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自言自语的老夫人快大半天,这对云宁来说还是个新的体验,她是曾经遇到过类似的病人,可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更多的是跟家人接触。
谢老夫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说她年轻时的经历,说清元的成长历程,零零散散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声音也时高时低的,其实就这么听着,是件十分枯燥的事情,哪怕云宁真的打心底里尊敬这位老夫人,也不免走了几回神。
等她好不容易地把人哄睡了,之前被人叫走的谢夫人也去而复返,带着她往事先安排好的住处去。
“老太太也是难得这么有精神,倒是让你受累了,才刚赶着路过来,又枯坐这么久。”谢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当家太太,族里和家里都有一堆的事等着她,所以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云宁。
云宁:“我本就是替师父来尽孝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反而担心自己嘴笨,哄不得老太太开心。”
谢夫人领着云宁进入府里东北角的一处跨院:“这边地方不算大,但胜在安静,又有个侧门能通外面,你们住着也方便。”
又带着她进屋里,里面一应都已布置妥当,云真和云静正整理着她们自己的东西,大致一瞧,能看出各方面都很贴心地为她们考虑。
云宁感谢道:“夫人有心了,百忙之中还要想着我们。”
“你这孩子!才与你说了你这是回家,客气什么呢!”谢夫人又说道,“你的辈分是从清元道长那里算起,家中其他能当得你长辈的都在外地呢,留在家里的子孙们都算得上是你的小辈,等着他们过来拜见你就是了。”
谢夫人觉着,云宁的年纪跟她孙子辈的差不多,辈分却长了一辈,若把人都聚到一块熟悉,说不得哪个爷们或是媳妇会尴尬,倒不如让他们私下见面相处,要是想请云宁帮忙诊个脉,那也好说话不是。
云宁却是有些不安:“这怎么好,我虽是客人,可也不能麻烦大家。”
谢夫人诚恳地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么安排都是有私心的,族中的主母知道了你要来,早早地就跟我打好了招呼,让我出面,请道长帮个大忙。”
云宁诧异、不解地看着谢夫人,她能帮上什么忙,不会是安慰的话吧,这么想,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以谢氏的实力,根本用不上一个外人插手。
谢夫人继续说:“族中女子众多,从我这样的老婆婆到年轻媳妇,到小丫头都有,这女人吧,生病后看病不易,身上长个疮都难治好,更别说是...一些妇科的疾病了。
家中有女子学医,可也只是自学,并不敢贸然用药,至于外头的女医,先不说她们医术如何,只到底是外人,不能让族里的媳妇们信任,就怕自己得了什么病第二天被传得满城皆知。
主母是想着,如果族中的女子有需要,就到你这里来一趟,请你赏个脸,给诊个脉,再有,那几个自己学医的女孩儿,久慕你大名,也想来请教请教。”
对于这个请求,云宁不但不在意,而且还颇为欣喜,她在妇科上的临床经验还有些缺乏呢。以往她在医馆坐堂,许多妇女对疾病羞于启齿,并不会去,就是到了乡下,很多也不敢把病情告诉自己这个年轻姑娘。
云宁:“我是极愿意的,都只管来就是了,我再在这里布置个诊室出来,只是有一些话需要提前跟夫人说清楚。”
谢夫人能理解高人做事必定有自己的规矩:“但说无妨。”
云宁想了想后,缓缓道;“夫人别看我年轻,又未嫁人,妇科我也是精通的,单这接生技术,说不得我都比稳婆做得好,你让她们放心,就是些妇女很私密的病症,也可以来找我,我是欢迎的。另外,有一些私、处的病,须得望诊,更严重的,我还要亲手检查才行,我会确保这里看诊的私密性,事后也会守口如瓶,还请她们不要害羞。”
怕谢夫人没弄明白,她又补充道:“这个望诊,不单是看脸色,还要看病灶处的,就是说,必要的时候,要脱衣检查。”
“哦...”谢太太沉吟,这就有些棘手,“我明白的,就像那男人病了,不也有撩开衣服给郎中看的。如此,道长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跟主母说一声这个好消息,我也提前多谢道长的热心,之后,还请道长多担待。”
云宁没再多言,送谢夫人到院门外。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宁每天会到谢老夫人处请安,陪着她解闷,听她唠叨,往往会逗留个大半天才离开,之后会与来拜访的谢氏族人相见,顺便看病开药。
来拜会的谢家人都很是乖觉,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每天只有一二个单独过来,或是两三人结群而来,来了也不仅仅是为了看诊,总是要叙叙家常,族中女子又多是出自诗书之家,交谈起来颇为投机。
这日,来的是清元堂弟家的媳妇,闲谈了好一阵子,这位九夫人才说明目的,原来她是专程为了她那小儿子来的。
只听她说,她那小儿子自幼体弱多病,家人就免不了多有宠溺,惯得他淘气异常、文武不成。族中少年都得进家学读书,参加科考,她儿子固然聪明伶俐,诗书都是好的,可就偏偏考了几次,还没考出个秀才来。最奇怪的是她儿子这次落榜后表现和以往很不一样,时而兴奋、时而萎靡、时而恍惚,神神叨叨的,问他也只说没有事,郎中看过也说身体是好的。
九夫人很是忧心,找了神婆来看,按神婆所说的祭了祖,可一点改变都没有,又找了和尚、道士,念经、做法,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来云宁道长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了。
她用丝帕擦拭眼角,语声哽咽:“他几个哥哥都有出息,唯独他最让我担心,他一向疼惜女孩儿,外人便觉得他是招花引蝶、处处留情,怕是不知道在外面让哪个野鬼给迷了心窍,弄得失了魂。”
云宁有些苦恼,回答她:“夫人说的那些表现,实在是让我很难判断出令公子是个什么情况。”
九夫人:“这...是要请他来吗...我今天是瞒着家人来的,他最近都躲着我呢,那要怎么办?”
云宁又问了一些详细的身体表现症状,思考了很久才说道:“我想,令郎这表现奇怪无非就是两个原因,是他做了什么,或是身体有疾,不如夫人先回去仔细观察一番,找人从早到晚不错眼地盯着看他都做了什么,顺便留意他的行为举止有何异常,等都弄清楚后,无论是教导还是治病就都好说了。当然啦,这只是我的建议,九夫人还是和家人商量商量比较好。”
九夫人小声犹豫地问出:“用不用做个法什么的?”
云宁耐心解释:“这也不是随便就能做的,跟看病一样,总要搞清楚、理顺了才能对症下药,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夫人回去后多留意,若有新的发现,再来告诉我。”
听她这么说,九夫人只能失落地离开了。
她近来在族中常常听到姑婶和小媳妇们都在说云宁道长多么多么地神,多么多么地厉害,三叔公家的小孙子瘦弱成那样,吃什么吐什么,结果人家给按了几下就能吃能喝的;五婶的媳妇行经下血不止,吃了一旬的药都没用,人家两碗药就给治好了;弟妹几个月都睡不着觉,才去一次,喝了一剂药,回家就睡得可香了。
九夫人原以为自己今天过去,道长能给她个辟邪法器或是给点灵丹妙药,困扰她许久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怎料会是这个结局,自然大失所望。
她心情黯然地回到家中,发现夫君和儿子竟难得的这时候坐在厅堂里说话。
“娘亲快来,大哥来信了,父亲和我正等你呢。”她的小儿子谢斯年兴奋道,看样子今天挺正常的。
九老爷看出了妻子心情不佳,就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九夫人打起精神来:“我只是去了云宁道长那里一趟,跟着念了会儿经,有些累了而已。”
话音未落,谢斯年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摇起来:“娘亲、娘亲,可是那个云宁道长,就是那个顾仙姑?”
“是啊,就是那个。”九夫人被他反应吓了一跳,不耐烦地回他。
谢斯年觉得他娘亲反应这么平淡,必定是很不了解,就一脸正经地给父母介绍道:“我在外面听了许多顾仙姑的事迹,皆是她行医救人的经历被传开,其中就为人称道的就是她能将死人救活,说是某村中有个吴姓的幼童,在牛马前经过时,被牛角牴入口中,伤口破裂到耳朵,流血不止,这幼童因此而死,更可怜的是他家无祖无父,祖母和母亲知道后,也吓死了过去,万幸的是那时顾仙姑正好经过,听说仙姑是用了仙水,只随意点了几下,三人就都活了过来,她又给那幼童脸上的伤敷了药,等好了以后,竟然连疤痕都没有留下,父亲,母亲,你们说神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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