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城

第七章
纽约有不少小的华人首饰企业，或者说是首饰作坊，有些作坊有三五个工人，有些作坊便是自己一家齐上阵，这些作坊不少处在能够生存和不能生存的边缘。
亚历山大介绍给清和的这个人，也是一个华人，名叫乔治·卫。
他的家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偷渡来了美国，就开始在这里生活。他的家族在清朝时候出过非常有名的为皇家服务的珠宝工匠，之后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时代，因为历史原因，国家的珠宝首饰业根本没有发展，卫家一门手艺不得发展不说，家人还受了很大迫害。
到了美国，他们在这里立足后，便开始做起了他们的老本行，不过最开始只是做一些非常小的首饰，在小商店里卖，以能养家糊口。
在十几年前，卫家才创立了自己的首饰企业，但是华人要在纽约这个国际大都市的首饰行业立足，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卫家的首饰企业发展到如今，其实也不过只有十几个工人，每个月会有一两件高定单的加工，一般时候都是做普通件。
卫家的这个首饰企业在业内还算有名气，因为做工好，也绝不会将珠宝原材料做坏，或者有克扣材料的现象，所以总能接到业内让帮加工的单，于是倒不至于破产，但距离要发展得好，也有很大距离。
乔治·卫是卫家的独生子，现年三十多岁。
他的理想本来是做建筑设计师，学的也是建筑设计，但他作为独生子，家里希望他能继承衣钵，中国人对于这种传承非常看重，更何况卫家的传承可以上溯数百年，曾经出过非常辉煌的人物，不能在卫乔治这里就断了。
卫乔治没有办法，只得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开始接管家里这个卫家老字号的首饰企业。
为了接管这个企业，他去学习了半年首饰设计的国际课程，之后又去一家国际知名的大型首饰企业做过工作人员，是做文员，其实就是亚历山大的助理。
亚历山大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挑剔，对自己的助理没有不挑剔的道理，会让卫乔治做助理，是他当时从卫乔治身上得到了灵感，两人相处了一阵后，亚历山大便想把卫乔治拉上床，卫乔治抵死不从，两人闹掰，卫乔治便辞了职，专心致志去做家里的企业。
两人虽然闹掰，但并没有完全失去联系，在卫家的这个首饰制造企业遇到难关的时候，亚历山大为他带去过客户，卫家的高定单加工，大多是亚历山大介绍过去的。
中国人善于隐忍，更何况是对于衣食父母，所以卫乔治一直和亚历山大保持了“朋友”关系。
卫家有一些特别的制作首饰的技术和方法，密不外传，亚历山大想过要买，但卫家不卖。
现在卫家的这个首饰制作作坊，依然处在要发展得多好不可能但又不至于破产的状态，有好几家大首饰企业想要购买兼并卫家这个加工作坊，卫乔治坚守着没有卖，但最近，他却处在迟疑期。
这次见面，又是约在清和前一晚去过的那家gay吧。
清和得知见面地点后，不由疑惑前一晚亚历山大带他前去，是让他先去踩点？不过在gay吧里谈生意，也实在太不郑重了。
虽然清和觉得这样非常不妥，但好的管理人才一将难求，他便也忍耐了，好好打扮之后，让陈峰送他前去。
陈峰很受清和看重，既是他的保镖，又是他的助理，还是他的司机。
陈峰对清和说：“怎么谈生意要到gay吧来谈？”
清和道：“我也不清楚，对方约在这里。可能这人是个gay吧。”
陈峰便也无话可说了，清和说：“你把车停好，这次跟在我身边。”
陈峰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好。”他认为清和结交的那些做珠宝设计的艺术家，正常的总是那么少，不正常的总是这么多。
陈峰在停车场里停好车，然后护着清和往那家gay吧里去。
陈峰穿着长裤夹克，满身冷硬的禁欲气息，在这条分布着好几家gay吧的街上，得到了很高回头率。清和穿着衬衫毛衣西裤，一副乖乖先生模样，依然被很多人认为是未成年。
他们到酒吧时，亚历山大和卫乔治已经到了，两人就坐在昨晚清和和亚历山大坐的位置。
清和走上前去，和亚历山大打过招呼，亚历山大就为他和卫乔治做了介绍。
清和和卫乔治握了手，便在卫乔治身边坐下了，而陈峰马上坐到清和的另一边去，他的保护姿态太浓，加上清和让他和自己都戴了戒指，所以只有人打量两人，没有人来打扰两人。
他们到得比较早，酒吧里的节目还没有完全上，客人也不多，酒吧里比较安静，不过这一天酒吧里的男服务生是穿着露背和腿的兔子装，随着他们的走动，屁股扭动之间，兔子尾巴便也一摇一摇，清和转头就看到一个裸/背和翘屁股，就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为了要一个好的管理人，他也真是够拼了。
清和向卫乔治介绍了自己，说他要在纽约建一个高定工作室和一个首饰制作企业，并将这个企业的情况向卫乔治做了介绍。
他从陈峰手里拿过工作袋，从里面拿出他的高定平板电脑，平板电脑壳子上是清和自己设计的他的和舟品牌的logo，那是一叶扁舟和一个篆体“和”字，这个logo是使用贝壳制作而成，上面的纹路都是贝壳本身的纹路，贝壳被磨出统一的厚度，保留了它莹润的色泽和从肉粉到莹白的颜色变化，带着低调而优雅的美。
卫乔治并不是一个珠宝设计师，他在珠宝设计上没有太高的天分，不过对珠宝设计的审美是有的，一看就知道清和这个设计的不凡。
清和打开平板，里面有他的不少资料和他的作品，以及之后会对他这个“和舟”高定品牌的投资方案等等。他说他也希望更了解卫先生，如果可能，希望卫先生可以做他这个企业的管理人。
清和是有准备而来，而且非常有诚意。
到这时候，卫乔治才知道清和的来意。
他不由不满地看了亚历山大一眼，亚历山大根本没有和他说清楚，他以为清和是为他带来生意，所以才早早赶来。
卫乔治的祖籍是江南水乡，即使他在美国出生，但是他家里给他的烙印太重，他会说汉语和会中文，而且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甚至比从小生活在国内的人还要了解。
他的长相上也带着江南水乡子弟的特点，长相清俊，但眼神里带着一些精明。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在一边谈生意，隔着几步远就是别人在*，生意实在不好谈，卫乔治首先提出：“小和，我看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清和一听，顿时兴高采烈，“好啊。”
又看亚历山大，“阿历克斯怎么办？”
卫乔治说：“我们去谈生意，他在这里喝酒就行了。”
亚历山大果真也没有要和他们一起离开的意思，他冷着脸说：“我不和你们一起。”
刚才他就坐在一边喝酒，而且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清和不想惹他，便说：“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可以约你一起用餐吗？”
亚历山大说：“要约我，请提前两天以上。”
清和对他笑，“那后天可以一起用餐吗？”
亚历山大受不了清和那笑眯眯的好脾气，说：“到时候联系。”
清和不知道亚历山大和卫乔治之间的前情纠葛，不过他大约也看出了什么来。
昨晚来这家酒吧的时候，亚历山大还在吃穿着制服的男服务生的豆腐，今天那些男服务生穿着暴露的兔子装了，他反而规规矩矩喝酒没有作为，有人找他搭讪，他甚至也只是爱理不理。
很显然，这是因为卫乔治在旁边。
他们这次换到了一家咖啡厅，卫乔治问清和：“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正在喝咖啡的清和差点被呛到了，因为卫乔治指的是在旁边的陈峰。
卫乔治说的是中文，陈峰当然也听到了，他脸色有点奇怪。
清和解释说：“不是，他是我的保镖，我知道要去gay吧，以免被骚扰，就让他扮作我的男朋友而已。”
卫乔治说：“你不是gay吗？”
清和神情变得有点怪，说：“不是……”
卫乔治说：“我就知道，又是阿历克斯在故意整我们。”
从卫乔治的描述里，清和才知道卫乔治比他早到了半个小时，在酒吧里坐着，要是单身，又还长得不错身材不错，自然会有人搭讪，卫乔治为了不被搭讪，就假装和亚历山大好。
清和笑着说：“阿历克斯其实一直童心未泯。”
“那叫什么童心未泯。”卫乔治吐槽。
因为这件事，两人之间倒拉近了距离，卫乔治得知清和的爸爸的故乡和他的祖籍是同一个地方时，两人就更加亲切了。
卫乔治谈了自己这边的事情，他并不是一个在纽约这个天才珠宝设计师汇集的地方足以立足的珠宝设计师，而卫家的首饰制作公司，也是不大不小，有技术但是没有订单，发展一直马马虎虎，想要做好一些的首饰，却又没有资金，受到各种限制。
他这是非常诚恳了，清和将自己之前得过奖的作品给卫乔治看，又把他在参加国际巡回展览的作品给卫乔治看，以表示自己有能力让这个高定工作室发展得很好。
但到最后，卫乔治并没有直接答应愿意为清和做事，只是说他还要想一想。
他的父亲因为积劳成疾在前几年已经过世了，母亲身体也不好，他背负着这个家族的作坊，没有好的发展，又难以动弹，他必须做出改变的决定。
卫乔治邀请清和在第二天去卫家的首饰制作公司里参观，然后再做决定。
清和对卫乔治的情况也算有了不少了解，而且两人脾性相合，清和之前是觉得亚历山大推荐的人不会差，所以准备好好考察他介绍的这个人，和卫乔治相处后，他便是因为卫乔治本身而愿意招纳他了。
清和在第二天去参观和了解了卫乔治的这个企业。
首饰制作，是精工细作，并不需要很大的地方，对于一个制作工艺师来说，或者有些珠宝设计师也是自己制作珠宝，他们制作珠宝的地方，只是一个工作台。
卫乔治的企业是郊区的一栋楼里的一层楼三间房，有两间是制作室，有一间是办公室。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要租这样一个地方，也并不容易。
两人经过不断商谈，清和决定买下卫乔治的这个企业，并聘用他为自己的企业的管理人。
清和重新租下了一层楼做制作工场，办公室也在同一层楼，但是这比卫乔治之前的那个工场要大了很多。
卫乔治在这个行业做了不短的时间，认识的人并不少，很快就又以高薪招到了好的满足需要的制作工艺师，而清和也高薪挖角了好几位之前为他制作过首饰的工艺师。清和的这个“和舟”珠宝设计制作公司里便有了四十多人。
在清和的邀请下，另外两名名声不小的设计师也愿意加入他的这个公司，只是他们会保持自己的设计品牌，成为和舟公司下属的设计品牌。
清和接到的订单，除了来自国内日本外，来自美国和欧洲的订单也不少。
和舟高定品牌受欢迎，不仅是因为用料好，精工细作，尽善尽美，在质量拔尖的情况下，价格并不如某些高定品牌那么昂贵。
而且它对玉器和黄金的加工和制作，达到了业内的最高水准，其中用了不少中国古方秘法的技术，在技术保密的情况下，很多喜欢加入玉石和黄金元素的买家，便愿意选择他的工作室。除此，和舟工作室里的宝石切割，十分完美，精度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有些富豪即使不找工作室设计珠宝，但是也愿意将宝石拿来他这里切割制作。
而清和手下的宝石切割师是从德国请来的大师，颇费了一些周章。
清和用事实说明了他工作室的制作水准是最高的水准，再加上不断宣传，后续订单不断增多。
毕业季到来，清和太忙，本不想回国去参加毕业典礼，不仅毕业答辩让人走了后门，连毕业证书也准备让管家去帮他拿。
不过石皓和刘楠都连连给他发来信息，说他要是不回去参加毕业典礼，那真是太过分了。毕竟人生可只有一次本科毕业，大家还等着他回去一起拍照片。
清和把这件事同冯舟说了，在加拿大出差的冯舟和他说：“我也认为你应该回去参加毕业典礼。宝宝，这很重要，对以后来说，是很重要的回忆。”
清和道：“嗯，好吧。不过最近手上工作真的太多了。我已经推了很多设计稿，但是事情还是做不完。又有几个设计师想来工作室，这需要我面试。”
和舟工作室开始是清和从外面请那些有名的有才华的设计师，才刚发展没有多久，便有好的设计师看重了和舟工作室背后的财大气粗，以及制作工艺师团队的强大，以及材料的优良，他们虽然有好的设计，但是却碍于很多情况而无法将这些作品制作出来，所以便想进和舟工作室，既可以保留自己的设计品牌，又有一颗大树可以依靠。
清和的确还想招人进来，但是却不想仓促地招入不适合的人。
想了想后，他就准备回国了，并说要再考察一阵，再对招人做决定。
冯舟专程从加拿大来了纽约，和清和一起回国。
清和在酒店里住了几天后，就没再住酒店了。
冯家在纽约威切斯特郡有一栋豪宅，不过清和从不去住，因为这里更多是冯家待客的地方，其他几房的人有时候也会去那里住。
他住在上东区的复式公寓里，他住楼上，楼下住着保镖和助理，他也在这里招待客人和办公。怎么节约地方和节约钱怎么来。
不过这里并不是他的房产，是他父亲在前几年购入给清境的，之前还出租出去过一阵。
冯舟过来后，楼上只有一间大卧室，没有办法，清和不会想让哥哥去住宾馆，或者住到威切斯特去，就让他和自己睡一张床。
在国内，和哥哥挤一张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清和在美国，就会觉得这大大不妥，他很希望冯舟睡着了，他再去卧室。
冯舟洗了澡后穿着睡袍，敲响了清和书房的大门。
清和还在画设计图，应了一声让冯舟进屋后，他就对冯舟说：“哥哥，你坐飞机累了，先睡吧，我要把这里改好后才睡。”
冯舟擦着头发，走到清和的工作台前面去，弯腰看他，说：“宝宝，我们上次在一起是三月，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你就不想我吗？”
也许是距离更容易产生美，清和没有去给冯舟接机，冯舟被陈峰接着进屋的时候，清和突然看到他，差点把心也跳出胸腔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看冯舟的眼神不对劲，他特别想冲到冯舟的身边去抱住他，但是他只能克制住自己。
他怎么会不想他，即使这么忙，每天也都在想他啊。
不和爸爸打电话，也每天都会和他打电话，他居然说他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