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武艺在贵族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没有其他本事,双拳难敌四手,结局自然显而易见。
也不知晴明是在警惕什么,青年身上灵力很微弱,他也没有感觉到咒力的痕迹。白日所见,武力虽然有,但称不上多出色,对上普通人还行,对上他们就不太够看了。
高天原要是派这么一个人过来刺杀晴明,无异于以卵击石。
五条悟用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依旧毫无反应,睡得跟死猪似的,不由兴致缺缺的撇嘴。
他起身走了出去,庭院内一个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悟,怎么样了?安倍晴明温声问道,音量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一样。
五条悟毫无形象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喝醉了,睡得死死的。
安倍晴明:
差点被勒死了也没醒,跟个死猪似的。他将手里的黑球抛了过去,喏,作乱的就这家伙。
安倍晴明接住后收进袖里,说:谢了。
白日调查时安倍晴明就就发现了,在丹波城内作乱的不是妖怪之类的东西,而是另一种更为奇特的,诅咒。
和怨灵不同,这些东西是由人类心中产生的负面情绪汇聚而成,阴阳术毫无没办法。
安倍晴明本来还不太确信,因为普通人是看不到诅咒的,直到看见停留在这里的五条悟才算确认。
术有专攻,如果是妖怪生事,五条悟不会特意停留在这里。
就像他拿诅咒没办法一样,收妖除灵这些事五条悟也没什么办法,两者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拜托五条悟帮他把咒灵收服,五条悟顺势提议趁这个机会试试清的深浅,暗地下了吸引诅咒的东西在对方身上,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事情。
五条悟将手放在腰间,笑嘻嘻的说:不客气,陪我一起去拿四魂之玉就行。
你还真打算去啊?安倍晴明扶额,五条悟脸上带着明晃晃想要搞事的意味。
那当然,能让那家伙不痛快的事儿,怎么着也得掺合掺合,反正到时候巫女找上门来又不是找我。
别跟我说你对四魂之玉没兴趣。
倒也不是没兴趣,只是
就这么说定了。五条悟摆摆手准备回房间休息了,走过房门时余光瞥到里面的人,像是想起什么,扭头对着晴明说:对了,里面那家伙受了点伤,你要不想被发现的话就拿药给他糊点。
他嫌弃的咂着嘴,一边嘀咕:这么弱的家伙怎么可能是高天原派来的,醉鬼一个,没意思。
五条悟嘀嘀咕咕的走了,他走后,安倍晴明进了房间,脚步无声。
榻榻米上的青年毫无所觉,颈脖上的红痕尤为明显,安倍晴明凝视了一会儿,从袖中拿出药膏,半蹲下来,动作极为轻缓的将药膏一点点敷上。
脉搏的跳动从手指处传来,上完药,安倍晴明用手绢擦拭着手指,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沉寂的夜里,一声悠悠轻叹响起,房门被合上,脚步声走远。
黑暗中,宿醉的青年嘴角似乎上扬了些许。
第12章
两日后,飛驒国,高沢山。
漫山遍野的乌桕树将山峰映得火红,鸟儿雀跃枝头,左顾右盼,啼叫声声不绝。山腰上,一处极为富丽堂皇的府邸屹立其中,黑瓦白墙,在一片红色中尤为显眼。
渡廊上,一袭浅色直衣的少年正用着以年龄不符的冷漠严肃叮嘱着面前站成两排的侍女们。
不准抬头,不准直视两位大人,做好你们的工作。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惹恼了两位大人,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宛如刀刃,侍女们低头行礼,齐齐称是。
里梅的视线落在队伍左侧尾端的侍女身上,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但脖上显出的冷白肤色看着比周围的侍女还要白上些许,他走了过去,站在那位侍女面前。
抬起头来。
是。女子应声抬头,一张芙蓉面映入眼帘,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下垂的眼尾看着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弱柔美。
里梅眉头一皱,手。
女子温顺地伸出手,手指修长白嫩,看不见一丝茧子,里梅握住上下翻转端详了片刻,松手,语气毫无起伏的交代:一会儿由你为大人们斟酒,要是出来岔子,我就把你丢到后山喂狼。
是。
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下场一样。
是。
女子低眉顺从,鸦羽般的眼睫上,一颗若隐若现的痣映在眼帘。
敲打过后,里梅带着侍女们前往厨房。
今日府邸来了位客人,大人虽然没交代什么,但作为仆人,里梅不想出任何纰漏给大人脸上抹黑。
侍女们端着餐盘井然有序的走进正殿,正殿内很是宽敞,内里坐着两个人,正上方的男子有些异于常人,一头罕见的樱色碎发随意薅起,一截发辫搭在身前,侧耳挂着纯黑色的耳饰,轮廓棱角分明,周身气势狂妄不羁。
左侧的男人手上拿着蝙蝠扇,温文儒雅,眉眼含笑,坐姿端正,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优雅。
侍女们一一上前摆放食盘,精致诱人的膳食铺满大半个矮桌,但若是让京都的贵族们看到这一席膳面估计会当场掀桌,愤然离去。
因为桌面上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几乎全是肉食,只有零星几盘用来解腻的素菜。
上菜的侍女们俯身行礼,得到命令后维持着头颅低垂的姿势慢慢挪出殿外。
被里梅点来斟酒的女子和另一位与她同样的侍女端着酒壶,跪坐在矮桌一侧,一手抚袖斟酒,旋即退至身后,全程除了倒酒声没发出任何声响。
贺茂羂索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蝙蝠扇展开几分,挡住殷红的唇角,宿傩,你在这别院倒是过的逍遥,莺莺燕燕环绕身侧,艳福不浅。
坐于正上方名为宿傩的男子眼帘轻抬,不置一词,他将手上把玩的圆球抛起,丢了过去,端杯饮酒。
这就是西国的四魂之玉?贺茂羂索收起折扇,接住圆球,打开外侧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圆环,里面是一颗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珠子,普通人无法感知到的纯洁灵力瞬间铺满整个大殿,凝成薄雾。
跪坐在宿傩身后低垂着头颅的女子眯了眯眼,涂着艳红口脂的唇角掀起弧度,转瞬即逝。
贺茂羂索将珠子取出来观赏了片刻,将其放回圆环里,合上盖子后铺天的灵气也像被封印了似得,再也感知不到。
多谢,酬金不日便回送到。
他举杯示意,跪在宿傩身后的女子上前些许,为其斟酒。
酒香四溢,白皙优美的后颈暴露在眼前,宿傩眯了眯眼,突然握住对方不堪一折的手腕,手上用力,侍女手中的酒壶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叮咚声响,上好的佳酿也顺着瓶口溢出,打湿了桌布,殿内浓厚香醇的酒香令人口齿生津。
大大人侍女诚惶诚恐的开口,怯生生的,宛如鸟儿轻啼。
抬起头来。男子终于出声,嗓音低沉暗哑,带着不可言说的男性魅力。
坐在一侧的贺茂羂索眉头微挑,一边酌酒一边满怀兴致的看着这边。
侍女颤了颤身子,缓缓抬起头来,无辜的猫眼薄雾弥漫,眼睫沾上湿意,一副泫然欲泣惹人怜惜的可怜模样。
可惜的是,她身前这位显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下颚被人用力掐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些许。
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宿傩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一双犀利的眼直直盯着,侍女因为疼痛眉头轻蹙,颤动的睫毛像是不停展翅的蝉翼,她颤颤巍巍地开口解释。
小人是今日才入府的,有幸被少爷选中,安排过来服侍大人。
听了解释,宿傩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凌厉的视线不住打量着,侍女的眼中慢慢爬上哀求和恐惧,薄雾凝成水珠,眨眼时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美人垂泪,最是风情万种,惹人心折。
宿傩却像是感到不快,松开沾上湿润的手,转而从耳廓扣住一侧脸颊,拇指将落泪的那只眼眼皮往上推了些许。
侍女的眼睛很是漂亮,眼白分明,一双极为罕见的墨绿眼瞳像是一泓深潭,引人不由自主想要注目探究。
倒是一双不错的眼睛,适合挖下来。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放在眼帘上的拇指上下摩擦,像在打量要怎么把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侍女颤抖的越发厉害了,看了一会儿的贺茂羂索望着对方宛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曼妙身影,微微一笑,开口道:宿傩,何必难为美人儿?
你喜欢?宿傩抬眸看他,兴致缺缺地将人往他那个方向用力推了过去。送你了。
侍女纤薄的身子向后倾斜,从台阶上跌落,眼看就要落在地毯上,腰身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一股馥郁的松檀香伴随着身后温热的胸膛一起袭来。
倒不是喜欢。贺茂羂索将人接住,折扇轻挑起侍女的下巴,看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娇颜,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语气缱绻温柔。
如花儿的美人应该小心呵护才是。
宿傩不屑的啧了一声。
多多谢大人。侍女小声道谢,因为惶恐,嗓音带上了些许哽咽。
下去吧。贺茂羂索松开手,让人过来收拾下桌面,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侍女从他怀里出来,俯身行礼,低着头下去了,另一个侍女也是同样,朝着两人行礼后脚步无声的退了出去。
离开正殿没多远,女子就被拦住,伺候贺茂羂索的侍女脸上满是妒恨,厉声训斥。都怪你这个狐狸精,难得一次能接近大人的机会
少女的怒责戛然而止,目光变得呆滞,眼瞳深处染上一丝翠意。
刚才还一副泫然欲泣可怜模样的女人抬起头来,眉眼弯弯,面带笑意,眼中的墨色褪了不少,绿意更浓,修长的手指抵住红唇,轻声低语:乖孩子,安静些。
是。声音犹如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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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传令的里梅带着仆人来到正殿,安排仆人清理桌面,又让人重新备制一席膳宴,最后跪伏在宿傩面前。
是属下的失职,请大人责罚。
垂着头的里梅暗自咬牙,千般小心谨慎,没想到最后会在人选上出了纰漏,等他领完罚,就将那个惹恼宿傩大人的女人丢到蛇窟去!
下去吧。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里梅没想到会被轻轻放过,面容惊愕的抬起头,贺茂羂索面带笑容看着他:去吧去吧,不是你的错。
里梅看了眼没出声的大人,抿紧嘴唇,低声应道:是。
等人下去了,贺茂羂索才侧过头,蝙蝠扇挡住唇角,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癖好。
弱柳盈腰的美人儿毫无兴趣,身边常带着一个少年。
呵。宿傩冷笑反讽:确实不如贺茂阁下夜夜笙歌的神仙日子。
美人邀约,盛情难却。贺茂羂索摇手舞扇,耳侧的发丝随着气流飘动,端的是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
宿傩懒得评价他人的习性爱好。你要四魂之玉做什么?宿傩问他。
嗯做个小实验。贺茂羂索回道。
看看人和妖怪,有什么区别。
至于成不成功就不好说了,毕竟他收起折扇,在袖中摸索,动作突然顿住,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最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怎么?
贺茂羂索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桃花眼微微眯起,满是兴味。
四魂之玉,不见了。
第13章
高沢山,北面一处断崖。
断崖上,从下而上的风将十漾锦的侍女服吹得不住飞扬着,梳着发鬓的女子坐在那里,手上把玩端详着一个雕刻着精巧花纹的圆球。
看不到啊。
外头这个应该是某个封印器具,防止灵力泄漏。
五条清微微叹气,脸上多了点苦恼。
现在要是打开的话,估计会引起注意,真麻烦。
送到风神那边让他帮忙送回本丸吧,要是不能用让婶婶再送回来就是了。
他将圆球收回怀里,拿出顺手弄来的佳酿,细细品酌,等着他的信使过来。
断崖下方是悬崖峭壁,最底下湍急汹涌的河流将大自然凶险的一面显露无疑,即惊险,又令人着迷,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你倒是很大胆嘛。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五条清瞳孔猛然收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掐着脖子从断崖上拎了起来。
别院的主人,那个有着一头樱色头发的男人不知怎么出现的,硬朗的脸上带着和刚才兴致缺缺完全不同的,充满杀意的表情。
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
五条清心中惊骇不已,他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扼住咽喉拎在半空,窒息感和疼痛让他的双脚不住晃动,双手用力掰扯着脖上的手。
东西呢?
宿傩问他,交出来,顺便说说你是怎么躲过我的眼睛的。
这个女人,明明没感觉到一点灵力和咒力,却能在他和贺茂羂索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出来,不可否认的,他来了点兴趣。
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手上表情痛苦说不出话的女人,嘁了一声,将人丢到地上,随后走了过去,蹲下身,扯住她的头发将对方的头抬起来。
本大爷耐心不太好,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放手。」
宿傩的表情突然呆滞,手上松了力道,五条清从地上爬起来,梳得整齐的发鬓变得凌乱,黑发的颜色似乎也开始变浅,颈脖上的掐痕已经有些青紫,那双眼睛如今墨色全部褪去,清透的翠绿近乎透明,散发着一种无机制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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