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

三千年之吻

落日残阳下。
身着白衣的闾丘负手静静的站在窗边,阳光照在了他的侧脸上,带点蛊惑朦胧的意味。元官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她却是不想要出声打扰他。
屋子里边。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细长。朦胧昏黄的影像里,折射着过去的一切。过去,她也曾这样静静的呆在他的旁边,细细的端详着他思索的模样。那样迷人,那样专注。此时此刻,她却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醒了。”闾丘转过身来,细细的看着她。他的发很黑,如墨。此刻,风微微的吹起他的鬓发,带点凌乱的美感。元官不觉有些看痴了,而后微微的垂下眼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然换上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葱绿色衣物。
虽是如此,她却还是从梳妆镜里看见了自己脸上还有手上的疤痕。那样丑陋。转念,她应道:“嗯。”
闾丘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对她说道:“饿了吧。”她抬眼看向他,心里带着莫名的悸动。她看向他的眸子,也带着微微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轻声说道:“是有点饿了。”漫漫阳光里,他向她伸出手来说:“我带你去前堂吃饭。”
他知道她的身体薄弱。遂伸出手来让她扶住。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元官就伸出手来反握住他的。
那一瞬间,元官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就好像,很多年前。她误闯入闾丘的房间之内。偶然看到一出美男出浴的画面。
神识回到现在,元官看着身旁扶持着她的男子,幻想着如果能有一辈子那样长的时光与他一起走下去就好了。
闾丘,闾丘。
我曾经有多喜欢你,你知道吗?
……
可惜的是,这一切哪怕到子车死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他只当她是丧心病狂之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因为他还在,不过是失忆了变成一个凡人罢了。不管怎样,他还在,未娶,她便还会有机会。
她闻着他身上的檀木香,有着一瞬间的晃神。晃神间想起的都是那些往日的回忆。不知觉中,已是到了前堂,饭桌上,已是有一个老者坐在了椅子上面,敲着拐杖,说道:“怎么这样久,是叫我老头子等你……”
话还没说完,老者便顿住。他的目光落在元官的身上,元官也看着他。脑海中仿佛有千言万语闪过,却是不知要从何说起。
父神?
元官在心里呢喃道。
所谓的父神便是开创天地,定下天地法则的羲和。他便是远古孕育着九重天上众神并将他们诞下的父神。但凡是父神诞下的子女,统称为上神。地位比之玉帝更为崇高。而元官和闾丘便都是父神的孩子。
元官还不知该要如何开口的时候,闾丘便轻声唤道:“让爹等久了。”元官哽咽着喉咙,想要说些什么,双眼却是已然模糊。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略有异样的声音:“伯父,好。”
4千年之吻
一句“伯父好。”不知为何就让老者的双眼湿润起来。他连忙召唤着人坐下吃饭。等人吃完饭,三三两两的散去的时候,父神才叫住元官说道:“丫头,我看你与我甚是投缘,就陪着伯父我好好的聊上一会吧。”
元官连忙应了声好,
等闾丘也随着府里的众多家眷一齐离开后,父神才开口说道:“元官,这千万年来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元官的眸子一湿,想到这千万年来的过往,也不知该要如何开口,她只轻描淡写的敷衍一句道:“不过是贪玩到外边走走。”
父神却是一眼看透她,说道:“贪玩能弄到脸上和手上留下两道这样长的疤痕?”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你莫要当为父是三岁小孩子才是。”说到这里,元官还是沉默。过了半晌,父神羲和才开口说道:“往事我们也别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闾丘找到子车的转世……”父神的话还没有说完。元官就咬了下嘴唇,指甲几乎是陷进了掌心的肉之中。
元官说道:“父神也知道子车?”
父神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当然知道,闾丘为了她这千万来几乎就是行尸走肉一样的过活着,”父神羲和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为此,为父特地喂了他喝下忘川水,好让他忘却前尘往事,同时让他投入轮回道当一世的凡人,找到子车,再让他们一续前缘,好解了前世思念之苦。”
父神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便觉得口渴,便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缓缓的喝下。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元官的复杂心思,原来,他们终究还是要在一起的。不管怎样也好,元官想到。
是夜。
闾丘还未睡着。这世的他兼当着辅国大将军的职责,自是有很多的军家事物要处理。元官也不打扰他,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就像前世无数个白天夜晚一般。她总是习惯以着这样的方式与人相处。
而闾丘却是会偶尔和她说上一两句话。
长夜漫漫。
元官用手臂撑着脑袋。双眼微微的眯起。欲睡还醒的模样。她依旧是那样喜欢看着他,看着闾丘翻阅兵书时的模样,那样专注,那样迷人。
等闾丘批阅完兵书奏折的时候,已是子时。他抬起眼的刹那恰好看见元官正眯着睡眼,微微的睁开看着他的模样。三分魅惑,四分睡意,还有三分动情。种种恰到好处。闾丘看着她,微微的叹口气。勉强的遮掩住心中的悸动,他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心里暗暗想到,这么大个人了,居然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也真是难为她了。
顺着明艳的烛光看去,如若可以忽略掉她脸上已然结痂的疤痕,她还是非常好看的一个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闾丘不由来的一愣。
他在问他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龌蹉的想法。
他微微地垂下眼睑,突然低声笑了声。刚好元官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微微的呢喃了声:“嗯?”下一秒,他们的唇瓣就在不经意间接在了一处。
窗外,偶尔有几朵桃花凋零,却无损屋内的旖旎风光。
5战事骤起
这一吻,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光阴。他们都睁着双眼看着彼此。那种眼神,仿佛就是要刻入对方的生命里去一般的动人。许久,许久。他们才分了开来。谁都没有先开口,洋溢在屋子里的都是可怕的沉默。
元官微微的低下头来,不敢看他。轻声的说道:“我先走了。”闾丘没有出声阻拦,脸上依旧是那种夺目的淡淡微笑。他嘴角微勾,说道:“你的房间就在出门左拐后的第二个房间。”
出门左拐后的第二个房间?
也就是在闾丘房间的隔壁。
元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知道当她走出闾丘的书房的时候,整颗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天上一轮弯月。
明亮的似乎要将所有的星辰都给压的黯淡无光。
屋子里边。
闾丘坐在交椅上,径自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而后浅浅的呷上一口。白底青边的茶杯被玩转在手里,他微微的低下眼睑,瞥了瞥半跪在他足跟前的士兵。“你说,”顿了顿,闾丘抬眼看去前方,眼眸里一片清明的神色:“边关告急是么?”
他问道。
士兵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报将军,是的。边关八百里急报。希望将军能带兵抵挡大天禧国的来犯。”其实,对于这件事情,闾丘本是想答应的,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一句:“此事还需等皇上下旨方能行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闾丘又不免想起皇帝那因纵欲过度而苍白虚弱的脸面。微微的叹了口气后,便是径自为自己再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浅浅的喝上一口。
如若不听皇上的旨意就贸然出兵,不免又会在那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心里中下个以权谋私的念想。想来,还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为好。
“是。”士兵回应道,而后面色沉重的退了下去。
幽幽烛光里,闾丘用两手撑在布兵图的两侧,在最左边,则是放置了一大堆的兵书要义。
此夜无话。
在元官的房间里边,她也是辗转反复不能入眠。她穿着白色的里衣,万千青丝任其随意的散落在榻上,她脸上,背上,手上的伤痕已然结痂。却还是可以看到当初刻其入骨的力道。想来是有多恨一个人才能下此狠手?
元官轻轻的摸上手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心下有些震颤,却是轻声的笑了出来。笑声里含着抽泣。不知是悲,或喜。
这个夜很静很静。静到就连窗外知了的鸣叫声都可听得一清二楚。“吱吱——吱吱——”偶尔也会有几只萤火虫飞到窗纸上边,像是靠近人的星星,为心里的孤寂点着了方向。就在这时,元官忽的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闾丘还未遇到子车之前。在天地已然开辟出来的短短时间里,她和闾丘一起坐在人间的大石上,享受着晚风呼呼的吹过耳边的时刻。
听闾丘吹奏出笛声。悠悠扬扬,一声接着一声。她轻轻的靠在闾丘的肩膀上,说道:“闾丘,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闾丘停下,抬眼看着天上的星辰,说道:“傻瓜,怎么会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
……
很多年后,当元官想起这件往事的时候,都会笑着与闾丘说上这么一句:“其实,我们那时候都不会知道彼此之间会分离那么长的时间。”
那般长的几乎要让人窒息而死。
是千万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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