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江湖

山风陡然起啸，摇碎一片星光。
青绿鬼神之相震天怒吼，拔地而起，迎向如雨箭一般的璀璨刀气。
刀者却是轻轻拨开了酒塞，仰头灌酒，竟是对身后之事不再过问。
仿佛，一招出手，生死便定。
古战默自然没落人归这般淡定，而是握紧了光yin，凝神以待。他倒不是怕三鬼的合击，但是眼下他跟落人归可都是坐在悬崖边上。弄得不好被余波震到，岂不是要掉下万丈高峰？
然而让古战默目瞪口呆是，双方力量对碰，竟完全是一面倒的形势。
那鬼神之相方甫离地，万千刀气已然she到。鬼神九臂狂舞，连拍带打想要阻挡刀气侵袭，然而那万千刀气却是势如破竹，顷刻间尽斩九臂，撕碎鬼神之相。剩余漫天刀气去势不减，向着三鬼疯she而去。
三鬼肝胆俱裂，完全没有想到在落人归随意一招之下，鬼神合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三鬼跟本来不及运起护身罡气，便陷进刀气的千刀万剐之中。
三鬼本有不死武体，奈何这万千刀气竟是连绵不绝，凌厉万分，三鬼身上伤口愈合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身体受创伤的速度。眨眼之间，三鬼之首魑的身上便已是千疮百孔，而另外两鬼魅和魍更是惨到各自只剩下一缕鬼气在万千刀气中风雨飘摇。
一刀化万千，竟是要将拥有不死武体的三鬼打得灰飞烟灭，没有再生之机。
“老大，快走。”
“为我们报仇！”
生死之刻，魅和魍大喝一声，寄托生机的最后那缕鬼气猛然飞入魑鬼体内。魑得到同伴力量的相助，周身力量猛然一涨，挣脱万千刀气的束缚，飞退而出，化作一缕鬼烟随风飘散。
自落人归出手，到三鬼两死一逃，不过是转瞬之间，古战默看在眼中，只觉心中涌出一股恶寒。
落人归的修为，竟然恐怖如斯。
轻描淡写的一招，竟是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古战默可以肯定，只要落人归愿意再出手，就算魑吸收了两名同伴的力量，也难逃一死。
不过纵算如此，落人归也算是帮了他的大忙。有着三鬼尾随其后，等到了天挽崖指不定节外生枝出什么麻烦来。
古战默平定了一下翻腾的心绪，重新坐了下来，仰首喝了一口酒，看向神se平静的落人归，道：“多谢了。”
“能在吾一刀万式之下逃得一命，那个鬼族今ri有活命的资格。”落人归淡淡道。
古战默微微苦笑。这刀者也好生奇怪，自己向他道谢，他却解释为什么不杀魑的原因。不过古战默这才知道方才那一刀乃是一刀万式，心中不免暗惊。如此刀法，便是古战刀法也难撄其锋。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古战默微微一笑。
“喝了你的酒，若是一言不发，岂不是真如你所说的厚脸皮了？”落人归神情平淡，轻呷了一口酒，目光重回星空，淡淡道。
古战默微微一滞，随即讶然道：“落兄，你这算是冷笑话么？”
落人归不理。
古战默撇了撇嘴，嘀咕道：“又来了。”
“我不喜听废话，更不会回答废话。”落人归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我说得都是废话了？”古战默叫道。
落人归不言，已然默认。
古战默毫无办法，只能耸了耸肩，叹道：“好吧好吧，我说的都是废话。”
“你为何会来此处？”落人归破天荒的开口问道。
一听落人归主动跟自己说话，古战默心中莫名的振奋起来，仿佛想要讨好眼前刀者一般，连忙道：“要去羽州北端一趟，路径此处，便想来一观传闻中的落星峰奇景。”
刀者再次沉默。
古战默见落人归毫无兴趣的样子，又接着道：“我有一个朋友，人称妖女巫念雅，因为我之故受了伤……”
也不知为何，古战默对眼前的刀者竟是全无戒备，而且更有一股莫名的信任，当下为了能跟刀者多说些话，便将巫念雅如何受伤，接着寻到一岁风华医治，要去找寄天涯诸事一一说了出来。
落人归一言不发，一边轻呷着手中烈酒，一边听着古战默自顾自的唠叨。
古战默说了半天，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差不多，便是无话可说，以为又要冷场，却不想落人归收回远眺目光，转首看向他，问道：“你要去找曲终人散寄天涯？”
古战默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莫不成落兄与他也有交情？”
“交情谈不上。”落人归淡淡道，“只不过曾与他有过一招之战。自那之后，倒是有数十年未见了。”
“咦，落兄与寄天涯交过手？”古战默立时来了兴趣，道，“久远前，在寄天涯消失江湖之前，传闻他曾找上当时江湖上许多有名的刀者相约一招之战。你与他便是那时候交的手？”
落人归点了点头。
“结果如何？”古战默兴致盎然。
落人归喝了一口酒，冷漠道：“结果如何你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以你现在的能为对上他，他若全力出手，便是只出半招，你也必死无疑。”
“哈。”古战默淡笑一声，“你这是在关心我么？落兄。”
古战默随意一说，却是见到落人归脸上神情微微一顿，随即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惘之se。
“怎么了落兄？”古战默问道。
落人归却是不答，只是死死盯着古战默，刀锋般的眼神，直看得古战默头皮发麻。
“落兄，方才小弟只是随口一言，落兄不必在意。”古战默干笑两声解释道，心中却是暗诽，这家伙脾气当真奇怪，喜怒无常，好难捉摸。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像要吃了我似的。
就在古战默头皮发麻心中莫名之际，落人归却是收回了目光，远眺昏暗的群山叠嶂，脸上闪过一丝迷惘之se，轻声的，仿佛自语一般。
“方才你那一句话，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我努力回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那遗失的过往，在我脑海之中，终究不存一丝痕迹。”
晚风轻拂，夜露清寒，寻找不到过往的刀者，褪去一身冷漠，唯有落寞沧桑拓满一身，崖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