黄鹏倒是也想到揣上二两银子去县里请位廪生做个保,不过没等去呢,黄鹂便拿着两个信封回来了,却是县里以为姓李的廪生给他们写的保书,原来是陈益南给李思熙找保人,顺便把黄氏兄弟的事情也给搞定了。
还剩最后一个互结的问题,黄鹏跑去跟李思熙一商量,决定挑个日子三个人直接到县里拜访吴主簿去,吴主簿手头两个考生呢!说好了一起报备的。嗯,黄鹤的意见完全被无视了……
黄鹂一听说哥哥们跟师兄要去县里,立刻表示她也要去!上次去吴主簿家,一方面她心情不好,一方面过年客人多,她几乎没怎么跟吴伯伯说话呢……当然这话纯粹扯淡,她能对跟吴丰说话有多大的兴趣?纯粹就是想到县里透透气。
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县里,黄鹏黄鹤便跟刘先生请了一天假,刘先生简直对两个学生参加童试的事情比黄老爷夫妇都紧张:能不能教出一个秀才,这对他的名声,她日后的生计来说太重要了!于是又是一番叮咛,心里头实在放心不下,还把黄鹏偷偷拽到一边,要他不要犯傻,最好先去打听下吴主簿的儿子外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这互结不是随便结的,互相作担保的学生们,一个出问题五个人都完蛋啊!十年寒窗,要是栽在这上头也太冤了。
第二日,几个人坐了马车一路朝县城走去。
四个人坐在车上说说笑笑,马车不多时便走到县城门口,王县尊的城门税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个人下了马车接受检查,顺便给兵丁们交钱。
几个人交完钱往前走,忽听得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按大郑律,唯有商贾运货进城才要交税,这进门的人头税又是哪里的规矩?”
黄鹂闻声扭过头去,看到说话的却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这少年身穿蓝色的长袍,披着同色的斗篷,腰系革带,拿玉佩压了袍角。一身打扮称不上华丽,可站在那里却显得风度翩翩。
在门口收钱的差人是极有眼色的,一见这少年的样子,再看他身后的仆役,手里牵着的雪白的高头大马,还有后面由两匹骏马拉着的漂亮马车,便知道这位不是普通人,忙点头哈腰地说:“这位小郎有所不知,最近倒春寒,县里的扶幼局缺了柴炭,县尊大人让我们收点税前,也好让扶幼局的孩子们有炭可烧免得冻病了。”
自古公差从来都是横着走,这差人这么说话,已经是相当客气了,但那少年却并不吃这一套:“扶幼局的开销自然有专项的开支,除非是县里的金库吃紧,否则哪有另外收钱的道理?难道章丘县的政务这么差,银库已经空了?”
那公差汗都要下来了,这哪里来的小王八蛋?蹬鼻子上脸啊!但斜眼一看他身后从未在章丘见过的华丽马车,到底不敢硬抗:敢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愣头青,要么是确实有这个底气……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兼有,而这少年明显不是外强中干的愣头青啊!他想到此处虽郁闷得要死,还是点头哈腰地说:“这位小郎莫要难为小的了,我只是个差人,上头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您看,这一大早的,天有这么冷,后头这么多老百姓排队呢!”
那少年冷笑道:“排队交钱么?”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后头马车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彦儿,一个看门的兵丁,不过是按照上头的吩咐做事罢了!又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你莫要难为人了,赶紧进城吧!”
那少年听到,忙扭了头冲着马车行礼:“是,母亲!”说着重冲身后的仆人道:“你拿十二个人的进城费给他!”
那差人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您请进!”
少年摇摇头“规定不合理是一回事儿,但既然这里有这个规矩让你执行,我就没道理跟旁人不一样。”他说罢,看下仆把钱递给那差人,然后招呼着自己马车过城门。
黄家三兄妹跟李思熙把这场面从头看到尾,看到这里没甚好看的了,便继续朝前走,黄鹤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又是哪里来的人物,好大排场,好迂的脑袋!”
黄鹂道:“这当口来章丘,搞不好也是过来参加童试的呢!”
黄鹤笑道:“怎么可能?参加童试还把县尊往死里得罪,他是傻子不成?”
黄鹂道:“你才傻!王知县的任期已经到了,这几天就要交接了,你们童试的考官是下一任的知县,这你都不知道么?”
黄鹤一听就乐了:“哦,这样啊,太好了,他滚了大家都轻松,以后进城不用交钱了!”
黄鹂听二哥说这话,只觉得手痒:“你轻松什么?王知县在这里呆三年了,他喜欢出什么题目喜欢什么样的答题法咱们心里头都有谱的,现在考官换成个刚刚走马上任的,你知道他喜欢方的扁的?大哥倒是无所谓,反正县试府试都过了,院试又不在县里考……二哥你呢?!”
黄鹤顿时抓狂了:“不是吧!还有这么个说法!大哥你怎么不跟我说!”
黄鹏气定神闲地说:“说不说有区别么?好像你知道怎么迎合考官的喜好一样……你能把文章写出来就不错了,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黄鹂:囧!
李思熙:==
黄鹤:~~o(>_<)o~~
黄鹏简直是直指问题核心,就黄鹤那水准,诗赋啊策论啥的能给对付着写好就阿弥陀佛了,琢磨什么考官的喜好啊!没意义好么?不过话说回来,学渣在这方面其实跟学霸挺像的,学霸参加童试这种低水平的考试基本上也不用考虑什么考官喜好,考官们一般情况下不会熊到去打压一个明显日后至少能考上举人的潜力股,水平特别高的答卷,就算不算太符合考官喜好也能过得:毕竟童试只是个基础考试,很没必要卡那么死。
黄鹤被哥哥话语里“学渣不用想太多”这潜台词打击的够呛,扭头眼巴巴地看李思熙:“李大哥,陈大人有没有教你这方面的问题?”
李思熙想了想:“老师说以我现在的情况,前两关无需太在意主考,主要的问题在院试上。院试考官是熊翰林,她的喜好鹂娘应该跟你说了吧?嗯,二郎啊,你还是先把前两关过去了再去琢磨熊翰林吧!”
黄鹤再次受到暴击,简直恨不得化车厢角落里长的一只蘑菇,自暴自弃地说:“所以这次考试只有我比较没谱了……”
李思熙叹了口气:“便是没谱又如何?二郎,你这年纪,三五年内考中秀才都是极好的,若今年能过,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而我长你八岁,又有老师教我,这种情况下,我考上是应该的,考不上,那可真是对不起老师的教导。”
李思熙说的是大实话,秀才本就是基础考试,白发老童生固然常见,但十几岁考上也没什么奇怪的,确切地说,对于占有相对较好的教育资源书香门第,世家子弟来说,秀才这个头衔本就该在十几岁二十岁拿到,再晚了也就没啥前途了——童试就是简单筛选,乡试才开始正经看水平!五十岁中不了举人可以说是水平或许够了但是运气不好,但要是自幼读书读到三四十岁还中不了秀才,那基本上可以说你就不是这块料!
黄鹤本来苦逼的要死,听到李思熙的话也是心有戚戚,要说压力大,谁能比李思熙压力大呢?读书读的连老婆都丢了!自己这点压力跟人家一比算什么呢?
几个人说着话,走过了城门洞,四重又上了马车,黄鹂坐到马车上,顺手就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正看到刚才在门口与差人争执的少年骑了马从他们的车边走过,那少年扭过头,大概是想要看看自家的马车,谁知道视线正好扫过黄鹂,两个人看了个对眼。那少年看到黄鹂,不禁一愣,然后冲她笑了笑,修眉俊目,配上柔和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可亲。
黄鹂放下车帘子,不觉有些发愣:那少年笑起来竟比苏怡还要俊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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