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尹用余光瞟了一眼谢景衣,见她也恰好看过来,还笑着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牙……难不成,今日当真只是来看热闹的?
他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眯了眯眼睛。
“本府问你,你说当时你进屋之时,彩蝶同宋尧正在行事,你将宋尧打晕,彩蝶勒死之后,可做了旁的事情?”
刘来低着头,直盯着地面,大理寺这里跪着的人太多,青石地板都跪出两个膝盖窝窝,他想着,勾了勾嘴角,“我给宋尧穿好了衣服,将他挪到了桌子跟前,又把酒水洒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一身酒气,像是酒后一时激情杀人一般。”
“随后便用钩子把门拴好了,走了出去。因为来的时候,我被人瞧见了,是以走的时候,格外小心,确定没有人发现,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同我哥哥刘归,还有忠勤伯府的杨绰一道儿继续饮酒作乐。”
谢景衣看着刘来勾起的嘴角,轻轻的蹙了蹙眉,对手果然是有备而来,已经把他们可能找到的破绽,抢先堵住了。
棋逢对手方才有趣不是么?
黄府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你来的时候,被谁撞见了?”
刘来抬起头来,淡定的说道,“被宋尧的好友苟易为撞见了。我当时穿着披风,戴着兜帽,有了醉意,一开始没有发现他,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要走,踢到了一块石头。”
“你们知道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我虽然喝了点小酒,但不至于这么点声音都听不到。一开始我并未想着杀人,也就没有理会他。可进门之后受了刺激……”
“我出来之后,便去寻苟易为,他在出恭。我在恭房门口,放了一张纸条儿,上面写了他父亲母亲的名字,用来恐吓他。”
“后来事发之后,我也一直盯着他,小白脸胆大包天,竟然同当时的开封府推官告发,我一方面吓唬那个推官,让他不敢上报,另一方面,又在苟易为回家的路上,放了死鸟吓唬他。这回他被吓住了。”
“因为事情已经间隔久远,有一些细节我可能记不得太清楚了,但大致就是这个样子的。”
黄府尹看了一眼一旁的衙役,衙役立马端了纸笔过来,放在了刘来的面前。
“你把他父母的名字,再在纸上写一遍。”黄府尹若有所思的说道。
刘来也不含糊,拿起纸笔便写了起来。
谢景衣踮起脚尖一看,叹了口气。
这对手当真是厉害,最好的谎言便是真假掺杂着来,她一眼就能够看出,这刘来写的字,的确是同苟易为那张有些模糊的字,一模一样的。
大理寺才刚刚重提旧案,刘来不可能临时抱佛脚,练出完全一样的字来,只能说,当年来恐吓苟易为的人,的确是刘来没有错了。
那么,可以推断,刘归同刘来一把年纪了还花大价钱去寻彩蝶夫人,分明就是去给人打掩护,做护卫的。
当日苟易为看到了凶手的背影,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守在外头的刘来,看到了苟易为,于是他出手恐吓了年轻怕事的苟易为。
为什么刘来非要说当时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在行苟且之事,一来是给他杀人提供“动机”,二来是因为仵作说了,彩蝶夫人临死前行了房事,可宋尧当时却穿着整齐,这个破绽,刘来把他给堵上了。
他说的话中,还有一个地方是真的。的确是他这个会功夫的人,用钩子拴了门,形成了密室,然后翌日一大早,就故意蹲守着,伺机踹坏了门栓,让开封府的推官们,找不到钩子钩过的痕迹。
只不过,他并非是凶手,而只是给凶手善后的人。
你说为何?当然是就凭刘来的身份,指使不动开封府。他如今来亡羊补牢添漏洞了,可是当年,这些漏洞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呢,开封府审案的人,可曾问过?
黄府尹拿着那字迹,认真的比对了,对着师爷点了点头,着人把两张纸条收了起来。
他提了提惊堂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赵掌柜的,“赵本洪,眼前所跪之人,可是当年同你们一道儿赴宴的刘来?”
赵掌柜的虽然是黑羽卫,有官身在,但搁在明面上,他是个白身,自然是得跪的,“虽然时隔多年,皱了吧唧的苹果变成了老菊花,但小人还是能够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刘来无疑。”
“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几句话,想问刘来,不知可否?”
黄府尹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他说着,一双小手在桌案底下磨拳搽掌起来,他就知道不用自己个开口,这案子就像过路的驴子踩着蛋了一样,自己个得破啊!
赵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刘老哥,我这里有一件衣衫,请你系上一系。我们男子的中衣,多半仅在腋下有一根绳子,但是宋尧的母亲,不擅长手工,尤其是衣领,领口总是会多缝几分,敞开来,于是她在领口处,加了一条暗绳。请你系上一系,看看同宋尧死时身上的结,是否一致。”
刘来脸色微变,询问的看向了黄府尹,“这怕是不合规矩。”
黄府尹摇了摇头,“系个绳子又何妨?你既然是凶手,慌忙之下,肯定是怎么方便怎么系,如今也用你最习惯的方法系便是。”
刘来皱了皱眉头,深深地看了黄府尹一眼,摇了摇头,“小的不服,您也说了,那会儿是慌乱之中,胡乱系的,也不知道是打了死结,亦或是系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有的人醉酒时和说话声声音都不同,怎么能够要求两次系的绳子都一样呢!我倒是觉得奇怪了,我害了你的好兄弟宋尧,你应该对我深恶痛绝,恨不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才是。怎倒像是非要证明我不是凶手一般?”
赵掌柜摇了摇头,“凶手是要抓的,但同我不共戴天的,是真正的坏人。你不系也没有关系,你这么说,是承认当时给宋尧系过衣襟了吧,所以他才能够穿戴整齐的坐在那里。”
刘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先前便是这么说的。”
赵掌柜对着黄府尹行了个大礼,“大人,小的有罪,记岔事情了。我兄弟宋尧的衣襟上,无绳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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