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7

通往表舅的村子有一条砂石路，路面很宽，但却并不平整，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坑包。还有一些下雨天流水冲过的水沟。
可以看得出来，这条路之前一定是精心修过，不过肯定是后来没人管，才搞成这个样子。
大路的两旁都是空旷的田地，这个季节，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所以再也看不到绿色。
田地的边上，每隔几百米，都会看到有一个不大的砖房，方方正正，陈浩知道，这样的房子一般会出现在果园里，是秋收的季节，果农为了看水果，留在这里过夜用的。
不过这些房子都已经荒废，甚至有一些已经坍塌，即便残存的几座，多半都已经漏了屋顶。
偶尔还能看到田地里有一些果树，不过那些果树长得七扭八歪，肯定多年没有剪枝修整过了。
看到这些，陈浩的心里不由得感叹，这里当年一定大面积的做过果实的种植业，现在竟然落魄到如此境地。
联想起之前那个做不下去离开了镇长，陈浩的心理不禁一阵唏嘘。
不过乐观的想，如果在合阳县建个工厂，专门生产果汁和罐头等等水果的加工业，这里完全可以做成一处原材料的生产基地。
无论是土壤还是地势，乃至于这个城市的气候，都特别的适宜。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但越是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却越复杂。复杂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人。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益追求，这便织成了一张复杂又庞大，而且充满荆棘的网，这张网可以轻易地罩住一起，在这张网中越挣扎，便会越受伤，能够撕破这张网逃出去的，凤毛麟角，这些人，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成功人士。
他们受万人的敬仰，人们会把他们奋斗的经历传为佳话，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冲破这一切的时候，曾遍体鳞伤。
车子沿着这条大路向前行驶了一阵，大路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坑坑洼洼，比刚才的大路难走了很多。
远处的尽头，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处包围在三面丘陵中的村落，这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这条小路的确难行，再加上陈浩的这辆桑塔纳已经饱经风霜，前阵子撞了树之后，虽然修好了，可颠簸起来，还是稀里哗啦的乱想，引擎发出嗷嗷的吼叫，后面的排气筒，冒出一阵阵的黑烟。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阵，终于进了村。
陈浩当然从没来过，就算是张燕，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四五年前。
不过一切都没有变样，还像原来那么破旧和落后。
表舅家，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低矮破旧的院墙，后面是5间土房。
院子门口有个很大的粪堆，一股难闻的粪臭味，充斥得陈浩的鼻孔。
陈浩把车子停在门口，和张燕一起提着在县城里买来的礼物，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屋门虚掩着，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子里有几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好似在吃饭。有人扭头往外面看，却没有人出来迎接。
陈浩的心中有些不悦，可想想这是初来乍到，看在张燕的面子上，也没有说什么。
快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屋门才吱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略有肥胖的女子，撅着嘴巴，好似极不情愿的样子，迎接了出来。
“表姐……”
张燕满面带笑地打了一声招呼，陈浩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表舅的女儿。
来的路上，张燕跟陈浩说过，他的表舅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他跟的儿子在一起生活，二儿子也住在本村。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
她的女儿也已经找了男朋友，不过还没有出嫁。按照这里的风俗习惯，得等表舅的母亲，也就是她这个表姐的奶奶过了三周年之后，才能结婚。
陈浩悄悄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个表姐，看样子比张燕大个一两岁的样子，脸是圆的，腰和屁股都是圆的，这不禁让陈浩想起了米其林轮胎的广告。
看来平时应该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所以才胖成这个样子。
那表姐看了张燕一眼，想必也认出来了，不过只是哼了一声，看脸色并不太友好。
张燕悄悄的看了一眼陈浩，两个人跟着表姐的身后进了屋子。
进屋一看，屋子里果然有不少的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吃饭。
坐在里面正中位置，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不用问，一定是表舅和舅妈。
还有两男两女和两个孩子，应该是两个哥哥嫂子，和他们的儿女。
“表舅，舅妈！”
张燕满脸带笑地打招呼，好歹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比这个撅着嘴巴的表姐要强的多。
“燕子来了，快坐快坐，正好吃饭呢！你看你来就来呗，还拿这些东西干嘛！”
刚才的表姐虽然撅着嘴巴，可还是第一时间把张燕拎来的东西接了过去，直接拿到一旁的炕稍，不管不顾地翻动了起来。
翻了半天，摸出一根香蕉，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舔了舔嘴唇，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香蕉没有剥皮，又粘又涩，这一口的味道并不好。她哎呀的叫了一声，扭头把嘴里的残渣吐在了地上，一边抹着嘴巴，一边嘟嘟囔囔的埋怨：
“拿着这都是啥破东西？难吃死了，这明摆着故意糊弄人，哼！”
表舅眉头一皱，呵斥了一句，表姐嘴巴一撇，转身出去了。
大表嫂借着给陈浩和张燕拿凳子的机会，抬头朝院门口的汽车张望了两眼，见到如此破旧的桑塔纳，她也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不屑。
这一切都被陈浩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的盘算，看来这一家子，不但都没有什么礼貌，还都是势利眼。
“燕子，这是你对象吧，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二表嫂笑着问道。
张燕的脸一红，连忙拽着陈浩起身，挨个的介绍。最后说到：
“这是我对象，叫陈浩，也是我们村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
“唉哟，那这表妹夫看样子一表人才，是在哪儿发财呀？”
二表嫂问道。
“嗯……在我们那县城里开了个厂子……”
陈浩礼貌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