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子夜后

还没发现是早产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办了件特别丢人的事儿。
杜健生放好碟片回来，他正打算睡回笼觉，却又被我再一次的推醒。
“那个……”我很是不好意思的说：“我再麻烦你个事儿哈。”
杜健生抽下鼻子：“说。”
我脸都羞红了：“我好像尿床了……”
“你说你怎么了？”杜健生彻底清醒了过来：“你说你尿床了？”
杜健生也不等我回答他，一把掀开床被，扒开我的裤子就用试纸检查。我羞得用手挡住脸：“不用这么看吧？就是尿床，换个床单就好了啊……”
“尿个屁床！你是要早产了！”
杜健生立起的头发看着都异常急切，他将我挪到他睡的位置平躺放下，拿过枕头垫高我的臀部，一边忙着穿裤子一边忙着叫救护车。
早产？这也太早了点吧？
杜健生挂了电话，又开始给他爸妈打电话。等他都安排好，跑回我床边。我有些不确定的问他：“真的是早产吗？你确定不是我尿床？我要是尿床，你叫来这么多人一起看，那还真是热闹了。”
“你当我是你吗？”杜健生紧张的额头都冒汗了：“这不是小事儿啊！你能不能严肃点？”
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为啥我就觉得是尿床呢？”
“我在你看欧巴思密达的时候看了多少的书呢！你觉得我会看错吗？”杜健生嘲讽着说：“我要是看错的话，我就裸奔出去跑大街！”
“别的，”我轻笑：“你要是去裸奔，那我多吃亏……他妈的！”
“怎么了怎么了？”杜健生问我：“肚子疼吗？是不是宫缩了？你别哭，你说话啊！”
我深吸了口气，指着还没关的电视义愤填膺的说：“我追了这么多天看，这个男的还是跟小三跑了！”
“……”
经我这么一闹腾，杜健生也没那么紧张了。
救护车来的出奇快，太多的脸和场景都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唯独不变的就是杜健生，他拉着我的手跟着推车一路小跑。
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杜妈妈和杜爸爸已经到了。
“家属能跟着进去一个。”
我挣扎着松开杜健生的手：“你不准进去啊！你进去了……我该不适应了。”
“我进去吧！”杜妈妈拦着杜健生：“你跟你爸在外面等着，我生过孩子我有经验，你别再跟你爸似的……”
“不行！”杜健生急了：“我还要进去给我儿子剪脐带呢！新凉你别不适应，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不看你下面，我就看你的脸还不行么！你不让我进去，我心里不踏实。”
医生不耐烦了：“抓紧抓紧！这等着生孩子呢！哪有时间给你们开会投票啊！快点吧！产妇要进去了！”
最后杜健生几乎是抢过无菌服，夺门而入，跑着进来的。
羊水破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是生孩子的时候，是真心疼啊。助产士一直在旁边告诉我怎么用力，杜健生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给我打气。我疼的脑袋一阵空一阵空的……在我稍微清醒的时候，我听到医生说了个比我尿床还让我尴尬的问题。
我在产床上大便了。
看医生弄了满身，我简直觉得太丢脸了。脸上流的也不知道是泪是汗，满嘴胡言乱语的喊着：“我不生了，我不生了，疼死个人了啊！”
“你在坚持坚持，”杜健生哄着我：“在怎么也要生完这一个啊！”
医生骂道：“快点配合着用劲！孩子都到产道里了，是你想不生就不生的么！”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锻炼的都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孩子比较小，医生骂完以后，我也不喊疼了，全心全意一用劲，孩子一下就生出来了。
“你们真是娘俩啊！”医生无语了：“你拉我一手，你儿子拉我一身……他爸不是说要剪脐带吗？脐带差不多要变软了，来给你剪刀……”
杜健生的手都被我抠的满是鲜血，他松开我，颤颤巍巍的剪刀剪刀……颤颤巍巍华丽丽的昏倒了。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闭上眼睛休息。杜妈妈说的那句“你别再跟你爸似的……”，八成杜爸爸在第一次见到杜健生的时候，也昏倒了。
杜妈妈还真是高瞻远瞩，眼光具有前瞻性啊！
杜健生被送出产房后，就清醒过来了。他带着张婶和护士一起送我回病房，杜妈妈和杜爸爸去照看孩子。
“孩子怎么样啊？”我虚弱的问杜健生：“有没有什么毛病？手脚呢？正常吗？你看看唇没有？”
杜健生给我擦擦汗：“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等你有力气了，我带你去看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有些急：“你不跟我说，我怎么能休息好啊？你要是不说，我就不休息了，我就一直睁眼等着孩子回来。”
杜健生顿了一下：“现在正在做检查，可能稍微有点小，其他的还不好说。我还没去看，所以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真费劲！”我要让他气死了：“你把碗给张婶，让她喂我吃。我这么大的人了，你看着我干什么啊？我还能变成蝴蝶飞走了啊！你快去看看孩子去！”
张婶接过碗：“健生，你去看吧！我照顾新凉就行，你别惹她生气着急！”
杜健生争执不过我，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
我很是担心，不断的问张婶：“张婶，你说我孩子应该没事儿吧？早产这么多天，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的，”张婶喂着我小米粥加鸡蛋，安慰道：“七个月生的孩子不都说是七星仔？我们老家还都说七活八不活呢！七个月生的孩子都聪明……再说了，杜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孩子不会有事的啊！”
可杜健生却去了好久都没回来，我似乎等了很长的时间。几个小时后，我终于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杜健生已经回来了。
“孩子怎么样啊？”
我急着起身，身子一动，下面哗哗的往下流血。杜健生看着鲜血渗出来，脸色很是心疼。
“我这点血没事儿，生完孩子都是要流血的。”我被他急的要命：“你能不能说话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杜健生应该是一夜没睡，语气十分的困倦：“就是太小了，才三斤半……医生说，他要住到预产期，才可以出院。”
“啥？”我脑袋就跟被雷劈了一般，阵阵发麻：“才三斤半啊？怎么都没条鲶鱼沉啊？是不是我吃的太少了？他才会这么轻的？要不就是我避孕药的原因？”
“新凉你别哭啊！”杜健生急的在床边抓耳挠腮的：“医生说了，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孩子小了点。能好的，现在医学发达，多花点钱，什么病治不了啊！”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可怎么办啊！”一夜的担心与惶恐，加上怀孕期间的不安都被我发泄了出来。
“坐月子是不能哭的啊！”张婶帮着劝我：“坐月子的时候哭，老了是会得老花眼的！”
我也不哭了，擦擦眼泪：“我不哭了，有哭那功夫，我还不如去看看我儿子！”
“这怎么能行呢！”张婶坚决反对：“你这还坐月子呢！”
我也坚持：“我就去看一眼！没事儿的，外国的女人还在水里生孩子呢！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我还哭！”
在我的威逼下，杜健生终于妥协。
孩子刚生下来，不仅小，而且还黄疸偏高。杜健生扶着我过去的时候，孩子正在照蓝光。
蓝光照在孩子身上，皱皱巴巴的。他穿着纸尿裤，眼睛也被蒙上了。孩子似乎是睡着了，躺在里面很安静，时不时的蠕动下嘴。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他偶尔会抽动下手，让人看着心酸。
这是我的儿子，我怀胎七个月生下的还没鲶鱼沉的儿子。
“他才这么小，却要承担我的过失。”我自责又悔恨：“如果我怀孕的时候注意一些，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不随便的吃避孕药，好好的吃饭……他就不用忍受这么多的痛苦啊！”
杜健生揽过我，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