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

分卷(51)

平时可以像往常一样带着出去散散步,但是不要太久,也不要做些太剧烈的运动,毕竟现在恢复得还不怎么样。
现在已经大部恢复得很好了,就是后续需要您这样帮助它养一养,再好好恢复一下,估计再过一周左右就可以完全好转。对方说,幸亏它吃到嘴的药没多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
陈述厌在屏幕后面连连点头,接着问:那后续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吗?
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下周六的时候带着狗狗来做一个检查。不过不来也可以,布丁吃进嘴的药不多,药物导致的胃出血在我们这里已经治好了,只是后续需要再养养胃,您可以放心。
胃出血了。
陈述厌有些心疼自家狗子,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说我下周六带着它去看看。
然后他起身,给布丁倒了些狗粮他一开始怕布丁吃不了他家有的狗粮,没敢给。毕竟之前宠物医院的人说它现在玻璃肠胃,陈述厌生怕它的胃会玻璃到狗粮也吃不了,中午还给它拿鸡腿肉煲了肉汤。
那既然没玻璃到这个份上,陈述厌就给它倒了些狗粮。他没倒多少,这傻崽子给多少吃多少,实诚得很。
给倒完狗粮以后,陈述厌又去给它拿另一个碗盛了些肉汤,第三个碗倒了水,全并排摆好了。
布丁晃晃悠悠走过去吃了。它走起路来底盘不稳,摇摇晃晃的。
陈述厌望着它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已经好了的腿。
他给狗下的什么药?陈述厌问。
徐凉云又愣神了,陈述厌一说话,他才被拉了回来。
徐凉云啊?了一声。
那个快递员。陈述厌说,他不是被闻人玉指使的吗,给布丁下了什么药?你去的时候它什么样?
它倒在地上,吐了点血。徐凉云答,我叫人送去宠物医院,自己跑出去找你了。把它送去的人后来告诉我,给狗下的药是农药,他是把农药抹在火腿肠上面了怕你担心,我没敢告诉你,闻人玉其实是冲着把狗毒死去的。
陈述厌:
不过你别担心,那快递员养过狗,他对狗有点感情,没舍得下死手。所以火腿肠上的农药成分不大,应该是用水稀释过。而且他没用闻人玉告诉他的农药牌子,他知道那个会害死狗,用的是毒性不强的农药,掺了点安眠药进去,布丁那时候才动不了。医院的人给洗了胃,说也幸好是吃进嘴的不多,洗完胃以后就是有些胃出血,毒性不大,没威胁到生命。
陈述厌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喃喃问:怎么总有人恶意这么大呢。
徐凉云没吭声。
他垂了垂眸,扒拉了两下碗里的饭,然后把筷子放了下来。
徐凉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人啊。
也是。陈述厌苦笑一声,道,吃饭吧。
吃完饭后,徐凉云自发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刷碗他们家以前就是这样,陈述厌负责做饭,徐凉云负责刷碗。
布丁也干完了饭。它爹咪的做饭手艺还是一流,它很满意,吃完肉汤就舔着嘴往窝里走了,嘴边还滴滴答答滴着汤水。
陈述厌看了它一眼,痛苦面具瞬间上脸,抽出张纸来就追了过去:布丁!!
布丁嗷呜一声,乖乖被逮住擦嘴。
陈述厌给它擦干净了嘴,把纸团成一团,放到茶几上,轻皱着眉骂它:吃得到处都是,你饿死鬼投胎吗?
布丁嘤嘤。
陈述厌看了它片刻,很快就皱不住眉了。
他的表情慢慢柔和,最后叹了口气,把狗往怀里揽了揽,头埋进它柔顺的毛里。
别怕啊,布丁。陈述厌说,你没事,我们都好好的。
布丁呜呜了两声。
它知道陈述厌在说什么,抬了抬爪子,安慰似的蹭了两下他肩膀。
陈述厌抱了会儿布丁以后,就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松开了布丁,开始撸狗。
他揉它的狗头,捏它的脸,又摸它柔顺的毛。布丁很配合,一直咧着嘴乐。
陈述厌心情很好,撸到开心处忍不住傻乐了两声。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徐凉云在洗碗。
一切都岁月静好。
陈述厌捏着布丁的狗脸,开始跟它聊天:你爹是不是瘦太多了?
布丁又嘤嘤,它是个嘤嘤怪。
就是,他现在还不习惯我亲他。
陈述厌压低声音,跟狗轻皱着眉嘟囔着抱怨: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还想跟他睡觉呢。
布丁呜呜。
他现在生病了。陈述厌揉着狗头,说,你得
话到此处,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陶瓷碎裂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徐凉云打碎了碗。
声音来得突然,陈述厌吓得手一哆嗦。
布丁也脑袋一抖,刚刚还因为享受被撸而背起来了的耳朵瞬间立了起来,警觉地看向厨房的方向。
陈述厌坐在沙发上,心里很没来由地突然咯噔了一下,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升腾而起。
他往前倾了倾身,慢慢站了起来,遥遥叫了一声:凉云?
没回应。
只有水声在哗哗地流。
四周很安静,和上午陈述厌跟徐凉云靠着肩膀挨在一起时一样安静。
可跟那时不一样,眼下的安静很恐怖。
布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嘤嘤了两声,前爪很不安地在沙发上踩了两下。
陈述厌也察觉到事情是真的不妙了,于是低声骂了一声,赶紧往厨房那边跑。
布丁跟着跳下了沙发,全力跟着他往那边跑,但还是跑不快,急得它一瘸一拐。
陈述厌跑进厨房。
厨房里的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哗地流。洗碗池前,一个碗碎裂在那儿,已经碎成了一地陶瓷碎片。
徐凉云已经退到了正对着洗碗池的墙边,他坐在那里,背贴着墙,整个人缩成一团,手合在一起,捂着口鼻,眼神呆愣愣地看着眼前。
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眸子在一阵阵颤,手也在一阵阵抖。
空气里,他粗重的呼吸声在起起伏伏。
陈述厌赶紧跑了过去。他伸出手,摇了两下徐凉云,大声叫他:凉云!
徐凉云没反应,甚至都没抬眼看他,一直在眼神颤抖地看着那一个方向,呼吸声很不冷静地起伏着。
徐凉云!陈述厌开始使劲摇他,徐凉云!徐凉云!!醒醒!!!!
陈述厌喊得很大声很用力,嗓子都被扯得发疼。
徐凉云终于被他摇动,慢慢松开了手,抬头看他。
陈述厌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这个眼神。
他很难形容这是个什么眼神,他只能从里面看到无尽的恐惧。
恐惧之中,是无穷的旋涡。
陈述厌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他突然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那片无穷无尽的恐惧。
徐凉云看着他,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这是个太陌生的眼神。
四周陷入了一片恐怖的宁静。
陈述厌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感觉到手上的旧伤在痛。
一声狗叫突然响了起来。
布丁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努力跑过来,急得都有点脚步发瘸。
它呜呜嘤嘤着,赶紧往徐凉云怀里钻,咬着他袖子,把他的手往下扯。
陈述厌这才被拉了出来。
徐凉云!
陈述厌赶紧冲上来拉他,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大声喊道:你看看我!你醒醒!!你看着我看着我啊,我没事!
陈述厌喊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他急得要命,一句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地朝徐凉云喊:五年过去了!五年都过去了!都结束了啊,你看看我!我们没事!!别害怕啊,你别害怕!!!
陈述厌喊得歇斯底里,徐凉云却一直在怔怔地看着他。好像在听,又好像并没有听。
他嘴唇动了动,慢慢地、很轻很轻地从唇齿间地吐出了一个字:叶
陈述厌一顿:什么?
叶。徐凉云怔愣地看着他,叶夏
陈述厌浑身一抖。
叶夏,叶
别,不要
徐凉云看着他,忽然红了眼眶,声音也碎裂了,被陈述厌抓着的手开始剧烈发抖,右手抖得尤其吓人。
停下,别
我求求你他说,我给你跪下我可以,可
我可以我自杀。
陈述厌浑身一震。
放了他。
放了他别
徐凉云越说声音越颤,到了最后,浑身都突然开始一阵阵剧烈地抖。
痛苦都太直接地体现在了他身上,让人不住地跟着浑身冰凉地作痛。
陈述厌突然也被不由分说地扯了进去。
电流仿佛又途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一阵阵为之发抖,那些本都一直被尘封起来的记忆突然也被连根拔起,恶意血腥痛苦爱恨恐惧一同交织,在耳边开始轰隆隆作响。
对了。
陈述厌昏昏沉沉了起来,有些傻愣愣地想,对了。
她说了。

陈述厌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想起她在直播给警方看的手机面前手舞足蹈,她歪着脑袋说你跪下呀,你跪下我就放了他。
她说你自杀呀,你去恩阳死的地方跳楼,你让记者把摄像头都对着你,你在所有人面前跳楼,你在所有人面前摔个四分五裂你把脑浆都摔出来你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死得难看。

她说着说着,突然回过头,然后掐住陈述厌的脖子。
她很用力地掐,陈述厌那时候已经被电过一遭,连惨叫都没力气了。
他连一口气都上不来,他张着嘴喘不上来气,他被迫仰着头窒息,眼睛在一片血泪重影模糊里努力地往下看。他看向远处直播着这一幕的手机,手颤抖着往那边伸,可他被绑着,根本伸不起来。
他想向徐凉云喊救命。
他想喊徐凉云的名字。

陈述厌正想着,徐凉云就突然低了身子,把自己缩得更厉害,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呼吸都在用力。
他开始出冷汗,那些冷汗淋漓得像他出去淋了一遭雨回来一样。他脸色开始发白发青,嘴唇都没了血色。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他扯开被狗咬着的袖子,他伸出颤抖的手,他抓住陈述厌捧着他的双手,像在惊涛骇浪里抓住一叶扁舟。
陈述厌回过了神,看到徐凉云的目光变得愈发惊恐,看到他冷汗淋漓面白如纸眼眸通红泪如雨下。
他张着嘴喘气,呼吸慢慢染上了哭腔。
他声音开始吚吚呜呜地发哑,仿佛在把痛苦用力压在嗓子里一般。
陈述厌手腕被他抓得痛死,但他不敢说话。
他看着徐凉云,近乎不敢呼吸。
徐凉云看着他,在看他身上那些早已被擦干了的鲜血淋漓。
在他眼里,它们依然在流。
流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徐凉云突然慢慢吸了一口气,眼眸开始剧烈震颤,仿佛看到了什么这一生都无法接受的场面,突然从嗓子里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松开抓着陈述厌的手,突然身子往前一倾,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又伏倒下去,双手紧抓住自己的脸,一声声惨叫哀嚎哭喊破碎,卑微得近乎要融进尘埃里。
布丁开始呜呜嗷嗷地叫,去咬他的衣服扯他的袖子,想让他停下,急得难得的呼噜噜地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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