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那年,矮豆子李小壮被带到标县,虽然一年前他在标县是赫赫有名的熊孩子,但一年后,他已经成为了整个标县都夸赞的乖巧娃娃。
这其中与已逝张氏夫妇的教导分不开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在纪芷筠那里受的创伤。
所幸许牧仅是人前高冷,人后极为欢脱,和半大点的孩子疯起来,能闹得风溯选择出门冷静。如此一来,孩子的成长倒没再出什么问题。
被改名成张庄的李小壮天真地以为,他在新家的日常就是——每天和童心满满的牧姐姐玩玩闹闹,而那个很少和自己说话的姐姐,平日里事事照顾他和牧姐姐。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些离谱。
刚开始的确如此,但相处时间越长,他越发觉得那个不常与他说话的姐姐在逐渐暴露出她奸诈的一面。
比如,他发现自己和牧姐姐玩的时间越来越少,起初他以为她有事要忙,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在门外看见,不和他玩的牧姐姐,居然和那个冷面姐姐嬉笑玩闹。
张庄胸腔燃起熊熊怒火,深深觉得这冷面姐姐夺了他在牧姐姐那里的宠爱。
第二天,他开始变着花样的在许牧面前撒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短短三天,这孩子撒娇的功夫绝对能论上撒娇这行的状元郎。
许牧无奈之下只好用更多时间陪他,万万没料到,风溯这堂堂女侠会如此幼稚,得宠不成后,竟使出了和小庄同样的招式——撒娇,且功力不输个四岁孩子。
吃饭时,女侠大人会撅着嘴让她喂,喂到一半,小捕快便会被拎回屋子里,待她再出来时,双唇通红。
沐浴时,这位牟足了劲儿装可怜,让许牧帮着擦背,但是,擦着擦着,小捕快总会莫名把自己也擦进浴桶之中。
夜里睡觉之前,幼稚的风女侠还会把白日里小庄争宠成功的事例一一罗列出来,随即翻身压住小捕快,可怜巴巴地向她讨要补偿……
许牧不大明白,为何装可怜的是风溯,每每吃亏的却是自己。
如此一来,在撒娇这一场战役中,小庄完败。
这样与风溯斗智斗勇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七岁那年,他随两人搬家去了别的地方,不舍归不舍,但她们搬去的这个地方离私塾极近,旁边有不少同龄的孩子,总的来说,他还是喜悦大于失落。
许牧虽是个做捕快的,平日里总会经历打打杀杀,但小庄却是不喜欢这些,比起武功,他更喜欢诗书,她便也随他去了。
这三年许牧在衙门干的不错,本想继续在这里做下去,可李捕快总是不厌其烦地对她表示情意,便是许牧忍得,风女侠都忍不得。毕竟和许牧师父有着交情,得知她想离开后,林捕头写了封信,将她推荐给芩州一处不错的衙门。
七岁的张庄终于有了不少同龄的伙伴,没课的时候,一群孩子就会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张庄很少说话,总是默默听着他们讲,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了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们家中都是爹爹和娘亲照看,我却是两个姐姐照看,是不是说明……两个姐姐和你们的爹爹娘亲是同种关系?”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不能理解这个问题,小庄只能一个人悲伤地回到家里,去问风溯。
他得到的答案简单粗暴,乃是一个脑瓜蹦。
张庄捂着额头悲愤离开,许牧得知后颇为尴尬,只好给他讲,两个姐姐都不愿嫁人,这才一齐养了他。
听了这个解释的小庄,十分感动,随后抱住许牧哭哭啼啼地说:“我明白了!庄庄会为你们养老送终的!”
许牧:“……”你明白什么了?!
自此,张庄学习越发刻苦,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对两位姐姐都极为恭敬。风溯对此极为不适应,却是逐渐加深了她欺负这孩子的行为,令小捕快不齿。
等小庄长到十二岁时,许牧才知道,那时起,他便一直以为,她和风溯是为了养他才不去嫁人……
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太可爱了。
然而,这样和谐的日子只持续到张庄十六岁,因为这一年,当年无法无天的标县小霸王,有了心上人。
风溯这些年来一直做着小本生意,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商贾之家,而张庄这孩子的心上人,其父偏偏是个做官的。
这样一来,若那少女从了张庄,便会令其父抬不起头。而且,这等下嫁的行为,连那女孩本人都不能接受,即便心中有着他,却还是让父亲答应了一名官宦之子的提亲。
张庄第一次受如此情伤,连着十日未出门,风溯难得这些日子里没有欺负他,反而把他叫去了茶室,为他泡了杯茶。
受宠若惊地喝下茶后,张庄听风溯对他道:“你自小不喜习武,我和你牧姐姐便让你学文。这些年来你做的不错,但若想日后行事无忧,还是要更努力些。”
张庄听罢,深以为然,开始埋头苦读,从乡试解元一路走到殿试状元,竟成就了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连中三元。
他能有此出息,许牧和风溯都甚是欣慰,等他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时,她们一致决定,接下来的路,由他一个人走。
两人的师父身体已不如前,如今都是年近古稀,做徒弟的,自是要乖乖回去孝敬师父。
风溯收了手中的买卖,许牧也离开了衙门,不再做芩州首位女捕头,而是与两位师父一起去了山林之中,过起了田园生活。
后来,听说这张状元成了朝廷重臣,他相貌英俊,又受皇帝重视,无数官员都想把女儿塞给他做夫人,可最后,他竟娶了个武林中小有名气的江湖丫头。
常人以为他只是图了一时新奇,不久后便会纳好些个妾,那些小户人家的女儿,还是巴巴地盼着进他府上。
只是,没人想到,他与这个不大安分的妻子,竟是过了一辈子。
标县的县志有道:
昔有李氏,作恶多端,夺张氏之子。后李氏、张氏皆死,此子为他人所抚养,辗转居所,终居于私塾之旁,耳濡目染,连中三元,成国之重臣,帝之肱骨。此子名张庄,终生独宠一妻,一世清廉,逝后乃得谥号文节。
—小壮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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