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的世界

然而曾白头这一天终究还是没能好好休息，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都已长大的兄弟姐妹们》那边的工作人员给她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要临时给她增加一场戏，让她今天下午过去一趟。
曾白头给许时真打电话，让她过来接自己，顺便拿换洗的衣服过来，吃的也给她带点，东沄的这套房子像提前收拾过，屋子里到处都挺干净的，就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这片小区的保安系统相当完善，也不是什么人都让进，许时真在开车进大门的时候还费了点周折，这一点比曾白头目前居住的那个小区好太多了。
“呀……从此就要住进富人区了呢，曾白头。”许时真这家伙也就刚开始上岗那阵子管曾白头叫欧尼，后来渐渐就随意了，直呼其名也是常有的事。
“又不是我自己的房子。”曾白头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吃着许时真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饭菜，这也是她经过多次抗议以后才慢慢争取到的福利。
“会有那么一天的。”许时真说道：“这一次你拿奖以后，连金泰盛和曲道箐的画册都变得枪手起来了呢。”
“真的？”曾白头笑道。
“是啊，以后你的画也会越来越值钱的，很快就能自己掏钱买房子了。”许时真说。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一个小型画展而已，又不是马上就能扬名全世界。”
对于拿奖的事，曾白头自然很高兴，但她也不至于被这个奖杯给冲昏了头，不管拿不拿奖，她到底还不是曾白头吗？她的画技也不会因为一个奖杯就变得突飞猛进起来。
“不管怎么说，你的画是该涨涨价了。”许时真说道。
“那当然了。”曾白头表示认同。
“然后，我的工资也适当地给涨一涨吧？”许时真又道。
“别着急，时真啊，还是等我先脱贫再说吧。”曾白头现在还是很穷，虽然这一次的f国之行，主要费用都是由徐明栋承担，但她自己也不是不用花钱的，而且因为是跟徐明栋他们一起，消费档次也更高了，所以在花费方面一点都不比她一个人单独行动来得少。
“等这一部电影的片酬到手了以后，我应该就能有钱了。”曾白头这么说道。
“好吧。”许时真实际上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工资的事。
她上回跟曾白头一起逛街，被拍照并被误传是女同的事情，再加上上一期节目中的隐藏摄像机，许时真现在也有了一点关注度。
上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曾白头在f国参加画展，大约是没时间看播出的，许时真却非常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下了，虽然她自己只有短短的几个镜头，但这已经让她感到很高兴了。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了不是吗？就算再艰难，她还是想要试一试，看自己到底能够走多远。
她们两人到拍摄现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这部电视剧的作者告诉曾白头，他们经过讨论之后，决定给车明太和车明朗一个好的结局，放在这部电视剧的末尾。
在离开了几年之后，车明朗再一次回到这个院子里，这一天傍晚，车明太提着一个塑料袋哼着小曲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车明朗坐在屋檐下，笑着跟他打招呼说：“呀，车明太。”
这时候的车明朗，有着和她的名字一样的明朗笑容，车明太怔楞在那里，时光仿佛一下倒流回到十多年以前，在他们的母亲还未过世，在车明太和车明朗的关系还没有陷入僵局，那时候的车明朗，也曾有过这样的笑容，也曾在这片屋檐下，用这样的语气和车明太打着招呼：“呀，车明太。”
所以严格说起来，曾白头需要增加两场戏，一场是少年时候的场景，另一场则是车明朗多年以后回到这个院子里的场景。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曾白头一边让化妆师帮她化妆，一边听作者对这两个场景的讲述，他们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把这两场戏拍完，要是不能完成的话，曾白头就只好在这一期的拍摄结束后再过来一趟。
第一场戏拍的是少年时期，化妆师也已经熟门熟路了，很快就帮他们把妆容上好，道具以及灯光也都到位。
要扮演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最难把握的就是眼神，虽然说车明朗的成长过程相当坎坷，但她这时候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里不会有岁月的沉淀，她的世界依旧还很单纯。
曾白头在这方面向来做得还不错，她想象自己就是年少时的车明朗，虽然别扭敏感，但她的内心依旧还很柔软，被这个家庭收养以后，她感受到了很多温暖，尤其是这个家里的那个和她年纪相当的小儿子，他们那一阵子总是同进同出，每次一看到他，车明朗脸上便会不自觉地漾出笑容，清澈的眼眸中也同样会染上笑意。
“呀，车明太。”她这么喊道。
“干嘛啊？”此刻正往院子外面走的车明太回过头来问道。
“一起走吧。”车明朗说道。
“快点啊。”车明太果然站在院子里等她。
车明朗穿好鞋子跑了过去，两个少年人说笑着一起走出了院子，在他们身后，这个院子安静地矗立着，在院子的一角，有金黄色的树叶缓缓飘落，那是因为秋天到了。
“很好，下一场准备。”
曾白头和东沄都已经相当熟悉各自的角色，所以这场戏也拍得很顺利。
在下一场戏开拍之前，同样需要换衣服化妆，东沄那边简单，他这阵子戏份多，妆容形象方面基本上也已经有了定位，大体都只要照着原来的弄就好了，曾白头这边就比较麻烦。
对于车明朗几年以后从国外归来时的整体形象，作者也对化妆师说了自己的看法，不过还有一些具体细节需要敲定。
“发型需要换一换吧？”化妆师问道。
“当然了，车明朗这些年在国外应该过得相当随性自由，怎么可能连发型都不换。”作者说道。
“那就戴假发吧。”化妆师说着，便让他的助理拿了几顶假发过来。
但是问题来了，曾白头的头发太长太厚，就算盘得再结实，戴上假发以后还是显得头大，看着也假，这种形象在再婚男导演那里是绝对过不了关的，化妆师和作者也都不满意。
“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剪掉一些好了。”曾白头说道。
“只为了这一场戏而已啊。”化妆师顺了顺曾白头的头发，显然是感觉可惜了。
“没关系，过阵子如果拍电影的话，还会剪得更短的。”曾白头倒是很看得开。
“对了，这一次的我也抽时间看了，说是要剃板寸吗？”作者问道。
“真的吗？要把头发全部都剃掉吗？”那化妆师吃惊道。
“是啊。”曾白头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那化妆师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曾白头问他。
“白头你这么好的头发，要是剃下来做一顶假发的话……”这化妆师说到这里，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于是便改口道：“算了，还是当我没说。”
“现在就剃吗？”曾白头原本也有些犹豫，但接着她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同意了：“既然你喜欢的话，那就现在剃了吧，反正早晚都是要剃掉的，现在要是剪过一次的话，到时候大概就不能再用来做假发了吧？”
“真的可以吗？”那化妆师很激动。他们这部电视剧的首席化妆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娘娘腔，他的性向也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手上确实很有两把刷子，专业水平不容置疑。
“是啊，这些头发要是能被派上用场的话，我也很高兴。”这是曾白头的真心话。这头长发留了这么多年，光是洗发水都费了多少，能物尽其用自然是好事。
“那么……我真的给你剃掉了？”那化妆师再次确认道。
“你们那边还没好吗？动作快点！天都要黑了！”再婚男导演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很快就好了。”他们这边的人连忙答应道。
“板寸板寸。”化妆师被催得有点乱了阵脚，口里念叨着，一边又是找电剃刀，一边又是挑梳子。
“不用拿梳子了，你直接给我剃光头吧。”曾白头说这个话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了。
“你确定吗？”化妆师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嗯，偶尔也得让头皮晒晒太阳不是吗。”曾白头淡定道。
“那我剃了？”化妆师看起来像是有些忐忑的样子。
“剃吧。”曾白头说道。
剃掉头发以后，再戴上假发，看起来果然就自然多了，之后的这场戏也拍摄得很顺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车明朗和车明太在这个院子里重逢的画面也被拍得很有美感。
不过等到拍完了这场戏，曾白头换回自己的衣服，又脱掉假发以后，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了，那光秃秃的脑门，很容易会让人联想起被拔光了毛的火鸡。
“真是个疯女人。”在车上的时候，东沄看着曾白头的那颗光头这么说道。
“怎么？”曾白头一脸不爽地看着他问道。
“丑死了。”东沄说。
“丑死了吧？要分手吗？”曾白头问他。
“呀，曾白头，吃醋了吧？”东沄问道。
“什么啊，真是。”曾白头笑了笑，问他说：“今天的拍摄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嗯，因为明天还要参加的拍摄，所以才这么安排的。”东沄回答说。
“是吗。”曾白头说道。
“别装了，其实就是吃醋了吧？”东沄还是抓着刚刚那个话题不放：“呀，你这个家伙吃醋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呢。”
“你以后别再随便上我的车了，被拍照怎么办？”曾白头没接他的话。
“被说了一句头发像而已，竟然就全部剃掉了，呀……你这个家伙看来也是气性很大的类型呢。”东沄继续自说自话。
“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曾白头说道：“我并不是为了那件事才剃掉头发的。”
“那是因为什么？”东沄追问道。
“是通过各方面考量以后才做出的理智的决定。”曾白头认真道。
“呀，曾白头，我们结婚吧。”东沄突然来了一句。
“疯了吗？”曾白头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啊，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结婚吗？那你昨天晚上还……呀！你这个家伙是不打算负责吗？”东沄大声道。
前面开车的许时真都要听不下去了简直。
昨天还是一派的高贵冷艳，今天就……男人还真是多变的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