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瑾从信国公府离开,就直接回了皇宫。
虽然他原本是打算去一趟清欢那里,可是被宁君迟的事情闹的,他反而没有心思去清欢那里了。
清欢于他来说,一方面是他信任之人,否则,也不会听着清欢的琴声,就能安然入睡;另一方面,清欢掌管着他的一家青楼,一家倌倌馆,虽然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两家是他开的,可到底也架不住两家花楼生意好,不少人都愿意来,花楼里的姑娘小倌知道的消息也多。更何况,还有不少人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太子开的,才故意奔着这里来。
清欢于他,早已是个不可缺失的得力助手了。
他去见清欢,也是想从清欢口里,知道些长安城一些私底下的消息。
只是,今日还是算了。
被宁君迟的一通话一弄,棠落瑾如今,自是没有心情再去见清欢。
他现下更想弄清楚的,是天元帝的身体到底如何。百叶大师曾说,异星降世,他会提前登基。那么,他提前登基了,那,天元帝呢?
天元帝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么?
十二皇子究竟是做了甚么,害得天元帝的身子不好了?
棠落瑾今日晚膳都没有心情用了,而是提笔写字。
一写就写了一个时辰。
外面的月牙都爬上了最高处。
“殿下,还是吃点东西罢。”小径瞧见棠落瑾搁了笔,看向窗外,立时劝道,“您若是不吃,明日可不就打不起精神去早朝了么?奴才可是听说了,上朝的那些大人们,个顶个的厉害,今个儿不还在殿上大打出手了么。”
所以,为着到时候打架能有力气,殿下您还是多少用些东西吧?
棠落瑾身边的小径、长渠跟随他的日子太久,就连去边境,两人咬着牙,也跟住了他,和普通士兵一样每日练兵,还要承受有些人异样的目光。棠落瑾自是信任二人。
“罢了,让厨房随意上些好克化的东西来。孤用完膳,沐浴过后,就该就寝了。”棠落瑾看了一眼门口的水盆,小径忙忙摸了摸盆外的水温,瞧着正好,这才捧着水盆,让棠落瑾净手。
长渠道:“奴才这就去。”刚跑出去没一会,他又折返了回来,“殿下,于姑姑跪在外面求见您呢。”
棠落瑾正在擦手,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道:“让她进来。”
长渠自去叫人不提,等把人送进来了,忙忙又亲自去厨房,给太子选好克化的东西,让厨房做了,端去给太子。
于姑姑进门的时候,却颇有些战战兢兢。
“殿下。”于姑姑进门就跪,磕了好几个头后,才战战兢兢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了。奴婢也说过,想要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只是、只是皇后娘娘,嫌弃奴婢多年没做过这伺候人的活计,竟不肯奴婢再伺候她,把奴婢给赶出来了。”
棠落瑾正闲坐榻上,随意翻着一本书,闻言道:“母后当真这样说?”
于姑姑脑袋趴伏在地上,道:“是,娘娘是这样说的。说奴婢比从前粗笨多了,奴婢若再在她身边伺候着,只怕是她还没有病没了,就要被奴婢给气没了。”
棠落瑾闻言不置可否,只一味看书。
等到厨房的膳食到了,长渠请他去用膳,棠落瑾才站起身,走到于姑姑面前,缓缓道:“既母后嫌弃你粗笨,那,姑姑就重新学一学宫规。等宫规学好了,继续去伺候母后好了。”
“殿下——”
棠落瑾却不再理她,径自就走。
长渠伺候着棠落瑾离开,然后冲后面的小径使了下颜色。
小径瞧着太子已经走了,蓦地抬脚,就在于姑姑心窝处使劲踹了一脚——这一脚,他可是半点没留劲。
于姑姑登时惨叫一声,被掀翻在地上。
“你……”
“你什么你?”小径“呸”了一声,道,“你当真以为,你现在还有本事来跟殿下讲条件么?当初不管怎么着,在福建,到处去寻夹竹桃,往殿下屋子里放,想要关上门窗,让那夹竹桃日日开在殿下身边,让殿下被夹竹桃的毒催的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甚至干脆就弄成痴傻的人,难道不是姑姑你么?”
于姑姑脸一白。
“殿下那时才三岁,姑姑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有人指使,姑姑的心,想来也是那裹着冰的石头做的!”小径冷笑道,“姑姑以为,这些年,殿下为何不动你?那是因为姑姑还有用。可是现在……姑姑你,又还有甚么用处?既无用处,那么殿下不跟你算当年的帐,不把你的过错迁怒到你的两个侄子身上,只是让你去伺候皇后娘娘,为殿下以尽孝道,姑姑你都不肯么?”
于姑姑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说,”小径忽而道,“姑姑急着出宫,是皇后娘娘许了你甚么承诺?让你为她做甚么事情,然后她就把姑姑的老子娘给放出宁家?”
于姑姑怔怔的看着小径。
小径已然学着自家殿下面无表情的模样道:“姑姑切莫妄想了。咱家会给姑姑选一个东宫里做严苛的姑姑,好生教导姑姑一番,再把姑姑送去明水殿,从此以后,半步不得离开,好生伺候皇后娘娘罢!”
于姑姑奢求太多,最终也只能着了道。
可是,皇后虽开口让她做事,却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她一人身上。
这日夜里,从前的宁玥儿、今日的贤妃在她的屋子里,令几个歌姬两两一组,在她房间里不停的唱歌,从昨日搬过来,一直到傍晚才离开,皇后已然一天一夜没有能睡觉了。
不但没有睡觉,宁玥儿大胆,御膳房送来的皇后规制的膳食,宁玥儿直接让人放的凉的透透的了,才让人端着,伺候她用膳。
皇后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自是一口饭食都没有用。
宁玥儿却也不恼,随皇后去。
因此皇后此刻又饿又困,却根本不敢歇下,而是强撑着眼皮,仿佛在等着什么。
“二小姐。”
一名宫女悄然进来。
皇后睁着眼睛,声音沙哑的道:“怎么样了?”
宫女跪下:“已经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分别投靠了两位皇子。两位皇子别的或许不信,但是,有了这些人手,想来也敢和那一位,争上一争了。”
皇后追问:“果真办好了?那么,人可安排好了?无论如何,本宫也该送他一个孩子才好。”
宫女低头道:“那两位皇子,还有公子,亦是这样想的。”
男人和男人的感情,和男人和女人的感情却是不同。
如果宁君迟当真喜欢棠落瑾,并且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宁君迟就根本无法容忍棠落瑾和其他女子有关系甚至生孩子的情形。
甚至,不只是不能容忍,还很有可能反目成仇。
“呵!”皇后睁着眼睛,“呵呵”笑了几声,才道,“好,好,好!”
宫女又等了一会,这才离开。
无论皇后性子如何,是好是坏,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还是被人算计,无辜受害,她都不需要管。
她只需要知道,皇后是宁家人。而她现下听从的主子,是要她来听皇后命令的,如此就足够了。
棠落瑾原以为,他或许能有几日时间,来思考宁君迟跟他说的那番话,思考为何宁君迟靠近他时,他耳朵会热,温热温热的。
可惜如今刚到九月,正是秋收时候,大棠几个产量大县,竟接连发生了蝗灾,损失惨重。
朝廷立时为这件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天元帝既要安抚百姓,开仓赈粮,又要想法子挑选不贪污或者少贪污的官员去各地巡查开仓赈粮一事,还要防止疫病等等,一时之间,如何忙得过来?棠落瑾自然被他抓了包。父子二人和朝廷众臣,一忙就忙了将近半个月,这才稍有空闲,歇了下来。
天元帝于是就留下棠落瑾用膳。
棠落瑾想了想,就让人从东宫里端了一盘菜和一盘包子上来。
天元帝以为棠落瑾是要孝顺他,瞧着这菜里的肉,看着不太熟悉,只当是棠落瑾在边境之地寻来的,毫不犹豫的就尝了尝。
“不错!”天元帝赞道,“这肉肉质劲道,味道新鲜,是何畜生的肉?朕从前,竟为品尝过。”
棠落瑾:“炸蝗虫。”
天元帝:“……”
“儿子让人把蝗虫切得碎碎的,认不出是甚么肉了,再来炸的。”棠落瑾补充道,“所以父皇看不出这是甚么肉。”
然后他又递了个包子给天元帝:“这是蝗虫馅的包子,味道也不错。父皇尝一尝?”
“……”天元帝咬着牙尝了尝,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叹道,“很好。小七那里,可还有多余的菜和包子?替朕送去给太后,过几日,太后开宴,这蝗虫馅的菜和包子,也该上桌了。”
如今遭受蝗灾的百姓太多,大规模的蝗灾虽然已经过去,可是田间的蝗虫依旧不少。如果能让达官贵人的桌上添上一道蝗虫菜,给百姓一个赚钱的机会,虽不治本,但能治标,已然算是不错了。
棠落瑾自是说有。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关于蝗灾的事情,这才安心吃饭。
九月十六,这一日,早朝过后,天元帝留棠落瑾处理政务到中午,正要留棠落瑾用午膳。
棠落瑾头一次推辞道:“父皇,儿子今日要出城,再不去,今日就回不来了。”
天元帝一怔,才想起来,今日,是蒋家小姐的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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