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顾然又赶去了医院,这一次柳依也跟了过去。他一路上沉默着牵着她的手,抿紧了唇。柳依试图缓和他紧绷的神经,最后却是怎么也成功不了。顾然还是那个顾然,只是……他似乎变得高度紧张起来,这样的情绪,她很少从他身上见到的。
“顾然,你有多在乎青林?”她靠在他怀里问。
他低头看她一眼,沉沉的目光滑过她清丽的脸庞,最后笑了笑才说:“不是因为在乎青林,而是因为在乎生命,没有人愿意背负一条生命,太沉重了。即使不是直接原因,我还是会觉得责任在我。”
他看似冷血的一个人,其实内心对很多东西都是在意的,因为他始终是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他对柳依强烈的渴望,他对未来的期盼,他对生命这么一个沉重的话题同样有着不愿打破的原则。这样的顾然,让柳依觉得更加的喜欢,甚至是骄傲和崇拜。
“顾然,不要背负太多。”柳依真的很担心,他独自承受太多,她心疼。
“不相信我?”顾然挑眉笑,用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男人总该多承担一些的。”
“哎,别跟我来男女不平等那一套啊。”柳依心里甜滋滋的,面上佯装不满地冲他嘟嘴。
他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捏住她嘟起的两瓣唇:“跟个孩子似的,我心疼你当然应该多揽在肩上一点。老婆大人放心好了,就算这次真栽了,我再给你造一个‘现在的青林’就好。再花几年的时间,总归奶粉钱是能有的,算是我送给你和宝宝的礼物。”
“顾然……”柳依心里一动,想也没想地说道,“我们结婚吧。”
“现在?”
“嗯。”
顾然沉默了一阵,她以为他不同意,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来盯着他。谁知道他竟然皱起眉,一本正经地摆出哀愁的样子:“你这太诱惑人了,我们还得先去医院呢,警|察等好久了,还真难抉择啊……要不……从医院出来后就去?”
前方的司机从没听过顾然带了些苦笑无奈的声音,这会儿终是绷不住,噗地笑了一声。柳依一听,“嘿嘿”地笑着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这算是我主动求婚了吧,你看人家老李都没见过,笑起来了哩。”
被点名的司机老李,尴尬地清咳两声:“咳咳……我最近感冒了,嗓子有点痒。”
顾然对于她人前人后的热情主动十分享受,捏捏她的下巴,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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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早就围满了记者,病房被堵得水泄不通。两人进去之后,正遇上医生在检查,两人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警局的人也在那儿等着,柳依往病床上看了一眼,是个病态到让人发冷汗的中年男人。他的妻子正将他的手臂往被子里塞,柳依眼尖地看了一眼那完全不像个男人的手臂,似乎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比她自己的手臂还要细弱。
男人的儿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眼睛发红地瞪着顾然,像是要扑过来的架势。
顾然还是淡淡的样子,将病房扫了一眼,然后伸手将柳依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柳依还没能反应过来,隐约就见一个男人快速地冲了过来,一拳就向顾然挥了过去。外围的记者不知道谁先尖叫了起来,闪光灯咔咔地响个不停。
柳依连忙看向顾然,后者显然没有躲避,仍旧如之前的姿势站在那儿,下颚处一团红肿。她霎时就酸了鼻子,上前扯过他,仔细地看他的伤处,愤愤地喘着气却死咬着唇不说话。她是真的气得、疼得说不出话了,她没想到,从踏进这个房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出现了这样赤|裸|裸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
“没事儿。”顾然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站在旁边别乱动。”
“什么站一边去?”柳依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给我站旁边去!”
顾然知道她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不好哄,只得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后退。谁知道小丫头这会儿倔强劲儿上来了,死攥着他不动,只盯着冲过来的那个年轻男人。
兴许是从没被一个女人这么瞧着,那人手握成拳,却是少了之前的那股戾气,但也丝毫不示弱地瞪着两人。病房里一时就这么静了下来,门外挤着的记者也都纷纷放下了镜头,等着柳依接下来的动作。
顾然这个未婚妻在订婚之前从没出现在大众面前过,等到浮出水面,有人翻出她的身世才知道竟是从前显赫一时的柳家的独生女儿。柳家败落后,没过多久就淡出大家的视线了,毕竟以前也没做什么多恶的事,树敌不多,被人惦记得也就不多。后来,这个小姑娘就像横空出世一般,俏生生地立在大家面前,几岁的时候跌出豪门的队伍,二十出头又加入了其中。这样的经历在很多人眼里都如一个传奇,很吸引人。
“我和顾然一样,从不愿意去亵渎生命,人醒过来,责任在谁,那么谁就担起责任来。可是,我们谁也不希望这件事的后续会发生到难以控制的地步。你在这儿喊打喊骂的,他们谁不是打着看客爆料的心思来的,这对病床上的人又是什么?”
所有的记者都没有想到柳依竟然会这么不顾他们脸面说出看客那样的话来,心里气恼,却偏偏又带了点羞愧。他们的确是带着爆料的心思来看这场人命官司的,不管是员工跳楼对青林的影响,还是顾然甚至是柳依对这件事的反应,都足够他们写上好几天。
场面静了下来,医生也在一旁交代了一点病人的情况就走了。病床上的人还没有醒来,顾然和柳依两人便站在床边瞧了一会儿。顾然一直锁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依没有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地陪着。
忽地,他猛地一抬头,叫来秘书:“去拿一套青林员工的制服来,就拿他那天穿的那套。”
秘书应下,很快跑出去,柳依在家里就听他说过,顾然怀疑跳楼的人根本就不是青林的员工,所以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病人的家属这会儿激动起来了,女人都哭着闹着喊着,男人都挥着拳头就要上来。记者一看有情况,又开始举起了相机。旁边的警|察拦着激动的病人家属,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顾然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问对面激动得又要冲上来打他的年轻男人:“你们很慌张。”
不是问句,他似乎很肯定,牵着柳依的手也微微放开,上前了两步,直面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慌张的话,事先就应该考虑周全,没想过我们会调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我真的着手找出真相,你们也只会是一群诈骗犯。”
“姓顾的,你有没有人性!我爸躺在床上,命都快没了,你还污蔑我们诈骗!”此话一出,一群记者又是惊呼一阵。
顾然还是一脸的淡定,甚至还微微笑了笑:“他的命没了,就算和青林有关,大不了赔了钱,我重新赚回来。可是如果和青林没有干系,这件事我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他在车上的时候并不是这样说的,柳依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男人平时的冷血都是习惯性地维持而已。她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是也没戳破,老老实实地看他唬住对方一家。如果真的和青林无关……她想了想,也冷了脸。
秘书还没回来,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进来了,顾然一看是那天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警|察,下意识地就将柳依往身后护。果不其然,那人直接朝他扑了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恨恨地问道:“你凭什么怀疑我二叔!”
原来是亲戚,怪不得那时候反应那么大。
顾然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长大,再加上几乎是被顾泽宇打着长大的,身手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按住男人的手快速地一扭,就将自己的衣领解救了出来。他抻抻衬衣领子,问:“他叫什么名字?”
“黄石其。”
顾然点点头,拿出手机,直接按下免提键:“给我查查青林里有没有一个叫‘黄石其’的,在哪个部门。”
助理应下,很快地查了回结果:“青林里没有这个人,所有部门都查过了,没有。”
顾然“嗯”了一声,轻轻耸了耸肩:“青林所有的员工都建立了电子档案的,不可能漏掉,就算离职也会有记录。”
“就凭一个档案,你说没有漏掉的就没有了?”
“我之前看监控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直到刚刚才突然明白过来,哪儿出了问题。青林的顶层因为设有我的一间储存室,所以,经过青林培训的员工都知道,青林从不允许员工直接按了去顶层的电梯。在青林和员工签合同之前,无论哪个职位哪个部门的都会经过三个月的培训,而教会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顶层必须在下一层就要出电梯,去另外一头的电梯上去。”
顾然的话音刚落,柳依也回忆起来,当初在青林实习的时候,办公室的人的确也说过这个规定。也就是说……
她能猜到结果了,其他人自然也能,那年轻警|察有些难以理解地别过头去看向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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