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第512章

老面兜儿被逼上吊。老油捻子被逼迫,诓骗小鬼子,一起同归于尽。公祭完后老油捻子、老面兜儿和大锅盖,在去安葬的路,遭山田的阻拦,吉德挺身而出,遭山田枪击,殷明喜舍命以身为吉德挡枪子儿,被山田杀害。临终前,他认了吉德这个亲骨肉,吉德亲口叫声爹,他含笑九泉。吉德认母守孝,冬至叫吉德返回黑龙镇侦察敌情,吉德毅然应允,确保抗联一举拿下黑龙镇县城。文静师太还俗,吉德捧着殷明喜牌位,和文静师太拜堂成亲,明媒正娶过了门,了却和殷明喜结发的一生夙愿,后又出家,终身为尼,修成正果。邓猴子学慈禧,强迫吉盛登上“儿皇帝龙墩”,当上商会会长。
火红红的日头晒得金浪滚滚的小麦地,一片一片的金穗穗笑开了金灿灿的笑脸,开镰的庄户人飞舞闪光光的镰刀,身后撂下一梱梱沉甸甸的成趟儿的麦梱儿,旋即堆成成垛成垛金字塔似的麦垛。小孩子们比大人都高兴,欢天喜地的搁着小手搓着香喷喷的麦粒儿,鼓着小腮帮子吹掉麦壳儿,猴儿急的放进淌着哈拉子的小嘴巴里快乐的咀嚼,甜滋滋的,嘴角像没退掉黄嘴丫儿的小雀儿倒嚼出白沫沫……
乌云,乌云,滚滚的乌云遮住了麦田。
乌鸦,乌鸦,黑压压的乌鸦,张着贪婪的大喙露着寒光的枪刺四处乱蹿。
出荷,出荷,沉甸甸的麦穗儿脱空了麦粒儿,摞成高的烧火柴麦秸垛,黄澄澄的小麦粒儿装成一袋袋子,送进了官府的粮仓,跨洋过海进了东洋人的口中。
锅里,锅里,黑黑的锅里,被浑水青菜汤淹灭。
饽饽,饽饽,白白胖胖的饽饽,孩子眼里的饽饽,在妈妈的泪水里爹爹的咒骂声中冲刷得荡然无存。
春去秋来的期盼,一枕黄粱,一场空。
人们怀着无奈而企盼的眼神还在等待,等待老秋大田收获的那顿饱饭。
老面兜儿这几天朦朦胧胧比谁都高兴,里里外外张罗着,火磨的机器设备检修得妥妥帖帖,就等“出荷”麦子交完后,收上新麦,开磨摇箩拉面了。
老面兜儿心里盘算着,咱这噶达的人,都有吃新拉的面的习惯和喜好,新麦拉的面总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多卖两钱儿,补补加工军粮亏欠下的亏空。
麦秋过后,火磨上只稀稀拉拉的才收上十几袋子的小麦,还都是下风口的次等麦。老面兜儿急了,派出几伙儿伙计和工人到围子里上门收购。几天下来,派出的伙计们都垂头丧气地陆陆续续空手而归。伙计们说,稻米、小麦、黄豆、棉花实行购销统制后,这个“米谷管理法 ”一张贴,家家麦子青苗才长一尺多高时,“粮谷出荷” 工作班的人,扯着红蓝白黑黄五色满洲国国旗就跟到麦地里,订下出荷数额,死拉拉的往高里瞎定。户户打麦场都有头戴“略帽”“粮谷出荷”工作班的人和头載“五芒星”帽章的军警,死死的盯着,打下的麦子,出完荷了,哪还有剩下的了?
“真是的,气得我脚跟儿都疼,一蟹不如一蟹。大锅盖,你平常没事儿时不胡吹溜哨的挺能吗,你去牛家圩子咋样儿,咋成了揭了锅盖的烀茄子,蔫啦?牛家圩子我听德增盛商号二掌柜的牛二说过,那可是麦子种植最多的圩子。在咱这跟前儿除姜家圩子外,还顶数牛家圩子了。那净是些大户,有二三十户都在四五十垧地以上,都出荷了?” 老面兜儿急得火得扔的了,掐人的问。
“掌柜的,你是不知啊!牛家圩子出荷的小麦,是比别的圩子少。可出荷工作班的人和保长牛四斤勾结,余富的小麦都让保长牛四斤搂了,一斤小麦不许出圩子。村头路口,都有自卫队把守。有谁敢偷运出圩子,自卫队就抓到村公所没收麦子不说,还要在村公所前的大榆树上吊一天,不许吃不许喝,然后送到东兴东郊修一个月飞机场。就掌柜你说的牛二,他相好的小樱桃她爹妈,想给咱镇上姑娘和外孙子送点儿麦子尝尝鲜儿,背有三十来斤麦子,没敢走圩子里的大道,从圩子后的小毛道摸出了围子,还没到江沿儿,就让人告密抓了回来。那顿打呀,一佛出生二佛涅槃,那才叫个死去活来。最后还是牛二花两钱儿,保了出来。不过,我在圩子里待那两天住在一家小酒馆里,掌柜的做些扯勾拉纤的事儿,挣点儿纤手钱。他说,他能帮咱从牛四斤手里买到麦子,我没大搭拢。我瞅他有点儿不地道,来来往往的人,不大像似正溜的人。”
“中流失船,一壶千金,啥这个那个的,你别水裆尿裤的,麻溜的,等米下锅啦呀?大锅盖,啥价你都知道,你年年整这玩意儿你,能压一厘是一厘,能压一分是一分,你带上人手,带上车,带上钱,再去牛家圩子,直接跟牛四斤谈。甩了那个小馆子掌柜的。他想扒咱的皮儿,错翻眼皮了?这打大柜上的粮栈叫株式会社购销统制了,可舍老手了?这粮价也是,小麦从几分,爬上毛(角),又从毛,爬到几毛,这要遇上战事,黑市都一块多。这饭盛的,缸尖儿啦,再盛,嗨?这牛四斤牛半斤的,他名字也长行势,这余富的麦子他搂下,还不是想多闹点儿嘎麻的。水涨船高,你跟牛四斤谈好价儿,一家一验货,一手钱一手货,一车一利索,两不拖欠,有多少要多少,全包渣喽!账房老丁呢,啊你跟去把账。再叫上看院儿的老花拳和二棍子,碰倒嘎子的也能抵挡一阵子。哎大锅盖,你骑我的马去,有个啥事儿好联络。车不够找牛二他爹。德增盛大柜上‘赶帮’用的马、车寄在那噶达买不起马的庄户人家里。使役干农活顶替寄养费,不用给工钱。草料庄户人家地里甸子里有都是,细料大柜上掏钱。这些,都是牛二爹经管着呢。大东家多会算账,多少年了,这种互补互利方式,双方都乐意,取长补短,庄户人有马有车用了,大柜上又省人工又省事儿,双赢都赚了。走喽!”
大伙儿出去准备了。大锅盖觉得老面兜儿有些不对劲,响快得叫大锅盖难以置信,一改往常蔫嘎的性子,就提醒说:
“掌柜的,你……这事儿你是不是再咂磨咂磨,我心里老犯嘀咕,不落底呀?牛四斤倒没啥,肠肥脑空的搬搬倒,他敢这样做,仗着谁的势力,背后的事儿,咱可不摸底呀?”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商机,你懂不懂?你知道的,加工军粮那会儿咱们搭进去多少,都是大东家垫上的,我不能没有良心呐?大东家为保住咱这火磨费了多少心思,低三下四的求人,他是那种人吗,这不都为了我的产业呀?我不能再拖累大东家了,亏空那么大,我得赚回来堵上。你不要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缩手缩脚的,放手干吧,我不会亏待你的。去吧,啊!” 老面兜儿激呶呶的损哧大锅盖,不容置疑的说。
大锅盖找到牛四斤,说明来意,牛四斤没打锛儿,一买一卖,两人一拍即合。小麦一车一车蚂蚁搬家似的,源源不断运回火磨,老面兜儿看着一个一个粮囤慢慢满满的高兴得合不拢嘴儿。他一边照顾工人们把小麦入囤,一边招呼工人们开工拉面,又派伙计送面到商铺上市,每天加工的面粉供不应求,甚至断档脱销,随行就市,价格一路攀升。老面兜儿进项颇丰,赚头很大。钱变麦,麦变面,面变钱,钱再变麦……资金像车轮滚动,转了圈儿。
正当老面兜儿独自一个人,坐在义兴源火磨办公房子里的红木桌子后面自饮自乐之时,一场大祸就要临头了。一双邪恶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悄悄的早早就注视着火磨眼前发生的一切,偷偷伸出罪恶的黑手,撒出鹰犬般的爪牙,窥探消息,等待时机,伺机而动。
一天中午,大锅盖带着带去的一伙收小麦的人,慌慌张张从牛家围子急冲冲跑回火磨,急三火四找到独自喝酒的老面兜儿,迈门坎儿好悬没磕喽,老面兜儿醉眼迷登的说:“别磕啦,看跩喽!急啥呀急,没一点儿稳当气儿?啥事儿,说吧!” 大锅盖抻抻脖子不眨眼儿的说:“掌柜的,大事不好了!牛、牛四斤叫瞪眼玩的自卫团的人抓走了,说是交给了警察署。”
“啊?”老面兜儿惊讶得手里捏的小酒盅,“叭”的掉在地上的青砖上,摔得粉碎,大锅盖说的话,像大簸箕的巴掌搧在老面兜儿的脸上一样疼。黄连泡的心,又洒上苦胆汁儿,翻翻的淌着血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洒上一大把盐,大脖颈儿像断了筋似的沁下了头。大锅盖说:“我访听说‘粮谷出荷’,上至国务总理大臣,下至工作班的人,当点儿官的,都是有犒劳金的。越往上越多。所以派到各圩子工作班的人,都铆足劲抬高小麦产量,刮嘘个溜干净。牛家围子工作班的人,一开始就和牛四斤玩儿了心眼儿,拿本造假的账,少收多留,卖钱后,工作班的人和牛四斤三七分成。这么划算的事儿别说牛四斤了,就搁谁不眼开呀?今儿个上半晌,工作班的谭蛋儿突然反桄子了,见钱眼开,要求和牛四斤五五分成,牛四斤哪吃过这个大烟泡儿呀,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你起白毛风,就和谭蛋儿大打出手。谭蛋哪是牛四斤的个儿呀,三拳两脚就落荒而逃。帮快到晌午了,瞪眼玩儿带人拿了本‘粮谷出荷’的真账,拿给牛四斤核对,这下牛四斤傻眼了。瞪眼玩儿当着围子里的人宣布,保长牛四斤弄虚作假,剋扣‘出荷小麦’,私自倒卖获利,被工作班的谭蛋儿检举揭发。凡不知情卖了‘出荷小麦’的村民概不追究,还没卖的按账上数额补齐。没收牛四斤非法所得,追查赃粮销路,抓出同案犯。牛四斤犯的是枪毙的重罪,逮捕交警察署羁押审讯。工作班谭蛋儿告发牛四斤有功,县上奖赏五百元,当场瞪眼玩儿就把五百块交到谭蛋儿手里。还说,望村民们大胆揭发牛四斤的不法罪行。凡告发有功者,一律受奖。后来我偷偷一访听,原来那个叫谭蛋儿的人,是协和会邓猴子跟班的人。掌柜的你说,黑龙镇就咱这么一家火磨‘等米下锅’,这里是不……”
“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底完了!指了破鞋扎了脚,这回谁也救不我了,是我自个儿找的,急功近利呀!我捏着心过了大半辈子,谨小慎微,不敢走错半步,见个蚂蚁我都绕着走,这回叫苍蝇绊了,是命啊!邓猴子,你太毒了!一招不行,又设下一计呀?上回强拧瓜没破了蔓儿,这回你又整个套傻狍子的套,拿牛四斤逗嘘我自个儿往里钻哪!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真是防不胜防哦?我鬼迷心窍,不听人劝,自作聪明,自作主张,我好糊涂啊!唉唉唉,我****妈的邓猴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