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项元奂都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相信夏侯令的话,那天去执行夏侯令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
是的,最后一个任务!
来人把夏侯令的旨意交给项元奂的时候,就对项元奂说了这么一句话姣。
这是现任皇上交给您的最后一个任务,以后现任皇上不会再让您做任何事。
就是因为这句话,项元奂匆匆把白千幻从客栈带回后,便去执行了夏侯令的任务籼。
就是因为那个任务,成为了他最大的遗憾。
※
午后的阳光明媚,白千幻抱着闹闹在窗子下晒太阳,画眉为白千幻端来一杯茶。
暖暖的太阳晒的暖哄哄,驱走了不少冬日的寒冷。
牛光在屋顶站着,白千幻的目光刚与他对视,牛光便下意识的转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
有情况!
白千幻敏感的发现了这一点。
搁下手里的茶杯,白千幻向屋顶的牛光招了招手,牛光心下迟疑着,却还是不得不依她的指示,从屋顶下来,来到窗外。
“世子妃有何吩咐?”牛光恭敬的冲白千幻抱了抱拳。
“我刚刚就一直看到你在出神,怎么了?”白千幻笑眯眯的问道。
“属……属下没有,是世子妃您看错了!”牛光回答的一板一眼,看起来没有半分掺假。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力不好吗?”白千幻挑眉:“不过,我倒是想问问,昨天晚上你突然请假,请假的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面对白千幻的质问,牛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绯红。
怕被白千幻知晓,牛光仍佯装神色如常:“世子妃,昨天属下是为了处理一点私事,既然是私事的话,世子妃不应当过问的吧?”
“我这是关心属下也不行吗?关心属下,当然是私事也要一起关心,看你这么神色慌张,难不成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白千幻坏笑的指道。
“没,没有!”牛光的语调陡然增加了几分,感觉到白千幻的目光更加锐利,他心里一惊,忙低下头去。
白千幻捂嘴偷笑。
“看你这样子,昨天晚上,是当真做了什么事,容我猜猜!”白千幻的眼珠子骨碌飞速转动:“你没有什么亲人,在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熟识的人,好像就只有大学士府的刘小姐了!”
提到刘珊珊,牛光的脸色更红了。
“那……那个,我昨天晚上并……并没有……”牛光结结巴巴的不成句,神色比刚刚更慌张了几分,脸也更红了。
白千幻的眉梢轻扬。
刚刚她只是那么一猜,没想到竟然一猜即中。
白千幻惊喜的冲他眨了眨眼。
“不会吧,你昨天晚上真的是去找珊珊了?”白千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牛光,啧啧摇头:“牛光,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主子,你居然不告诉我!”
“世子妃,属……属下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牛光嘴拙,尽力想掩饰昨天晚上的事情。
而这牛光的性子白千幻十分清楚,若是不重要的事情,他反而会以沉默代替,除非……
“牛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昨天晚上跟刘家的小姐已经成其好事了?”白千幻一针见血的指道。
牛光暗自吞了下口水。
她也太厉害了些,怎么就一下子猜中了。
“属下跟她不是您想的那样。”牛光小声的解释。
“怎么不是我想到那样?”白千幻端正的坐定,一脸的严肃:“那我现在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把人家刘家的小姐给睡了?”
睡?
这个字怎么听着这么刺耳?
刺耳却也很贴切,昨天晚上他们两个确实是睡在一起了。
“属下因为刘小姐的身子不舒服,所以才会照顾她,因为她的身子太冷,万般无耐之下,所以才会为她取暖!”
“接下来,你就很理
所应当的顺便把人家给强了?”
她这话也说的太直接了。
“世子妃,您说话怎么就这么……”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没有把人家给强了,或者,你昨天晚上没有去人家的卧室把人家给睡了?”白千幻一番话直接坐实了牛光的罪名。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牛光无从抵赖。
于是乎,牛光只得低头不语。
他低头不说话,白千幻也没打算放过他。
“珊珊是我的好朋友,人家珊珊我是知道的,她一黄花大闺女,你昨天晚上这么一睡,你觉得她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白千幻促狭一笑:“咱们也是主仆一场,我不打算为难你,所以,你就说说,你到底该怎么负责吧。”
牛光一下子低下头去,有些难为情。
“这件事……”
“怎么?你还想不认帐不成?你平时的正直哪里去了?现在当起缩头乌龟来了!”白千幻不依不饶的说个不停:“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负起责任来。”
“世子妃您是想让我怎么负责任?”
白千幻眨了眨眼。
“牛光,你不会连这种事情也要我帮你想吧?既然你把人家睡了,负责任当然就是要娶她了,不然你以为呢?人家就这么白白的被你睡了,你不娶她谁娶?”
因着白千幻的话,牛光又低沉陷入了沉思。
“这恐怕……不成!我没有办法娶她!”
白千幻皱眉。
“为什么?”她矢口反问:“你们俩是男未婚、女未嫁,你们俩既然睡过了,就该成亲的,你可知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你觉得珊珊还能活在这世上吗?”
牛光为难的低头。
“我……有苦忠的,我不可以娶她!”
“你有什么苦忠?你的苦忠如果不能够说服我的话,那我就可以认为你是想逃避责任!”白千幻威严的盯着他。
“这……”牛光低头道:“我的家世配不上她,她是千金小姐,而我只是小小的下人,就算将来她与我成亲,也会被其他人嘲笑。”
“谬论!”白千幻不耐烦的斥责:“你说的那只是别人的眼光,既然两个人决定了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是……”
一名丫鬟匆匆来报,小声的对白千幻说了些什么,白千幻的脸色微变。
等那名丫鬟离开,白千幻的脸色缓和了些,看了看身侧的牛光,白千幻扯了扯嘴角:“你现在高兴了?因为知道你不会娶珊珊,珊珊决定自己承担这个后果,她现在自裁了,你满意了吧?”
“什么?”刚刚还十分镇定的牛光,听到这个消息,想也未想的就迅速跃上屋顶,迅速离开了项亲王府。
“动作还真快。”白千幻嘲讽的冲牛光的背影摇了摇头。
就知道她会放不下牛光。
刚刚丫鬟传来的消息,自然是刘珊珊为了逼牛光就范,故意让人假意让白千幻配合之词。
看着牛光刚刚的反应,刘珊珊这一计是成了。
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喝到刘珊珊同牛光之间的喜酒了。
真是太好了。
外面有些起风了,白千幻让画眉把窗子关上,怀里的小闹闹也在打着哈欠,她把小闹闹放在小摇篮里,让她好好的睡一觉。
刚把小闹闹放下,刚才来传信的丫鬟又来了。
“又有什么事吗?”
“世子妃,有人想见您,人已经到了前厅了!”丫鬟慌慌张张的说着。
看那丫鬟慌张的模样,白千幻下意识的警觉了起来。
“来的人是谁?”
“好像是当今陛下!”丫鬟小声的告诉白千幻:“这也是旁边有见过陛下的侍卫说的!”
皇帝?夏侯令?他来找她做什么?
白千幻想了一下,还是站起身。
“好,你先去通传一声,就说我马上就到!”
“是!”
等丫鬟走了,白千幻心里还在犹疑,这皇帝来找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不过,见了这皇帝顺便也可以看看他现在的状态。
六皇子用了她给皇帝的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起作用。
准备了一下之后,白千幻安排画眉好好的看着小诺诺,自己孤身去见了皇帝。
※
项亲王府·客厅
白千幻来到客厅,客厅外面十来名守卫,个个看起来身手不凡,严密的监视着四周的动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欲前客厅,守卫拦住了她,等白千幻自报了姓名之后,那些守卫才放了她进去。
客厅内只有皇帝夏侯令及他的贴身内侍三立。
这是第二次看到皇帝,那身上天生的威严以及皇家贵气不减,只是,这皇帝的气色不怎么好,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发颤。
再一次见到他,白千幻就想起了上次皇宫的回忆,以及她被他赐杖毙时的情景,那所有的画面似还历历在目。
也就是因为那一次,项元奂就沦为了他的杀人工具,这又让白千幻对这夏侯令多了几分憎恨。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白千幻恭敬的侧身行礼。
“平身!”
“谢皇上!”
白千幻复抬起头来与夏侯令对视,她眸中的桀骜和自信,令夏侯令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我们又见面了!”夏侯令微笑的打量着白千幻。
“听说皇上要见我?”
“对!”
“皇上找我有什么事吗?”白千幻的语调稍带冷漠及一丝不耐烦。
夏侯令温和的笑了。
“怎么?你不想看到朕吗?”
温和的目光中隐隐却夹杂着威严和逼迫。
“皇上说笑了,民女不敢!”白千幻恭敬的低头:“民女只是问问而已!”
“朕今天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
白千幻表现得诚惶诚恐:“皇上与民女商量事情,真是折煞民女了,民女不才,恐怕没有那个本事能帮到皇上!”
不仅有胆有识,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夏侯令看着白千幻的眼神中透着欣赏。
“朕既然看中了你可以,你就必然可以!”
“那不知皇上到底要与民女商量什么事情?民女起码得知晓是什么事之后,才能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帮皇上吧?”白千幻笑着反问。
“当然!”
“那皇上要说的是?”
“朕……要借你的命一用!”夏侯令望着白千幻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吐道。
白千幻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讶异的张了张嘴,末了她低头笑了一下,方才抬头笑问:“皇上,民女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您要借我的命?”
“没错!”夏侯令点头。
“皇上,您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项亲王府,假如我死在这里的话,恐怕……”白千幻若有所指的指道。
夏侯令笑着点头。
“朕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朕不会杀了你,朕刚刚说了,只是借你的命一用。”
“什么意思?”
“朕需要项爱卿继续为朝廷铲除异己。”
“元奂不会一直被你所用的,你应当明白,你现在虽然利用了他一时,可是,凭借皇上您现在的身体,必利用不了多时,元奂本就不在乎朝中地位,适当时机我们会隐退!”
夏侯令不慌不忙的又道:“朕今天来这里,是准备告诉你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突然提她的身世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是尚书府的大小姐,白千幻!”
“这只是对外的身份,你可知晓你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什么意思?”
“当初,朕的仪妃,十六年前生的是一名公主,而非皇子!那名公主送出宫外之后便失踪了,而那名公主的心口处,便有一枚心形的胎记!”夏侯令直接指道。
心形的胎记?
说到心形的胎记,白千幻仿若被当头一棒。
仪妃的女儿?心形胎记?
“皇上以为这种谎言可以骗过民女吗?就算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被你利用,做出任何伤害元奂的事情来。”
“果然倔强!”夏侯令扬眉:“不过,朕也喜欢你的这份倔强,都让朕有些不忍心了!”
“皇上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如果皇上想以此为要胁的话,皇上就大错特错了,如果皇上想利用我的话,今天这客厅里就会多出一具尸体来,谁的嫌疑最大,皇上当比我更清楚。”
“只要我们现在滴血验亲,就可一目了然!”
白千幻的心在颤抖。
难道自己真的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是皇帝的亲生女儿。
她不会有仪妃那样蛇蝎心肠的母亲,更没有皇帝这个没有人性的丈夫。
一时之间,白千幻的心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立扶起夏侯令起身,虚弱的夏侯令被扶着从白千幻身边经过。
经过白千幻的身边时,夏侯令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事实上,在你决定来见朕的时候,你就已经答应了朕的要求,朕的目的即已达到,就先回宫,等项爱卿回来之后,代朕向项爱卿问好!”
“你……”
白千幻刚开口一个字,突然自己的手指有如针扎似的疼痛。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针眼似的小血孔,刚刚的刺痛就是从那里而来。
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孔。
等夏侯令离开,白千幻满腹心疑的一路往松园走回,她的心里还在疑惑着夏侯令所说的话。
然,她才刚刚回到松园,身体便一阵不适,她身体的各处都泛着一阵阵刺骨的疼痛,痛的她无法自抑。
踉跄的扶着床柱坐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感觉那种疼痛好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疼痛?
她的手指按向自己的脉搏,指尖触到自己的脉搏时吓了一跳,自己的脉搏何时这样微弱了。
结合刚才自己身体的种种反应,白千幻想到,自己刚刚的一系列反应,与之前看到一本医书上蛊毒的反应一模一样。
那种蛊毒,是以人血为引,只要喝了那人的血,那蛊虫在靠近第一次喝血之人的血之后,便会一直伺机钻入那人的身体中。
这让她一下子又想到,在小闹闹满月酒的那天,有一名太医故意用针刺了她的手指,并取走了她的血。
所有的事情结合起来,白千幻终于反应了过来,可惜……却迟了,现在蛊毒已经进了她的身体。
怪不得在客厅的时候,夏侯令说,要借她的命一用。
还说,在她答应去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原来……是这样。
在这一刻,她也相信夏侯令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只因,这种蛊虫在吸了第一滴血之后,喂就必须要那人或其直系血亲,白显仁这些日子可一直在外地,不可能喂养那蛊虫,除非……是其他人。
没想到,夏侯令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在她知道他是她亲生父亲的时候,他却给她下了蛊毒。
不行!她不能被夏侯令利用,这样的话,项元奂只会沦为这个朝廷的真正杀人工具。
看着摇篮里睡的正香的闹闹,白千幻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夏侯令不是想要她的命,她就给他一条命,
算是还他的生育之恩。
想到这里,白千幻动念欲咬舌自尽。
才刚刚动念,耳边就传来画眉的声音。
“世子爷,您回来了!大小姐,世子爷回来了!”画眉高兴的冲屋内喊着。
本欲自尽的白千幻,听到这话,心里有个念头,想看到项元奂的最后一面,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之后她再自尽。
她心里焦急,双眼期盼的望着房门。
只要一眼!
画眉的话落,项元奂硕长的身形自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托着一个油纸包。
“幻妹妹,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是你最喜欢吃的……”
项元奂的话还未说完,白千幻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她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没有把握好时机,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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