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闭上眼睛,懒得理会他。
你怀疑我、调查我,又装出幅受害人的模样,有意思么?
我玩弄你,呵呵,好像玩弄你是什么值得一做的事情似的。
别叫我恶心了,王小三你有那么重要么?
玲珑一直懒懒的,忽觉得身体有异常,睁开了眼睛。
周王轻声问道:“小铃铛,你到底是什么人?”
玲珑自嘲的微笑,“我是一个从前不孝顺父亲,现在遭到了报应的人。王小三,我现在想想从前的事便觉得无地自容,明明答应我父亲要对你冷淡,不理你,转过头便亲手画画送给你,一个写着冷淡,一个写着不理你,如此这般,忤逆我的父亲。现在我的报应来了,我喜欢的那个男人,和我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怀疑我,调查我,侮辱我。”
“世间不孝之人,合该如此。”玲珑低头看看自己,一脸厌恶。
周王拧眉,“明明是你隐瞒真实身份,居心叵测,你还有理了?”
玲珑推开他,“我要换衣服,劳驾你回避。”
玲珑站起身,周王看到她身后的衣衫上有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周王脑子嗡的一声,扯住玲珑的胳膊,气急败坏的喝问:“你身上怎么会有血?你,你又喝了什么药???”
玲珑没好气,“我好好的又没病,为什么要喝药?”见周王一幅心慌意乱的模样,哧的一笑,不屑道:“我身上有血怎么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这样的,难道你忘了不成。”
周王这才意识到玲珑只是小日子来了,恼怒的放开了玲珑。
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如果放在平时玲珑会笑吟吟欣赏的,现在却没有心情,施施然走进去,换衣服去了。
玲珑换好衣服出来,床已经铺好了,便上床睡下了。
周王替她放下账子,自己却没上床。
透过床账,玲珑看到有宫女陆陆续续进来,把榻上的锦褥换掉,把换下的衣服收走,听到周王用低沉的声音吩咐,命她们连夜清洗。
“王小三就是臭讲究多。”玲珑撇撇嘴,闭上了眼睛。
周王轻手轻脚上了床,自背后抱住她,温热的手掌放在她肚子上。
“我身上有血腥味,你爱干净,到别处去睡吧。”玲珑平静的说道。
“你这几天总爱肚子疼,我替你暖着。”周王不肯走。
“这算什么?”玲珑朦朦胧胧的想道:“算是临终关怀么?也是,就算是死牢里的犯人,临行前也有一顿好吃好喝呢。”
玲珑睡着了。
睡的很熟。
周王凝视她酣睡的侧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玲珑这一觉睡的很沉,次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是锦绣铺陈的床榻上,也不是在自己住惯的寝宫,而是置身于一个简陋、空旷的屋子,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床、桌椅,都很旧,很灰败。
“昨晚还真是临刑前的大餐啊。”玲珑咬牙。
王小三,算你狠。
桌上放着个简朴的罐子,玲珑下床过去看了看,里面是温热的红糖鸡蛋水。
“我不跟自己的肚子生气!”玲珑端起罐子,慢慢喝了下去。
喝完红糖鸡蛋水,玲珑瞅瞅四周,见连个干净帕子也没有,心中生气,举起罐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罐子应声而碎,地上一片狼藉。
房门被推开了,冬日阳光照射到屋里,,灰败的屋子似乎明亮了许多。
喻大爷站在门口,一脸的惊愕、痛惜、不敢相信。
“王小三你个大坏蛋,大混球!”玲珑看到喻大爷的这一刻,心里恨死了王小三。如果王小三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扑上去狠狠打他,杀了他也不解恨!
“女儿。”喻大爷脚步踉跄的往玲珑身边走。
“爹,小心脚下,小心脚下。”玲珑满脸陪笑,“我方才发脾气摔了个罐子,您瞧瞧这乱的……爹,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好着呢,真的,我没事!”
喻大爷双手扶住玲珑的肩膀上下打量她,潸然泪下,“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女儿,爹又不是瞎子,又不是傻子。”
玲珑鼻子酸了酸,扶喻大爷在椅子上坐上,低声把静太妃出现之后的事大略讲了讲,“……爹,王小三怀疑我,问我到底是什么人。他真是混蛋极了,我能是什么人?我从小就是喻家的姑娘,乔家的外孙女,长大后嫁了给他,我能是什么人啊。”
扶喻大爷坐好,玲珑担心地上的碎片扎到人,蹲下来把碎片拢了拢。
唉,人一旦落难,连脾气也不能随便发的。如果放在以前,不管是在喻家,还是在晨玉宫,发脾气摔了东西,让侍女收拾就行了,现在潦倒了,要自己动手。
喻大爷呆了半晌,凄惨的一笑,“爹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他昨天经历过喻家被搜查、乔氏晚上又一夜未回,整个人本就憔悴不少,这么一笑,更透出无限凄凉。
玲珑心痛,跪在父亲脚边忏悔,“爹,都怪我,都怪我不听您的话,您让我不要理会王小三的,可是我阳奉阴违……”
喻大爷轻抚玲珑的头发,怜爱道:“女儿,这怎能怪你?你和周王两情相悦,舍不得他,本是人之常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爹反对,是因为爹知道内情,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却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啊。”
玲珑身子抖了抖,低声道:“王小三一直在问我,我到底是什么人。爹,您一定知道对不对?您就告诉我吧。”
喻大爷苦笑,“从前爹一直不敢说,也无法说,可是事到如今,瞒你也不行了。”
他伸手拉起玲珑,“女儿,你没做错事,不用这样。”玲珑顺从的点头,“是,爹。”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眼巴巴的看着喻大爷。
喻大爷长长叹了口气,“事情还是要从我和你叔叔陷到山寨说起。女儿,那年你叔叔被捉,我和你娘亲只当那是拨寻常匪人,不过是求财而已,我独自一人赶车上山,想要赎回你叔叔。到了山上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玲珑身子前倾,听的异常认真。
喻大爷回想往事,脸上现出恐惧之色,“那个寨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全姓陈,但凡进了山寨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人,不是割头换颈的朋友,必死无疑!山寨头目见我斯文,不忍加害,便劝我和你叔叔一起入伙,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女儿,我哪里能答应呢?喻家世代是良民,若我贪生怕死答应入伙,家人怎么办?族人怎么办?我岂不是成了喻家的罪人么?可是若不答应,我和你叔叔便会被推出去杀了!”
玲珑想起戒备森严的山寨,彪悍野蛮、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打了个冷战。
“这个时候,萱姨来了。”喻大爷慢慢说道。
玲珑坐直了身子。
萱姨,又见萱姨。
喻大爷眼睛直直望着窗外,“我被匪徒推出来准备就死,夕阳西下,山花烂漫,一辆轻巧的青帘小马车疾驰而至,到了山寨前蓦然停下,一位脸蒙黑纱的女子傲然站立在车上!女儿,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她是萱姨,是抚养你娘亲长大的萱姨!”
“萱姨经过战乱,脸上留了伤疤,所以她当着人的面总是戴着面纱的。可是那天,当着众多匪徒的面,她迎风冷笑,取下了蒙面的黑纱!那是一张晶莹剔透的面庞,何尝有什么伤疤呢?女儿,我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和你娘亲相貌很相似,她不是什么萱姨,她和你娘亲是亲母女!一定是!”
玲珑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
喻大爷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怜惜的、无奈的看向玲珑,“女儿,她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漫山遍野的匪徒一齐跪下向她下拜,他们叫她……”喻大爷痛苦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平静多了,“王后。”
玲珑脑海中一片空白。
许久,父女二人都没有说话。
屋里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地下也能清楚的听到声响。
“原来是这样。”震惊过后,玲珑渐渐想明白了,“原来我娘不是外祖父亲生的孩子,萱姨才是她的亲娘。萱姨是陈王的王后,是传说中那个随身携带藏宝图的人,她在陈王被杀之后生下我娘,带着她隐匿在乔家,隐瞒她的身份,让她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安快乐的长大。而我,我是陈王遗腹女的女儿,陈王的外孙女。”
怪不得陈峻岩会不顾一切来救我,我是他的表妹啊。
而忠叔之所以会对我这么尽心,也是因为陈王,他知道我是陈王的外孙女。
萧家兄妹曾说过,因为受了我外祖母的恩惠,所以要保护我。他们口中的外祖母,不是已经去世的乔老太太,是萱姨,是陈王的王后。
玲珑鼻子酸了酸,低声问道:“爹爹,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您知道周王的身份之后,便竭力阻止我和他在一起,对不对?”
喻大爷苦笑,“女儿,你若嫁了平常人,不被人注意,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若嫁了周王,便是万人瞩目,怎能保证身份不被揭穿?”
玲珑泪如雨下,哽咽道:“所以,爹爹您那时候撞墙自杀,其实是想要保护我,对不对?爹爹,女儿不孝……”玲珑起身跪下,伏在喻大爷的腿上无声痛哭。
喻大爷后悔不已,“如果爹当时一头撞死了,你一定会为爹守孝三年,爹就不信以周王的身份,他能再等你三年!他另娶,你另嫁,这样一来,我的女儿就安全了,我的妻子、儿子也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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