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江北郊有一所制鞋厂,它成立于二零零六年,生产各类市面上流行的一线世界名牌运动鞋,比如阿迪达斯、耐克、茵宝。
别以为生产这些世界名牌的运动鞋的厂子就一定很大,实际上它占到不到两千平方米,鞋厂的外观看上去破旧不堪,工人也才一百零四名。所以这家厂子不仅毫无名气,甚至连正式的厂名都没有,所生产的所谓名牌运动鞋也不过是挂着名牌的仿制货。它们连高仿都不算,从abc三类仿制品的等级来算,它顶多算个c类。
也正是因为如此,厂里的工人大多是民工。他们来自于全国各地,怀揣着挣大钱的梦想来到岐江这座城市,而后发现现实与理想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最终只能安身在这家生产c货鞋子的厂里,被压榨着劳动力,日复一日的在流水生产线上干着枯燥的工作,换取薪水渡日。
因此,他们的地位是底下的,身份是卑微的,绝大部份的人连岐江的暂住证都过了期很长时间。他们就像是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人们眼皮底下一群影子,就算是真正消失了都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除了今天。
早上工人们还在机械的制鞋的时候,厂长,一个镶着金牙的瘸拐瘦子,他的牙齿和瘸腿都是在早年的一场街头混战里‘光荣负伤’的证据,领着一个高大的白种青年走进狭小的厂房里参观。
据说这个白种青年是来自北欧的投资者,有了他的投资。厂里的c货可以提升为真正的a+级货,也就是说,它们差不多已经算得正品了。c货在夜市的地摊上售卖,如果遇上一个特别能忽悠人的卖家,它最高能卖到一百五十块一双,消费者都是像他们那样的民工或是学生。a+级货物直接摆在商场出售,并不需要特别能忽略的店员去游说顾客,最便宜的板鞋都会拥有超过六百元的昂贵价格,其中的差距有点脑子的想想就明白。
于是大家都用火热的眼光看着那个高大的白种青年,头一次觉得也许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那么遥远。
事实上白种青年的长相也很像理想的化身。他长得不仅大高健壮。脸容还非常英俊。连对白种人的长相接受度不是那么高的众民工都觉得他五官深遂,眼珠碧绿,配着远比一般东方人更加健壮高大的身躯,还有修长有力的四肢。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除开他笑起来显得有点机械。像是才学会笑容那样干巴巴的还有点扭曲以外。他看上去很像电演明星。
白种青年站金牙瘸子左边伴着他一路往前走,听着金牙腐子用最纯朴岐江本地土音介绍鞋石‘漫长’的历史,时不时点头。或是微笑,无论哪个动作看上去都很机械,有点像假人。
大家都在看着他,心情极好。金牙瘸子的心情也很好,不像平时那样介意大家这偶尔的怠工。所以白种青年一路走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他路过哪盏灯,那盏灯的亮度就会暗下去,像是他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力场,会吸收点亮那盏灯的能量一样。直到他完全路过那盏灯,那盏灯才会重新恢复原来的亮度。
而后白种青年和金牙一起走到工作台最集中的地方站定,白种青年对金牙说了几句话。金牙脸上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召呼所有人集中。
人群集中后,金牙兴奋的搓着手问白种青年:“这个……老板,我把人都叫过来了,您要说什么就说吧。”
白种青年笑了笑,那笑容僵硬而又怪异,脸部的肌肉就像是一团混战的士兵一样各干各的事,组合到一起时不像在笑,更像是抽搐。不过大家都被美好的前影激励着,忽略了这个极度不自然的笑容。
他下一个动作是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瓶子——瓶子其实不是红的,但里面的浓稠液体是红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瓶血液。而且那个瓶子一点都不小,体积接近2.25升的大可乐瓶子,它居然从西装兜里被掏出来,情况很是稀奇。说得夸张点,上演的情景就跟从小面包车的尾厢里开出了一辆载重卡车似的古怪,完全违背了物理空间的基本原则。
还没等人看请那个瓶子,或者那个瓶子到底是真正从哪里被拿出来的时候,那白种青年又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就真的很碜人了——看到一条会笑的毒蛇时,你会不觉得碜人吗?这显然就是一条毒蛇的笑容!
还没等大家意识到更多的东西,他陡然将手里的瓶子上抛到空中。
于是众人一起下意识抬头,视线追逐着那个古怪的瓶子一起向上看。
就看到——
那个瓶子升到最高达时忽然炸开!而它炸开之后里面血一样的液体竟不随之四溅或是洒落而下。相反的它反道而行收缩成一团滚圆的球,大致停了一秒后像海胆那样四射而开!
它真成了海胆那样的形态,但红色圆球表面像海胆身上的尖剌那样的尖针又要比海胆身上的长得多了。它们一头连着那个球,另一头快如闪电般的伸长,无数红色细针无限制的伸长,钢丝一样在片刻之间爆向四面八方,向着底下的人群扎来,并准确的射中所有人的胸膛。
那只是前一秒的事,到了后一秒时间好像突然就静止了,每个人都保持着被红线射中时的表情,表情凝固,肢体也凝固,生命就在这一刻离去。
整整一百人多个人陡然就变成了凝固不动的人桩,鲜活的表情像腊像那般被停止在脸上,整个情景让人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就像是你走进了一片由人桩组成的树林,每个人都像树木那样静止不动。连表情都凝固着。而且和不会动的树木不同,就算它们不动弹时也能知道它们是活着的,而这些人桩在片刻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更不要说那些更加诡异的一头连着人体的胸膛,一头连着头顶的球体的钢丝样红线。
能呆在这样的场景里而不惧怕的,除了疯子就是傻子!
而白种青年却即没疯,也没傻,他仰头瞧着那个炸裂成血色海胆的血球,整个眼眶飞快的被侵染成全然的黑!
睁着漆黑的眼眶,他就那样看着头顶的血球伸展着血线扎在所有人的胸膛上,又侧耳倾听血线将所有目标的血液吸出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吞咽声。于是那细小的红线就膨胀起来。像输液的管子一样把从胸膛里吸出来的血液一直传递到那血球里去。
时间并不长,顶有半分钟时间它就完成了这一步骤。
血线无声无闻的缩了回去,站立不动的民工,包括金牙仍是站在那里凝固着。像一根根人桩。和先头的人桩相比。区别仅在于他们全部干瘪收缩。高度没怎么变,粗细却直接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而且所有的人桩全部头发由黑转白,全身的皮肤都皱缩着。如同经过了脱水处理的蘑菇。
整整一百零五个脱水干蘑菇!
此时青年摊开手,悬浮在空中的那颗血球才缓缓飘落到他手中。此时的它,体积不仅更小,连质地都变了,已经从暗红转变成一种鲜艳的艳红,像块大块的红宝石一般悬在青年的掌心上方滴溜溜的转,又妖异得像是有生命一般。
青年满意的看着它,眼里的漆黑逐渐褪去,又露出猫瞳一般的碧瞳。
“才一百零五个啊……”他像是遗憾般的叹了口气,抬手将血球再一次以违背物理体积的方式塞进西装兜里,转身施施然往外走。他每路过一盏灯,那灯就会逐渐变暗直至熄灭,这一次,它们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重新亮起。就像是青年背后的一百零五个干蘑菇桩子,丢失的不仅仅是全身的血液,还有生命。
因为原来的站位,金牙就呆在一群民工的正中间,他的脸已经完全萎缩,干瘪的嘴唇盖不住灿烂的金牙,以至于全部凸出到嘴外,配着枯干的脸,说不出的可怖。他的眼球因为缩水干瘪,从眼眶里掉落了一半出来,凝固的眼瞳看到那青年慢慢的走远,出了车间的时候甚至还体贴的随手带上了门,掩住了里面的一百零五个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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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以后,同一个白种青年出现在一个偏远的建筑工地,这一次他头顶上多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正冲着工头笑:“你手下有多少工人?”
“九十四个。”
“才九十四个啊……”
“怎么,赚少?我还有三十几个可以马上调过来。”
“很好。马上叫过来吧,我这里有个合作项目需要人手。”
“是吗?”工头大喜过后又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这世道上充了满了各种各样的骗子,就算是外国佬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
“相信我,我保证你这一次挣到的是原来的十倍。不信你就看着我的眼睛,看我像在说谎吗?”白种青年微微一笑,有一股看不见的波动从他眼里散发了出去。刹那之间,他的眼瞳由绿转黑,再迅速由黑转绿,瞳孔突大突小的变幻不定,如同万花筒一般急剧变化着。
人性的贪婪,外加这种无形的波动,工头的眼睛看着那双怪异的眼瞳时无法转得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呆滞了一下后露出听见了点钞机哗哗转动点钞的美妙声响,当下立即道:“我马上叫人。来来来,抽烟,抽烟,您是外国人,这种烟抽得习惯吧?”
青年接过烟,不抽,脸上只是笑,笑容比一个小时以前自然了点。他就这样满意的看着工头去召集人手,眼瞳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无意间转变成一片漆黑。
半小时以后他再次离开,留下一百二十七个干蘑菇。
——离六百六十六个这三六之数已经不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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