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
“薛姑娘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是个交易。”
“恩”计遥愣住,她和他会有什么交易
“一梦白头,也许能解。你若是,和我成亲,我会尽力让祖父救她。”
“你说什么”计遥手里的长剑脱手,掉在冰冻的地上,尖利地一声响。
“我说,只要你娶我,也许她就有救。”
狂喜袭来之际他来不及细想其它,只觉得她这条件太莫名其妙。他急声道“你明知道,我只喜欢她。”
“是,我知道。可是你再喜欢她,不解了一梦白头,她就会si。你想一想,这交易可行否”
计遥陷入疑惑和痛苦“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喜欢他他不确定。他的心都在小词身上,从没关注过她,更无从知道她到底是出与怎样的一番心思才提出这样的交易。
桑果的话轻轻飘起“我羡慕她,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这样对她。不计生si。”
计遥嘴里涩苦,沉声道“我只对她,才这样。”
桑果叹了口气“我不勉强你。你想一想再答复我。君子一言,不可失信。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白se大氅一动,桑果飘然而去。
说不清此刻计遥是什么心情,狂喜和悲哀夹杂着交织着,身子一阵热一阵冷。她说的是真的吗小词会有救救她的条件却是要娶桑果。
若是真的以这样的交易来救了小词,结果是,他娶一个不ai的人,她眼看着他娶别人。他和她都将生不如si。
可是,这个交易的诱惑如此大,大到生不如si也甘愿一试。可是如何对小词启齿她若是宁si也不愿呢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细细凉凉的第一片雪落在了他的额上。
雪细的象盐,带着苦咸,沾在他的唇上。渐渐脚下有一片白霜样的薄雪覆盖了地面,目关所及,都是一片白,就象心头的迷茫无依。
他终于迈开步子,踏上那一片白,一串脚印连绵至桑果的房外。屋里有灯,窗前有人影。
他隔着房门黯然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你若是不信,大可不必答应,我说了,不勉强。可以,你若是答应了,就不可反悔。”
他有些不确定,忐忑地问道“薛神医不是说没有解药么”
“昨日没有的事也许今日就有,就象今天还在的人,也许明天就si了。”
她的话象尖脆的刺径直扎过来。今天还在的人,也许明天就si了。小词
“你为什么非要如此。我即便娶你,心里也只有她。”
“我不管别人的心,我只管自己的心。”她淡然回答,窗前的人影一动,打开了门。
“你愿意么”她直直地b视过来。目光如刀如剑,刺痛他的心扉。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似乎心也跟着掏空,空荡荡的。
她有一线生机,他应该欣喜若狂的,可是这欣喜里掺了太多的痛苦,将狂喜上捆绑了巨石,坠着他的心。他站在小词的门外,无法举起手指去敲门。
静悄悄的落雪一点一点仍旧很细,不急不缓。
该如何告诉她这样的突然,这样的不可思议,不可理喻,偏偏却又是唯一的路。
他就这么在屋外站了一夜,直到门咯吱一声开了。小词骤然看见他,惊了一跳。
“你怎么了”
计遥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她。那样美丽的红晕原本是惯常出现在她的双颊上,烘托着一个小小的梨涡。而最近,只有清晨起床时才可以见到。她的肌肤se原本很白,现在白到几乎透明。
她将他拉进屋子,拉到火盆前。燃了一夜的碳,余烬尚在,有残余的温暖。
她将他的手拉起,罩在火盆上,他的手掌冰凉冰凉全然不是以往的温暖热和。
她急问“你怎么了”
计遥看着她的纤细手指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连看她的眼睛都没有了勇气。即便是在心里思考了一夜,想好了说辞,这一刻说起来,仍是字字艰难。
“小词。若是,若是我娶了别人,你的病就好了。你愿意,不愿意”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不敢看她。
没有声响,连呼x1声都没有。他急了,抬起眼帘,见到一旺深邃无波的眼波,脉脉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她薄薄的红唇轻启,低声道“我愿意。”
他惊愕,没有想到她如此平静地答应。
“我,桑果说,我若娶她,她会让薛神医治好你。”
“真的吗”
计遥的眼眶突然红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我,我无法拒绝,即便她是骗我,我也无法拒绝。我相信是真的。你也相信,好不好”
她柔柔一笑“好。我相信。”
他有些错愕她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不肯,没有悲痛。就那么云淡风清的听从和接受。
他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头靠着她的肩上。厚厚的棉衣挡住了她的气息,感觉不到熟悉的触感。他有些惶恐,搂的更紧一些。
“小词,你知道我的心里”他说不下去,也觉得此刻说这些毫无意义。
“我什么都知道。我可以活着,可以看见你,也是很幸福的事,不一定要嫁你。”
他心里酸楚的几乎落泪,喃喃道“我不会放弃你,我会一直照顾你。”
小词低语“不,我只要远远看着就够了。”
她看向窗外,低声道“你看,落雪了,我的运气还真是好。这就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吗”
他说不出话来,雪一直在下,细细的盐样的雪变成大片大片的柳絮鹅毛。
“你去告诉她,就说你愿意。”小词催着他,放在他x前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x膛。手掌下的心,跳的很慢,似乎盛满了悲伤。
计遥站起身,猛的 一拉房门。雪随风涌入些许,落在他的发丝和肩头。他匆匆离去。
小词看着门框处的雪化的sh痕,抿起唇角笑了笑。
桑果显然很惊异计遥的回复如此迅速“你真的愿意你不要后悔”
计遥神se冷峻“我愿意,只要你治好她。”
桑果唇角轻牵“不一定,我只是尽力。即便如此,你也愿意”
“我愿意,只要你尽力。”
桑果的眼眸一亮“那好,你先娶我。今日。”
今日计遥痛苦不堪,仍想最后关头,她能改变主意。
“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即便你真的喜欢我嫁给我,你也知道,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别人。”
桑果蹙起眉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也一样,喜欢一个人,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
她那种决绝的语气,十分倔强。
计遥问道“你的婚事难道薛神医不过问吗”
“他只关心一梦白头。我的事,自然是我做主。一切从简,礼服是现成的。你穿上和我拜了天地就成。”
她的样子很淡漠,并看不出多少的喜庆之se,只是一种如释重负。
计遥应了声好,转身要走。
一出门,却见小周愣愣地看着他,似是一个陌生人。
“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你要和她成亲”
“是。”
“你疯了小词怎么办她已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这样”相识二十年,小周从没有如此发怒过,拳脚齐上,计遥没有还手,任由他。
“住手”桑果冷喝一声“他是我的丈夫,你若是再动一指,立刻滚出这里。”
小周停了下来,他sisi地看着桑果道“抢别人的丈夫,有什么光彩你不用赶我,我也要走。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假清高,真卑鄙”
他狠恨的瞪了一眼计遥,转身就走。
“小周”
计遥痛苦的喊了一声,却见小周飞一般离开。
桑果似乎一切都早已准备好。她拿出一身红se的喜服,放在计遥的手上,然后道“你先去准备,一会到祖父的厅堂里等我。我已经告诉祖父了,他并不反对。”
他没有什么可准备,只有一种置与si地而后生的决绝。低头看去,喜服的红se鲜yan如血,托在手里十分沉重。他不觉得这是喜服,只当这是一味灵药,可以救他最ai的人。
计遥慢慢抖开,将喜服草草穿在身上。喜服竟不长不短,似是为他而做。他步出桑果的房间,径直朝薛之海住所的正厅走去。
半路,舒书见到他,惊异地停住脚步。
“你这是”他看着计遥的喜服,诧异地问不下去。
计遥面无表情,淡然道“我要和桑果成亲。”
舒书震惊不已,越过计遥的肩头看过去,只见花圃的尽头,小词立在门边,太远,看不见她的表情,那单薄的身影仿佛是一片白雪,似乎要随风而去。
“计遥,你这是做什么,小词在那里看你。”他皱起眉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猛地一痛。
她在看他计遥想忍住不去回头,却终归无法克制自己,他慢慢转身,慢慢朝她走过去。
雪一片片落下来,挡在他、她之间
下卷
洞房
雪如柳絮纷扬,簌簌而下,天地一片白茫洁净。计遥一身红se喜服,在无垠白se中如一团烈焰渐渐b近,烤着她的心肺,渐如焦碳。最幸福的憧憬被那烈焰燃化为齑粉。
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眼眶酸涩如万千针刺一般疼楚,每一颗针后都蕴着眼泪,她就那么y生生地忍着,拼却全身的力气,似将余生的力气都要用尽,才能闸住那将奔涌而下的水流。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微笑。想留在他心里、他眼里最后一抹光华。她想要他心里只有她,记得她,怀念她。又想让他忘记她,让另一个人来陪伴他。心被两gu力量撕扯着,一片片地碎。仿佛能听见清晰的声响,能看见淋漓的鲜血。
他一步步走近,似从前世中走来,与她重逢,又似要与她擦肩而过,错过今生。
她笑着,有些颤抖。扶住门框才能支撑摇摇yu坠的身躯。
他停下步伐,在她三尺前站定,喜服真是好看,红的象夕yan、晚霞,每一针每一线都清晰可见,红se的针脚密密麻麻,仿佛是过往的每一刻时光,曾经以为是属于他和她,直至永远。而从今而后,却是他和另一个人。
“恭喜你。”她强笑着吐出三个字,变了调子,字字如刀切过心肺。
“你这样说,我很难过。”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是砂纸在明珠上磨砺。
他看着她,心如刀绞。此刻,他与别人成亲,可算是背叛即便是无奈也应该算是一种背叛。可是,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能让她离去。只要她还活着,他怎样都愿意。
他最后看她一眼,决然离开,再晚一瞬,他似乎就要崩溃。她眼中的悲伤和唇角强撑的微笑一直在眼前晃动,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雪在足下,有咯咯的轻响。
她极想拉住他一抹衣袖,想要埋首其中,试去所有的辛苦与挣扎,忘却所有,只留当下的一刻。若他此去,再不是她的。若他不去,他也不会是她的,所以,还是让他离去。
他终于转身而去。她仿佛听见他心底最深的一声叹息,悠悠如天际间一片净雪,不肯染尘埃却敌不过雨骤风狂。
她静静的目送他离去,紧抿唇角不去挽留。他y着心肠没有回头,再一回首便无法向前,本就不坚定的心意岌岌可危地悬着,她的一丝呼x1似乎都能拉回他的脚步。
寂静中似乎能听见雪落地的声音,清润的气息象落雪泉边的水雾。那时的他和她,眉目如画,心如明月,目光所及如春风染绿江南岸。而此刻,大雪飘飞,净白一片,似想将所有过往覆盖掩埋。是什么将一切改变冥冥之中即定的结局,只是为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他渐行渐远,雪地上的足印被新的落雪慢慢掩盖,最终会回复一片净白平展,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象她,在他生命中来过,却如飞鸿飘萍,终究是个过客,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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