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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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熏得我恨不得晕过去。要不是有这么个好玩的事情,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傅青纶凝视着她,无限怜惜心痛。林之若避开他的目光,拉过椅子坐下,手支着头,道:“不要怜悯我。不然我恨你。”
傅青纶走到她身边,道:“我哪敢怜悯你?敬佩还来不及。尤其是你这个玻璃书法,我简直佩服之至。能不能送我一套?”
林之若笑道:“好啊。不过不能多,限两个字,还得笔画简单的。”
傅青纶想了想,道:“不如就用你的名字吧?之若,之若,简单明了,含蓄蕴藉。”
林之若赶紧摇头:“不好。这两个字,文不文,白不白,既无出处,也无意义,挂出来你不觉得寒碜,我还嫌丢人呢。”她想了想,道:“过两天就是中秋。中秋最出名的吟咏,大概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不如这样,我就给你做‘千里’两个字,算是我送你的中秋礼物,祝你鲲鹏展翅,一飞千里。”
傅青纶笑道:“你这个礼物太新奇高雅了,我可没你的本事,只能用最俗的方式回报。中秋晚上,我请你出去吃饭赏月。”
林之若道:“好。后天我下午有实验,五点之前应该可以结束。不过得说好了,地点和方式由我来选。”
“没问题。到时候我在楼前等你。”
中秋不是法定假期,学校照常上课。中午放学回来,傅青纶接到于明雷打到宿舍楼传达室的电话,通知他们数学竞赛的结果。傅林二人都得了全省二等奖,地区一等奖,但是没有在省里出线。傅青纶放下电话,颇为诧异。自己数学并不特别出色,这个成绩,可以说是相当理想了。然而对林之若,这却是出人意料的失误。看来这个头痛对她的影响,实在是不能忽视。
和林之若共同参加竞赛培训多年,傅青纶对林之若的兴趣和天赋,可以说了解甚深。物理和化学,林之若虽然学得不错,但不过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甚至还不如自己努力。然而她在数学上天生的热情和才华,却是自己无法比拟的。她天性喜爱追根究底,思索纷繁现象之后的本质,角度独特,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却又根植于对数学规律的深刻了解之中,很多自己冥思苦想毫无头绪的问题,她往往有神来之笔,一举攻破。
这样的挫折,对于那样要强那样骄傲的女孩来说,该是一个怎样的打击啊?要不是记起了她下午有实验,不愿意打扰她宝贵的午睡机会,傅青纶就要立刻去找她,尽自己的所能,为她开解。
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却没有找到林之若。本来实验结束得晚了一点,也是常事。可是,傅青纶在楼前一直徘徊了近两个小时,眼看天已经黑透,一轮中秋的满月,从最初地平线上温暖的橘黄,变成了柳梢头上冰冷的皎洁,林之若才拎著书包,从化学楼的方向,晃悠悠走了回来。
傅青纶赶紧迎上去。林之若似乎很是疲倦,望了他一眼,抱歉地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把实验试剂打翻了,只好重做。本来要给你做的玻璃字,也没有弄完,真是不好意思。”
傅青纶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头痛造成的?还是,”他犹豫了一下:“于老师中午也给你打电话了吧?”
林之若点点头:“不过,不是那个原因。今天做的实验要用浓硝酸,还得加热,那个味道实在太呛人了。我忍了半天,后来有点晕眩,眼前直冒金星,就把烧瓶碰翻了。”
“浓硝酸?”傅青纶吓了一跳:“那是有强烈腐蚀性的啊。有没有溅到身上?”
林之若举起手腕,袖子滑落,露出一片黄色的不规则痕迹,和周围皮肤的白皙泾渭分明:“看,像不像非洲地图?”
傅青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抚着那片烧伤,心痛地问:“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实验室老师已经处理过,现在不怎么疼了。”林之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这一下,紧急事故处理程序算是刻骨铭心,想忘都忘不掉了。”
看着这个倔强得让人心痛的女孩,傅青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之若笑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赏月么,怎么不动?该不是看我的礼物没有及时送到,你就想反悔吧?”
“怎么会呢?你想怎么过,你说。”
林之若想了想,道:“我想喝酒。”
傅青纶颇有同感:“好,那我们去找个饭店。”
“不。”林之若道:“这么好的月光,留在室内太煞风景了。我们买了酒,去北面那个公园里喝。那里不是有一大丛玫瑰么?李白的诗,我最喜欢的就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贴近生活,又洒脱自然。”
两个人果然买了月饼水果和一打啤酒,缓步来到公园。玫瑰花大概是耐寒的品种,居然还有一些零星的花朵,在月光下,娉婷摇曳,仿佛已经知道长冬将至,要展示最后的热情与娇艳。英雄白头,美人迟暮,如果已经知道要白头,要迟暮,而尽力成就最后的壮丽与风情,大概也就是那样子了吧。
傅青纶折了一枝玫瑰,别到林之若的衣襟上:“不怕冷的玫瑰,正配你这不怕痛的英雄。”
林之若低头看看,自嘲地一笑:“也好,反正它也开不了几天了。”
傅青纶开了两罐啤酒,递给林之若一罐:“来,难得月圆花好,管它春去秋来。干杯!”
林之若接过来,和他碰了一下:“说得好!”一仰头,竟然长虹吸水般,不换气地把一罐酒都干了,笑着把空罐倒转过来给傅青纶看。
傅青纶见她微现狂态,知道她心中有许多积郁难解,更不说话,也跟着把自己的酒喝干。
街道对面不知哪家酒店里,传来这段时间几乎被唱滥了的谢东的“笑脸”:
常常地想
现在的你
就在我身边露出笑脸
可是可是我,却搞不清
你离我是近还是远
……
傅青纶一向认为这首歌俗气。可是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在黯淡的玫瑰丛边,他忽然觉得,这曲子,其实挺有味道的。
那堪冷酒入愁肠
数学竞赛的失利,虽然已经在林之若意料之中,然而当真正成为现实,依然还是觉得胸中抑郁,便如夏日大雨之前,明明空落落的,却又仿佛有浓重的压迫,连气也透不出的感觉。恨不得大风如刀,把天幕扯裂一个口子,把这个身子刮成碎片,一直吹到天涯海角无可寻觅之处。又或者干脆埋进大雪里,封在冰川的最深处,千千万万年,再不必呼吸,再不见天日。
她空腹倒了一听酒下肚,只觉得胃里烧烧的,很不舒服,然而竟有一种异样的快意,又开了一罐,向傅青纶举了举:“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又仰头干了。
傅青纶陪了她一口,解劝道:“这次数学竞赛,不过是一时失误,不必放在心上。你实力是在那里的,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林之若摇头道:“如果是失误,我自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失误。”
傅青纶不解地望着她。林之若笑了笑,拾起一片碎石,在草地上画了一个平面座标,在其上添了数道曲线,道:“你看,如果用横轴代表时间,纵轴代表世间名利恭敬,这些曲线,便是每个人不同的人生路线。就算我们这样十几岁的少年,发展尚未可知,但是根据各人的性情,志向,才华,背景,也大致可以有个概念。”
傅青纶俯首看去,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禁笑道:“前人有‘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话,我已经觉得算是狠的了,但还不及你这一个座标囊括苍生,既有概论,又有区别,来得简洁犀利。”
林之若指着其中一道陡峭向上的,“这是指数曲线,一分汗水,十分回报,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前程似锦的标板罢。你和我,本来都沿着这个痕迹在走。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她拿石片在曲线靠近零点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小圆圈。见傅青纶点头赞赏,又画了一条趋势平缓的曲线,和指数曲线恰在圆圈处相交:“这是对数曲线,成就总是比付出要少。”
傅青纶已经大概知道她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这次竞赛,代表了发生在那个圆圈处的转折。从此,你从指数曲线转到了对数曲线?不至于吧?”
林之若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一直希望,这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虽然每时每刻,我都在头痛中质疑自己。可是竞赛的成绩,你也看到了。”她凝视傅青纶:“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么办?”
傅青纶心潮起伏,设想着自己如果青云折翼,会是怎样一番情形,良久,黯然道:“我会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独自一个人,默默走完我的曲线。”
林之若抚掌而赞:“这话只有你能说出,也只有你敢说出!”
傅青纶心痛地道:“我虽然能理解那种痛苦,可是,我却不希望,你会这么做!”
林之若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其实要想超越,也很简单。”她拿石片轻轻一划,在横纵轴之外,又添了一个座标:“空间不是二维,而人生可以追求的,更远不止于名利恭敬。从这道z轴看去,所有的曲线,前途似锦也好,平庸琐碎也好,都陷在欲望痴迷的泥潭里,为外物所驱,为妄想所蔽,不能自拔。”
傅青纶沉默半晌,道:“你数学比我好,我本来是不服气的。现在才知道,不仅仅是学习的问题。你能在因循琐碎中,横生别路,山穷水尽处,另辟新天,这份本事,这份胸襟,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林之若摇头:“哪里有那么好?我是纸上谈兵,知而不能行。否则,两条曲线,便应无二,头痛与否,一般清明,我又何须借酒浇愁?”她冁然一笑,开了一罐新酒,道:“有人陪的寂寞,就不算是寂寞;有人懂的痛苦,也不能算是痛苦。谢谢你的这番话,这片心意。来,人间岂是偏我祟,有酒何妨同醉!”她一仰头,又流水一般倒了下去。
傅青纶一把抢过,却见她已经喝了一小半,皱眉道:“小点口,这样喝很伤身子。”拿了一块月饼,递给林之若:“来,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容易醉。”
林之若不接月饼,伸指在傅青纶腕上一扣。傅青纶只觉得手腕一麻,她已经夺回酒罐,笑道:“你这个弟子太也没有礼数,竟然敢打断师傅的酒兴。这要在封建时代,你这是忤逆之罪,知道不?”
傅青纶跟着笑道:“弟子知罪。不过,你也不能空口白牙就当了师傅吧?怎么着也得给弟子演示演示本门绝学。”
林之若道:“本门绝学浩如烟海,你想看什么?”
傅青纶想了想,道:“武侠小说里,最神秘最高雅的,好像是剑术。就请师傅练一套剑法给弟子开开眼界罢。”
林之若知他心意,是不想自己连着喝酒,一笑站起,道:“其实真正用于应战的剑法,只是一些基本原则,主要还是看使用者的反应和运用。我现在头痛,不能剧烈运动,使出来也不好看。不过,我小的时候,练过一套达摩剑法,据说是当年禅宗祖师达摩所创,和印度的瑜伽功类似,是给佛家弟子磨练身体,凝定心意之用,倒是可以表演给你看。”
傅青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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