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盛世江山

第41章

胤禛环视了一周,脸上有了些许笑容气儿,端起酒杯,道:“今日胤禛贸然宴请诸位,实在唐突。淄博暴|动,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幸而各位大人齐心协力,才得以使叛乱平息。胤禛在此,以薄酒表敬意,感谢各位大人。”
语毕,举杯一饮而尽。在座众人也纷纷起身,举杯将酒水饮了。
这时又听胤禛说道:“十三弟,我不胜酒力,今日你可要代我向各位大人多劝几杯酒。大家碰了面,熟悉熟悉,以后办事也利索。免得到时候还有人认不出你这个皇阿哥。”
十三笑着应了,端起酒杯轮桌劝酒。
李卫凑到胤禛耳边问道:“爷,您看看我,今年都十一岁了,是不是也能喝酒了?”
胤禛偏头,俊眉微挑,唇畔带着笑意,指着在座的官绅们,笑道:“好,跟着你十三爷去劝酒,看看有没有人喝你的酒。”
李卫一喜,蹦着跳开了,和十三两人笑闹着劝酒。过了三巡,宴席上严肃的气氛才活络起来。一些性子豪爽的武官放下拘束,一面大喝,一面大唱。还有些胆子大的,对胤禛玩笑说:“王爷,这喝酒需要行酒令,不如您带头给大家来一个。”
胤禛笑道:“我本不擅长喝酒,行酒令就算了,若是你们非要听,那我就讲个故事来助兴。”
话一出,都安静下来,一个个都饶有兴致看着胤禛,传言四王爷冷面铁心,不苟言笑,刻薄无情,听着吓破胆,见着掉了魂,没想到今日还有兴趣给他们讲故事。四王爷讲故事,可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胤禛清了清嗓音,说道:“这也是一户大富大贵人家的故事,相传这户人家的老爷生了二十几个儿子,大的都当了祖父,小的还在襁褓……”
“谁家老爷生这么多儿子?”李卫抢过话头,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胤禛。
胤禛抿唇笑看了他一眼,不答,继续道:“这老爷姓黄,是个生意人,家业极为庞大,即使有十几个成年的儿子分管家业,也还是忙不过来,所以,黄老爷便将一些琐事交给家奴处理。其中有个家奴尤其精明能干,为人厚道,处事圆滑,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是个厉害人物,深受黄老爷器重。不过三五年时间,便被黄老爷派到外地接管一方的贸易往来。”
宴席上一片静谧,所有人都放下酒杯,把视线放在胤禛身上。李卫也停止了吵闹,趴在桌上,杵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胤禛清朗的声音带着磁性,仿佛有某种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沦陷在他的故事里。
“可惜好景不长,这家奴尝到了权势和财富的滋味,心生贪念,无法自拔,竟然想要谋夺黄家财产。他与当地官绅勾结,假公济私,暗渡陈仓,欺上瞒下,将他所管辖地区的黄家产业夺到手里,黄家老爷却毫不知情。
“不过这事说来也巧,这年,黄老爷的一个儿子外出游学归来,途经一个小镇歇脚,恰好就碰到了这家奴。小公子虽说年幼,脑子却是聪慧机灵,在镇上住了一小段日子,就查出了这家奴的种种恶行,扬言要将家奴押回去严惩。谁想到,那家奴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见事情败露,便找人买来耗子药,毒死了小公子。回到黄家,却说是小公子在外求学的时候遭遇土匪抢劫,不幸身亡……”
说到这里,在场的官员们都不安分起来,有些躲躲闪闪擦着冷汗,有些义愤填膺大骂恶奴欺主,还有些则是惋惜这小公子年纪轻轻丢了性命。胤禛停下来,唇角挂着冷冽的笑容,目光却停留在知州尹水端所在的位置。
尹水端听出了这话外之意,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趁众人不注意时溜出席位,逃到门口却又被清云拦住。
邬思道刚洗了手出来,叫住他,笑得温和友善:“尹大人,您这是去哪儿?”
尹水端神色慌张,心虚地笑了笑,僵着脸转过身,重新回到座位上,暗暗观察这酒楼的布局,思考着要如何逃出去才好。
他一开始就不知道雍亲王来了淄博,更不知道这酒宴是场鸿门宴,应马齐之邀迷迷糊糊来喝酒,却是要喝掉命去。上次暗杀十三阿哥不成,反倒是落了把柄,这会儿雍亲王要给弟弟讨回公道,他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沉默了半响,胤禛又开口了,声音透着寒意,冰冷道:“各位大人且说说,这等恶奴,应该如何处置?”
自淄博暴动以来,这两个月内发生的每件事情,当地官员心中都有数,自然也包括十三皇子被暴民刺杀这一事。原以为这只是个意外,如今听了胤禛这话,再前前后后一分析,顿时大惊,这哪里是意外,分明是有人有意为之,做了亏心事怕被发现,便来个杀人灭口。不过这人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对皇阿哥下手。
事关皇家,又牵扯到性命,官绅们怕惹祸上身,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发言。
唯独山东巡抚陈义山,他是昨晚上才得知胤禛驾临淄博的消息,连夜连晚从济南赶来巴结,是以,并不知晓十三阿哥被暗杀这事。此时听了胤禛之言,有心讨好,当即怒道:“如此刁奴,歹毒凶残,心狠手辣,谋害幼主,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其言中气十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愤怒交加。尹水端听了,双腿一软,忙跪倒在地,爬到胤禛身前磕头求饶。
陈义山一愣,这时才反应过来雍亲王是拿故事喻真事,却没想到这恶奴竟然是自己的学生!一张老脸精彩纷呈,进退两难,像是吃了黄莲哑了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胤禛面容冷峻,神色淡漠,漫不经心地从座位上起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大队侍卫冲进来,个个手持佩剑,将整个酒楼包围。一众官员傻了眼,这画风未免转变的太快了吧……
尹水端看这阵势,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全身颤抖,还没消化掉心中的恐惧和惊慌,又见一个黑衣侍卫领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进来,行至大堂正中跪下。
待看清那人的样貌,尹水端又是一惊,心生绝望。再看看周围的同僚们,惧于雍亲王的权威,竟是连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更何况是去给上头的人通风报信。
胤禛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官员,指着第七座的席位,道:“沂源县知县,你来录口供。”
苏全拿了笔墨纸砚,亲自捧到沂源县知县跟前。
那知县起身予胤禛行了礼,顿时觉得背后渗出一身的冷汗,拿着笔杆的手直哆嗦。
被黑衣侍卫押上来的中年人用余光瞥了尹水端一眼,继而埋下头,应胤禛之命将一个月前那场暴|乱的起因结果娓娓道来。
这次淄博暴动的肇事者是反清组织日月会的几个小头目,动乱之初朝廷官府就已派兵围剿,效果显著,马齐和十三来后,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其中一个小头领,关押在州府大牢。
尹家的二公子被十三斩首之后,尹水端心怀愤恨,发誓要为爱子报仇。便暗中与那名被捕的反贼小头目勾结,两人商量,在开仓济粮的时候,由那反贼引来暴民,制造混乱,尹水端则雇佣杀手混入人群,趁慌乱之际除掉十三。事成之后,作为报答,尹水端将释放那反贼头目。
幸而胤禛派了粘杆处的侍卫暗里保护十三,才逃过一劫,却也受了重伤。
中年人说完,大厅里一阵沉默,氛围再度紧张。
胤禛道:“各位大人都是为百姓谋福,为朝廷效力,想必对这大清律例应该十分清楚,身为朝廷命官,私自与反贼勾结,企图谋杀皇子,该如何处置?”
官绅们齐刷刷跪了一片,都不愿意来做这个出头鸟,弓着身子埋着头,恨不得就此消失。
半响,无人应话。
胤禛的声音比刚才要冷上几分,夹杂着一丝怒意:“淄博知府周洪。”
周洪忙求饶:“王爷明察,臣下对此事毫不知情,当时反贼极其嚣张,害死了周边许多平民百姓,臣下以为,十三阿哥受伤只是个意外……”
‘哐当’一声,胤禛拿起桌上的酒杯摔在地上,怒发冲冠:“意外?好一个意外!你知情不报,包庇罪犯,这也是意外?私自放走反贼,罔顾皇子生死,这些难道都是意外!”
周洪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王爷饶命……”
胤禛面如寒霜,冰冷的声音不见丝毫温度:“恒台县、沂源县、高青县、周家县。”
被点到名的知县一个个都站了出来,诚惶诚恐,心惊胆战。
正在录口供的沂源县知县双手一抖,直接将朱笔掉在地上,慌张地站起来,同其余几个县的知县跪在胤禛身前。
“去年山东洪涝,你们和淄博的知府周大人知州尹大人都干了些什么勾当?需要本王一条一条念出来吗?”胤禛的声音平静冷淡,眼神犀利深邃,昭示着他已怒火攻心,“废太子从国库带来饷银一百一十万两,分派给淄博三十万两,安置灾民七万两,修建房舍农田五万两,购置受损的公共财物六万两,还有十二万两不知所踪。”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场的官绅们谁还坐得住,一个个皆唏嘘不已,他们当然明白这官场上的某些道理,却是没有想到,知府大人欺上瞒下竟然私自扣下这么多银子。
知情的心慌意乱,怕惹祸上身。不知情的大惊失色,观看好戏上演。
胤禛不给几人喘气的机会,直接下判:“即日起,淄博知府周洪,余者四县知县,均革其职位,限十日之内,交出贪污赈灾饷银十二万两,否则,用家当抵押。博山知县余威迁升淄博知府,代行州府军政大权。”
“至于知州尹大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胤禛用眼神示意马齐,接着便见马齐将沂源县知县刚才记录的口供呈上来,交由胤禛过目。
呆愣了好一阵的陈义山终于有了反应,瞥见自家学生那副绝望恐惧的神情,心有不忍,试图向胤禛求情,刚说了‘王爷’两个字,就被胤禛打断:“陈大人上了年纪,该是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免得分不清谁是难民,谁是反贼。去年北上进京的难民中,有三千余人叛党,后参与废太子逼宫,作为山东巡抚,难道陈大人也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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