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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晃跟着鲜于无忌和小婵进了汤河口大营,沿途只见到火光冲天,一排排骑兵从身边杀出去,夜幕深深,此刻早已过了戌时,这大营里却是热闹的紧,一点也没有歇阵的势态。
他的心下不免暗暗称奇,“江东军到了夜里,都不休息的吗”休息不好,第二天哪有气力攻城,人又不是精铁铸造,迟早会有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鲜于无忌可不是个庸将,他多年在江东带兵,难道不知道该劳逸相结,朱晃看不懂他们的兵法,索性也不多问,他的目的只要护住小婵安危,给杨宗志一个交代罢了,其余的他自然也不愿多担心,对这些外表亢奋的反贼,他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话更不愿多说。
鲜于无忌转头四顾看看,得意的豪迈大笑,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小婵的手臂,就像慈父搀着盈盈学步的幼儿那般,生怕女儿不小心磕着碰着,沿路走过几段木栅栏围住的防线,到了行军主营。
朱晃抬头稍稍打量,原来江东军在这里驻扎三个月,已经建起了行辕那样的住所,行辕外面看起来官邸不像官邸,营帐不像营帐,布置得倒是颇有特色。
鲜于无忌哈哈一笑,在众人于簇拥下走进正中间的那所,朱晃跟在他们身后,见到里面却是一处名副其实的主帐,四周挂着铁盆烧了柴火,虎皮将军宝座立于案前,摆着一副宽大的地图。
鲜于无忌拉着小婵的手,走到将军宝座前,自己却不落座,而是弯下腰让女儿坐在主位上,然后抬起头来兴奋的大叫:“快去,把三殿下他们叫来,就说我的女儿找到了。”
周顺跳起来回话道:“是”转身出了行辕,众将士纷纷上前道喜,这座行辕本就不大,里面挤满了人,朱晃只得抱着胳膊站在角落里,只能见到人头攒动,鲜于无忌豪迈的哈哈大笑声不断传来。
鲜于婵的左手一直握在爹爹手中,仿佛生怕她又凭空丢了一样,看见爹爹一副老怀大慰的开心模样,鲜于婵心中又酸又甜,好几次忍不住想对爹爹说话,可是这里的人那么多,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更可气的是,这些人一点也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前凑,好像是想多瞧她几眼。
鲜于婵撇了撇小嘴,坐在宝座上,鲜于无忌笑道:“苍天护佑,前些天我还怕蝉儿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里,现在我的女儿失而复得,足见老天爷也是站在我们这头的,这两天,大家一鼓作气,赶紧把洛都城打下来,剿了那假皇帝的行宫,给大家伙发财。”
众将领听得兴奋不已,慌忙拜下,齐声大喝:“是,大将军,我等誓死拿下洛都。”
“好啦好啦,都下去吧,我想和蝉儿说说话,没有特别的事,不必进来扰我。”鲜于无忌挥手屏退他们,立刻换了一副颜色,再也不是发号施令的大将军,而是个慈爱的老父,他缓缓伴坐下来,对鲜于婵柔声道:“傻孩子以后再也不许离开爹爹半步了,直到我老死的那一天,爹爹要看你过得开开心心。”
鲜于婵撇了撇粉红小嘴,她这次回来正是要游说爹爹罢手的,当着众将领的面,这话自然无法提起,不过现在帐内空空,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和朱晃,朱晃是杨宗志的大哥,她自然也将朱晃当做自己人,微微露齿一笑的便要说话。
鲜于无忌对朱晃招手道:“你过来,你说说,这段日子,蝉儿她究竟是怎么过的,你又你又为何会作她的下人”
朱晃听得一愣,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杨宗志临走前曾对他提起过,当夜追击到洛都东门下时,本想一刀杀了鲜于无忌,无奈听到爹娘的死因,造成他心灰意冷,杀意顿时散掉了,放过鲜于无忌和三殿下时,他曾经对天立誓,“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不然我定然还要杀你”
正是这一句话,使得杨宗志无法再见鲜于无忌,两人间的恩怨,自然也结下了,鲜于无忌和颜悦色的笑道:“怎么,有什么话不好讲么诶乖女儿,爹爹正在问人话,你别捣乱。”
鲜于无忌感觉到小婵死死的握住他的大手,用力的扯了两下,鲜于无忌只当她欣喜之余,像过去那样撒娇耍赖,因此不咸不淡的嗔了一句,转而看着朱晃。
朱晃拿着铁杵呆呆的站在他面前,走的时候,杨宗志可没交代究竟怎么应付鲜于无忌说话,朱晃看到杨宗志默默的送走鲜于婵,兴致也不太高,因此就没多问,这时候不禁有些气短。
鲜于无忌怔住道:“你怎么不说话”帐外忽然有人大叫:“启禀大将军,前方有急讯传来。”
鲜于无忌拍着桌子怒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扰嗯,等等,有什么急讯”
外人隔帐道:“卫将军和盛将军叫小人回来传话,三军用命,从东门,南门,西门各打开一道缺口,他们问大将军,天色太暗,究竟是继续发力猛攻,还是息鼓退兵”
“真的”鲜于无忌从座位旁跳起来,哈哈大笑道:“不急不急,待我先去看看情形,再做定夺”说罢大步便要走出行辕,来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见到鲜于婵从宝座上站起来,鲜于无忌道:“蝉儿,爹爹有急务处理,你先去早些休息了,明天一早,爹爹再来和你说话。”说罢也不管鲜于婵急得满面俏红,转身掀开帐撩,随着下人们出营去了。
鲜于婵失望的坐下来,心想:“爹爹怎么走了”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告诉爹爹,她已经可以看见,更能说话的喜讯了,朱晃走过来道:“鲜于小姐,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提杨兄弟的事情,明天你爹爹问起来,我先随便找个借口对付过去。”
鲜于婵紧紧的咬住绯唇,倔强的摇了摇小脑袋,这次回来一个目的是要劝说爹爹,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便是要把杨宗志介绍给他,她可不知道自家爹爹险些死在杨宗志的刀下,而且
这时帐外又传来几个哈哈大笑声,有人从外面掀开帐撩走入,朱晃回头一看,面色微微一惊,外面走进来一干武将,当先的是一个面相英挺的少年人,二十三四岁,朱晃认得他,他便是当朝的三殿下,起兵造反的赵虞修。
赵虞修带了一群人快步走进来,对周顺道:“鲜于小姐就在这里吗”转头扫过去,见到行辕内的火把下,正中间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娉娉美少女,但见她发髻斜梳,从一边的耳后垂下来,穿着手工精良的摇裙,衣领服服帖帖的垂在腮边,长得竟是无比的娇婉腻人。
赵虞修面上微微一怔,竟是罕见的发了一下呆,似乎料不到鲜于婵会生得如此貌美如花,周顺笑着指手道:“三殿下,这位就是我家小姐。”
“嗯哦。”赵虞修被他叫回了神,朱晃在一旁看得清楚,多时不见,赵虞修再也不复当年那个儒雅俊秀的形象,而是壮硕了许多,原本白面净皮,现在也染满了硝烟的熏黑,穿着厚厚的铠甲,不但不损毁他的英气,反而更让他多了不少男子豪迈气色。
赵虞修快步走过去,对着鲜于婵上下打量片刻,柔声道:“鲜于姑娘,我们我们还没见过面,我姓赵,名叫赵虞修,日后你叫我赵大哥便是。”
他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毡帽的少年人,笑嘻嘻的接话道:“哦,三殿下,这便是你那位没娶过门的妻子了吗,果然我见犹怜,三殿下好福气呀。”
朱晃沉着脸庞站在一边,转头看过去,见到说话人的模样,面上更是大惊失色,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少年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中原人氏,朱晃记得他,出使漠北前,这个少年曾经带着随从找到北郡幽州,朱晃接待过他,后来杨宗志迎上去后,朱晃被杨宗志支使出去通知忽日列,便再没有和他见过面,但他头上的那顶奇形怪状的毡帽,朱晃是忘不了的。
鲜于婵见赵虞修等人凑近过来,下意识开始浑身发紧,双手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怀内,赵虞修能察觉到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他转头左右看看,狐疑的蹙起眉角,问朱晃:“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朱晃紧张的不知如何答话,赵虞修看了他几眼,再道:“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你啊,你可是住在洛都城里的”
周顺讨好的走上前来,对着赵虞修轻轻耳语几句,赵虞修“哦”的一声,恍然自语道:“是这样,看来是我认错人了”转身亲热的拉起背后少年,吩咐下去:“快去备上好酒好菜,我今日要和回卓王殿下一醉方休,顺便算是给小姐洗尘。”
哈克钦笑道:“三殿下太客气啦”却是任由他拉着坐到宝座的对面,和鲜于婵呈品字形端坐,赵虞修抬头下令:“其余人都下去吧,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身后随人抱拳出门,朱晃在一边站也不是,走更不能,赵虞修皱眉问道:“你怎不下去”
朱晃道:“我我”猛地一咬牙,只得跟着出门,帐撩落下,将朱晃的背影遮住,鲜于婵好像发冷似地打了个抖,右手颤巍巍的握住了怀中那把冷气森森的匕首。
她记得今日还曾对杨宗志许愿:“只要爹爹不再出兵了,回到江东老家去,小婵便去滇南找你,跟你过一辈子”这话她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这次回来,她更重要的目的,便是这位赵虞修。
那天她在窗外听见下人们说话,原话可是:“听说老将军带人去了中原,据说是要起兵报仇,杀掉害过小姐的皇帝,而且还给小姐在皇家找了一门亲事呢。”
鲜于婵那时候听得一脸茫然,对于许亲这种事情没有半点概念,若是她没有遇见杨宗志,爹爹没有去中原打仗,而是就在江东给她找个什么人家许亲的话,鲜于婵八成便会乖乖的出了嫁。
她一个又盲又哑的姑娘,说不上能有什么要求,虽然家世出众,可毕竟自身条件有限,况且她当初情窦未开,对情之一字似懂非懂,若是爹爹作主,她便会听爹爹的话,不会让爹爹为难。
因此她出走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过许亲这回事,直到杨宗志在她心头的分量越来越重,她这才记起这档子事,临走的时候,她从杨宗志那里抢来匕首,说什么属于哥哥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便是说的这事。
不过她没有对杨宗志点破,只想着自己回来独自解决问题,以她对爹爹的为人了解,自己只要撒撒娇,耍耍赖,装作生气的样子,一两天不理他,这事情大概也能解决的,她的母亲死得早,爹爹对她万分宠溺,从来没有违拗过她的心思,所以这把匕首带过来,鲜于婵可从来没想着用它。
此刻见到赵虞修带着另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自己面前,鲜于婵紧张的浑身乱颤,手指紧紧的捉住匕首,忽然对过去婷姨和紫儿姐姐的心思有了些感触,这位赵虞修说不出有多难看,甚至还长得颇为俊美,和杨宗志比也差不了多少,可是鲜于婵觉得他无论怎么看,怎么恶心,心里面只装得下杨宗志,其余的,便再也没有位置了。
他要是敢朝自己色迷迷的望上几眼,鲜于婵便会用这把匕首刺出去,他要是敢用强的,鲜于婵便会学婷姨那样,让匕首刺破自己的心尖。
她狠狠的咬住小玉齿,幸好赵虞修对她打量了片刻,便转过头去和对面的少年说话,哈克钦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拿了小婵打趣了几句,下人们的酒菜便端上来了。
赵虞修温柔的给小婵斟了一杯酒,端放在她的面前,有心想要牵起她的小手儿,让她自己握着,低头一看,她的两只手死死的捏住了胸口上的衣襟,没料到那两只小手又白又细,指甲殷红,看着竟是如此撩人。
赵虞修素来自诩对美色不看重,这么多年,他一门心思便是继位和大统,此时见到鲜于婵娇柔纤纤的模样,不禁心底里也泛起了涟漪,他的目光柔下来,给鲜于婵轻轻布了些菜,低声提醒了几句,便转而给自己给哈克钦斟酒对饮。
赵虞修豪气举杯道:“回卓王请”仰头一口饮下,笑道:“这次真是多亏回卓王,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回卓王的两万兵马,来的正当时候,不仅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更是让我方士气大涨,看这情形,洛都也就是一两天便能攻下了。”
哈克钦哈哈大声一笑,点头道:“我们是互惠互利,打下南朝江山,三殿下答应我的泗赞草原可莫要忘了。”
赵虞修笑道:“忘不了,忘不了,我愿与回卓王世代交好,区区一个草原,聊算寸心而已。”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又互相斟酒,赵虞修对鲜于婵柔声说道:“姑娘,你饿不饿,我给你夹了些菜,你自己能用饭吗,啊你要是不饿,便听我们说说话,一会我再送姑娘你进去歇息。”
哈克钦调笑道:“三殿下好生温柔体贴啊,等作了南朝君王,后宫三千佳丽,三殿下怎么照顾得过来”
赵虞修笑道:“诶这些事情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位姑娘是鲜于大将军,也就是我岳父大人的独身爱女,我自然一辈子都对她好,岂会怠慢于她”他一边说话,一边从案头上取过来两幅纸笔,摊开放在他与哈克钦之间的桌面上,笑道:“回卓王不要客气,我们再喝一杯”
右手却是飞快的在纸上写字:“还有一桩更加划算的买卖,回卓王愿不愿作”
哈克钦看得一惊,哦的一声,回话道:“你说的是”话还没说出口,赵虞修伸出食指捂住嘴角,悄悄作了个噤声的姿势,目光转到了纸笔上。
哈克钦顺手拿起一支狼毫笔,歪歪扭扭的写道:“什么买卖”他的中原字只是为了看懂兵法书而练,比起赵虞修清秀的字体可就差得远了。
赵虞修哈哈笑道:“好酒,好酒,回卓王请用些小菜”手中继续写道:“泗赞草原不过方圆六百亩地,若是我将整个西蜀都划出来,尽归回卓王指派,你意下如何”
哈克钦心头猛跳,口中笑道:“多谢,多谢”手下狼毫发问:“你有什么要求”
赵虞修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娟秀妩媚的鲜于婵一眼,目中杀机涌过,他口中哈哈轻笑:“此次多承回卓王倾力相助,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手中拿了两个空酒杯叮的碰了一下,转而放下酒杯,执起毛笔一字一顿的写道:“只要回卓王答应我,洛都城破之时,你与我齐心一道,共同杀掉鲜于无忌”
计划改变了,这周看来出不了差,但是答应大家还有一章,码得我鼻涕眼泪乱流,好像是感冒了。
【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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