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英雄

宇宙飞船这头。
几乎是刚挂断通讯，托尼就一屁股坐到了边上的椅子里。“出了什么错？”他烦躁地说，视线落在稍前一点的浅色飞船地面上，更像是埋怨自己，“谁侵入了我的系统？”
希德依旧站在通讯器另一侧。“你觉得，贾维斯的系统是被人篡改了？”
“毫无疑问。”托尼悻悻然道，“差距只是程度多少而已——假如情况好一点，贾维斯应该还能抱有我设定的部分系统，也就是被胁迫；假如情况很糟的话……”他用力抹了把脸，“那他刚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如果在这两种中选，我更偏向于前一种。”希德说。
小时候，贾维斯就是他们的管家；后来，管家在霍华德之后过世，托尼就造出了新的电子管家。论起对贾维斯的感情来，他们兄弟俩一分都不会少。
托尼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这不是安慰，而是信任。”希德语速缓慢，声音却很坚定。“不仅是对你的，还是对贾维斯的。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时出了什么事，贾维斯也一定有能力应对。”
“多谢，先生。”电子管家很快这么回答。地球系统受到篡改，但并不能影响飞船系统。
这把熟悉的声音总算让托尼的眉头不蹙得那么紧了。虽然飞船上的程序只是地球系统的部分拷贝，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挽回，不是吗？“你刚才的话，是指我们什么时候回地球？”他望向希德。
“随便什么时候，”希德回答，“既然洛基没有死，我们也就不必寻找死亡国度了。相反地，我们还必须赶回地球帮忙！”
托尼想到这个就不爽。他们显然中了洛基的调虎离山计！“这么说起来，我们刚才没能把洛基还活着的消息通知给其他人！”
希德意识到这点，不由陷入了沉吟。“也许我们可以冒险，直接通知阿斯加德？”
托尼瞪他。“你这是要让托尔冲过来用他的大锤子干掉我们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托尔一样死心眼的。别忘了，整个阿斯加德最相信洛基的也就是托尔和弗丽嘉而已。”希德回忆，“你还记得我们和那两个神兄弟一起去瓦特阿尔海姆的情形吗？海姆达尔，那个守门人，看起来就一点也不信洛基！”
托尼很快明白了希德的意思。“这看起来像挑拨离间，”他低声嘀咕，“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他想了想又问：“这么说起来，我们能让海姆达尔送我们回地球吗？”用彩虹桥传送的话，会比依靠飞船快得多！
希德还真没想到这点。“我不清楚，这事可能需要弗丽嘉或者托尔的首肯。”因为思考，他缓慢转动眼睛，“但试试总不要紧。”
“说得没错。”托尼干脆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抬头道：“海姆达尔？能听见吗？噢，好吧，就算你能听见，我也听不见你的回答。那就这样好了。有两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第一，通知托尔或者其他任何能管事的人，洛基没有死，目前很可能在地球；第二，如果方便，就动动手把我们送回纽约，因为那里可能出了很大的坏事。”
说完之后，托尼看向希德，一脸自己都不信的样子：“托尔告诉我，这样做就行，但我总觉得不特别可靠。”他摊手，“那边真的听得见吗？”
换做是平时，希德说不定会建议托尼大喊一遍。但考虑到他们现在还是少出动静比较好，所以他只抿了抿唇：“就算海姆达尔听见了，他也需要时间汇报吧？”
托尼无话可说。而就在他准备坐回椅子的时候，飞船突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不用交换眼神，船舱的两人都在遽然而起的警报声中飞速奔向驾驶台。“……怎么了？我们碰到时空乱流了吗？”托尼大声问。“可我刚才没在航线图上看出异常！”
还没等希德回答，飞船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这回很明显了——有撞击声！他们被攻击了！
“警报，飞船下腹部受到不明物体攻击。”电子管家汇报，“隐形防护罩破裂，将于十秒内暴露原型。”
都没时间骂一句粗话，两人都飞速坐上驾驶座，让自动机械手给他们穿上装甲，而眼睛都盯着前方的屏幕。
“不明物体？看起来很钝。”希德很快出声。随着他的感知，电子屏幕上一寸一寸地展现出不明物体的形状。
托尼一边控制飞船升高，一边分神瞅着那张3d图。“它看起来像个石……不！是克里人的小型战舰！”
和黑暗精灵小型飞船的造型完全不同，克里人的小型战舰乍一看就是一坨多片页岩，根本没有流线型可言，很难想象它的风洞测试效果有多差。
但不管多差，现在它们的数量都太多了——随着希德感知的张开，他发现他们已经在不经意间陷入了克里人的包围！
“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托尼大感不解。“就算通过地毯式搜寻排除，他们来得也太多太快了！”
就像要验证这点一样，又是两声爆炸，飞船整个儿倾斜到了一边。
“自造重力系统又是第一批坏的。”希德道，语气几乎有点无奈，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浮力托着他往上飘。但安全带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所以他依旧坐在那里。“下次记得改进这个，托尼。”他一边说，一边输入克里人战舰列阵中的空隙坐标，试图计算出一条相对好的突破路线。
“如果真有下次的话！”托尼在操纵飞船躲过密集而来的炮弹，抽空喊回。
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在飞船震动中，原本放置在他们之间的小球滴溜溜地滚下台面又浮起，轻巧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原本虚虚掩住的盖子也落了下来，只剩下面一个半球以及其中晃动摇曳的黯紫烟雾。盖子落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但它立刻就被湮没在了巨大嘈杂的背景音里——不管是飞行器的嗖嗖声、玻璃碎裂的牙酸咯吱声、还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不过两秒，希德就从乌压压的飞船群中意识到了这点。“看起来，克里人像是全体出动了……罗南肯定已经知道球体是什么了！”
就在他说话的中间，飞船前部又因为炮弹爆炸起了火。那光线十分刺目，以至于两人不得不闭眼侧脸躲过。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炸飞！”托尼用自己的最大声音喊道——但他依旧怀疑希德可能听不到，因为动静实在太大了——“必须开防护罩！”
所谓的防护罩，就是希德曾经用来对付黑暗精灵的那种。暗红色，吞噬任何东西都毫不犹豫，像是让它们从宇宙上消失了。
“我知道！”因为热浪炙烤，希德整张脸都皱着，“整艘飞船，保护——”他用同样大的音量喊，然后才想到他们船上还有块宝石：“等等，现实宝石呢？”自造重力系统坏了，震动又这么厉害，那球体肯定已经滚下去了！
他挣扎着往托尼那头转脸。这一开始不容易，但随着暗红光罩的张开，动作渐渐轻松起来。但就在他能看清托尼的下一秒，他发现，托尼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挡在前部透明的头盔前，另一只手被震到半空；同时被震高的还有打开了的球体——它们都还在动，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
“不——！”
在希德看来，托尼的手和球体靠近的每分每秒都是慢动作。他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还看到自己伸出手，但都没来得及；那只手最终碰到了球体——
下一瞬间，黯淡的紫色爆炸开来，遽然明亮的紫色光线以及忽而飞起的暗色细灰充斥了他的视野——
“不——！”希德不知道自己喊了几句，又或者是多久；他只知道，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托尼在他面前被现实宝石带来的自爆所杀死！
与此同时，一道彩色炫目光柱直直地打了下来，把这艘飞船整个儿包裹住了。再下一瞬间，那些密集的炮火都失去了原本的目标，噼噼啪啪地打在其他自己人的身上——
好一幅热闹炫目的宇宙花火图！
“……那是什么？”罗南正站在战舰放下的舷板上，目睹了这一幕。等他意识到那两人已经离开战场后，他简直就是气急败坏，脸上神色都扭曲了。“怎么可能？”
他辛辛苦苦摆出了瓮中捉鳖之势，眼看就要成功，竟然在最后一秒被阿斯加德截走了？！那两个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
星云依旧跟在他身后，平时毫无表情的脸也被看见的事实震得惊呆了。
能拿到现实宝石，神域还愿意在这种紧急关头帮忙，这两个地球人看起来真是不得了的来头！
好半晌，她才小声道：“最高指控者……”
“说！”罗南现在怒火满值，只想着踏平阿斯加德。
“我刚刚好像看见……在阿斯加德的彩虹桥到达之前，那艘飞船好像就从内部爆炸了。”星云谨慎道。“看起来是紫色的光。”
罗南的视力一点也不差，当然也捕捉到了这种情形。现实宝石就是深紫色，实在不可能不让人想多。“你想说什么？那两人可能死了？”
“我不能确定。”星云赶紧道，“我只是怀疑。试想，能毫无声息地把现实宝石偷走，这时候就不该出这种意外，不是吗？如果会发生的话，那第一次就该发生了！”
“你的意思……”罗南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点。“那两个人里，其实还是有个是地球人？”
星云点头。“如果真的是，”她飞快地说，“我们接下来大概只需要追捕一个了。”
罗南没点头也没摇头。
在他看来，这未必是件好事。据他所知，那两个地球人是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肯定意味着两人关系比一般人更紧密，不然也不会一起离开地球、到仙女座星系来。
如果其中有个是货真价实的地球人，那就意味着他会是另一个的弱点。甚至有可能，另一个人把现实宝石偷走却不使用，就是为了维持他们的现状。
但如果像星云猜测的一样，那个地球人在爆炸中死亡，剩下的那个就失去了所有束缚。本来，对方手里有两块无限宝石，他们已经处于下风；但好在对方看起来不想不使用它们。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因此性格大变，那他们想要切入就会变得更难！
“传令下去，我们去地球。”罗南冷不防吩咐道。
“……为什么？”星云大吃一惊。她根本想不到，罗南为什么要把军|队开拔到地球。明明，带走那两人的是阿斯加德，不是吗？而且，当罗南说“我们”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主力全部要去！
“如果失去了旧的弱点，就给他制造一个新的！”罗南声音极冷。球体已经在他的眼皮底下跑掉了两次，他决不允许第三次发生！
前一分钟，阿斯加德。
“砰——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位于彩虹桥末端的整个金球都摇晃起来，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原本光滑的表面上迅速蔓延。但大概是运气好，它剧烈地动了几下，最终并没有掉下桥下的无限深渊，也没有崩成粉碎。
金球中，不论是托尔还是海姆达尔，都被爆炸带起来的强大横波震得飞了出去。海姆达尔撞到了圆形的天花板上再掉下来；而托尔则直接飞到了彩虹桥上，连翻十几个滚才停下来，险险地到了桥边。
“咳咳！”托尔猛喘了几口气，这才感觉从眼冒金星的情况里缓了出来。顾不上查看自己，他猛地翻身爬起，跑回金球。“海姆达尔？”他大声唤道。“你还好吗？”
“很走运了，没死。”海姆达尔中气不足的声音透过一片浓重的烟尘传出来。
隐约能看到声音来源方向有个跪着的人影，托尔放下了点心。他一手在面前扇着，一手提着锤子，估摸着方向，往更深的烟尘中走去。“托尼？希德？”他叫道。
“暂时别过来。”希德的声音很快回答了他。
托尔堪堪站住脚。虽然他不特别清楚希德为什么这么说，但他相信希德，对方绝不会无缘无故要求他这么做。“托尼在你边上吗？他还好吗？”虽然他现在满心想知道洛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但显然，不能操之过急。
希德的回答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就掉了好几个情绪阶梯。“恐怕不太好。”
烟尘依旧四处弥漫，但依靠灵魂宝石，他已经能看见托尼的模样——对方躺在地上，一整条右臂都消失了，一动不动。必须补充，托尼现在完全没有意识，脑部活动完全中止。
当然了，没有血。或者说，原本有一点，但被希德控制着不流出来。他动用灵魂宝石时已经晚了，以至于没保住托尼的右手。相比于彻底的灰飞烟灭，手没了已经能说是非常好的结果；但……现实宝石呢？
他小心地把趴覆在地的人翻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一闪一闪的紫光。
过了一小会儿，烟雾终于散去，托尔能看到斯塔克两兄弟了。这时他才发现，希德叫他别动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再走两步，那就该踩到托尼了。
就算是这样，托尔也几乎不能抑制地叫出来：“你哥哥的手……？”
他是听海姆达尔说，托尼和希德在寻找死亡国度的路上得到了现实宝石，并因此被克里人军|团围攻。在他接到消息、到达金球时，斯塔克兄弟俩已经身陷重围。他立即做出了转移两人的决定，但是现在……还是晚了一步吗？
“不，你们已经很及时，但我们发生了个意外。”希德跪在托尼身边，仔细检查托尼的眼睑和脉搏，“我们本来能全身而退，但托尼不小心碰到了现实宝石。”
海姆达尔此时也捂着胸口从边上走近，闻言惊呆了：“他碰到了现实宝石？”那竟然还能剩这么大一个身体？然后，他意识到他的思考方向不对：“你用灵魂宝石保住了你哥哥？”
希德点头，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托尼。“好消息是，我没让死亡女神带走托尼的灵魂。坏消息是，”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向托尔，“它好像跑到托尼心脏里去了。”
闻言，托尔和海姆达尔的视线都落在了托尼胸口。托尼的盔甲胸前有个透明窗设计，能看到里头的反应堆光芒——它原来是一种光亮的浅蓝，这会儿变成了更亮的浅紫，平静稳定。
托尔脸上神色变幻了一阵，最终蹲下来。“就算是我，拿到现实宝石可能也好受不了。”他端详着托尼安详的脸，仔细察看，“但他看起来就是睡着了。”说着，他微微抬眼，注视希德，“这情况和你上次一样吗？剧烈的副作用？区别只是不同的无限宝石带来的？”
希德很想点头，但他只能摇头。“我不知道。除了它叫现实宝石之外，我对它一无所知。”要不是他身上有两块无限宝石，哪儿有阻止第三块无限宝石让托尼变成飞灰的强大力量？
两人面面相觑。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需要治疗和休息。”托尔最终下了个结论。他复又站起来，问希德：“你要把你哥哥留在阿斯加德吗？母后会把他照料得很好的。然后我们一起去中庭，解决洛基和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问题？”
这回，希德惊讶地盯着托尔。“你相信洛基没死？”反应和他们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托尔露出了个惊喜和愤怒交织的笑容。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他眼下积聚了一些短时间内无法挥散的青色阴影。这加上黯淡的金发，让他看起来比上一次憔悴，以至于整个儿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惨淡。“一半一半吧。”
这解释很简略，但希德立刻就明白了——一半的托尔不希望洛基再次欺骗他，另一半的托尔则希望洛基真的没有死。这两种想法如此矛盾，以至于托尔一时间也下不了决断，只能让事实来替他验证。
想到这里，希德低头看了看依旧闭着眼睛的托尼。情感上，他想看到托尼没事，至少等到那条手臂重新长出来；但理智却告诉他，没有时间等下去——洛基没死，贾维斯系统被篡改，复仇者联盟很可能已经陷入险境……
他能什么都不做、仅仅待在托尼身边、等着托尼醒过来吗？
还有，阿斯加德彩虹桥的光束如此显眼，克里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如果目前的问题不解决，就一直积压到它们同时爆发吗？
更别说，居心叵测的人从来就不少。如果他和托尼身上总共有三块无限宝石的事情宣扬开去，那找上门来的麻烦还会少吗？罗南、灭霸、死亡女神，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你的建议是对的。”沉默几秒后，希德这么说。“把托尼留在阿斯加德，会比我带他到中庭更让我放心。”
托尔暗自松了口气。希德看托尼那眼神，差点让他以为希德会拒绝他的提议呢！“那我们把托尼送回金宫，”他很快接上，“路上的时间，就让海姆达尔和我们简单讲述下他看到的中庭到底怎么了。”
希德点头同意，不过又补充了一点。“托尼在阿斯加德的事情必须保密。不仅仅为了托尼本身的安全，也为了整个阿斯加德的安全。”他和托尔马上要去地球，那如果此间阿斯加德遭到攻击要怎么办？
托尔一凛。奥丁还在沉睡，希德的担心相当有道理。“我会让四武士提高警惕。”他转头打量了一下金球内部，“彩虹桥应该能再坚持一阵子，我们尽量速战速决！”
“没错。”希德道，又看了托尼一眼，声音变得从所未有的冷。他改变主意了——如果某些人不愿意给他们留下和平的话，他就会让那些人都知道，死这个词到底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