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再睁眼时,窗外已然阳光大盛。从柔软的被窝里探出头,眯着睡眼语气软糯问竹雨:“什么时辰了?”
垂着眉捡起掉落一地的衣裳,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的竹雨语气欢快地回答道:
“巳时一刻啦,公子他卯正时起了,吩咐我们不可将您吵醒。奴婢收拾了这地上和桌子上的物什后便给您端来温水洗漱,您再等上半刻钟。”
她家小姐和公子一样,都不爱留下人在屋里伺候,兴许是性子相似的原由吧,不过他们这些大人物的事,自己一个为奴的实在琢磨不透,怪哉怪哉!
江婉含含糊糊地唔一声又打了个呵欠,趴在床上看竹雨利落迅速的动作,左手衣篓子右手托盘进进出出地忙碌。
叮叮当当的瓷碗瓷盘相撞的声音很是悦耳,没几瞬,水润的眸便现了迷离,摩挲了几下产自扬州的绸被,眼睫毛轻轻扇动,便又睡了过去。
没两分钟,脸上就覆了一张温热的帕子,江婉一激灵,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回来。
“今儿个厨房里备了您爱吃的水晶冬瓜饺和什锦豆腐,这都是公子晨练完特地吩咐奴婢下去做的。”
江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她拧手帕的动作没回答,但是愉悦的情绪很明显。
“张嬷嬷今天早上送来了两瓶卫家秘制的生肌膏,嘱咐我说其实夫人她还是疼少夫人您的,这几天您就好好躺着,不必去东院请安。”
江婉接过她递来的简版牙刷,一边刷着牙,嘴里一边模糊地应嗯。
接下来的一切与平常无二,擦药穿衣起身去隔间吃早点,吃完便开始穿针引线。
内室里只留了竹雨一人随身伺候,缝新衣的时候偶尔和她聊聊天,聊安陵别的地方的习俗,聊吃聊喝聊江家,安逸又快乐。
在聊到江州盛产海鲜,毫州主产轻纱时,门外传来冒冒失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夫人待会儿会来见您!!”
是陪嫁来的梳着羊角辫的其中一个丫鬟,名叫大丫,因年纪太小,她便不急着给这小丫头取名。
江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门口。
大丫兴冲冲地打起帘子,蹦着小步两叁下便到了她面前,轻盈地行了个福礼,嘴里噼里啪啦地吐出字:
“公子刚刚派人过来告诉婢子,道永州城外昨日出现了动乱,有一大群暴匪劫持了我们州城的好几个贵夫人和贵小姐。嗬!真是吓人!得亏您昨天拦住了夫人没出门子!今日早上官差已经擒住了那些个恶匪!齐大哥还转述了公子的话,说夫人待会儿一定会亲自过来看望您的!”
江婉先是眨了两眨眼睛,似是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直到大丫这小姑娘一拍大腿,道哎呀一声继续说:“您这头发要不要梳起?竹雨姐姐?”眼神一个劲地往竹雨那儿瞅。
“那奴婢去给您拿妆匣子来!”竹雨丢下丝线便急忙忙往妆台桌子那儿走去。
“不必了,拿个木簪子来便可。”看着忠奴打算搬来那一大盒首饰品来给自己壮胆,江婉赶紧出声阻止她。
拿起簪子随意地将头发挽起,没几刻,婆婆竟然已经到了。
手里拿着一本书。
乍一眼看过去,发现又是对自己来说十分陌生的装订本,江婉起身的动作微微一滞。
面上毫无显露半分抗拒,江婉屈身向着走进来的卫氏行礼:“母亲。”
“怎么下塌了?”卫氏见她还起了身向自己行礼,皱着眉头不满道。
江婉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半低着头回她:“让母亲您特地走这一趟,儿媳深感惶恐。”
卫氏将她扶起,又将手里的书放到炕桌上,挪给江婉,柔声说:
“此书是我幼时的记事册子,这里头大多是有关我自己的想法。安陵不似前朝,对女子的约束空前激烈,待字闺中的女子连二门都不得出。那时的我自负又无奈,写下了许多思考,什么女德女戒,什么女子生来便弱于男,不过是可笑至极的言论罢了。若不是遇到了祁儿他爹,此生大概会与佛灯相伴。”
“你是我择定的儿媳,是祁儿今后要相伴走过这一生的人,他不肖其父,更多的是像我,幼年时他便一度想着要出尘世外,与过往的我极为相似。昨日之事确是你做得对,这本书赠与你,望你日后遇事更沉着坚定,也能在他身边给予他更多的关怀。”
愣眼看着书封上笔力洒脱的大字,掩盖住内心的诧异,江婉喃声道:“母亲……”
“好了,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也该回去了。西院那边也派人问过我,你祖母她一直都在关心着你的,好生歇着吧,这几日养好了腿伤再去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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