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0-
“应该只是恶作剧吧?”唐之曼怀抱着一线希望, 只是下意识压低的声音中仍难免泄露出一丝颤抖。
“可是……万一呢?”
楚湉湉的心砰砰直跳, 全身都因恐惧而僵硬, 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寄信人显然不可能指望她把不明粉末吃下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会由吸入引起感染, 那么粉末中应该含有病菌孢子, 不管是炭疽,还是别的什么要命的病菌……
她不知不觉中更加放轻了呼吸,更微微抬起脸, 避免呼出的气流吹到粉末上,造成扩散。
“唐小姐,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把这作为一起严重的生化灾害事件来对待。”见唐之曼以眼神表示同意, 她接着道,“我们尽量保持静止, 避免粉末扩散。你离得比较近, 腿也比较长,能不能试试在保持手不动的情况下, 用脚尖摁一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按钮?”
唐之曼明白她是想通知陈秘书。
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情境下, 唐之曼都会觉得自己维持身体不动,伸长一条腿去够桌角的按钮的姿势太没有形象太滑稽,可现在, 她只是无比庆幸自己平时坚持练瑜伽。
“湉湉?”
陈秘书的声音响起, 楚湉湉舔了舔干燥的唇, “陈姐, 刚才那封信是恐吓信,里面装有不明白色粉末,和一张写着‘你必死无疑’的纸。我和唐小姐都沾到了,我们怀疑可能是炭疽之类的毒物——请保持冷静,照我说的做。”
“第一,立刻关闭这栋楼的空气循环系统。”
“第二,报警,通知消防部门。”
“第三,按照顾氏的突发事件应对章程,紧急疏散员工,从顶楼开始,依次向下,注意不要引起恐慌,以免发生踩踏。”
陈秘书整个脑袋都是木的,直到听到电话里一句“赶紧行动!”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跳了起来,“我的天啊……我、我明白了。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得到“暂时没发现特别的症状”的答复,她立刻行动了起来。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外间的动静,只有保持着通话状态的内线电话中,不时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对不起啊唐小姐,是我连累你了。”楚湉湉几乎不敢去思考,如果白色粉末真的是炭疽,一旦感染,致死率非常高……信是寄给她的,她还算得上是避无可避,可唐之曼完全就是倒霉撞上了啊。
她想,她到目前为止能保持住这样的冷静,有一部分原因,得归于唐之曼没有惊慌失措。
恐慌是一种极具传染性的情绪,往往令人失去理智,让糟糕的失态变得更不可挽回。无端被卷入这种可能致命的无妄之灾,唐之曼肯定也是害怕的吧?害怕归害怕,可她仍能冷静判断形势,默默与她配合,楚湉湉不由敬佩她出众的涵养和心理素质。
难怪顾老爷子看重她啊……
唐之曼垂眸看着手指上的粉末,想要叹气,又硬生生忍住。
“楚小姐有什么仇人吗?”她想到了楚湉湉的姑姑一家,又下意识否定。实在难以想象血缘亲人会做出这种事。
“没有啊……或许我姑姑他们算吧,因为官司的事情?”楚湉湉想不通,“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我跟顾显的关系,就算寄恐吓信,也不可能寄来这里吧?”
唐之曼心头猛地一咯噔。
想到顾显,楚湉湉心里酸酸的,半是思念,半是庆幸,“还好顾显不在,信没到他手上,不是他拆的……等他明天回来,一切应该都已经清理好,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等到顾显回来。还有妈妈……顾显会帮她照顾好妈妈吧?
唐之曼正要张口,正当此时,办公室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被缓缓推开。下一秒,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让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楚湉湉一口气梗在喉间,圆睁着眼睛,盯着动作轻柔关上门,又缓步接近的男人,无比希望自己是看到了幻觉,“我……”
她想质问他来干什么,傻了吗,不要命了吗?可是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婆别怕,我回来了。”顾显下半张脸被医用口罩遮着,喘息略有些急促,露出的眉眼中透着担忧。长腿三两步跨到楚湉湉身后,他瞥了眼地上的纸和她腿上散落的粉末,“消防检疫的生化紧急救援小组马上就到,这是我车上急救箱里的口罩,我先给你戴上。”
小心地调整好口罩,确认她的口鼻都被遮严,顾显给唐之曼也戴上口罩,然后重又回到她身边。
“吓坏了吗?”蒙着口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却挡不住期间蕴含着的深情与温柔,“紧赶慢赶,提前了一天回来,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还没到家……别怕,没事了,我陪着你。”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下了飞机,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满心都是她见他提前归来的惊喜反应。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得知消息时的恐慌——他想也不想地命令司机全速赶往公司,跳下车,不顾助理阻拦,逆着疏散人流一路向上狂奔,满脑子都是她害怕哭泣的无助模样。
唐之曼忽然想起不知道在那儿看过的一句话——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只不过人家暖的不是你罢了。
楚湉湉眼眶瞬间红了,他在身边,她一直竭力压制着的恐惧惊慌仿佛全部化为了委屈,空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然而现在不是撒娇要安慰的时候,她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陪什么陪啊!你快出去!你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拦住你?赶紧出去,离这里远一点!”
如果不是不敢动,她简直想把他推出去!
顾显抹去她眼梢的泪珠,“好好好,我马上就出去。别担心,小时候我母亲让大和尚给我算过,说我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在门外。”
楚湉湉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
所幸紧急救援小组很快赶了过来,一队人全身白色生化防护服,戴着厚厚的防护面屏,拎着几个箱子的工具设备。给三人重新换上专业的隔离口罩,领头的组长依次询问过是否有呼吸困难、胸痛、头晕等等症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拿出特制的密封袋,开始小心地移除两位女士身上沾染的白色粉末。
“好了,现在请唐小姐和楚小姐慢慢站起来。不用着急,慢慢来。看到旁边的橘红色隔离舱了吗?那是移动式负压隔离舱。我需要你们走进去,动作放轻,不急,慢慢来……”
楚湉湉屏着呼吸尝试起立,这时才感觉到自己两腿都麻木了,下意识看向唐之曼,发现对方也是一样软着腿两股战战,不由相视苦笑一下。然后目光投向被隔在外间走廊里的顾显,以眼神示意他自己不要紧。
接下来,隔离舱里的两人被要求脱掉身上穿的可能被污染的衣服,换上救援队给的一套宽大的t恤和裤子。与此同时,取了粉末样本的检疫专家正在现场紧急核验确定粉末的成分。
“他真的很紧张你。”唐之曼看向被拦在外间,谨慎起见也被要求换了套衣服的的顾显,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旁边的楚湉湉。直到现在她仍难以置信,这个男人——这个精于计算,将权衡利弊得失印入骨子里的男人,竟然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楚湉湉羞涩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对她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出了这种事情,把你卷了进来……”
“我未必无辜。”唐之曼突然道。
对上楚湉湉不解的眼神,她踌躇一瞬,还是决定说清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顾显势必会调查,到时候被他查出了什么,只会更糟糕。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再劝说你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关闭了中央空调系统而空气格外憋闷,还是由于戴着口罩的关系,仿佛有什么压迫着她的呼吸。她闭了闭眼睛,庆幸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的神情,“现在看来,的确是我在自取其辱了,就连上天也作出了指示。”
她把自己向母亲提起楚家围绕着楚凌远的遗产而产生的恩恩怨怨,她母亲由此受到启发,或许向楚凌莲一系透露了楚湉湉和顾显的关系,和盘托出。
“如果今天这件事跟他们有关,那么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的……丧心病狂。”
楚湉湉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全身防护服的救援组长从隔间出来,她顾不上唐之曼刚吐露的信息,两人都转头看向救援组长,目光灼灼。
救援组长抬手揭开防护服的面罩,露出释然笑容,“是婴儿爽身粉。”
“……什么?”楚湉湉呆呆的下意识问,不待救援组长再次重复,仿佛有股旋风刮到眼前,下一秒,隔离舱门打开,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紧紧的,温暖的,带着一丝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顾显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啄吻她的发顶,“只是爽身粉,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
“哦……”楚湉湉回抱住他,余光瞥见还在忙碌清理现场的救援队员,“那……是不是我太小题大做,搞出这么大的麻烦?”她咬着唇,“还害消防员们白跑一趟……”
“可别这么说!”回答她的是救援组组长,“遇到这种疑似危险生化袭击事件,第一时间报警处理是正确的,你做的很好。刚才我了解到你还吩咐把大楼的空调系统关闭掉?这是很明智的反应,如果是真的炭疽一类粉末,一旦顺着空调系统扩散,后果将不堪设想。关闭空调,疏散人员,都是及其重要的措施。”
楚湉湉这才松了口气,“没做错就好……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只记得之前在实习入职培训的时候,手册上有讲到一些紧急情况应对方法。”
“你还想要多少经验?想吓死我吗?”顾显瞪她。
唐之曼杵在一旁,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顾总,楚小姐,这边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接我,恕我先行一步。”
她感觉到顾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无形中有股如有实质的压力。须臾,见他点头淡淡道,“唐小姐稍等一下,今天的事件性质恶劣,警方会需要在场人员做个笔录。”
唐之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然。”
紧急救援小组陆续撤离,警方采集了包括那封恐吓信在内的物证,又依次做完笔录,有待接下来进一步调查,才撤掉了顾氏楼内各处的隔离带,宣告整件事情进入继续调查阶段。
吩咐李助理留下来处理后续,顾显牵起楚湉湉,径直回了家。
是先前他们一起住过的家。
直到离开顾氏,惊魂未定的心渐渐归位,后怕这种感觉才犹如涨潮的水,一点点侵蚀而来。楚湉湉先给方舒窈打了个视频电话,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只是一场虚惊。
“简直丧心病狂!”方舒窈已然认定必是楚凌莲一系干的,“这不是恐怖分子么,啊?怎么能这样!”柔善如她,连句骂人的难听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翻来覆去地质问,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如此恶毒下作。
楚湉湉连连安抚她,听她表示要动身过来,顾显道:“岳母别着急,对方显然毫无下限,在有足够的证据抓人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更为安全。我父亲马上会到你那边,公寓附近我也安排了安保,湉湉在我身边,安全你可以放心。”
敏感时期,方舒窈虽想陪在女儿身边,但也不愿给躲在暗处的凶手以可乘之机,只得先应下了。
进了门,楚湉湉只来得及跟一脸惊喜的朱嫂打了个招呼,便被打横抱起,在朱嫂了然的暧昧笑容中,被抱去了主卧,接着继续向前,进了浴室,才被放下地。
她扶着顾显的手臂站稳,察觉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忙按住他的手,“那个……”
虽然只是婴儿爽身粉,但配上那几个不详的红色大字,怎么想都还是让人浑身膈应。她当然想好好洗个澡,让水流冲刷掉这种不爽利的感觉,但是……
“嗯?怎么了宝贝?”顾显手上动作不停,她护住上面护不住下面,很快t恤便失守了。
救援队不可能提供内衣,所以她t恤下面是空的,雪白饱满的浑圆显露无遗,小兔子一般弹了弹。男人眸色转深,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你……”虽然不是没被他看过,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楚湉湉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害羞,抬手捂胸间,大了太多完全不合身的裤子也被丢了出去。
“我?”顾显挑眉,倏然作恍悟状,“哦!宝贝是觉得不公平,对吧?放心吧,我也脱——还是说,老婆想动手?”
楚湉湉全身都要烧了起来,转念想到今天搞不好小命都要交待了,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孝敬妈妈,才只睡过一次顾显……更重要的是,不管之前再怎么死撑着努力保持冷静,可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交织,她索性把心一横,“站着别动,乖一点!”
顾显兴味十足,任由她红着脸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她的羞涩那么可爱,偷眼打量他时,眸中的喜爱迷恋之色令他如同喝了陈酿美酒一般,醺醺然欲醉,又仿佛漫步云端,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抱起她,让她双腿盘住他腰间,一手打开淋浴。柔和温暖的水流如瀑布般哗啦啦从花洒中洒落下来,他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于唇舌相贴间含含糊糊,“老婆,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嗯……”楚湉湉回应着他的吻,“想的……好想你……”
一个澡从浴室洗到床上,楚湉湉早已被他挑逗得好像化成了一滩蜜水。七荤八素间,她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然闪过陶香筠那句什么小别胜新婚,一定会被他折腾得厉害,进而又回想起再之前聊过的,要交流感受……
“等……等一下。”她娇喘着,却不知自己桃花小脸鲜红欲滴,眸中春水潋滟的模样,让顾显不仅不想等,更不能等,只想不顾一切地与她融为一体。
“啊……”她忍不住一声抽气,指尖扣进他后背紧绷的肌肉里,“你……你怎么突然就……”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不再像前一次那样疼痛难受——一开始的稍许不适感很快被强烈的感觉取代,她不自觉的开始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温柔又刚猛的节奏中。
她感觉自己仿佛乘着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央,随着汹涌的海潮,被一波一波的浪头一次次卷起落下,又像是城门失守的守将,任由他在自己的城内肆虐进攻横行。
待到风平浪静,她已然累得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了。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把什么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来不及思考,下一瞬,她终是抗不过倦意,沉沉陷入了昏睡。
顾显爱怜地抚过她鬓边汗湿的发丝,一下下啄吻微张着的红润唇瓣。她就在他身边,轻柔均匀的呼吸带着一丝暖意,睡得安心香甜。他堆积多日的思念与渴望得到些微纾解,自听闻恐吓信与可怕的白色粉末后一直紧揪着的心总算舒展开来。
扯过毯子给她盖好,他起身披上衣服,去书房打电话给李助理,询问调查进度。
大楼的信件收发室是首要调查对象,寄信人显然钻了内部信件的空子,也利用了他和湉湉的关系的敏感性。如果是外来的快递或信件,交到他的办公室之前,秘书组会先筛选一遍。而寄往他的办公室,收件人却是湉湉,又是内部信件,知晓他和湉湉的关系暂时保密的陈秘书,才会特殊对待那封信,导致信件真的到了湉湉手上。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李助理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抽调出一个调查组,配合警方,细细梳理近两日收发室的所有人员往来。
信已送往警方技术部门检查,希望能提取到指纹之类有用的线索,查看监控也需要时间。顾显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吩咐朱嫂,“湉湉今天受了惊吓,我给她喝的水里有安神成分,她应该会睡上一会儿。要是她醒早了,就说我回大宅看下祖父,很快就回来,让她先吃点东西。”
朱嫂连连点头,心中大感欣慰。这都多久了,总算把人拐回来了啊……
回到大宅,在宁秘书的引领下,顾显在花园的凉亭里见到顾老爷子。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副国际象棋棋盘,老人对着残局,正凝眉思索。
顾显看了一眼棋局,“马象杀王?先kd4 ke3,要逼迫黑王退往边角,ne6……”
“观棋不语。”顾老爷子抬眼瞪他。
顾显闭上嘴,索性坐到对面,直接动手,移动双方棋子,直至将黑王围堵至角落,插翅难飞,“将军。”
顾老爷子:“……”
挥挥手让宁秘书撤下棋盘,佣人为祖孙二人上了新茶,老爷子端起茶杯,眼也不抬,“出事了?”
“万幸,只是一场虚惊。”顾显并不意外老爷子已经得了信,“这件事,如果我的推断正确,和祖父也不无关系。”
“哦?”顾老爷子倒不会误解他是在指责自己有嫌疑,毕竟是在他身边带大的孙子,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有意使用普通粉末,随恐吓信寄给湉湉,意图不在害人性命,只想制造一起恐慌,而另一种,则是凶手以为信中夹的就是致命的病毒粉末,他不仅想制造恐慌,更想要湉湉的命,至于顾氏其他受到波及的人,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顾显忍不住后槽牙紧咬,手握成拳,“即使是前者,一场恐慌也能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祖父大概看到了,现在网上众说纷纭,各种小道谣言散播不少。而如果是后者,湉湉首当其冲会有生命危险,如若不慎,更可能造成顾氏楼内的大规模伤亡,由于这样一起灾祸,办公场所至少会部分封禁,势必影响顾氏的正常运行,更不用提这种□□对集团旗下上市公司股价的影响。”
“另外还有一点,相信祖父也想到了——我的行踪不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如果不是我出差未归,而是照常在公司,收到这样一封奇怪的信件,万一我替湉湉拆开了呢?”
顾老爷子枯枝般的手猛地一抖,茶杯盖子磕在杯沿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显接着道:“想到这里,祖父想必会厌恶上湉湉,所有一切都只是针对她的恶意,却波及到了顾氏,还可能连累到我,进而因为无人领导而拖累顾氏。这是顺理成章的迁怒,不是吗?”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难道不应当吗?”
这段时间,那小丫头隔几天就会跑过来一趟,第二回说是来为前一回言辞太激烈致歉,后来就直言是来讨他欢心的。
讨人欢心难道不是该在潜移默化间不着痕迹地讨好对方?直接说出来还让他怎么被讨好?还是说,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做法?
倒是她一口一个“爷爷”,听起来比顾显硬邦邦冷冰冰的“祖父”,好像要顺耳那么一点点。
顾显道:“所以我可以断定,以凶手的恶意程度,绝不会满足于使用普通粉末,那人必然以为信中所夹的,就是炭疽或者蓖麻/毒素一类的致命毒物。杀人诛心,凶手故意把信寄到我的办公室,想要的不仅是湉湉的命,更想要她因为连累了顾氏而被顾家厌憎,无论生死都无法进顾家的门,为此不惜将顾氏大楼里所有的员工都置于危险之中。而祖父您的反应,也被当作一把好用的刀,一并算计了进去。”
他笑笑,“当然,这些祖父肯定也想到了。”
顾老爷子人老成精,如果有人以为他年纪大了老糊涂就好糊弄,那可是打错算盘了。在听闻顾氏出事的始末后,联系近段时日前后种种,他自然很快便想到了各种可能的动机与后果。
“听说当时唐家丫头也在?”他抚着座椅扶手上的雕花,突然问。
“是的。”
唐之曼的在场,说明这件事其中即便有唐家的手笔,至少夹带致命私货的恐吓信这一招,不是唐家直接参与的。
事实上,唐母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唐之曼回到家里,亲眼确认女儿安好,她才泄出一口气,抱着女儿直哭。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啊!我只是让人把那对母女背后的靠山是顾家父子透露给了楚家人,暗示了一下弄倒她们靠山最快的法子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让她们声名狼藉,好让老爷子出手除掉她们。我哪里想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想到她那么丧心病狂,居然想拖整个顾氏下水啊……还差点害了你……”
唐之曼叹了口气,“我已经把事情都和楚湉湉说了。”
“什么?!”唐母圆睁着一双泪眼,几乎是失声尖叫,“你告诉她干什么?!”
“妈妈,顾显肯定会查,查到我们掺和在其中,只是早晚的事情,与其被动,不如尽量设法减小损害。楚湉湉单纯心软,我看得出来,她因夺我所爱而心存歉疚,这件事虽然有我们的过失,但我对她直言坦诚相告,应该多少能挽回一些。”
唐之曼几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满心的疲累,现下只剩木然,“顾显很宠她,只要她说几句好话,他应该不会太把我们怎么样。至于生意上,提高警惕,防备顾氏的报复吧。”
“我……”唐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要仰仗她瞧不上的野丫头的枕头风,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噎得难受说不出。
***
楚湉湉一觉睡得黑沉,醒来时只觉腰腿酸得厉害。某人显然是真的憋得狠了,又像是一场虚惊过后,急于确认她的存在,而她又特别配合,总之非常的……投入。
她还没忘记自己曾试图和他交流一下上回算不上舒服的体验,不过从这次后来的情况来看,嗯,应该也不用交流了。
厚重的窗帘紧合着,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不久前炭疽的恐慌,仿佛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她蓦然想起陷入沉睡前手指上感觉到的重量,抬起手举在面前。
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室内昏暗的光线也难掩硕大的椭圆形钻石的耀眼,目测比顾云霆送的那颗鸽子蛋更大更闪。
“喜欢吗?”
她望向门口,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中。她嘟着嘴朝他伸出手臂,“要抱。”
顾显的心化成一汪春水,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上,把她抱了个满怀,长腿勾住她的,调整姿势让她舒服地枕在他的臂弯。
牵起她的手,修长手指滑入指缝间,紧紧扣住,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套着戒指的纤细玉指。轻啄她的手背,他又问一遍,“喜欢吗?”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楚湉湉忍不住脸一热,小声嘟囔,“流氓。”
顾显笑得很有成就感,却装得一派无辜,“为什么突然骂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唔,我想想,‘少了点什么’——宝贝是说我,做、得、不、够?”
拖长的尾音低沉暗哑,充满暧昧的暗示,楚湉湉连脖子都红了,又不甘心总被这流氓调戏得招架不住,她一横心,抬腿轻蹭他最敏感脆弱的部位,眼眸扑闪,吐气如兰,“要是不够呢,还有吗?”
小东西居然学会挑衅他了!
男人怎能被老婆质疑有没有行不行?顾显翻身压住她,“宝贝试试不就知道了……”
楚湉湉很快就后悔自己无端的挑衅了,可惜为时已晚。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仅“有”,还很“有”,他故意拖着慢慢磨她,直磨得她软声求饶,才肯放过她。
“太急着套住你,没来得及问——”顾显对她的“少了点什么”心知肚明,喘息还没平息,便哑着声音,望进她迷蒙潋滟的水眸中,“做我的妻子,好吗?我爱你,余生有限,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
“……哪有你这样的嘛!”楚湉湉嗔他,“顺序完全都反了,哪有先结婚,然后不由分说把戒指套上了,最后才求婚的?”
顾显想想也是,不由失笑,“顺序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太太,快答应我吧?”
楚湉湉故意拿乔:“我要先考虑一下。”
“行,你慢慢考虑。”
“……哈?”
正当她惊讶于他的——不知道该叫好说话,还是叫毫无求生欲,只见他翻身仰躺,把她拉到身上,手脚并用地扣在怀里,接着坦然道,“什么时候考虑好了答应我,我们再起床。”
……所以不点头就别想下床了,是这个意思吧?
楚湉湉好气又好笑,轻捶他一记,“顾总这是在耍无赖吗?”
“劝你谨慎用词,”顾总十分倨傲,“怎么能指责顾太太的老公是无赖呢?顾太太不要面子的啊。”
楚湉湉绷不住笑,结果一笑,牵动了酸软的腰。她还真怕他再使坏,于是点头,“好啦,答应你了。”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原问题还给她。
“……我也爱你啦!”果然资本家,真是斤斤计较,一点亏也不吃!
顾大资本家这才满意了。
终于能下床吃饭,又在顾显的虎视眈眈下签好了婚前协议作废的补充协定 ,看着他小心收了起来,楚湉湉才想起唐之曼的事情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她更关心的:“你刚才去见顾爷爷了是吧?今天的事情……他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趴在桌上,满心沮丧,“我这段时间去看望他好几回了,本来想讨好一下老人家的,可是他都不怎么理我。带去的点心倒是每次都收了……”
顾显摸摸她的头,“怎么会?祖父可不是谁的点心都收的,相信我,他不会讨厌你。”
祖父更讨厌被人算计利用,可惜有些人就是看不清。
“真的吗?”楚湉湉眼巴巴望着他。
“真的。”顾显保证。
他急匆匆去见老爷子,无非是不放心他的态度。确认老爷子对对方拿他当刀使的企图心知肚明,他才终于能安心。活到老爷子这个年纪,观念很难再改变,他表态自己不再管事,乐得悠闲养老,其实已经是一种退让。
楚湉湉姑且先当是真的,接着把唐之曼向她坦诚唐家泄露信息的事情告诉了他,“……唐小姐还是很坦率的吧,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否则她也不会和我一起被困在现场,对吧?而且她遇事镇静,心理素质特别好,今天还好是她……”
顾显“呵”了一声,“你还挺喜欢她的?”
真是个傻姑娘!唐之曼那么干脆的承认,还不是意识到瞒不住,索性在她面前博个好印象,利用她心软,会替唐家找台阶?
“……那倒也没有。”谁会喜欢情敌啊!楚湉湉顶多算是……算是,对唐之曼感觉复杂?想到这么优秀的女性从小喜欢顾显,她心里酸溜溜的,“都是你,招蜂引蝶。”
小醋坛子说翻就翻,顾显正要喊冤,又心念一转:“那顾太太还不赶快宣示主权?”
顾显逆着疏散人流冲向顶楼,许多员工都看见了。而现在各路小道流传,基本可以证实事发时唐之曼在顶楼,于是不明真相的八卦众人想当然地以为,顾总如此焦急失控,必定是为了唐之曼。
楚湉湉点点头,“等这件事了了吧。”不放心地叮嘱他,“真凶还没抓到,你也要小心一点。”
……
信件上没有留下指纹,不过事发前顾氏大厅的监控录像里,倒是筛选出了几个可疑人物。连夜一一排查过后,最有嫌疑的是一个顾氏前员工,用未上交的员工卡进入大楼。
这名前员工被带回盘问,很快便招认自己收了一笔钱,只是送一封信。他想着区区一封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至于交易对象,对方只在网上联络,他按指示在公园长椅下取到的信,并没有见到人。而转钱的资金来源是一个海外第三方账号。
作为最大嫌疑对象,楚凌莲和杨万忠几人都接受了讯问,然而苦于没有实证,一时没有太大的进展。楚湉湉提出由她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遭到顾显和方舒窈还有顾云霆的一致反对——这样的危险人物,完全无法用正常人的心理去预测对方会有怎样的疯狂举动,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
“可是粉末是从哪里来的呢?”楚湉湉凝眉苦思,“如果凶手也不知道那是婴儿爽身粉,以为是吸进去会死的东西,那他是从哪里买到的呢?而且还要把那么危险的东西转移到信封里,总不可能徒手操作吧?”
顾显劝道,“这些警方都在查,你就别操心了。”
楚湉湉叹气:“可是你都不让我去上学。”
陶香筠和以顾凡为代表的前同事都打电话发短信来关心过她,她一一回复自己没事,只是暂时要待在家里。她知道是为了安全起见,可是……刚开学就缺课,很不好啊!
顾显也没去公司,在家里陪老婆。这次事情之后,方舒窈总算默认了让楚湉湉搬回来,倒是意外的收获。
天已经凉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而她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抱着ipad倚在旁边,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丫搭在他腿上,不时抬眼偷偷看他,还以为他没发觉。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翻文件时轻轻划过她的脚底板。
“啊!”楚湉湉痒得蜷起了脚,控诉道,“你干嘛挠我?”
顾显一脸讶然:“啊?”
他看起来真的很无辜,楚湉湉不禁纳闷,难道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摆摆手,“没什么啦!你工作吧,我不吵你。”
其实她怕打扰到他,本来是想去别的房间,可是被他拉着不放,非要跟她窝在一个沙发上,美其名曰这样更暖和。
哪里就有那么冷了啊!
然而没过一会儿,又是一下。
一次还能说是偶然,两次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了吧!楚湉湉把ipad一扣,朝他扑了过去,直取他肋下的痒痒肉,“看招!顾太太的反击!”
顾显将她抱了个满怀,扣住她的手笑着试图阻止,“不行不行,这明明是顾太太的偷袭!哎,那里不能挠,挠了要出事的……”
“我偏挠!除非你求我饶了你!”
“那就要看看,今天是谁求谁了!”
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朱嫂偷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一脸老阿姨的蜜汁微笑。
她印象中的顾显,从小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老成模样,像这样又笑又闹扭成一团,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嘛!唉哟,看来今天的南瓜糯米饭里都不需要放糖了,这甜的来!
两个人谁也不服输,不一会儿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正当此时,顾显的手机忽然响了,伸手去接电话的空档,肋下又遭到袭击,接起电话的那声“喂”险些走了音。
楚湉湉听到是刑侦队长的电话,赶紧住了手,耳朵凑过去听,被趁机偷了个吻。她佯怒瞪他,被瞪的人挑起眉梢,一脸无辜。对这边夫妻俩的眉来眼去一无所知,另一端的刑侦队长还在尽责通报查证的情况——
“在楚宅丢弃的垃圾里发现了一些废纸,检验与恐吓信中的纸张是同一厂家的同一批次。我们申请了搜查令,在蒋鹿鸣房间里找到了防护面罩和手套。另外粉末的来源,是暗网交易,对方号称卖的是高纯度炭疽粉末,收了钱,给的假货——反正大概率买家没有途径或者技术手段验证,很容易糊弄。那小子被抓了还振振有词,嚷嚷着自己机智无双,善用爽身粉,避免了一起恐怖袭击,有功无过呢。”
楚湉湉想要觉得意外,但实在无法太意外。
蒋鹿鸣名誉尽毁,楚凌莲作为被告,股权官司的结果也并不乐观,一旦败诉,她们需偿还侵占的股份以及赔偿损失,再加上与杨逸辛的分手……种种所有,蒋鹿鸣都怪在楚湉湉头上。
而得知楚湉湉竟然真的搭上了顾显,更让她怒火中烧,不甘犹如无数淬了毒的箭矢,扎在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近乎疯狂——天知道楚湉湉能遇上顾显,极有可能就是那一次,出自她的设计!
多可笑啊,她给她架了个梯子,助她抱上了顾显的大腿。她不知感激,反而借顾家的势,反过来对付她和她母亲?
凭什么?!凭什么楚湉湉生来就有个能干的父亲,可以被娇宠得不谙世事,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的?
她绝不能让楚湉湉这样得意下去。她要让她成为顾氏的罪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丧门星,克死了父亲不够,还会将厄运带去顾氏……反正拜楚湉湉所赐,她已经完了,那么她就算死,也要把她拖进地狱!
蒋鹿鸣被带走后,警方迅速在网上做了警情公告,以正视听。这件事的性质之恶劣,迅速在舆论中激起了千层浪。
“我靠,这女人有病吧?太狠毒了!”
“可别说她有病,当心用精神病脱罪”
“手段缜密心思恶毒,这不是精神病,这是反社会!还好卖给她粉末的人给她的是假家伙,不然得害死多少人?重判,强烈呼吁必须重判,这跟恐怖分子都没什么分别了!”
“我有点被弄糊涂了,这女人想报复的是她表妹,但是她把假的炭疽粉末寄到了顾总办公室里?exm???逻辑呢???”
“对了大家听说没,那天顾总不要命的冲进了现场,因为唐大小姐在里面?”
“居然是真的?天辣好感人!这才叫爱得奋不顾身啊~”
“实名羡慕唐大小姐”
“羡慕+1”
“羡慕+手机号”
“不是,难道就没人好奇,为什么那位楚小姐也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吗?”
“卧槽!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emmm我听顾氏内部小道讲楚小姐是实习生?而且她家公司不是被顾氏收购了吗,还在打官司,出现在那里应该挺正常的吧……我还是站唐大小姐”
“真是扑朔迷离啊这剧情~”
……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楚湉湉暂时无暇顾及。危机解除,她终于可以正常去上课了,然而学校的课程系统出了点问题,莫名把她的一门课弄混了。
事关能否毕业,她找了教授和教务处,好在d大向来对准毕业生不错,还算顺利地解决了。从教务处出来时,正好遇上相熟的同学,对方热情邀请她晚上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寿星都当面邀请了,楚湉湉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答应了下来,回头发短信给顾显,告诉他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生日会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到了那里,许是冤家路窄,原来俞天娇也在。楚湉湉和她在学校的交集不多,即使实习共事过一个夏天,也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于是挑了个离她远的位置。
哪知没过多久,俞天娇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问,“哎……那个,你没事吧?”
周围一圈人都竖起了耳朵。楚湉湉平时在学校里很低调,同学们都是从夏天里那些八卦中,才知道原来她家里出了那么多的奇葩事情。
而那天顾氏发生的疑似炭疽粉末事件谜团重重,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不好奇的。此刻终于有人向当事人提起了这个话题,目光齐刷刷都聚焦了过来。
“托福,有惊无险。”楚湉湉轻描淡写。
“你那个表姐可真够丧心病狂的,”俞天娇难得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不过……你怎么会在顾总的办公室里?唐小姐在还好说,你又不实习了,怎么混进去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大家的八卦心都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问——
“对啊,她干嘛把信寄到顾氏?”
“听说顾总命都不要,冲进去救唐小姐,是真的吗?天辣想想都man爆了……”
“对啊,谁说豪门联姻没有真爱啊~嗷,我也想要个顾总这样的男票……”
“……”
在场女孩子居多,说来说去,都开始实名花痴顾显羡慕唐之曼,眼看着空气中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楚湉湉不乐意了:“他才不是去救唐小姐的。”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人激动了。
“就字面意思,没有什么联姻也没有真爱,他跟唐小姐没关系!”
大概是楚湉湉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有人风凉道:“怎么听起来有点酸哦?你也不过是暑假在顾氏实习了两三个月,就什么都知道了,可以代表顾总发言了?”
怎么看都是妄想攀上顾总,所以眼红嫉妒唐小姐吧!
“对啊,他不会介意我代表他发言。”楚湉湉一脸认真,“他不是去救唐小姐的,他是去找我的。”
现场静默一秒,倏然不知道是谁噗嗤笑出了声,接着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个逼装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醒醒啦少女!我有时睡前也会脑内这种羞耻小剧场,可现在天还没黑吧噗哈哈哈!”
“来来来,干了这杯盐汽水,今夜我们都是顾太太!”
“你们女生真可怕……”
妄想症少女楚湉湉无话可说。
大家只当她被顾氏封口要求不能透露详情,才故意满嘴跑火车,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唱过生日歌,吹完蜡烛,寿星许过愿,众人起哄切蛋糕。楚湉湉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后还没落座,她就发现哪里不对。原本坐在她邻座的女生换人了,变成了她同班的一个叫周侧畔的男生。她一坐下,周围人便开始挤眉弄眼起哄。
楚湉湉看着面上故作镇静,其实耳朵根都红透了的清秀男生,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们上个学期的小组研究课题分在同一组,对方的好感她察觉到了,以为隔了一个暑假已经时过境迁,没想到……
……刚才应该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开溜的。
“楚湉湉,周侧畔有话要跟你说!”马上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来推一把,生怕男生临阵怂了。
“呃,有什么话不如晚点再说?”楚湉湉怕他真要当众告白,拒绝会太让人下不来台,不如拖延一下,晚点再私下说清楚,赶紧拉上生日会主角试图转移话题,“寿星刚才许了什么愿呀?”
寿星靠在男朋友肩头上,促狭地眨眨眼,“我的愿望嘛……就是跟我男票长长久久,有情人终成眷属。”
……又绕回来了!
楚湉湉总算明白周侧畔是怎么被赶上架的了。
“哇,早知道我也带我男朋友来了,”她不给周侧畔开口的机会,夸张地抚了抚胃,“不然哪能单方向被喂狗粮?我记在小本本上了,下回一定要扳回一城!”
“——诶?!楚湉湉你有男朋友啊?”
说话人看向周侧畔,楚湉湉只当没察觉,笑盈盈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立刻引来连珠炮似的追问,“什么什么?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系的?谁啊?”
楚湉湉摇头:“不是啦!他……呃,已经工作挺久了。”
“哇!在顾氏工作吗?暑假实习认识的吧?”还不待楚湉湉回答,马上有人想到了俞天娇,“天娇不也一起实习的吗,你肯定认识湉湉男票咯?怎么样,帅不帅,年薪多少啊?顾氏是不是优质男人特别多?”
俞天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我还真不清楚,她藏得挺紧的……”
这么一说,众人对这位神秘男友更好奇了。没人再关心周侧畔还没开口就被掐死的告白,只有一个女生按住他的酒杯,小小声安慰,“工作挺久了,说不定是个秃顶油腻大叔呢?是她没眼光,错过你是她的损失。”
楚湉湉:……我听到了!
她注意到女生就是先前说风凉话,讽她代顾显发言的那位,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在心里直叹气,决定假装没听见,只希望这位不要又是一个俞天娇,可别因此而处处跟她过不去。
她大方回答之前的问题,“年薪多少我还真没问过,估计不多吧?”像顾显这种地位一般都不怎么拿工资了,补充协议上倒是列出了资产清单,只是太长她没看完,还有一早甩给过她一张黑卡,但完全没机会刷……
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简单了——“帅,特别帅。就……跟顾显差不多帅吧。”
“……噗!”
有人喷了水,呛得直咳嗽,拍着胸口,一手指着她,笑得花枝乱颤,“行了行了,知道顾总是你男神啦……哈哈哈!下回带出来给姐妹们鉴定一下,看看跟顾总比谁帅?”
楚湉湉怀疑自己如果坦白就是顾显本人,很大几率会被鉴定为妄想症晚期。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以常理来看,她和顾显交集着实有限,猛地一下爆料她和他是一对,尤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怎么想可信度都不高。
正常正常。
但还是不免有点不爽。
她没注意到,一旁俞天娇表情变幻莫测不停,心中翻腾不亚于十级大地震。
这些人没进过顾氏搞不清楚状况,她家人中有顾氏高管,却是知道顾总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巡视分公司。他不在的时候,楚湉湉竟然可以出入他的办公室……
她忽然想到楚湉湉背后那个神秘的“x”——顾显,也是x啊!
……不可能的吧?应该只是她想太多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几个爱玩的提出接下来去k歌,楚湉湉明早还有课,便表示自己不参加了。
一群人簇拥着寿星往外走。外面天已黑透,这一片地处大学城,不少附近大学的学生爱在这边聚餐玩乐,连晚风中都透着股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味道。
“生日快乐!接下来玩得开心呀!明天见!”在门口道着别,楚湉湉盘算着时间不算太晚,她可以自己打个车回去。
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啊!那不是——”
楚湉湉循声望去,只见停在树影中的车里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剪裁合体的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蓝灰条纹的领带是早上她给他挑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惹人嫉妒的大长腿,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今晚寿星和楚湉湉一样是经管学院的学生,来参加的也大都是同院同学,专业需要都会关注财经新闻,不难认得出这是谁。
“我的天!顾总,活的!”楚湉湉被旁边的同学扯住衣襟,压低声音尖叫,“新闻配图没有p过,真人更帅哎!!”
楚湉湉脑中莫名闪过顾显抱着手机,用p图秀秀聚精会神给自己的照片磨皮瘦脸拉长腿的画面,憋不住笑了出来。
身后还在窃窃私语,好奇顾总来这里干什么,也有胆大的跃跃欲试,想上去搭个话。楚湉湉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看着他越走越近。
“玩得开心吗?”顾显在台阶前停步,微微仰头望着台阶上的人。门楼上方,吊灯柔和的光线洒落,为她娇小的身影镀上一圈光晕,她泛着笑意的眼眸如同洒满了细碎的钻石,整个人看起来软软暖暖的,在这初秋微凉的夜晚,正适合拥她入怀。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紧黏着她,张开手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一群人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楚湉湉跳下台阶,被接了个满怀,下巴掉了一地。
“……谁掐我一下?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喝的也不多啊,就两瓶啤酒……”
“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居然是真的,”俞天娇喃喃,“怪不得……”
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胸口被她像小猫一样爱娇地蹭着,鼻息间满是她清甜的馨香,顾显的心尖能流出蜜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么想我?”
楚湉湉点点头,“特别想,一个脑袋都不够用的那种想。”
顾显失笑:“那可麻烦了,回头考试可怎么办?”
“我在卷子上写你的名字,到时候考零蛋也是你的。”
“……行吧,帮太太背锅,荣幸之至。说起这个,顾太太,你的同学们都还在呢。”
“!!!”
楚湉湉身体倏然一僵,后背仿佛能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无数麦芒一样,终于领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她暗恼自己见了顾显居然把别人全抛在脑后了,一边从他怀里稍微退开,慢吞吞回头——
要命,真的都还在!
顾显牵起她的手,坦然得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冲仍来不及消化冲击捡起下巴的一干木偶人点点头,“你们好。”
“……顾、顾总……好……”声音巍巍颤颤。
目光掠过其中的一个男生,顾显眉头微蹙了蹙,很快舒展开。毛没长齐的愣头小子,也敢觊觎他老婆?不自量力。
这时楚湉湉终于做好了心理重建,一一向他将同学们介绍了一遍。一方介绍完,她指着顾显,“这是顾显,我的……”
她一时卡了壳,介绍时该用什么称呼来着?老公?先生?……另一半?
“丈夫。”顾显替她做了决定。
咣咣咣,刚捡起的下巴又掉了一地。
顾显仿若未觉,继续道,“幸会,我们家湉湉平时在学校,还望各位多关照她。时间不早了,我来接太太回家,各位请便?”
“哦……嗯!”反应比较快的忙不迭点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关照是应该的。顾总请慢走!”
“……嗯对对,应该的应该的!顾总慢走!”
其他人接二连三的附和,楚湉湉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被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心中必然奔腾着千万匹野马,她也被这么多道炯炯目光盯得有些害羞,于是再次跟众人道别,便由着顾显牵着,上了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还堵在餐厅门口的一干d大经管高材生依然如在梦中。
“那什么,他刚才是说‘丈夫’,我没听错,对吧?”
“好像是的……他说‘我们家湉湉’,还管她叫太太……”
“……”
众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卧槽!!!”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丧病表姐把信寄到顾氏总裁办公室……怪不得楚湉湉会在顾总办公室出没……怪不得她说顾总奋不顾身是去找她的……
……后悔没去顾氏实习啊啊啊!!!
“——啊嚏!”楚湉湉揉着鼻子,“他们肯定在背后讨论我。”
“会很困扰吗?”顾显知道她先前一直不愿公开,就是怕在学校太过引人注目,难免干扰她的学习生活。而从今天这些大学生们的夸张反应来看,大概是避免不了,多少会影响到她。
“倒也还好啦,大家顶多也就是吃惊,然后在背后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楚湉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本湉湉扛得住。”
顾显忍不住笑了,“真奇怪,为什么不议论我是怎么勾搭上你的?”
楚湉湉斜睨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我的?”
顾显不假思索:“色|诱。”
“……乱讲!”楚湉湉捶他,“我是那么容易被肉体迷惑的人吗?我明明是看上你的钱。”
顾显:“……”
还不如看上他的肉体呢!
应楚湉湉的要求,两人回了方舒窈处。方舒窈已经决定待此间官司了结,看着楚凌莲母女受到惩罚,让杨万忠吐出侵吞的垣耀资产并承担后果,她就去巴黎,读她一直想上的西点烘焙课程。
楚湉湉要在国内继续学业,不能跟随她一起,在那之前,她自然想多一些母女相处的时间。
对于顾显留宿过夜,方舒窈基本是默认态度,事实上,对于他对女儿是否真心,她已不再有太多怀疑。
这样就好。
***
冬去春来,一晃三年过去。
春末夏初时,又是一年毕业季,楚湉湉作为校友代表受邀回校,看着青春张扬的学弟学妹们,不由想起自己那年的毕业典礼。
那回d大破天荒邀请到了商界大佬顾显作为演讲嘉宾。她穿着一身学士服,扶好学士帽,坦然接受同学们以及来参加她毕业礼的陶香筠和顾凡的揶揄。
某人肯拨冗前来讲话,的确是因为她没错啦。
当初同学生日会后,她被顾显接走,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校园。那之后她又陪同顾显参加了几个公开活动,大大方方站在他身边,公开了两人已结婚的事实。
媒体自然而然掀起了巨浪,楚湉湉的生平爱好家庭乃至老楚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快被扒了个遍,毕竟谁不好奇一个连校门都还没出的女孩,家世没落前也与顾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她凭借什么套牢了顾显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而楚凌莲一家毫无底线的欺压迫害,乃至最终锒铛入狱,更给整个故事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现代灰姑娘”的色彩。
“什么‘灰姑娘’啊!”楚湉湉忍不住跟顾显吐槽,“你看看,这边还有一篇,拿我当初帮香香救场,给宋碧琴做替身时的大肚子照片,说我是借肚子逼宫上位成功,奉子成婚的——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都多久了,怎么不想想肚子里的小孩哪儿去了?”
顾显关了她的平板,“看这些干嘛?交给律师处理就行了。不过说起灰姑娘……”
他不由想起那时她喝醉了酒,在他家里擦地,委委屈屈地控诉自己受尽欺压,堪比灰姑娘。她还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还要带他私奔。
“骗、骗人的吧?”楚湉湉听得目瞪口呆,坚决不信自己醉酒后竟然这么丢脸,“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我……我是有擦地啦,这个我有点印象,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老婆想私奔,我这就带你去私奔。”
直到真的踏上“私奔”之旅,楚湉湉才发现这是他蓄谋已久的旅行。难怪之前的大半个月他都忙得见不到人,原来是为了空出一段时间,好好带她出门游玩。
而在旅行的终点,希腊南部的一座小岛上,她一进房间,赫然发现梳妆柜前挂着一件精美的婚纱。轻纱裙摆重重叠叠,犹如一团洁白的云雾,如梦如幻。下一刻,方舒窈的出现,更让她惊喜望外,“妈妈!”
方舒窈在了结了垣耀科技相关的旧怨后,带着女儿的支持,去了欧洲。紧接着不久,顾云霆也追了过来。
这次补办的海岛婚礼,顾云霆发挥牛皮糖精神,而且作为男方父亲,自然也一并跟着。
“一直想跟你补办一场婚礼,知道你不喜欢劳师动众,这里很私密,只邀请了关系最近的亲朋,除了祖父身体不方便远行而没能来。”顾显从身后揽住楚湉湉,“老婆喜欢吗?”
楚湉湉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偷眼打量门外的二老,小小声问顾显,“你说爸妈他们……?”
“他们不是挺好的吗?父亲彻底远离了公众视野,如果这样的状态能让他们更自在,也未尝不可。只要他们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有我们的支持和祝福。”
“嗯,你说的对,我们只要支持和祝福他们就好。”
身为最亲近的亲人,不以爱的名义横加干涉,不因一己的偏见而逼迫绑架对方,尊重对方的选择,方才是相处之道。
碧海蓝天,海岸线绵延,细沙洁白如雪。锦簇鲜花铺就的花道上,拿着捧花的新娘挽着高大的新郎,两人相视而笑,笑容比鲜花更烂漫几分。海风吹拂,卷起花瓣飘舞,新娘的裙摆与面纱迎风飘动,整个画面美得如同童话一样。
几张婚礼照片通过媒体发了出去,迅速被疯狂转发。梦幻而又甜蜜的画面中,夫妻间自然流露出的浓情蜜意不容错认,现场精致而充满巧思的布置,更是有力地打破所谓“连个婚礼都没办,显然顾家只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媳妇,一点也不重视她”的传言。
“——顾太太,到了。”
司机的提醒将楚湉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手摸摸唇角,果然是上翘着的。
打开摄像头检查仪容,顺手自拍一张,发给顾显。
【我到会场啦】
今天有顾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活动,顾显有事去了邻市,她作为顾太太,就要代表顾氏出席。事实上,近些年除了忙于重振垣耀,她也陪着出席过各种场合,学着怎么应对和交际。压力不可谓不大,但也顾显陪着她鼓励她,她渐渐能适应了“顾太太”这个角色。
进门之前,顾显的回复传了过来。
【这么美的女人,竟然是我的太太,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楚湉湉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世界上最幸福的顾先生今天能回家吗?这么美的顾太太不想独守空房(害羞.jpg)】
对面秒回:【洗干净等着】
楚湉湉扑哧笑了出来,回给他一个飞媚眼的表情,这才收起手机,步入会场。
今天先是出席d大毕业典礼,又是一场慈善活动下来,她不免有些疲累,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回家。然而一进家门,她就愣住了。
“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环顾四周,“……这么多花,你把花店买下来啦?”
顾显迎上前抱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忘了吗?三年前的今天,我一早出门晨跑,遇见一个蹲在花丛下,正在专心松土除草的小姑娘。那场景美极了,阳光通透,人比花娇,很像雷诺阿的油画。”
然后他就被泼了个灰头土脸,还附赠一条可恶的毛毛虫。
楚湉湉恍然大悟,“啊……是今天啊!”
“所以今天要有鲜花。再说……”顾显一把抱起她,笑得暧昧,“怎么能让这么美的老婆独守空房呢?我左思右想,还是早点回来,一、起、洗……”
说着,就要往浴室去。
楚湉湉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先等一下!我今天去基金会的活动之前,去了趟医院。”
顾显脚步顿住,目光关切打量她的脸色,又巡视过她全身上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楚湉湉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要当爸爸啦。”
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一僵,她赶忙收紧手臂抱紧他,“喂你小心一点啊,可别把我摔了!”
顾显哪里敢摔她?只是向来沉稳如他,此刻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面上绷得紧紧的,心里乱成一团麻,惊喜、紧张、兴奋、狂喜……大脑像是一台超负荷的电脑,操作系统无法发出下一个指令,只呆愣愣地抱着她站在客厅当中。
楚湉湉戳戳他的脸,感觉新奇,“傻了?”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夸张叹气,“完了完了,宝宝你是不是把爸爸吓傻了啊……”
顾显终于从巨大的狂喜中回神,哭笑不得地睨她,“有你这样的吗,在宝宝面前诋毁我的形象?”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品,蹲在她面前,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仍是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要有宝宝了?”
楚湉湉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在他们的掌下,她的肚子里,一个融合了他们血脉的小生命正在静静生长。“真是个奇迹,不是吗?小家伙会慢慢长大,以后会追着你叫爸爸……”
顾显忽然抱住她,“谢谢你,老婆。”
第一次检查时,时日尚浅,不久后夫妻俩才得知,这不是一个奇迹,而是两个!
得知怀的是双胞胎,最高兴的人非顾老爷子莫属。顾显迟迟没有孩子,老爷子忧愁得觉得自己死都无法瞑目,这下不仅有了,还一来就是俩!
而随着楚湉湉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大起来,她反倒担心起了顾显。
顾显实在太紧张了。
她哪怕皱一下眉头,他都会紧张得不得了,各种追问,生怕她有哪里不好。每次产检完,他都会拉着医生,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各项指数,也亏得他是顾显,医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保证。
楚湉湉大概能猜到,这很可能是因为他曾目睹母亲早产出事,才会格外紧张,几近惧怕。
双胞胎孕肚自然比普通孕妇的大,在一天半夜她迷迷糊糊醒转,发现顾显轻抚着她圆胀的肚子,睁着的眼眸中毫无睡意时,她也一下子睡意全消。
“老公,我真的没事 ,”睡梦刚醒,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在黑暗中凑近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宝宝也不会有事,真的,我保证。”
正好这时候,仿佛是为了附和她,肚皮底下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
“……你看,他俩多活泼啊,简直把我肚子当摔跤场了。”她嘟着嘴,半真半假地抱怨,“等到时候出来了,老公要帮我教训他们。”
“疼吗?”顾显小心翼翼。
楚湉湉摇摇头,“我看他俩就随你,大半夜也不睡觉,还这么精神。”
“我睡不着,”顾显顿了顿,嗓子发紧,“只要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那时候在飞机上,母亲突然肚子疼……她流了好多血,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场景。其实我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当时的肚子,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那不一样的呀!我不会挺着大肚子,坐长途飞机去找你,对不对?我们在一起,我就在你身边,”楚湉湉抚着他的脸庞,直直望进他的黑眸中,“宝宝们在我肚子里长得很好,再过两个月,我会顺顺利利生产,你可以到产房里陪我,然后你就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们啦。”
她甜软的嗓音坚定而轻松,温柔的抚摸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顾显闭上眼睛,脸颊蹭了蹭她温热的手心,“嗯,一切都会顺利,我会一直陪着你。”
女儿怀孕,方舒窈自然要回来帮忙照顾,家里又不缺佣人,还有顾显重金请来的妇产专家,各方各面无微不至。
方舒窈观察了一段时间,十分满意,对楚湉湉肯定道,“他是真的疼你。”
楚湉湉笑着正要开口,忽然下身感觉不对,她倏然变了脸色,“妈我要生了……”
“……!!!”
方舒窈迅速冷静下来,家里一切准备齐全,她很快指挥着佣人带好待产包,扶楚湉湉上了车,同时通知顾显,让他直接去医院。
顾显接到电话时,正在董事会议中。匆匆结束了会议,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下一秒就飞到她身边。预产期明明是十天后,他原打算让她提前几天住到医院待产,哪知道两个小家伙这就等不及要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过得很慢,看着她忍耐痛苦,他却无法分担,每一秒都让他揪着心,煎熬难耐。
楚湉湉一边配合医生的指示用力,一边还要担心吓得脸色苍白的老公,生怕他会撑不住晕倒。好在顾显毕竟是顾显,即便不停安慰她的话已经机械到语无伦次,好歹一直强撑着,直到两个宝宝都顺利出来,他才呼出一口气——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他亲吻着她汗湿的鬓发,心中满是后怕。
医生把两个红通通的小家伙放在楚湉湉枕边,她摸摸这个的小拳头,又戳戳那个的小脚丫,越看越喜欢。亲了亲顾显全无血色的唇,她骄傲宣布,“我有三个男人啦!都是大帅哥。”
顾显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听她说:“可我还想要个女儿……”
“……”还是不了吧!
***
顾老爷子坚持要给重孙子们办个盛大的满月宴,邀请了各界名流,世交亲友,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自己两个玉雪可爱的重孙。
小孩子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眉眼轮廓稍微长开一点后,一眼便能从他们的长相中看出顾显的影子,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像足了楚湉湉,白嫩嫩如瓷娃娃一般,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人看过都恨不得把他们拐回自己家去。
两个小家伙也毫不怯场,面对满座政商界重量级人物,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四顾打量,不时举起小拳头挥舞,吐出个奶泡泡。
“宝宝真可爱,恭喜你们。”
唐之曼作为唐家的代表,也来参加了满月宴。自从那天的炭疽恐慌后,楚湉湉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
听人说,那之后唐之曼就回了美国,一直在打理唐家的海外生意。浅光与顾氏的合作倒是没有全面破裂,只是顾氏一反之前的友好共赢态度,在不少方面都紧逼不让,甚至同时直接入股了另一家,蚕食掉一大块浅光的市场。
做了母亲后,楚湉湉的心态又改变了不少,对于在铁窗后面反省人生的楚凌莲和杨万忠等人,她已经甚少想起,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丝毫是时间和精力。而对于唐之曼,她也终于能平和以待,不再艳羡,不再自卑。
“谢谢!”楚湉湉笑容真诚,“你是没见过两个一起哭起来的时候,尤其是半夜里,天啊,真的可怕!”
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不见一丝烦愁,白皙莹润的脸上透着红润的健康气色,才刚出月子,还带着几分孕期的丰润,柔和的母性为她犹添上几分成熟的妩媚风情。
唐之曼见过不少新晋的妈妈,大都疲于照料新生儿,而眼底黑青,精神憔悴,或者是那种生完撒手不管的贵妇,身上看不出一丝母性的味道。
一个女人幸福与否,是写在脸上的。唐之曼想,只有被照料的很好,可以尽情享受做母亲的喜悦的女人,才会这样由内而发的光彩照人吧?
这时,她见顾显转过身来。目光穿过半个大厅,他似乎毫不费力,准确地在人群中定位到自己的妻子,然后举步走了过来。
“老婆累不累?”他总记得她刚生完孩子,连下床都困难的虚弱模样,生怕今晚人多嘈杂,会让她应酬起来太辛苦。
“我就站着说了会儿话,哪里就累了啊。”楚湉湉张望,“宝宝呢?抱进去了吗?”
“嗯,我让育婴师先带他们进去睡觉了。”那是老婆辛辛苦苦给他生的两个宝贝,又不是什么展览品,他才不允许一直放在外面,给这个看看,那个摸摸。
关心完老婆,顾显这才转头招呼道,“唐小姐。”
多的就一个字也没了。
目光掠过两人自然而然交握住的手,那样充满默契,眼神流转间,浓烈爱意仿佛有千丝万缕,织就成一张细密的网,一边是这对有情人,一边是余下的全世界,无法插足,更不与他们相干。
这一刹那,唐之曼倏而释然了。
“恭喜你们。”她再一次、更加真诚地说道。
送走宾客,安顿好顾老爷子,楚湉湉拉着顾显,去育婴房看宝宝。
两个小家伙头抵着头,睡得正香,蜷起的小拳头举在脸边,小肚皮一起一伏。
“好可爱啊,”楚湉湉怎么看也看不够,托着腮转过脸,偏头打量顾显,“好奇妙,他们明明长得超级像你,但是比你可爱多了。”
顾显:“……??”
跟两个睡得口水横流的奶娃娃争“可爱”,未免有失堂堂顾总的颜面,可就这么认输,又让人很不甘心。顾显轻哼一声,不屑道,“可爱有什么用?反正以后长大,会被别人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娶了媳妇忘了娘。”
楚湉湉一时无语。
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毕竟儿大不由娘,到时候就成了别人家的……不对!
“你想得还挺远的!”她嗔他一眼。可怜儿子们才多大?这就开始被亲爹唱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显一本正经,“总之这两个小子是指望不上的,能与你相伴一生的,只有我。”
楚湉湉没忍住笑出了声,怕吵醒儿子,忙把脸埋在他肩头,吃吃闷笑。
“那……”她眉眼弯成月牙,扑扇着鸦羽般的长睫,“可爱的顾先生小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哪家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呀?”
“没有。”顾显答得不假思索。
在被杏眼圆睁的老婆殴打之前,他迅速补充,“谁让会迷住我的那家姑娘,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楚湉湉放下拳头,柳眉高挑,“哦?那是哪家姑娘啊?”
顾显捉住她的手,分开五指,与她紧紧相扣。深潭般的黑眸专注凝视着她,薄唇印上她的唇瓣,交缠的呼吸温热轻柔。
“——你说呢,顾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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