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合一
“我给家人上柱香怎么了?”
费秀绣走到司弘业身边,狠狠地拧了下他手臂上的肉。
司弘业疼得龇牙咧嘴,注意力被转移,心底的怒气逐渐消散。
他看向司怀,板着脸说:“我不是反对你有宗教信仰,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至少该有点是非分辨能力,你那个道天观,不是我说……”
司怀懒得听他说话,转身就走。
费秀绣又掐了一把司弘业腰上的赘肉:“我看你的情商都被狗吃了。”
“当着小司的面说那些话不是成心找茬么?”
司弘业揉了揉胳膊:“我情商怎么了?情商不高我能把你娶回家?”
费秀绣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当初瞎了眼。”
两人刚走到路上,一辆轿车疾驰而过,丝毫没有减速,驶过路边小水坑,溅起了高高的泥水,泼向路人。
司弘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泼了一身臭水,嘴里还有一片烂叶子。
“呸呸呸——呕——”
“秀绣,你……”
他扭头看见费秀绣,愣住了。
明明两人是一起走的,可是费秀绣身上一点儿脏水都没有,干干净净。
要不是嘴里还有股腐烂的味道,他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自己的错觉。
费秀绣也惊了,她都看见水过来了,突然来了一阵风,把脏水全泼司弘业身上了。
司弘业心底觉得奇怪,但嘴上依旧说:“幸亏我挡得好。”
费秀绣:“我看幸亏你脸皮长得好。”
一阵微风从背后拂过,费秀绣转身,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家院子里的小木屋。
“不行,我要再去看一眼我的家人。”
…………
早上,司怀打着哈欠走进教学楼,送完平安符,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早课的课间休息一般来说都很安静,大家补觉的补觉,吃早饭的吃早饭,今天却格外热闹,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卧槽,怎么跑到商阳来了?”
“商阳的监控应该比小镇多吧,他不是自找死路么。”
“一大把年纪了腿脚倒挺好的。”
…………
司怀迷迷糊糊地听着,董大山忽然推了推他,惊呼:“卧槽,司怀你快看。”
“这是不是你前两天抓的那个白发老道?”
司怀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董大山的手机屏幕。
是通缉令,悬赏二十万。
司怀瞬间清醒,一看照片,正是上周末斗法的那个白发老道。
“是他。”
“卧槽,居然被他溜了。”
董大山震惊:“前两天我阿姨还组织了其他受害者去警局,准备让这老头在监狱里呆到死呢。”
司怀:“然后他就选择了越狱。”
董大山:“……有道理。”
司怀戳了戳他的手机屏幕,放大看金额。
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是真真的二十万,才又仔细看了看新闻内容。
【在逃犯罪嫌疑人张亮,男,身高1.7米左右,白头发……公安机关对提供重要线索的市民提供一万元奖励,对协助抓获犯罪嫌疑人的市民提供二十万元奖励……】
“卧槽,好像是跑到商阳来了,”董大山心里咯噔一下 ,紧张地问,“司怀,他不会想来找你吧?”
司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错怪他了。”
“他勉强算是个好人。”
上赶着送钱,为华国贡献gdp。
董大山:“……”
前桌的李文帅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白发老道,回头看了眼司怀。
坐在他边上的同学小声问道:“李文帅,司怀是不是在卖什么平安符啊?生意好像不错吧?”
李文帅冷笑:“生意不错的话现在还在用那只老年机?”
“估计都是刷单的刷出来的。”
看见司怀懒洋洋的模样,李文帅恨得牙痒痒。
都怪他,害得自己上次在杨老师面前出糗。
“啊……我还有点想买来着。”
“买什么符,没看见新闻上说——”
李文帅话音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转身看向司怀,故意提高音量:“我听说你上周末就是去了五泽镇啊。”
通缉犯的事情就发生在五泽镇,听见这三个字,周围的同学好奇地望了过来。
司怀低着头给姚前发消息,让他过来一趟。
见他头都不抬,李文帅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把柄,面色一喜:“新闻上说这个白头用所谓的符咒邪术骗了不少人啊。”
他啧啧道:“封建迷信害死人。”
“司怀,你也是搞封建迷信的,该不会认识这个白头通缉犯吧?”
道天观的平安符在学校小有名气,哪怕不信的人也会买张玩玩,如果司怀和那个通缉犯有关系的话……
同学们纷纷低语起来。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李文帅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继续问:“司怀,这通缉犯来商阳和你没关系吧?”
董大山看出李文帅不怀好意,怒道:“司怀是去帮我阿姨忙了,你别胡说八道。”
李文帅嘀咕道:“你和司怀关系好,当然帮他说话。”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司怀:“司怀,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司怀压根儿没听他说话,见李文帅手伸了过来,往后一仰躲开。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司怀虽然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些什么,但清楚这瘦猴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
他皱了皱眉,开口道:“听不懂你说的猴话,先学学怎么说人话。”
李文帅脸色变了变:“你、你……”
“上课了没有听见么?”
杨建德走进教室,皱了皱眉。
同学们纷纷闭嘴,下一秒,又咋咋呼呼地问道:
“杨老师你休完假了吗?”
“杨老师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
前些日子因为好友陈福鸿的事情,杨建德索性请了半个月的假,照顾好友,顺便自己也缓缓。
亲眼目睹了两只鬼的存在,对他这种前唯物主义者来说还是非常震撼的。
缓了半个月,研究一通道教佛学。
佛教讲究因果,道教讲究承负。
杨建德这才缓过来,总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放下课本,一抬头,只见司怀懒懒散散地坐在教室后方。
杨建德心里大惊,司道长怎么会在这儿?!
“先自习一下第六章 ,做课后练习。”
说完,杨建德连忙走向后排,敲了敲司怀的桌子:“你跟我出来一趟。”
见状,李文帅推了推同学的胳膊:“看见没,司怀肯定有问题,杨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教室外
杨建德带着司怀到走廊偏僻的角落,焦虑地问:“司道长,学校里出事了么?”
司怀有点懵:“暂时没有。”
“那你怎么在这儿?”
“上课啊。”
杨建德苦笑:“司道长,你就别开玩笑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司怀:“……我没开玩笑。”
他摸了摸兜,掏出商阳大学的学生证。
杨建德不敢相信,接过仔细看了看。
看清上面的防伪钢印后,沉默了。
司道长真的是公共管理专业的学生。
小丑竟是他自己!
空气一阵沉默。
司怀想了想,问道:“陈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恢复的不错,在吃抗抑郁的药,这两天也回来工作了,正好有个国家级的考古项目……”
杨建德话音一顿,对他说:“我听说那个考古项目和道教有关。”
“司道、我直接喊你司怀吧,你感兴趣么?正好他在招助手,薪水不低。”
和道教相比,司怀对钱更感兴趣一些。
商阳大学有富商校友资助,还有政府扶持,学校勤工俭学的岗位时薪就很高,更别说国家级的项目了。岗位向来供不应求,很难申请上。
现在主动送上门,司怀自然答应下来。
“行,那我和老陈说一声,他会联系你的。”
回到教室,杨建德听见有同学窃窃私语“道天观封建迷信”“符咒邪术”之类的话。
他眉头紧皱,扬声道:“最近的新闻我看见了,大家有空还是多看点书,别把道教和封建迷信混为一谈。”
“道教是我国土生土长的传统文化、传统宗教,国内还有严谨的道教协会……”
杨建德直接打开电脑投影仪,点开相关网站,给大家科普了一下道教对华国的意义。
同学们哪怕听得云里雾里,也清楚了解到一件事,道教是正统教义。
李文帅脸上的笑容微微扭曲,立马拿出手机在商阳道教协会搜索道天观。
根本就没有这个道观!
他愤愤地对同学说:“杨老师是怎么回事,刚刚被洗脑了吧,胡言乱语,和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同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往边上挪了个位置,离他远一些。
…………
上完课,司怀留在教室等姚前。
姚前兴冲冲地飘进来:“观主,你找我什么事?”
司怀问:“你知道五泽镇那个通缉犯的事情么?”
“知道知道,最近大家都在聊这件事。”姚前连连点头。
司怀一本正经地说:“新闻说这个通缉犯跑到商阳来了,我们作为商阳大学的在校生,有必要为这所城市出一份力。”
姚前补充:“出一份力,赚一笔钱。”
被说中目的,司怀面不改色:“你能不能发个阴间悬赏令,让孤魂野鬼们注意一下?”
“这个简单。”
姚前点头,对他说:“留在阳间的孤魂野鬼们大多都很无聊,他们也乐得做点事情,就是……有报酬吗?”
司怀试探地问:“免费超度?”
姚前:“……”
人家中间商赚差价,你中间商要鬼命。
“……这个就算了,还是多来一点金元宝吧。”
司怀哦了一声,照搬新闻稿子:“凡是提供可靠线索的市民鬼都提供金元宝奖励。”
他不清楚金元宝能买多少东西,反正叠元宝的纸很便宜,只管往多了叠。
一人一鬼商议完悬赏令的具体内容,司怀便打印了一叠,烧给姚前。
姚前抱着自制的悬赏令,难得出了趟校门。
大学城周围绿化设施很好,公园、小花园等等比比皆是。
孤魂野鬼们虽然留恋人世,但大多数不会刻意打扰人类,白天喜欢呆在公园等地偏僻的角落,夜深了才去街上溜达。
姚前循着阴气走到公园深处的凉亭,几个鬼坐在石凳上闲聊:
“你们听说没有?商阳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是不是那些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对对对,听说有个邪教专门杀鬼,不知道练的什么邪术。”
其中一个无眼鬼脸色大变,半晌,才幽幽地说:“我那几个兄弟,就是栽在了邪教手里。”
“你们别看我是个瞎子,但我听力超乎常鬼,那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无眼鬼话音一顿,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拧向走近的姚前:“谁?”
另外几个有眼睛的鬼看见姚前,有些惊讶:“当鬼了你还在发传单?”
姚前:“……这是悬赏令。”
“金元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姚前把悬赏令分给他们,也坐了下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邪教?”
无眼鬼长叹一口气,继续讲:“那天晚上,我和几个兄弟在家待得好好的,邪教头子忽然找上门,我只听见大哥哀嚎几声,接着就魂飞魄散了。”
“我排行老五,跟着二哥三哥逃出生天,跑到宁安区一处空别墅修养,修养了几日,二哥三哥出门散步,接着也……”
无眼鬼缓缓说:“后来,我才听附近的鬼说,那个别墅区,就是邪教头子的老巢!”
“他们所在之处,寸鬼不留。”
姚前内心惊骇,这邪教也太狠了!
他得好好打听,告诉观主。
“那别墅小区在哪儿?”
“宁安区。”
宁安区·江南大苑
司怀抱着一箱黄符纸走进陆家,陈管家正在门口拖地,几块瓷砖锃光瓦亮,显然是经过多日拖把的打磨。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司怀放下箱子,问陈管家:“陈叔,你现在有空吗?”
陈管家颔首:“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会叠元宝么?帮我一起叠吧。”
陈管家应道:“会的。”
司怀不好意思让他白干活,主动说:“算工资的。”
陈管家愣了愣,严肃的面孔微微放松下来。
司怀继续说:“每叠十个算你一个元宝的工资。”
陈管家没听懂:“什么?”
司怀:“就叠十个,给你一个元宝当工资。”
“元宝你可以留着以后用,也可以现在烧。”
陈管家:“……”
“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司怀只管叠,能叠多少叠多少,没一会儿功夫周围堆满了散乱的金元宝。
而陈管家就不一样了,叠的同时还将金元宝放的整整齐齐,和香烛店里售卖的相似,让人一看就观感很好。
司怀扫了眼个数,陈管家甚至比他还多叠了几个。
陆修之进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客厅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司怀递给陈管家一袋元宝:“这是你的薪水。”
陆修之:“……”
陈管家接过,转身看见陆修之,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司怀起身伸了个懒腰,见陆修之盯着地上的元宝,思索片刻,也给了他一袋:“就当是道天观的租金吧。”
陆修之:???
司怀拍拍他的肩:“不用客气,应该的。”
陆修之:“……”
陆家两个活人都分到了元宝,后屋的小青当然也有。
司怀拎着元宝走到后屋,直接烧给小青。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小青消化了五只厉鬼,现在他可以离司怀更近一些,不用远远地躲着。
满地的金元宝,小青只拿了一个,把剩下的推给司怀,奶声奶气地说:“给司怀,司怀没钱。”
司怀被他萌化了,连忙说:“司怀有钱,不缺小青这点。”
“小青自己留着买吃的。”
小青眨眨眼,认真思考为什么他会有钱。
过了会儿,轻声问道:“司怀去当差了吗?”
当差?
司怀有些疑惑,什么地方把工作喊成当差?
他解释道:“上次在五泽镇赚到钱了,明天开始还有个国家级的项目,去古墓现场帮忙。”
小青不懂什么国家级项目,听见国家两个字,连忙问:“司怀要去打仗了吗?”
“我保护你,我很厉害的。”
“不是打仗,是……”
司怀不懂考古项目要做什么,陈老师也没有通知他具体工作内容。
他想了会儿,对小青说:“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一目五的魂瓶便是从古墓出来的。
说不定这次也能撞上些厉鬼,给小青垫垫肚子,升个级。
“去的。”
小青昂首挺胸:“我帮司怀赚钱的。”
第二天早上,小青跟着司怀一起去学校。
考古项目就在商阳乡下的一个小镇,名为余镇,是个考古发掘项目,商阳大学考古专业和省文化局合作,每天都有专车到校接送。
陈福鸿带的人不多,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是他的研究生。
司怀一个都不认识,只朝着陈福鸿打了声招呼。
“陈老师。”
陈福鸿点了点头,礼貌地喊了声:“司老师。”
司怀愣了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喊他。
另外三个研究生也面露惊讶,这人看起来比他们年纪小不少,居然是大学老师了吗?
女研究生打量片刻,问陈福鸿:“老师,这位不是公共管理专业的学弟吗?”
知道他们误会了,陈福鸿解释道:“是他。”
“不过司怀在道教方面非常有造诣,值得尊称一声司老师。”
另一方面,司怀救过他的命,陈福鸿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没办法像对待普通学生一样对待司怀。
女研究生睨了两眼司怀,小声和另外两人嘀咕:“文化局不是请了商阳道教协会的道长们来帮忙么……”
余镇很快就到了,车辆穿过田野,停在一处杂草不生的荒地上,零零散散的人在荒地周围走动,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仪器。
“到了,”陈福鸿带着几人走向荒地,“就是这里,我们负责的区域是这块。”
司怀点点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着,他便跟在陈福鸿身后,在荒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
走了半个小时,还在地上。
司怀忍不住问陈福鸿:“我们不下墓吗?”
盗墓小说里不都是去地下墓室的么?
女研究生撇撇嘴:“我们是考古,下墓倒斗什么的是盗墓贼的黑话。”
陈福鸿解释:“其他小组正在清扫墓室入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田野调查。”
“就是在这片荒地寻找可疑遗物。”
“这都不清楚就来了么……”
女研究生嘟囔一句,忽地脚步顿住,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蹲下去在黄土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挖出一块石头。
她激动地对陈福鸿说:“老师,你看,这是不是亚腰形石锄?”
陈福鸿看了眼,没有说话。
女研究生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是吗?”
另外两个研究生仔细看了眼,小声讨论:“这就是块普通石头吧。”
本想在司怀面前秀一下技术,结果反而自己丢了脸。
女研究生脸色涨红,扭头对司怀说:“司老师,你不了解这些事调查勘察的事情,不如去工作站整理分类吧。”
察觉到她莫名其妙的敌意,司怀淡淡地说:“我看你也没多少了解。”
“真的是考古专业的?”
女研究生脸色忽青忽白。
司怀低头,注意到脚边埋着一大团阴气。
他蹲下去,捡了根树枝拨开泥土。
泥下埋着一截白色的骨头。
司怀用木头戳了戳骨头,仰头问陈福鸿:“就是找这种可疑遗物么?”
众人低头,脸色同时变了。
“这个好像不是动物的骨头。”
“看起来像是、是人的骨头……”
第24章 失魂了
“看起来像是、是人的骨头……”
女研究生不信,撇撇嘴,对高个男研究生说:“孟淳你看错了吧,咱们这个墓是宋代的。”
“活人殉葬从春秋战国开始就不太有了,怎么可能出现人的骨头。”
“可能周围村民自己家养的牛啊羊啊的骨头吧。”
名为孟淳的高个男生小声说:“学姐你自己都说了,不太有,又不是没有。”
陈福鸿皱了皱眉:“的确像是人的肱骨。”
“年纪应该不大。”
女研究生这下不说话了,咬着牙愤愤地踹开地上的石子。
陈福鸿结果孟淳手里的工具,用刷子小心翼翼扫开覆盖在骨头上的黄土。
黄土散落,只见白骨的表面印满了浅浅的复杂纹路,两端关节面是一面漆黑,中心带有白点,一面死白,中心带有黑点,十分诡异。
如果是用死人的骨头,将其炼制成这样……为什么要埋在这里?
如果是活人的,这骨上花纹……
光是想象,众人不寒而栗。
陈福鸿仔细看了会儿,沉声道:“这块荒地先不要动了,这个骨头年份不长,不可能是墓室殉葬的,我和汪老师说一声,先去报警,附近可能还有其他的人骨。”
司怀眯了眯眼睛,扫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其他阴气,至少这块地里没有其他骨头了。
他一偏头,只见小青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地上那截骨头。
司怀走过去,小声问:“饿了吗?”
小青乖乖点头,依旧盯着骨头。
司怀:“哥哥给你点外卖,那个骨头不能吃的。”
小青摇头:“不吃,这是人的。”
“司老师,你在和谁说话?”孟淳走到司怀背后问道。
“我在自言自语。”
司怀敷衍地说了一句,扭头问他,“这里能点外卖么?”
“可以啊,你地址就填余镇发掘站就行了,就是前面那院子,上面把整个院子都租下来了……”
孟淳一边说一边带着司怀往前走。
发掘站的院子很大,院子外还有一个小型猪棚,放着不少工具,院子里共有三间平房,门上贴着工作间、休息间、杂物间的牌子。
路过工作间,司怀脚步一顿,多看了几眼。
里面放置着各种瓶瓶罐罐、石头等等,满屋子的阴气,屋外都能隐约闻到那种腐朽的味道。
这味道有点熟悉,司怀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见他盯着工作间,孟淳解释:“那里面都是这几天挖出来的东西,这个古墓墓主是谁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估计肯定是个大佬。”
“大家两三天时间就找出了这么多,比我当初一个月找到的还多呢……”
司怀愣了下:“里面都是墓葬的东西吗?”
孟淳:“是啊,味道有点难闻,你得忍忍。”
“不难闻。”
司怀叹了口气,幽幽道:“这都是金钱的味道。”
孟淳:“……”
小青看了眼工作间,小声问道:“司怀,那些东西很值钱吗?”
司怀扭头问孟淳:“那些古董值多少钱啊?”
“工作间大多数都有残缺,值不了多少钱,一个就小几万块吧,贵重的昨天送去博物馆了。”
小青不懂小几万块的购买力,茫然地看向司怀。
司怀对他说:“一份外卖二十块,三万块就能买一千五百份。”
一千五百,就是四年。
小青惊呆了,一个破瓶子,居然这么值钱?
外卖很快就到了,考古突然牵扯到命案,几个研究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都有些恍神。
没有人注意到司怀点了两份外卖,其中一份筒骨汤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吃完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孟淳是个自来熟,回过神,见司怀神色如常地吃着饭,忍不住问:“司老师,你们修道的是不是经常看见尸体骨头什么的?”
司怀摇头,实话实说:“没有,还是人比较多。”
“那鬼呢?”
孟淳好奇地问:“你们看得见鬼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司怀正要说话,女研究生放下筷子,翻了个白眼:“哪来的鬼,孟淳你能不能好好吃饭,别倒人胃口。”
“道教是宗教,宗教产生就是统治者为了巩固政权,你书读到哪儿去了?”
司怀瞥了眼她身旁的小青,开口道:“有的。”
女研究生看他:“什么有的?”
“有鬼的,你边上就坐着一个。”
女研究生虽然不信鬼神,但冷不丁有人说她边上有个鬼,还是怪渗人的。
忽然觉得右侧是有些凉飕飕的,她脸色变了变,不悦地说:“我吃完了。”
说完,她用力地拉开椅子,转身走进洗手间。
休息站的洗手间只有一个,不分男女,大家公用。
女研究生洗完手,窗外倏地飘过一道白影,伴随着奇怪的声响,阴森森的冷风钻进来,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她掀开百叶窗望出去,外面空无一人。
女研究生走到主间,瞥见司怀穿着白色t恤,理所当然地以为刚才的白影是司怀。
她冷笑一声:“幼不幼稚啊。”
刚点开迪迦奥特曼的孟淳默默地关上手机。
“还装神弄鬼。”
女研究生讥讽一句,走出休息间,手机铃声响起。
是她的追求者。
女研究生嘴角扬起,接起电话,故作冷淡地说:“李文帅,我不是说过这几天很忙的吗?”
“你那个室友?见到了,的确不怎么样,还说世界上有鬼什么的。”
“刚才还装鬼吓我,无语死了,以为我是哪种弱不禁风的小女生么,那么容易被吓到……”
女研究生一边抱怨,一边走出院子。
忽然听见一阵吱吱哒哒的声音,像是穿着木屐走路的声音,项目人员穿的都是运动鞋登山鞋之类的,不会有人穿木屐。
女研究生循着声音过去,走到猪棚前,看到猪棚深处有个模糊人影,身型不高,像是个小孩,穿着身白衣服。
“我还有事,挂了,等会儿和你说。”
女研究生挂掉电话,推开猪棚的栅栏门,皱眉道:“小朋友,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快点出去。”
人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女研究生厉声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人影微微晃了晃,依旧没有动。
女研究生气得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喂,你听见——”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她张大嘴巴,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惊恐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人影回头后,竟是一张成年男性的脸,面容丑陋不堪,没有鼻子,只有两个洞,嘴巴歪斜,发出吱吱哒哒的声音。
感受到女研究生身上的生气,他鼻子上的两个洞扩大几分,贪婪地凑了上去。
…………
休息间
陈福鸿转了一圈,没发现女研究生的身影,问道:“洪子怡不在么?”
孟淳点头:“她刚刚出去了,就没回来。”
陈福鸿皱了皱眉,对几人说:“那个骨头已经鉴定过了,是个小孩的肱骨,是最近几个月死亡的,警方正在调查最近丢失的孩童。”
听见小孩,司怀下意识地回头,刚刚坐在椅子上的小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不在屋内。
“田野调查只能暂时搁置下来,警方要搜寻其他线索。”
“等商阳协会的道长们到了,我们就——”
话未说完,院子外响起车辆的喇叭声,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喊道长的声音。
司怀抬头,五六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一同走进院子,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司道长!”
其中一个灰袍道士喊了声,快步走到司怀面前,笑道:“别来无恙啊!”
司怀唔了一声,这个道士长得挺面熟的,他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陈福鸿过来和灰袍道士握手:“方道长,好久不见。”
“陈老师 ,您身体还好罢。”
见两人熟络的聊起天,司怀想起来灰袍道士是谁了。
是那天去陈老师家里的道士。
太乙玄门剑!
他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太道长,别来无恙。”
方道长:“……我姓方。”
陈福鸿给学生们介绍:“方道长是白云观的方行云道长,这两位是太和观的……”
介绍完,陈福鸿说起古墓项目的来历:“两个月前,我听人说余镇有一批真的古董,就过来看了看,结果发现贩卖的全都是陪葬器,于是买了一个多管瓶。”
说到多管瓶,他看了眼方道长和司怀,接着继续说:“后来发现是宋代官窑,便告诉了文化局,文化局动作很快,调查盗墓贼贩卖的陪葬器后,确定了古墓大致位置 。”
“调查研究后,我们在现有的完整陪葬器上,都发现了《道德经》、《南华真经》等道教古文,墓室入口处也有阴阳太极之类的符号……”
宋代、魂瓶、两个月前……
司怀有种不好的预感,给吉祥发消息:
【吉祥,你的魂瓶是哪儿买的?】
吉祥:【余镇,就在商阳边上。】
吉祥:【司哥,你要去吗?我周末可以一起去。】
司怀没搭理他,连忙戳开陆修之的对话框:
【陆先生!!】
lu:【?】
今天干饭了吗:【我房间的魂瓶是盗墓贼卖的!】
今天干饭了吗:【不会要上交国家吧?】
lu:【倒卖文物,要坐牢。】
司怀眼前一黑,上网搜不小心买到盗墓贼的东西,众说纷纭,有的说没关系有的说要坐牢。
片刻后,手机震了震,弹出陆修之的消息:
【向祺祥买的,不关你的事。】
司怀有点被安慰到,他也不忍心看到吉祥去坐牢。
正纠结怎么委婉地问陈福鸿这件事,一个挂着工作证的男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陈、陈老师,不好了。”
“洪子怡出事了。”
陈福鸿唰地站起来:“什么?”
“监控上看见她走进猪棚,一直没有出来,我就让其他人去看了看,结果她、她躺在地上,好像傻了一样,怎么叫她都不理……”
陈福鸿连忙跟着男人去看学生的情况,几名道长不知道也一同前往。
猪棚内
洪子怡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瞳孔有些涣散,呆呆地看着顶上。
“子怡?洪子怡?”
陈福鸿喊了两声,洪子怡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个植物人似的。
司怀垂下眼,看到墙角残余的阴气,想起洪子怡离开休息间前说的话,嘀咕道:“真的见鬼了?”
孟淳附和道:“见鬼了见鬼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还在骂我呢。”
司怀:“……”
方道长虽然看不到阴气,但感受到了棚内诡异的阴凉,心里有了猜测。
他走到洪子怡身边,拨开她的眼皮,又把了脉,神色一凛:“失魂了。”
陈福鸿难以置信:“怎、怎么突然会这样。”
“师兄,我来。”
方道长身旁的年轻道士拿出桃木剑和符纸,闭上双眼,开始念咒:“天地玄宗,太上台星……”
方道长瞥了眼施法的师弟,叹了口气,扭头问司怀:“司道长,你看见什么了吗?”
司怀指了指墙角:“有阴气。”
“估计她被鬼吓到,魂魄不稳。”
方道长神色严肃:“必须尽快召回魂魄,时间一久,魂魄无法归体,就是活死人了。”
“这、这要怎么召回?”
方道长问道:“可有她的其他衣物?”
孟淳连忙说:“车上还有件她的外套,我去拿来。”
年轻道长将符纸扔到空中,桃木剑一戳,符纸自燃,火焰直直地指向墙角。
他一脸严峻地说:“师兄,此处的确出现过邪鬼,就在墙角。”
看见他,方道长仿佛看到司怀眼里的自己,他长叹一口气,拍拍师弟的肩:“去准备香、冥纸米粒,准备招魂。”
这些东西屋内都有,很快便准备齐全了。
方道长看向司怀,问道:“司道长,要不你……”
司怀实话实说:“我不会。”
方道长缓缓挺直了腰板:“既然如此,我来罢。”
他点燃香及冥纸,举着洪子怡的衣服,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接着讲米粒洒向四方:“茫茫酆都中,灵宝无量光,今日失魂者,请接魄女郎!”
方道长正了正神色,庄严地喊出洪子怡的名字:
“洪子怡!”
“洪子怡!”
忽地,一阵清风飘过,地上的米粒排成一列,与火焰香烟同一方向。
洪子怡的身体抽搐两下,眼皮疯狂颤动,眼睛上翻,像是发作了什么急病。
“不好。”
方道长连忙踩灭冥纸香烛,神色愈发严肃:“她的魂魄被困住了。”
陈福鸿大惊:“被、被什么困住了?”
方道长摇头:“不好说,此处是古墓,定然有镇魂安魂之类的阵法,再者,也有可能是被其他阴魂……”
陈福鸿焦急万分:“这、这可怎么办啊?”
“陈老师你不要着急,魂魄所在的大致方位我们已经知道了。”
方道长指了指地上米粒指引的方向。
“麻烦几位道长了!”
暂时不确定是什么东西困住了洪子怡的魂魄,几位道长纷纷拿出自己的法器,银剑、金铃、罗盘等等,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东西。
司怀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他穿的还是件短袖,连捋袖子装装样子都不行。
方道长的师弟握着桃木剑,看了他一眼:“道友,你的法器呢?”
司怀缓缓握拳:“这个。”
“拳头?”
师弟见他年纪比自己还小,说道:“你是不是忘带法器了?不然就留在这儿。”
“总不能和阴魂肉搏吧。”
想到他们道观一个比一个炫酷的咒语剑术,司怀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懂。”
“高端的战斗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战斗技巧。”
第25章 鬼打墙
“文帅,你确定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
李文帅点头,跟着身旁的男人走进一条乡间小道:“我女朋友就在那个考古项目,她说今天还在外面搞什么田野调查,他们的人还在清扫墓室入口。”
“考古的人肯定小心翼翼的,估计动作慢的很,不会这么快进墓室。”
闻言,一旁的男人松了口气,对他说:“等会儿跟紧我,这墓有点邪门的,等我之前还是误打误撞进去的,你等会儿在入口看一看就可以走了。”
“我知道的,哥,等会儿我还准备去玩儿呢。”
李文帅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男人屁股后面,他是第一次下墓,之前他只负责销售,处理他堂哥搜刮了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古董古玩,赚了不少钱。
两人穿过乡间小道,走进一片竹林,男人停在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前,四处张望。
没过多久,路边小道出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矮个中年男人的满头白发、白须,看起来有些眼熟。
李文帅还没想起来哪儿见过他,就被他身上的道袍吸引了注意力。
道士?
看见这衣服,他就想起司怀,气不打一处来。
李文帅不满地对堂哥说:“你要带这两个道士进去啊?”
堂哥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说着墓是关于道教的么,上次从墓里顺手拿的书,就是卖给这老道了。”
“他现在想进去,一人两百万。”
“我还能顺便再捞点别的东西出来,这趟赚大了。”
说着,堂哥压不住脸上的笑意。
听见两百万这个天文数字,李文帅瞬间收敛不悦的神情,心里暗道这帮老头真他妈有钱。
两人走近后,堂哥立马说:“两位道长,穿过这片竹林就到墓室了。”
“但是这片竹林很邪门,我上次……”
白发老道打断:“我知道。”
他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徒弟发给堂哥和李文帅符纸,接着走到竹林前,用小刀在掌心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液滴滴答答往下落。
徒弟脸色微白,闭目念咒:“三界内外,以我之血,指引方向……”
随着血液的流失,昏暗的竹林亮了两分,一束阳光照射到枯叶上,像是条光路一般,直直地通向前方。
施完咒术,白发老道不管徒弟伤势如何,着急地往前走,对几人说:“跟紧我。”
轻而易举地穿过竹林,剩下一段小路堂哥有经验,直接将几人带到一处洞穴口:“里面就是了。”
堂哥领着他们走进墓道,扭头对李文帅说:“你可以走了,记得往右边那条山路走。”
墓室内不通风,一股霉臭腐烂的气味。
李文帅捂着口鼻,连连点头。
他就是好奇地想来看一眼,没胆子真的进去盗墓。
李文帅转身走了两步,瞥见墙上竟然嵌着块玉石,他连忙看了眼身后,见堂哥和两个道士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赶紧抠下玉石,藏进衣服,这才离开墓道。
沿着堂哥说的山路离开,翻过一座小山,又是一座山。
李文帅气喘吁吁地坐在树下休息,视线扫过山脚小道时猛地顿住。
五六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们路过山脚,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群道士和刚刚那白发老道是一伙的。
就是里面那个t恤男乍一看怎么有点像司怀?
李文帅起身踹了一脚树,咒骂:“怎么老想着司怀。”
“真他妈晦气。”
山间十分寂静,静到可以听见风刮树叶的沙沙声,倏地,山中响起一阵乌鸦粗劣嘶哑,撕心裂肺的叫声,小路上一行人同时驻足,望向山上。
“山上是不是有个人?”
“好像在看我们?”
“可能是附近的村民吧。”
…………
司怀瞥了眼,模模糊糊看到树下一个瘦巴巴的轮廓。
“好像是只瘦猴子,不用管它。”
陈福鸿点头:“对对对,当务之急还是把洪子怡的魂魄找回来。”
一行人穿过山间小道,停在一处竹林前,空中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引路的是方道长的师弟元玉,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发出哒哒的低响。
司怀就站在他边上,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元玉解释:“大约是此处阴气浓重,罗盘失灵了。”
司怀扫了眼,竹林内部阴气几乎没有,竹林尽头则漾着浓重的阴气。
他摇头:“不是阴气。”
元玉愣了下:“那是什么?”
司怀:“应该是其他东西影响了磁场。”
具体是什么,他一时间无法确定,毕竟能影响磁场的东西不少,陨石、阵法……
司怀坐在半人高的石头上,双腿漫不经心地交叠,搭在地上。
他眉眼半阖不阖,这副懒散的模样看得元玉微微皱眉。
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位道天观的道长居然如此散漫。
元玉思索片刻,以为是自己方才问法器的事情惹恼了他。
道天观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观内道士没有法器很正常。
“司道友,方才是我莽撞了。”
司怀正纳闷莽撞什么了,就看见方道长拍了下元玉的肩膀:“元玉,这位是道天观的观主。”
听见这话,元玉恍然大悟。
身为观主,居然都没有法器。
这也太惨了!
难怪问法器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罗盘无法继续指引方向,方道长掏出米粒与黄符,施了个简易版的招魂咒术,招不了魂,但能确定方位。
看着米粒的方向,他指向前方:“在前面。”
陈福鸿心里咯噔一下:“前面的话,已经是古墓范围内了。”
方道长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快去快回。”
众人踏进竹林的下一秒,一阵阴风拂过,竹叶颤抖起来,遮掩住了绝大部分阳光,原本就昏暗的竹林变得愈发黯淡无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凉意。
陈福鸿冻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边上的热源靠近,抬头一看,是司怀。
他连忙问:“司老师,你身上可有平安符?”
司怀摇头,走的匆忙,他忘记背书包了,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
注意到元玉掏出一袋朱砂,正要往罗盘上抹,司怀走过去讨了点。
以为道天观落魄到连朱砂都没有,元玉索性把整袋朱砂都给他:“你想做什么?”
“给陈老师画个符。”
“画符?现在?”元玉觉得他在开玩笑。
先不说沐浴更衣等仪式,画符至少需要静心凝神,笔墨纸砚也需要提前准备,众人身上都没有带这些东西,甚至都没有空白黄符纸给他画。
这怎么画符?
下一刻,只见司怀用食指沾了点朱砂,在陈福鸿手腕上直接画了起来。
元玉:“……”
这也太随便了。
简直是胡闹。
司怀画完符,陈福鸿便感受到周身的阴冷之气逐渐消失,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连忙道谢:“谢谢司老师,身体暖和不少。”
司怀摆摆手:“我也是第一次这样画,管用就好。”
看见这一幕,方道长竟然不觉得意外。
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司怀身上,他觉得很正常。
“若知书符窍,惹得鬼神跳,不知书符窍,惹得鬼神笑。”
听见师兄对司怀这么高的评价,元玉忍不住说:“师兄,大约是安慰剂效应,我在网上看见过。”
安慰剂效应,指病人虽然获得无效的治疗,但却“预料”或“相信”治疗有效,而让病患症状得到舒缓的现象。
方道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元玉,你还是太年轻了。”
元玉还想说什么,方道长神色一变,对众人说:“不对劲。”
“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在林中?”
闻言,众人望向竹林尽头的小道,看起来并不远,就在二十米外。
和他们刚抵达竹林的时看到的距离一模一样。
明明走了很长时间,却依然在原地踏步。
更可怕是,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意识!
众人背脊一凉。
元玉在罗盘离、坎、兑三个方位点上朱砂,低声念咒,罗盘指针暂停了一瞬,又疯狂转动起来。
“此处有阵法。”
方道长眉关紧皱,环顾一周。
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云观属于灵宝派,修行主要是存思、诵经、修功德等等,对于阵法之事了解甚少。
方道长转身看向身后茅山派系的道长。
道长摇了摇头:“修行低微,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阵法。”
不知道是具体阵法,自然一下子想不出如果攻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神色焦虑起来。
时间拖得越久,洪子怡越危险。
司怀倚着竹子,回完所有淘宝客户消息,抬头发现众人还愣在原地。
他纳闷道:“还没休息完吗?”
元玉:“……司观主,此处有阵法。”
司怀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呢?”
“我们暂时没有想出破阵之法,被困在了这里。”
司怀盯了他一会儿,抬手指向右前方:“路不就在那儿么?”
众人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到一片密密麻麻的竹子。
“你们看不见吗?”
清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众人心里一震,眼前忽然清明起来。
右前方竹子之间,果真夹着一条窄小的道路!
众人心底对阵法的大惊立马挪到了司怀身上。
方道长怔怔地看着司怀。
道教素有泥丸宫一说,眉中却入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三寸为上丹田(泥丸宫),可洞悉世间万物。佛教也有天眼通这一说法。
方道长只在古籍上看见过这一说法,从未想到神人就在身旁。
之前他心里还有一丝追赶司怀的想法,如今只剩下躺平这样一个念头。
稍有天分的是人是被老天爷赏饭吃,司怀根本就是被老天爷喂饭吃!
“师兄,你不走么?”
元玉疑惑地看向方道长:“司观主已经找到出口了。”
他小声说:“没想到司观主虽然没有法器,看来对阵法还是颇有研究的。”
方道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幽幽地叹了口气:
“无知是福。”
元玉:???
司怀走到小路上,领着众人往前走。
回头见几位年纪稍长的道士神情恍惚,一个个愣愣地跟着自己,只有方道长的师弟元宝,这个年轻小伙子和之前一样,精气神十足。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么一段路就走不动了?
这帮大道观的道士平常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羡慕哭了,淦。
穿过竹林,众人径直走到一处洞穴前,洞穴显然是被暴力炸开的,有个一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口。
陈福鸿痛心疾首:“这帮盗墓贼一点都不珍惜古代文明!”
众人逐一进入,走过一段小墓道,拐弯后,前方突然亮了起来。
墓道两侧的长明灯幽幽燃着,照亮前方的道路以及墙上的壁画。
壁画栩栩如生,主角从襁褓中的婴儿逐渐长成七八岁的小男孩,最后一幅壁画,是小男孩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任由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在他身上写写画画。
那复杂的纹路有些眼熟,司怀忍不住凑近细看。
一旁的陈福鸿开口:“和今天发现白骨上的花纹一样。”
“那桩命案说不定和盗墓贼有联系。”
说到盗墓贼,司怀不再看壁画,小声对陈福鸿说:“陈老师,我前段时间误打误撞入了一个宋代的魂瓶。”
他想了想,委婉地说:“也是余镇附近买来的,似乎也是宋代的,说不定和这座古墓有关系。”
“如果那魂瓶是盗墓贼盗来的,我愿意主动上交给国家。”
司怀紧张地看着陈福鸿,自首总得从轻处置吧?
陈福鸿愣了会儿,感慨道:“司老师,您真是为国为民。”
“虽然偶尔能从新闻上看到,但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向您这种愿意主动将古董上交给国家的人。”
司怀松了口气,看来自首还是有用的。
陈福鸿叹道:“盗墓贼狡兔三窟,很难抓捕到,更别说找回被他们贩卖的古董了。”
“我认识不少古玩收藏家,但凡买到陪葬器,无一例外全都珍藏起来。”
司怀顿了顿,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是犯法的么?”
“有不允许买卖文物的法律,也有允许收藏文物的法律。”
陈福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继续感慨道:“像您这种大公无私的人,我一定会向博物馆申请一笔奖金,不,应该是锦旗!”
司怀眼前一黑,二十万的魂瓶就这么丢了?
换一个拼多多几块钱就能买到的锦旗?
前方的方道长忽然停下来,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仔细听。
右侧墓道深处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每一记声音都在墓室内引起回音,绕梁不绝。
没过多久,左侧墓道响起了低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似乎在靠近,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呜咽声中伴随着嘶哑的低吼,听起来数量很多。
司怀恹恹地耷拉着眉眼,看向左侧墓道,浓重至极的阴气奔腾而来。
“鬼来了。”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数不清的厉鬼游魂从左侧墓道冲过来,鬼山鬼海,挤挤攘攘地涌向右侧。
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路口这几个活人。
看到夹杂在众鬼之中满脸懵逼的洪子怡,陈福鸿瞪大眼睛,下意识拉住身旁人的胳膊。
方道长也注意到了,眼疾手快,往洪子怡身上扔了张定魂符。
定魂符贴在洪子怡和她身旁的缢鬼中间,一魂一鬼同时被定住。
等众鬼离开,墓道再次安静下来,众人才缓缓回过神。
洪子怡也看见了陈福鸿等人,神志渐渐恢复。
她扭头,看见自己身旁的舌头比头发还长的女鬼,吓了一跳:
“什么鬼?!”
元玉耐心解释:“缢鬼,也叫吊死鬼。”
“……”
洪子怡安然地闭上眼睛。
她肯定是在做梦,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见她一脸安详,嘴角还挂着抹浅笑,陈福鸿眼皮一跳,喊道:“洪子怡!”
“你清楚你现在的情况么?”
洪子怡缓缓说:“我在做梦。”
方道长:“……”
沉默片刻,他从身上掏出另一张黄符,扔到洪子怡脸上,念出符咒:“茫茫酆都中,灵宝无量光,今日失魂者,请接魄女郎!”
洪子怡双眼紧闭,魂魄缓缓飞离古墓。
悬在半空中的黄符纸渐渐下落,掉至地面时,上面的朱砂痕迹变得暗淡,咒术成了。
陈福鸿还有些担心,问道:“她的魂魄已经回去了吗?”
方道长点头:“不错,咒术成功了,这会儿应该魂魄归体。”
“她失魂时间不算长,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几天身体即可。”
安慰完陈福鸿,方道长的神色愈发严肃。
洪子怡的事情解决了,他们面前却又更严重的事情。
方才的众鬼,是被召唤的。
方道长看了眼大家,各个忧心忡忡,司怀更甚,低垂着眼睫,整个人似乎都蔫儿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司怀察觉到了什么,连忙问:“司观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太好。”
司怀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可是失去了价值二十万的不动产啊!
方道长等人商议片刻,决定继续前往右侧墓道。
不论对方是人是鬼,都不能放纵下去。
超度了墓道中的吊死鬼,让陈老师先行离开,去找道教协会的支援,众人前往铃声响起的方向。
走到主墓室门口,房间正中插着一面黑色的幡旗,在无风的情况下幽幽飘动着。
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起,仿佛脚下有什么抓住了他们,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沙哑的中年男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司怀回头,喜出望外:“是你!”
丢了二十万,来了二十万!
方道长心里一惊,喊出白发老道的名字:“张亮!”
白发老道的注意力全在司怀身上,这才注意到其他道士之中还有个熟人。
他冷笑一声:“方行云。”
“来的正好,拿你们祭练我的万鬼幡!”
方道长脸色大变,不再耗费时间,挥剑一指,跃而冲向白发老道。
白发老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们:“进了这鬼门三煞阵,一个人都别想出来。”
听见鬼门三煞阵,茅山道长惊得险些站不稳,哑着嗓子对众人说:“鬼门三煞阵,是鬼门阵和三煞局合二为一的阵法。”
鬼门阵将周围的游魂引来,激发鬼的怨气,即便是普通魂魄,时间一长也会成为厉鬼。三煞局更为阴毒,需在墓室进行,由活人坐棺,称为坐煞,以此怨气来镇守阵法。
“如何破阵?”
“鬼门三煞阵阴毒无比,由内而外极难破阵,古籍只记载过由外而内的……”
方道长咬了咬牙,对众人说:“先守住,勿让厉鬼侵害。”
等陈老师请到援兵……
众人知道他的念头,但看到周遭漫天的厉鬼冤魂,忍不住在心里直呼大限将至。
相比于方道长,张亮更恨司怀,毁了他所有佛像,将他几个月以来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咬牙切齿,阴恻恻地盯着司怀。
司怀低着头,正在等老年机开机。
刚才激动地失手关机了。
屏幕亮起,他连忙打开相机,交给一旁的元玉:“元宝,给我拍个视频。”
元玉:“……???”
不等他沉默完问出问题,司怀直接转身,走向张亮。
张亮冷笑,双手开始掐诀御鬼:“四海八荒,万鬼听我——”
话未说完,只见司怀一脚踏出鬼门三煞阵,一掌将身后企图拉住他的鬼拍的魂飞魄散。
元玉难以置信地看着司怀的手:???!!
下一秒,司怀挥起拳头砸到张亮脸上,不忘给祖师爷长长面子,张口就说:
“五湖四海,普通攻击!”
第26章 通缉犯
“五湖四海,普通攻击!”
众人还没有从司怀徒手把厉鬼打得魂飞魄散走出来,便听到司怀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的一声招式。
???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有五湖四海这种招式?!
方道长也恍了恍神,幽幽道:“没想到普通攻击还能揍人……”
元玉:???
揍人是重点吗?!
司怀这会儿没空关注困在阵内的几人,眼里只有张亮,
他连挥数拳,将张亮揍的鼻青脸肿。
张亮上次被揍的伤势还没有全好,这次咒术都没有念完,就被揍倒在地。
新伤叠加旧伤,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张亮难以置信地看着司怀,唇边溢出一丝血:“你、你怎么可能直接从鬼门三煞阵里出来?”
司怀也不知道,随口说:“你的阵法是假的。”
“不可能!”张亮怒火攻心,又吐出一口血。
司怀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拖到阵边,问元玉:“元宝,拍清楚了吗?”
“拍、拍清楚了。”
元玉恍恍惚惚地点头,连纠正自己名字都忘了。
“那就好。”
司怀踹了踹张亮的腿:“抬头,看镜头。”
张亮肿胀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竟然如此羞辱我,你个……”
他被揍的掉了几颗牙,吐字不清,司怀听不清楚,只觉得吵。
确定视频拍到他的脸了,司怀扫视一圈,瞥见墙角放着两个棺材,其中一个棺材盖打开着。
他拖着张亮走向棺材,走近后发现打开着的棺材里躺着一个男人,双手双脚被严严实实地绑住,看起来是晕过去了。
“司道长,那棺椁便是鬼门三煞阵坐煞的棺材。”
司怀低头看了眼棺内男人的面相,尖嘴猴腮,鼻梁两颧无肉,孤峰独耸。
不是个好人。
不管了。
司怀懒得将他拽出来,一拳把张亮砸晕过去,扔进棺材,将棺材板盖得严严实实。
这得多大仇啊?
元玉录视频的手微微颤抖,道士之间的斗法,向来是符箓阵法等等,鲜少有这么简单粗暴,伤害极强的攻击方式。
确定张亮跑不掉,司怀转身,见众人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
他擦了擦手,解释道:“那人是通缉犯。”
众人愣愣地点头,本以为是和那个白发老道有私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刹那间,司怀的形象在他们眼里高大上了几分。
茅山道长喃喃道:“司道长真是一心为民。”
“想必方才使的定然是什么返璞归真的招式吧……”
司怀继续说:“值二十万呢。”
茅山道长:“……”
坐煞突然多了个活人,三煞局微微松动,鬼门阵中的厉鬼冤魂们阴气暴涨,面色愈发狰狞。
鬼门三煞阵的主要目的是让吸引阴魂,让众多阴魂自相残杀,祭炼出愈发强大的阴魂,好让张亮收为己用。
这会儿张亮被困,万魂幡没了施咒者,阵法松动,阴魂们感受不到先前的吸引力,纷纷将注意力转至阵内的活人。
方道长挥剑逼退一只迎面袭来的厉鬼,见其他厉鬼垂涎欲滴地注视着他们,皱眉道:“不好,得尽快破阵。”
“道友,司观主已经在阵外,你快教他破阵之法。”
“容我仔细想想。”
茅山道长也急得焦头烂额,他是不经意间在书上看过几眼,现在生死关头,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墓室内的阴气暴涨一倍,铺天盖地的阴冷侵入骨髓,众人背脊发凉。
司怀觉得还挺凉快的,往前走了一步。
方道长连忙喝止:“司观主!你不要过来!”
鬼门三煞阵需要由外而内破阵,他们不知道司怀再次进入阵法后能不能继续出去,还是不要担这个风险好。
司怀脚步一顿,哦了一声,站在阵法边边乘凉。
墓室占地面积极大,阴魂数量众多,其中夹杂着不少普通游魂,真正攻击道士们的是那些厉鬼,普通游魂在感受到司怀阳气的刹那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众人以为他们惧怕厉鬼,没有往司怀身上想。
“太乙玄门剑!”
“九宫八卦剑!”
…………
几位道士身姿灵巧,挥舞着手中法器,看起来十分仙风道骨。
司怀眼巴巴看着,琢磨自己也去学个什么剑。
他看过师兄使剑,小时候觉得要背个剑到处走太累,一直懒得学。
长大后才意识到剑术这东西,就算打不过敌人,唬唬人也是极好的。
茅山道长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破阵的第一步:“司道长,你身后的万鬼幡是阵眼。”
“那老道是在用鬼门三煞阵修成法器,要先损毁万鬼幡。”
司怀扭头看了看,墓室中心插立着一面黑色的幡旗,泛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走近一看,发现正面旗子似乎都被血浸泡过,这黑色是极深的黑红色,旗杆不是别的,是一根覆满纹路的白骨!
对付万鬼幡,方道长有经验,他连忙说:“司观主,万鬼幡阴毒无比,得先——”
话未说完,只见司怀徒手拔起万鬼幡,将幡与旗杆拆成两半。
众人周身的阴冷之气减退,阵眼简简单单地被毁。
司怀多看了两眼白骨,抬头问方道长:“你刚刚说什么?”
方道长默默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没说,他不配。
阵眼一毁,茅山道长掏出一面八卦镜,单手掐诀,低声念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破!”
茅山道长走到阵法边缘,正要迈出腿,手中八卦镜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阴气打落。
他脸色一白:“竟没有破阵成功。”
方道长提剑刺向厉鬼面门,扭头对茅山道长说:“道友,莫要着急,我们还扛得住。”
茅山道长点头,继续施法。
“破!”
“再破!”
他面色涨红脑门青筋暴起,连续多次施咒,声音渐渐无力。
司怀看不下去了,走到阵法边缘,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把人直接拽了出来。
茅山道长跌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司怀。
这、这都行?!
司怀也是试试看,发现这样可行,对阵法内剩下几人说:“一个一个来,我拉你们出来。”
几分钟后,众人站在阵外,神情愈发恍惚。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
“司观主,您、您是哪个道观的来着?”
“道天观。”
“供奉的是……”
“道天天尊。”
元玉喃喃道:“我竟从未听说过道天天尊这一尊号。”
司怀拍拍他的肩:“我们祖师爷比较低调。”
“多看点书,好好学习。”
出了阵,鬼门三煞阵便非常容易化解了,几人分为两队,一队化解三煞局,一队处理鬼门阵,超度众多阴魂。
司怀站在棺椁边,把万魂幡的幡面团吧团吧捋成一条绳,绑住张亮的双手,打了个死结。
解决了墓室的阵法,几人沿着进入的墓道离开墓室。
刚走上小道,一辆面包车驶过。
注意到他们穿着道袍,还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司机停下车,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做什么的?”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们不说话,司机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司怀连忙凑上去说:“大哥,我们是商阳道教协会的,今天到山上来团建的。”
“这两位成员出了点事故,暂时晕过去了。”
“能载我们一程吗?就到余镇古墓发掘站?”
说完司怀拿了方道长的道士证给司机看,司机将信将疑。
司怀继续说:“您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一下发掘站的工作人员。”
司机家就住在发掘站附近,还真打了电话问,确定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连忙让几人上车。
元玉凑到司怀耳边,小声问:“司观主,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通缉犯的事情?”
通缉犯的照片网上随处可见,对照起来省事多了。
司怀压低声音说:“我怕他见财起意。”
元玉低头,看了看长相敦厚的司机,又看了眼鼻青脸肿的张亮,有些迷茫。
司怀:“元宝,你都起了这么个名字,怎么对钱财的事情这么不了解呢?”
元玉:“……司观主,我叫元玉。”
司怀敷衍地应了一声,上车后,在公安机关官网搜索通缉犯的照片,没有一张和坐煞的那个男人对上。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就不是通缉犯呢?”
堂哥被颠簸的山路震醒,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司怀窜着火苗的眸子。
面包车贴着深黑色的窗膜,光线昏暗,道长们经过刚才一役,身心疲惫,各个板着脸,面无表情。
堂哥僵硬地扭头,看见一个个穿着道袍的道士。
他眼前一黑。
完了,被邪教组织抓了。
…………
半个小时后,面包车抵达古墓发掘站,陈老师早早地带着人在路口等候,见大家安然无恙的下车,长舒一口气,连忙让孟淳给司机点辛苦费。
“大哥,这一百算您的油钱。”
“小兄弟,一百哪够油钱啊,你数数这么多道长呢,而且我赶着将他们送过来,你看看,车都刮坏了,少说也得五百啊……”
司机收了五百,又觉得自己喊价低了,喊着让孟淳带他去找发掘站的负责人
看见这一幕,元玉忽然懂司怀在上车前说的“见财起意”那句话。
他扭头看向司怀懒洋洋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问方道长:“师兄,司观主今年多大啊?”
“好像不满二十。”
“这、他比我还小一岁?”
元玉怔了怔,酝酿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司观主,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闻言,方道长提醒:“司观主已经结婚了。”
元玉:“……师兄,我没有别的心思。”
发掘站内本来就有民警在调查白骨的事情,司怀抽出放在张亮身上的白骨旗杆,一本泛黄的书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司怀随手把书塞兜里,带着张亮去见民警。
“警察同志,这个是通缉犯。”
通缉犯有不少,张亮被司怀揍的脸部肿起,民警一下子没看出来是哪位通缉犯。
“叫什么名字?”
司怀顿了顿:“好像叫麻辣烫。”
民警:???
司怀想了想:“就是从什么古镇跑来商阳的那个通缉犯。”
民警这下知道了,连忙喊人先将通缉犯带回警局。
司怀划了划手机,把自己暴揍张亮的视频发给对方。
民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夸了一波司怀:“小伙子年纪轻轻,身手不错啊,那个张亮狡猾的很,几次找到他都被溜了……”
司怀指着视频:“这是证据。”
“什么时候打钱?”
民警:“……尽快,我会帮你催催的。”
听见视频里的打斗声,陈福鸿好奇地问了句:“什么视频?”
司怀:“在逃麻辣烫被制服的珍贵视频。”
陈福鸿一脸懵逼。
民警沉默片刻,问道:“有发现张亮同伙的踪迹吗?”
司怀疑惑:“另外一个被绑的不是吗?”
民警摇头:“同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高大约一米七,似乎是张亮的徒弟,喊他师父的。”
司怀眨了眨眼,想起当初在张亮家开门的年轻男人。
他实话实说:“在墓室里没有见到。”
民警点头,对他们说:“如果发现那个年轻男人的踪迹,务必要打110。”
“张亮越狱就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知使了手段,竟能从警局直接把人带走……”
“陈老师,白骨上的符文麻烦你们调查一下了……”
民警和陈福鸿关系较好,多说了几句,才离开去工作。
司怀把白骨交给陈福鸿:“陈老师,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和上次发现的一样?”
陈福鸿小心翼翼接过白骨,刚拿到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几秒钟过后,掌心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把白骨放到桌上,仔细查看。
白骨作为旗杆,是由两节骨头拼成的,上大下小,表面印满符杂花纹,和之前的肱骨相比,纹路深了不少,两端关节面和之前一样,是一面漆黑,中心带有白点,一面死白,中心带有黑点。
陈福鸿看了很久,哑声道:“这、这应该是腿骨的部分……”
如果与之前的肱骨是同一个孩童的,那孩子……
如果不是,又有多少小孩遇害了……
陈福鸿连忙追问:“司观主,这是从哪儿找来的?”
司怀眉头紧皱:“这是麻辣烫的法器,万魂幡的旗杆。”
“他应该一直在炼鬼。”
司怀简单地说了一遍自己当初在古镇和张亮交手的经过。
从祭炼游魂到现在残害孩童,其他几位道士神情也变了,茅山道长气得破口大骂。
方道长沉默良久,放下茶盏,轻叹道:“张亮其实算是我灵宝一派的师弟,多年前还到白云观进修过。”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方道长。
“我听说过一些事情,他是在流落街头的时候,被青山观的道长带回去的,后来发现他天资不……”
方道长话音一顿,看了眼司怀,咽下不错二字,继续说:“发现他天资尚可,便收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对修道一事急于求成,后来……”
司怀喝了杯冰水,懒得再听下去。
这太乙玄门剑讲故事真的烂,谁在乎麻辣烫那种人渣经历过什么事情。
小时候的经历不是他作恶的借口。
见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司怀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已经傍晚了,不少工作人员下班离开,院子周围几乎没有人。
司怀走到院子外的大树下乘凉,刚拿出手机,便听到树后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司怀,我回来了。”
司怀扭头,只见小青抱着一个几乎有他一半身高的魂瓶,哼哧哼哧地走过来。
他看着那个外形完好,阴气十足的魂瓶:“你、你哪儿来的魂瓶?”
“捡的。”
小青又往前走了两步,感受到司怀身上炽烈的阳气后停下脚步,把魂瓶放在地上。
他回忆自己在路上听见的话,仰头拍拍胸脯,对司怀说:“我、我捡垃圾养你。”
司怀十动然拒,叹了口气:“小青,这个咱们不能卖钱的。”
“卖钱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小青茫然:“为什么?”
司怀想了会儿,解释道:“因为这个瓶子不是被主人丢掉的,是主人家放在那边,你不小心捡回来的。”
“说的严重一点,这算偷东西了。”
小青立马把手背到身后,小声说:“那、那我现在还回去。”
“我会还的。”
司怀起身想去拿魂瓶,瞥见里面挤着几团东西,对小青招招手:“这里面的臭豆腐可以吃。”
小青:“这个不是主人家的吗?”
“不是,这个是、是祖师爷奖励你拾金不昧的小零食。”
小青安心了,走到魂瓶边上,掏出一只厉鬼塞进嘴里。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司怀点开,是姚前的消息。
【观主,目前没有通缉犯的消息,但是我调查出了一个更大的事情!】
【听商阳的鬼说,宁安区一个别墅小区里藏匿着邪教组织,杀鬼无数,所到之处,寸鬼不剩!那邪教首领麾下还有一员凶神恶煞的恶鬼,专门吃鬼……】
点开消息,司怀心里咯噔一下。
他扭头看向小青,一脸严肃地说:“小青,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边上,或者呆在陆家,不要乱跑。”
小青疑惑:“怎么了?”
司怀皱眉,语重心长地说:“商阳冒出了个邪教组织。”
“还有个鬼专门吃鬼呢!”
小青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魂瓶,睁大眼睛:
“太可怕了,怎么可以吃鬼。”
第27章 美容符(上)
“太可怕了,怎么可以吃鬼。”
司怀认同地点头,对小青说:“太凶残了。”
“我把这个魂瓶还了,咱们赶紧回去。”
小青乖乖蹲在树下。
司怀抱着大型魂瓶走进休息间。
陈福鸿手一抖,满脸惊讶:“这、这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好心小朋友捡到的,我帮他上交国家。”
陈福鸿震惊,他待在发掘站这么多天了,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刚刚方道长等人说了司怀在墓室内的英勇事迹,这会儿司怀又突然带回一个完好无损的魂瓶……
陈福鸿忍不住感慨道:“近朱者赤,司观主,像你这种大公无私的人,自然也会吸引到相应的人。”
司怀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句:还有鬼。
他放下魂瓶,裤兜里随手塞的旧书也掉了出来。
司怀把旧书交给陈福鸿:“对了,这个是麻辣烫身上掉出来的东西。”
陈福鸿连忙接过:“我等会儿就交给警察同志。”
司怀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休息站有点空。
方道长等人不在。
“其他道长们呢?”
“他们在后面查看洪子怡的身体情况,就在休息间后面的小隔间。”
话音刚落,后面响起玻璃杯砸碎的声音。
司怀跟着陈福鸿过去,只见地上满是玻璃碎片,洪子怡的手还有些颤动,她震惊地看着方道长:“你、你怎么和梦里的道士一样?”
方道长:“……”
方道长五官周正,正气十足,长相很耐看。
洪子怡盯着他,喃喃自语:“茫茫酆都中,灵宝无量光……”
“你、我……我们难道有什么渊源吗?”
方道长:“……你被鬼吓得魂魄离体,我和同伴们前去古墓将你魂魄引了回来。”
洪子怡慢吞吞地想起来猪棚遇到的无鼻孔男人、墓室撞见的吊死鬼。
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怎么可能有鬼呢。”
“我肯定还在做梦,梦中梦。”
说完,她躺回床上,闷头就睡。
方道长沉默了会儿,对陈福鸿:“陈老师,您放心,她身体并无大碍,魂魄稳住了,就是身体有些虚弱,。这段时间别让她进入墓室那种阴邪之地就行了。”
司怀和方道长等人打了声招呼,便和小青回陆家了。
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陈福鸿非常体贴,给司怀批了周末两天的带薪休假。
…………
陆家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司怀就看到祖师爷牌位前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凹凸有致的卷发女人拜了拜祖师爷,声音顺着风声传了过来:“道天祖师爷,是我,费秀绣,多谢您这段日子……”
费秀绣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一旁的司弘业开口道:“你就直说想变得更年轻漂亮呗。”
费秀绣白了他一眼,继续拜:“希望祖师爷您让某个男人长点眼睛。”
“我长得已经够漂亮,有问题的是他这种不懂欣赏的人。”
司弘业:“……我喜欢的不是你的脸。”
费秀绣冷笑:“废话,我美的又不是只有脸。”
司弘业无言以对。
费秀绣还想说什么,注意到院子门口的司怀,连忙走过去说:“小司,咱们祖师爷太灵了,我真的没有长痘。”
司怀瞥了眼司弘业,司弘业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没有说话总比吵架好,他们爷俩难得平静地见了一面。
费秀绣挽了挽头发,对司怀说:“你继续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如果有研发出什么美容符记得第一时间喊我啊。”
司怀点了点头,径直走进陆家。
陆修之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门口的声音,凤眸微抬,看到司怀的手后,视线猛地顿住。
他抿了抿唇:“你的手……”
司怀垂下眼,顺着陆修之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疤。
这个是他小时候打架弄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他思索片刻,挠了挠右手手臂上的疤,对陆修之说:“这个是小时候见义勇为的奖品。”
陆修之微微皱眉。
司怀走过去,剥了根香蕉,正吃着,手背忽然一凉。
他扭头,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医药箱。
陆修之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地涂抹他手背上的擦伤。
“怎么弄的?”
司怀不记得,这种小伤完全没有感觉。
“可能是揍麻辣烫的时候刮到了。”
他两三口吃完香蕉,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今天的经历。
他嗓音清亮,说的激动的时候难掩音量,寂静的别墅虽然只有司怀一个人的声音,但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热闹。
陆修之半阖着眼睛,听着耳畔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眉眼渐渐柔和下来。
等听见邪教的事情,他稍稍上扬的嘴角一僵:“你说刚刚什么?”
“就是要钱说,咱们附近有个邪教,听说邪教头子疯狂杀鬼,还养了只鬼专门吃鬼,同类相残……”
司怀顿了顿,问道:“姚前说是住在别墅小区,宁安区有多少别墅小区啊?”
住在别墅区、杀鬼无数、还养了只鬼……
陆修之撩起眼皮,看着完美符合要求的司怀,沉默了。
司怀以为他也不清楚别墅小区,便没有追问下去。
陆修之沉默良久,问道:“你一点都不知道那个邪教么”
司怀茫然地摇头:“你知道么?”
陆修之:“……我也不知道。”
晚上
洗漱完,司怀上网搜索了一下宁安区的别墅小区,发现他住的这个江南大苑便是里面赫赫有名的一个。
他果断划过,继续看下一个。
大致清楚其他别墅小区的方位,司怀收起手机,瞥见桌上的魂瓶,心里一痛。
今天辛辛苦苦抓到的麻辣烫,只是填补了上交魂瓶的亏损。
也是就说……除去工资,今天没有赚到钱。
司怀喝了一大杯冰水。
他冷静下来,翻出师兄的手札,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想要找找有没有后妈说的美容祛痘之类的符咒。
美容祛痘的没有,养生养神的倒是有一个。
道教借水假符以疗病养生,手札里还附上唐司马承祯《修真精义杂论·符水论》的一篇文言文。
云篆明章,神灵之书;水为气母,水洁则气清。
符箓和水缺一不可,要用水服咒。
司怀托着腮,看了一遍符咒,养生符咒重在调节阴阳平衡,五行相生相克,和美容美体异曲同工。
美容符咒的话,主要针对的客户主要都是后妈那种富婆,着重滋阴……
想通后,司怀提笔,开始画符。
画完符,他犹豫片刻,将符箓扔进水杯。
符箓遇水的瞬间全部溶解,清澈的水变成了淡淡的黄色,隐隐可以嗅到一股淡香。
司怀抿了口,没什么味道。
他一口气将符水灌下去。
两个小时后,陆修之的房门被敲响。
“陆先生,陆先生。”
陆修之打开门,司怀站在门外,浑身上下只穿了条内裤。
他眉心一跳:“什么事?”
司怀上前一步,猛地凑过去,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陆先生,你看我脸有没有变嫩,变水?”
说完,司怀微扬起头,想让陆修之看得更清楚。
走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洒在他清秀白皙的脸颊上,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清透温暖的感觉。
两人的距离很近,炽烈的阳气扑面而来。
陆修之眼睫轻颤,唇齿间都尽是对方的温度。
半晌,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嗯字。
司怀心里一喜,举起自己的胳膊:“你看看我的疤,是不是也浅了点。”
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陆修之看见他手臂上的疤痕,好像是比傍晚的时候更浅了一点,至于手背上的伤口,因为正在结痂,看不出什么。
“嗯。”
司怀忍不住咧嘴一笑,美容祛疤,赚大了!
乐了会儿,他才留意到陆修之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司怀低头,见自己只穿了条内裤,解释道:“陆先生,我睡觉不穿衣服的。”
陆修之:“我知道。”
司怀:“都老夫老妻了,不要那么拘谨。”
陆修之:“……嗯。”
司怀想了想,原地转了一圈。
挺翘的屁股十分惹眼。
“陆先生,那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白嫩一点?”
“我听说女孩们还有专门的美体、美屁股膏——”
“砰——”
回应他的是陆修之用力的关门声。
没了司怀灼热的阳气,陆修之微乱的心率渐渐平静下来。
他抿了抿唇,低声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
第二天一早,司怀在司家门口放了一张美容祛疤符,抱着魂瓶去学校。
将家里这个魂瓶交给陈福鸿后,他在学校逛了几圈,把这两天堆积的单子发了。
等他回到宿舍,已经中午了。
董大山刚刚起床,茫然地看着突然勤奋起来的司怀。
整理了桌面又开始画符?
“你受什么刺激了?”
“离婚了吗?”
“你别咒我。”
司怀一手一只笔,左右开弓,双手一起画符,短短几分钟就画出了一叠。
听见两人的对话,角落床铺的窗帘动了动。
忽地,司怀的手机震了震,一下子弹出好几天淘宝消息。
司怀抽空点开。
用户12345:【怎么保证平安符是灵的?】
用户12345:【你们这些符质检过么?有没有合格证?】
用户12345:【心虚了?不敢回消息?】
司怀扫了眼,不理会这种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人。
床上的李文帅等了半天,聊天对话框一动不动。
他得意地笑了,果然是骗子道观,连消息都不敢回。
又发了一连串的质问,听见司怀手机震个不停,李文帅掀开床帘,假装关切地问道:“司怀,是不是你手机在响啊?”
司怀没搭理他,李文帅继续说:“我听着好像是你的消息提示音啊。”
司怀瞥了他一眼,嘀咕道:“脑子不好使,耳朵倒挺灵的。”
李文帅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我听见了。”
司怀哦了一声:“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
李文帅知道自己说不过司怀,他攥紧手机,愤怒地打字:【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这种骗子道观马上就会有报应的!】
刚发出去,消息前方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被拉黑了。
艹!!
李文帅咬牙切齿,从窗帘缝中瞥见司怀居然两只手一起画符,冷笑一声,总算被他抓住把柄了。
什么画符,根本就是乱涂乱画在骗钱。
他立马拍下照片,发到商阳大学的论坛上。
【道天观居然是骗子道观!你们还在买符?】
自觉这个标题十分吸引人,李文帅疯狂刷新,准备等帖子热门了再放出司怀画符的照片,证实这件事。
一分钟、五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人都没有回复,帖子沉了。
李文帅难以置信,连老天爷都在帮司怀?
他气得自己切号顶帖,下一秒。
【您的帖子已被删除。】
李文帅气得脚趾磕在了墙上,痛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司怀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声震的手一抖,符画的有点歪了。
他思索片刻,把这张符送给董大山,董大山乐呵呵地接过。
刚拿起笔,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司怀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响起费秀绣激动的声音:“小司,是我!”
“你那个符纸太灵了!!!”
“你手上还有多的么?我上次说的那帮港城的朋友想买,现在就要,越多越好。”
司怀点头:“刚刚画了一些。”
费秀绣更激动了:“你现在在哪儿?学校么?”
司怀嗯了一声。
“我们马上就到!”
费秀绣的声音响到董大山都听见了,他好奇地问了句:“女生吗?”
司怀点头,把桌上的符纸装进快递盒里:“她说有很多富婆想见我。”
董大山:???
“富婆?你、你不是结婚了吗?”
司怀瞥了他一眼:“来买符的。”
买符就买符,为什么要强调富婆呢?
董大山皱了皱眉,越想越不对劲。
他委婉地对司怀说:“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富婆,比较喜欢骗男大学生感情。”
司怀没反应过来。
董大山继续暗示:“就那种给你钱的。”
司怀茫然:“给钱骗感情?”
“还有这种好事?”
他沉思一会儿,盯着董大山的脸,问道:“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吗?”
董大山:“……”
“不是,我就是单纯的提醒你,不要被骗了。”
司怀淡定地摆手:“骗感情可以,骗钱不行。”
“我这辈子能喜欢很多人,但是能挣几个钱。”
第28章 美容符(下)
“我这辈子能喜欢很多人,但是能挣几个钱。”
董大山:“……”
太他么有道理了。
董大山都被他说得有些蠢蠢欲动了,小声嘀咕:“你哪儿来那么多歪理,一套一套的。”
怪让人心动的。
见司怀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的意思是……”
“现在很多富婆喜欢包养男大学生……”
司怀眨了眨眼,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吗?”
“趁现在符合男大学生的要求?”
董大山:“……你别再诱惑我了!”
“我就那么说一句!”
“毕竟你这种长相很受富婆喜欢……”
司怀恍然大悟,对他说:“董大山你挺懂的嘛。”
董大山面无表情,他就不应该多嘴。
司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我又帅又聪明,她们喜欢我很正常,不喜欢才真的有问题。”
董大山:“……”
…………
费秀绣约的是商阳大学边上一家咖啡馆,离司怀宿舍楼很近。
周末的咖啡馆有不少人,几乎都坐满了。
周末的大学城着不少大学生,。
司怀一进去就看到落地窗边的四个女人,戴着墨镜,妆容艳丽,浑身高定服装,与周围其他大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费秀绣朝思怀挥了挥手,另外三个女人齐刷刷地扭头。
附近几桌的路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司怀。
“小司,这几位就我电话里说的朋友,ashley、megan、brittany。”
司怀朝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位就是道天观的观主,司怀。”
三人摘下墨镜,对司怀礼貌有加:“司道长。”
她们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夹杂着港城人的口音。
司怀没听懂,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随意地唔了一声。
费秀绣和她们完全无障碍沟通,凑到其中一个红棕色大波浪的女人面前,笑道:“megan,我今天特地没有化妆,只画了个眉毛。”
“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比前两天做完spa还要好?”
megan笑了笑:“这话你都说了第三遍了。”
今天她们本来是打算感受一下商阳的美容院与港城的区别,刚走进美容院,便看到素颜都容光焕发的费秀绣。
而且不止脸,连脖子、手臂等处的细纹都消失了。
这还去什么美容院!
几人再三逼问,费秀绣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喝了司怀的美容符水,连忙带着她们来找司怀。
megan抿了口咖啡,问道:“司道长,您这个美容符有什么副作用吗?”
她的口音和其他两人相比少一些,司怀勉强听懂了副作用几个字。
他摇头:“没有。”
“就是需要用水服用。”
megan等人都做好了可能会拉肚子、便秘低血糖等等无伤大雅的副作用的准备,结果居然没有?
她们心里当然怀疑,可费秀绣这个活招牌实在太亮眼了。
“司道长,您有多少美容符呢?”
见盒子里装的就是符箓,费秀绣直接拿出来数了数:“只剩下九十张,正好你们三个可以平分。”
费秀绣将符箓分给她们,在几人研究的时候,凑到司怀耳边问:“小司,你价格定好了吗?”
司怀摇头,今天忙着画符,还没来得及想价格。
下一秒,megan便开口问价格:“司道长,您说个数字吧。”
费秀绣给司怀使了个眼色,对她们说:“美容符现在还在内测阶段,给你们打折,一张只要五万。”
五万对几人来说不过一顿饭的钱,三十张符只是一个包包的价格。
听见内测、打折,她们只觉得赚了。
生怕司怀等会儿要后悔,立马问了银行账号,直接拿起手机给司怀转账。
手机滋滋的震动三下,看着余额瞬间多了四百五十万,司怀还有些恍惚。
钱,居然这么好赚的吗?
司怀恍着神,从兜里掏出几张平安符:“这个平安符算是赠品。”
美容符到手,三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尝试,要了司怀的联系方式后便回去酒店。
她们一走,费秀绣开口问道:“小司,你只有美容符吗?”
“有没有其他功效的符纸?”
司怀解释:“这个符一符多用,美容美体祛疤祛痘。”
“简单方便。”
闻言,费秀绣一脸恨铁不成钢:“这叫简单方便吗?这叫少赚钱!”
“多合一的产品听起来就很鸡肋,让人感觉各个方面都不太行,单独专项的产品听起来才高大上,面膜还分眼膜、手膜、颈膜脚膜一大堆呢!”
“你把美容符微调一下,多个美颈符、美腿符、祛疤祛痘符……”
“还有这个符效果太好了,得做高端产品,中低端可以直接掺水卖符水……”
费秀绣滔滔不绝地讲着。
司怀听得目瞪口呆,差点给她鼓掌。
“你不去做生意实在太可惜了。”
费秀绣将发丝挽到耳后,红唇一弯:“这都是被坑后得出的经验,你可以往那个思路发展。”
司怀摇头,对她说:“你很厉害,有经商头脑。”
“我就一点也想不到。”
司怀认真说话的时候,会看向对方的眼睛,令人信服。
被这这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费秀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了口咖啡。
她很少被人夸内在的优点,大家都是夸她长得好、命好、嫁的好……
司怀问道:“你有兴趣来道天观当业务顾问吗?”
“不会很忙的,依着你的时间就行。”
费秀绣手一顿,她现在是全职太太,平日里不是逛街买买买,就是和朋友去美容院,时间多的很。
“工资呢?”
司怀想了想:“免费无限使用道天观所有产品,可以近距离接触祖师爷,是道天观元老级别的员工。”
说的很好听,就是没有说到工资。
费秀绣问道:“另外的呢?”
“钱人民币的工资呢?”
司怀:“你不缺钱。”
言下之意,没有钱,工资就是刚才说的那些。
费秀绣:“……”
这叫没有经商头脑?
这丫的根本就是奸商啊!
费秀绣沉默良久,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成交。”
…………
商阳市·香格里拉酒店
megan关上门,甩开高跟鞋,连鞋子都没换,光着脚跑进屋。
她急吼吼地倒了杯水,将包里的美容符放进去。
刚喝下符水,便接到了亲姐姐的电话。
“megan,商阳好玩吗?”
“好玩啊。”
megan一边整理美容符和平安符,一边和姐姐说:“我买到了一样好东西,等回家——”
“呜呜……”
忽地,耳畔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高层风刮过窗户的声音。
megan起身关窗,那道呜咽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像是小孩子在哭。
“呜呜呜……”
megan笑了笑,问姐姐:“你女儿是不是又闯祸了?”
“爸爸告诉你了吗?她把家里的花瓶打碎了。”
megan:“这还用得着爸爸说吗?我都听见她哭了。”
电话那端的安静片刻,疑惑地说:“你听见什么了?”
“她现在不在我身边啊。”
megan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她放下手机,耳畔再次响起那道哭声。
“呜呜呜……”
不是风声,不是侄女的声音。
是这房间里的声音。
就在她背后。
megan背脊发凉,缓缓转身。
背后什么都没有,但是那道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尖锐刺耳。
四月的下午,阳光正好,房内的屋内却陡然降低,阴寒的气息顺着脚底往上爬,还有些重。
megan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往下看,只见裙摆的边缘,有一块凹了下去。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等她做出反应,凹陷处逐渐往上,裙子越来越沉重。
仿佛有个无形的东西抓着裙子,想要往上爬。
“啊啊啊啊!!”
megan都没看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一股脑儿的往裙子上扔。
几十张符纸飘落,其中一张符文不同的符箓触碰到裙子的瞬间,被拉扯的感觉消失不见,房间内的温度开始回暖。
megan惊魂未定,两条腿都在打颤,掉在的地上手机也不敢拿,跌跌撞撞地跑到酒店大厅。
“帮我叫辆车,去宁安区江南大苑。”
司怀是蹭后妈的车回小区的,刚下车,便看到司家门口站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费秀绣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是megan,惊讶地喊她:“megan?”
megan冲到费秀绣面前,哽咽地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费秀绣眼前一黑,好家伙,果然话不能说太满。
几个小时前还说美容符没有副作用。
这会儿人家都产生幻觉了!
司怀垂眸,看到megan裙边的阴气,皱了皱眉,对她说:“先进、进我们观说吧。”
megan擦擦眼泪:“道观就在附近吗?”
费秀绣指指对面的别墅。
megan:???
司怀领着她往里走,指着小木屋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道天天尊。”
看着院子狗窝的牌位,megan恍恍惚惚,被费秀绣拉着拜了拜。
走进别墅,见里面完全就是住宅的装潢,丝毫没有一点道观的痕迹,megan忍不住问:“你、你们这个道观正规吗?”
司怀当然点头:“我们这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
megan:“可、可是你们……”
两样都不沾边啊。
司怀说完也反应过来了,补充一句:“神隐隐于家。”
“……”
第29章 金童子
“神隐隐于家。”
“……”
megan国文不太好,不知道这话是司怀瞎编的,听着和前几句名言挺对称,还以为真有那么句,深信不疑。
港城一些风水大师也是居家办公,但是他们都是开个工作室,没有开道观的。
所以知道司怀是道天观观主的时候,以为是像商阳鼎鼎有名的白云观之类的大道观,没想到是个小道观。
megan连忙附和:“对对对,神隐隐于家。”
“您说的太有道理了。”
费秀绣:“……”
怪好骗的。
坐下后,megan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出了热茶,不多不少,正好三杯。
她心里一惊,对这个神隐的道观和司怀愈发尊敬。
仔细想想,刚才好像就是那张平安符救了她一命。
megan连忙问:“司道长,我能再买一些平安符吗?”
平安符房间里多得是,司怀点头:“我去给你拿。”
megan受宠若惊,立马给司怀打了一百万。
“司道长,平安符也是五万一张吗?”
看见手机的转账消息,司怀麻了:“一百一张。”
megan愣了下:“一百万一张吗?”
“您居然拿平安符当赠品,实在是太大方了。”
“那再给我来五张。”
说完,又打了五百万。
悦耳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司怀飘飘然地起身,对她说:“稍等片刻。”
走进房间,司怀特地用洗手液洗了手,换了只新毛笔,拆封新朱砂。
他屏息凝神,缓缓抬手,认真地为富婆画了五张平安符。
没有偷工减料,符咒线条流畅清晰,一气呵成。
价值五百万的平安符,画成了。
司怀顺便拿了几张美容符,路过书房的时候,敲了敲门,喊道:“陆先生。”
片刻后,书房门打开。
陆修之撩起眼皮,目光落在司怀红扑扑的脸颊上。
司怀晕乎乎地说:“来了个富婆。”
陆修之:“嗯?”
对方清冽的阴气迎面拂来,司怀的脑子稍稍清楚了些。
他正了正神色,义正言辞地说:“富婆撞鬼了,我们得帮帮她。”
“为民除害!”
陆修之:“……”
两人一起下楼,司怀将平安符郑重地交给megan。
megan指尖触碰到符箓的时候,似乎有股暖流沿着手指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暖洋洋的,视线都似乎清明了几分。
这种神奇的感受她以前戴符的时候从未发生过。
megan小心翼翼地拿着平安符,问道:“司道长,接下来该做什么?”
司怀:“去酒店。”
费秀绣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嘴角一抽。
是真的,不是幻觉。
难道是幻听了吗?
费秀绣走到司怀身后,压低声音问:“小司,不用先送megan去医院吗?”
费秀绣如今作为道天观的一员,司怀还是挺乐意和她说话的,解释道:“她没事,就是撞鬼了。”
“解决掉那个鬼就行了。”
费秀绣脚步猛地顿住,她拉住司怀的胳膊:“鬼?”
“世界上真的有鬼?”
她最近才迈入相信道教的行列,暂时勉强接受符箓和道天天尊的存在,这么这会儿还来了鬼?
司怀疑惑:“你不是信美容符吗?”
为什么不信鬼的存在?
费秀绣恍恍惚惚地说:“我就觉得符箓是一种尚未完全研究出来的科学,祖师爷说不定是什么高等星球的外星人。”
“……”
没想到她居然还挺科学地信教,司怀沉默片刻:“……鬼也可以是。”
费秀绣:“鬼不是人死了之后变的么。”
“生是地球人,死是地球鬼。”
司怀:“那就把鬼也看成是一种科学,你肉眼看得到细胞么?”
“看得到中子、质子、中微子吗?”
费秀绣茫然地摇头。
司怀继续说:“你看不见的这些是科学,同理,鬼也是科学。”
这就同理了?
费秀绣仔细想了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听到后半段对话的megan懵懵懂懂,她绞尽脑汁,想出一句俗语:“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听到完整对话的陆修之:“……”
…………
进入酒店,打开房门,megan还有点后怕,紧张地抓住费秀绣的手。
玄关处的鞋子歪歪扭扭,衣柜里的毛巾一半垂在地上,桌上的化妆包、首饰箱还打开着……所有东西东横西倒,乱七八糟。
费秀绣脸色一变,对megan说:“这房间都被那鬼祸害成这样了,幸好你跑得快。”
怕会影响司怀的判断,megan挤出笑容,说出事实真相:“就……本来就这么乱。”
费秀绣沉默了。
司怀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到处都是丝丝缕缕的阴气,连洗手间都有,但是他找不到源头。
陆修之走到他身旁,偏头问道:“看出什么了?”
司怀拧开一瓶矿泉水,感慨道:“总统套房就是大。”
陆修之:“……还有呢?”
司怀想了想,试探地问:“有一只鬼?”
陆修之:“具体是什么?”
司怀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光看阴气,无法分辨是什么鬼,只能感受出是只厉鬼。
他仰头看陆修之,好奇地问:“你能从阴气分辨出是什么鬼吗?”
陆修之:“不能,但线索就在你眼下。”
司怀低头,眼皮子底下是他刚喝过的矿泉水。
他思索片刻,又喝了一口冰水。
“……”
陆修之屈起食指,叩了叩桌上打开着的首饰盒,继续提醒:“这是什么?”
“首饰盒。”
陆修之:“……里面的。”
司怀眯起眼睛看了看,首饰盒最上面一层静静躺着一个纯金的小人,身上有几处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眉眼分明,嘴角带笑,双手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小金人边上放着几套小衣服,蕾丝的、毛线的……甚至还有个小帽子。
看起来主人经常给它换衣服,非常爱护。
司怀清了清嗓子,斩钉截铁地说:“这是金子。”
陆修之指尖一顿:“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司怀试探地说:“是、是手办?”
陆修之:“……”
megan本以为陆修之是司怀的徒弟或者师弟之类的,但见两人一问一答,明显和自己猜测的截然相反。
她盯着陆修之看了会儿,总觉得有点眼熟,心道难不成是哪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师?
megan凑到费秀绣耳边小声问:“他们是师徒吗?”
费秀绣:“他们是夫夫。”
megan愣了下,费秀绣没有否认他们是师徒,只说了夫夫。
就……又是师徒又是夫夫?
“这么刺——”
megan连忙把激字咽回去,改口道:“我们道天观真是不拘小节。”
费秀绣点头:“我们道天观很科学的。”
“何小姐。”
陆修之抬眸看向megan,他和megan的父亲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
听见陆修之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姓氏,megan心里一惊,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说过中文名。
不愧是司观主的师父兼伴侣,太厉害了。
megan连忙走过去。
陆修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金人。
megan领会他的意思,开口说:“这个是我去年去泰国的时候,和朋友一起买的。”
“听说叫金童子,买的话就要把他带回家当孩子养。”
说着,她拿起一件小衣服,直接给小金人套上。
听见这话,费秀绣也好奇地凑过来:“是男孩女孩啊?”
“哎哟,还有小纹身呢,真潮。”
陆修之:“……”
他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见三人开始给小金人换装打扮,陆修之沉默很久,抿唇道:“金童子,也叫古曼童。”
说到古曼童,大家就有点印象了。
megan吓得手一抖,小金人跌进首饰盒。
前两年有一阵时间泰国游十分热门,泰国又是个佛教大国,随处可见佛像庙宇,去旅游的人都会拜拜祈愿,买些纪念物回来。
古曼童便是当时非常流行的一种,分佛牌与塑像。
要求买方将其当孩子养,给予食物、饮料玩具等等,还要经常和他说话,不少人旅游的人都觉得好玩。
后来有新闻解释了古曼童的制作方法,是一种将孩童灵魂注入法相的偏门术法,供养人供养古曼童,为自己谋得利益、好运,引起轩然大波。
那会儿司怀正准备高考,没有关注也没空关注这个新闻。
费秀绣听说过一些,连忙放下手里的小帽子。
见司怀满脸懵逼,陆修之无声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古曼童,是将星期二或星期六胎死腹中的婴孩尸体用火烤干后下咒吊魂,分正阴,古曼童的正阴也与供养人的脾性有关……”
megan连忙说:“我没做过坏事,也没有让他帮做什么。”
“我就以为是个玩具,现在不都流行养娃么,我家里还有一堆bjd,因为不方便带出来,就只带了这个……”
司怀低头,仔细地打量小金人,上面的确附有阴气,但和小衣服上的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源头。
他小声问陆修之:“为什么上面的阴气那么淡啊?”
陆修之:“因为这本是天童,为主人带来好运。”
megan松了口气。
陆修之瞥了她一眼:“但是你带回平安符,他感受到了危险。”
“小孩善变,古曼童更甚。”
megan一口气又提了上去。
“那、那怎么办?”
陆修之看向司怀。
司怀莫名有种被老师当堂抽问的感觉,试探地回答:“哄哄?”
第30章 金童子(下)
“哄哄?”
陆修之:“……”
司怀摸摸鼻子,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吓唬它的。”
富婆们出手太大方了,他总得送点赠品,注意到megan身上有那么一点点阴气,身上又正好还有几张平安符……
megan听见司怀说的方法后,大为震惊。
神隐道观的驱邪方式真朴实无华。
她连忙问:“要怎么哄?”
“给他买吃的?穿的?我连侄女都没有哄过……”
“哄鬼有什么讲究吗?”
陆修之捏了捏鼻梁,半晌,开口道:“就按你平常和它交流的方式。”
观主就在身边,megan深呼吸几口,调整好心态。
她像以前一样,从冰箱里拿出零食饮料,放到金童子面前,小声念叨:“这个巧克力很好吃的,妈妈只吃一块,剩下的都给你吃,小朋友吃了不会长胖,你多吃一点,妈妈刚才不是故意的啊……”
见megan真的哄了起来,司怀还以为自己刚才瞎几把回答的答案是正确的,挺直了腰板。
陆修之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金童子不在屋内,需要何小姐将它召回。”
司怀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那召回后呢?”
陆修之反问:“你不准备超度?”
司怀顿了顿,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富婆不是把金童子当孩子养的么,我们不得争取保留客户最大权益?”
陆修之摇头:“金童子并非正统佛学,天童转阴过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司怀陷入了沉思,这是不是代表他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赚钱机会?
有点小心动。
陆修之继续说:“何小姐之前不清楚,现在知道了,不可能留下它。”
司怀愣了愣,看向桌边自称妈妈的megan,慢吞吞地说:“她、她看起来还是挺喜欢那个孩子……”
陆修之直接问:“何小姐,您想超度它还是继续留在身边。”
megan想都没想:“当然超度,把它送去应该去的地方。”
她家里一房间的娃娃,全是她的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陆修之半阖着眸子,低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些的。”
司怀小声问:“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啊?”
陆修之眉眼淡漠,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喜欢。”
因为极阴体质,他自小被厉鬼冤魂纠缠,无法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长居白龙寺后,才勉强可以松一口气。
他没有向司怀隐瞒过自己厌恶鬼怪,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察觉过。
陆修之掀了掀眼皮,司怀表情有些惊讶。
看来不知道……
司怀其实是有些惊讶佛门这种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地方,居然出了陆修之这么一个有个人偏好的大和尚。
和别的和尚不一样。
就还……挺特别的。
见陆修之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司怀眨了眨眼,侧身压在椅子扶手上,贴到陆修之耳边,小声说:“陆先生,你真好。”
陆修之怔住了。
“不喜欢鬼还让小青住下来,我替小青……”
温暖清香的气息拂过颈侧,泛起一阵痒意。
陆修之偏头,对上司怀小兽似的漆黑眼珠。
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楚,耳畔充斥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司怀夸了半天,都没看到陆修之表情变化,以为自己的彩虹屁吹得不到位。
他仔细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陆先生,你就是新时代得道高僧。”
得道高僧四个字,成功地拉回了陆修之的神志。
陆修之:“……”
megan对着金童子自言自语的时候,不小心听见司怀和陆修之说话。
听见他们说鬼、得道高僧什么的,以为是在商量如何超度婴灵。
观主都这么努力了……
她正了正神色,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金童子,酝酿了一会儿,正要说话,灯光突然闪了闪,忽明忽暗。
门窗紧闭的房内刮起一阵阴风,吹落了megan放在桌上的零食。
零食砸到脚背上,不痛不痒,但megan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下。
门后响起了熟悉的呜咽声 ,若有若无。
“呜呜呜……”
随着灯光明灭,逐渐逼近,下一秒,呜咽声陡然在耳畔响起,还有一句尖细生涩的话。
“妈、妈——”
megan吓得死死抓紧费秀绣的手臂,哆哆嗦嗦地扭头。
只见右侧椅子上多了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灯光不再闪烁,黑影的形状映入眼帘。
是一个很小的婴儿,头很大,几乎有身体那么大,身体蜷缩着,似乎保持着在母亲肚子里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一只塞在嘴里,一只摸着肚子上的脐带。
他闭着眼睛,缓缓转头,面朝着megan:
“妈、妈——”
megan张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颤抖地伸手,碰了碰司怀。
司怀这才发现婴灵的方位,刚才灯光太闪了,影响视力,另一方面,婴灵身上的阴气很淡,和房内阴气融合,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看见婴灵的刹那,司怀掏出镇鬼符扔了过去。
婴灵速度飞快,一瞬间便消失在椅子上,镇鬼符飘落到地上。
大概是意识到这帮人的目的,婴灵趴在水晶吊灯上,尖利地喊道:“妈、妈!”
它的叫声自上而下,尖锐入脑,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
司怀听得头都大了两圈,怒道:“你妈不在!”
他一跃跳到桌上,把镇鬼符扔过去。
婴灵再次躲开,水晶吊灯被司怀一掌拍的摇摇欲坠。
婴灵伏在天花板一角,察觉到司怀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婴灵竟嘻嘻地笑了起来。
它飞快地在房间内乱窜,留下一道道残影,尖锐的笑声360度立体环绕。
杀伤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反正都追不上,司怀懒得追,一屁股坐下,拧开桌上的饮料喝了起来。
这一动作激怒了婴灵,它再次尖叫。
“我、的!!”
桌上的饮料零食是megan的供奉,见司怀动了自己的供奉,婴灵猛地窜到他面前。
司怀从兜里掏出一把镇鬼符,一起砸了过去。
十几张镇鬼符从各个角度飞去,婴灵闪躲不及,被其中一张碰到,定在桌上。
没了恼人的小孩子叫声,司怀脸色稍稍好转,他一口气喝完整瓶饮料,当着婴灵的面,拆开零食,大口大口地吃。
婴灵的小脸逐渐扭曲起来,但是因为符纸的存在,它不能动也无法发出声音。
司怀扬着嘴角,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婴灵说:“速度快有什么用,战斗靠的是脑子。”
陆修之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薯片清脆的喀嚓声在耳畔响起,megan和费秀绣逐渐回过神,看着桌上的婴灵,不知所措:“司、司道长……”
司怀擦擦手,对megan说:“没事了,念咒超度就行了。”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megan缓了会儿,磕磕绊绊地对婴灵说:“其实我、我不是你妈妈,这个大哥哥要、要送你找妈妈了,你不要害怕……”
megan和它说了会儿话,神情狰狞的婴灵渐渐平静下来。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司怀看着婴灵,缓缓念诵往生咒。
婴灵身上的黑气逐渐变淡,神情趋于宁静,等往生咒最后一句咒语结束,魂魄周围萦绕的黑气全然消失。
但是婴灵依旧被镇鬼符镇在原地。
往生咒没能超度它。
司怀愣了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陆修之:“金童子是用佛教秘法炼制的,道教往生咒无法超度。”
司怀眨了眨眼,问道:“只有佛教的能超度吗?”
陆修之点头:“需要诵经。”
佛教分经文超度与咒术超度,经文超度复杂繁琐,只有在特殊情况才会用到。
司怀小声问:“那你要来超度吗?”
“我……”陆修之抿了抿唇,低声说,“我无法超度。”
“送去白龙寺。”
megan立马在地图上搜白龙寺:“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寺庙凌晨还开着吗?”
单程两个小时,来回四个小时。
天都要亮了。
司怀微微皱眉,这不是浪费了四个小时的画符赚钱时间吗?
“送去白龙马寺的话,会诵什么经?”
“……《地藏菩萨本愿经》。”
司怀上网搜索,点开经文,食指在桌上轻点,照着文字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陆修之沉默片刻,正要开口,桌上婴灵的魂体逐渐变浅,趋于透明,房内萦绕着的阴气也渐渐消失。
几分钟过后,婴灵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清澈,它露出婴儿天真的笑脸,消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超度成功了。
司怀一直低着头念经,念完半篇,嗓子都哑了。
一抬头,婴灵不在了,其他几人愣愣地看着自己。
司怀茫然:“超度好了吗?”
陆修之沉默地点头。
司怀松了口气:“还好不用全部念完,这经文也太长了吧。”
他按摩手指,小声嘀咕:“又要念又要敲木鱼,和尚不好当啊……”
陆修之低头,看着他泛红的手指,忽然明白刚刚为什么司怀要敲桌子了。
假装在敲木鱼?
???
“司道长,你刚才念得是、是佛经?”megan一脸迷茫地问。
道士念佛经超度婴灵?
司怀解释:“我就试试,这不给咱们省点时间么?”
“不行的话再送去白龙马寺超度。”
他说的一脸淡定,仿佛刚刚做道士念佛经超度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的。
megan神情恍惚,喃喃道:“道士也能念佛经的吗?”
司怀纳闷:“谁都可以念经啊,有嘴就行。”
陆修之:“……”
megan:“……”
费秀绣也恍惚了会儿:“小司,那婴灵是、是被你超度了吧?”
司怀点头:“对的,咱们可以撤了。”
费秀绣陷入了沉思:“佛教道教,竟是同一种科学吗……”
司怀慢吞吞反应过来大家在惊讶什么了。
他随口解释:“咱们祖师爷和佛祖关系很好的。”
…………
金童子是megan和朋友一起在泰国买的,朋友还在港城,司怀等人不可能过去处理。
陆修之说了港城一所寺庙的名字,megan连连道谢,又给司怀包了个大红包,连夜回港城。
第二天是周日,司怀特地把闹钟掐了,想睡个懒觉,结果天蒙蒙亮,就被陆修之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洗漱完,他坐在书房打了个一个又一个地哈欠。
陆修之将厚厚两叠书放到他面前。
《抱朴子》、《云笈七签》、《华国神秘文化书系》……
看着这堆加起来能有自己半人高的书,司怀揉揉眼睛:“什么?”
陆修之:“看书。”
司怀的困意一下子都没了,震惊地看着陆修之。
“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陆修之:???
司怀:“为什么让我学习?!”
多大仇?!
陆修之:“……”
沉默片刻,他讲了一遍司怀如何无视金童子的事情。
“如果我不在呢?”
“你需要补充理论知识。”
司怀趴在桌上,一脸不情愿:“我觉得实践出真知。”
陆修之淡淡地看着他。
司怀继续说:“你想想神农尝百草、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司马光砸缸……”
“……”
陆修之神情不变,随手翻开一本书,放到他眼下。
司怀幽幽地叹了口气,瞥了眼书。
【抱朴子曰:“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
好家伙,还是文言文。
脑壳疼。
司怀托着腮,大脑放空。
他刚拜入道天观的时候,师兄也是这样逼他的,让他画符、看书……
几秒钟后,陆修之缓缓抬手,叩了叩桌面:“醒醒。”
司怀勉强看了眼第二行,片刻后,书房门被敲响。
“先生,费女士来了。”
司怀嗖得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嘀咕道:“肯定是来找我的,不是也得是。”
费秀绣的确是来找他的。
司怀底气十足地开始玩手机。
费秀绣把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点开文件:
“小司,这是我昨晚赶出来的ppt,你看看。”
“关于美容符的,我有朋友在开护肤品公司,咱们可以和他合作,打造出道天观旗下的品牌……”
“这是昨天megan金童子的照片,我觉得咱们可以用这个当实例营销平安符……”
司怀一边听一边吃水果,抽空还回了淘宝消息。
刚回完,一本书啪地扔到他面前,手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走。
“既然可以一心二用,那就看书。”
司怀惊了,这是什么魔鬼?
见他们俩说起看书的事情,费秀绣愣了下:“小司,你要准备考试吗?”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话未说完,陈管家领着司弘业进来了。
司弘业是来找费秀绣的,这两天周末,按理说费秀绣都和小姐妹去商场买买买,可是司弘业没有收到消费的提示短信。
昨晚费秀绣深夜才回来,今天一大早又抱着电脑走进陆家。
司弘业这个老脑袋瓜子想不通,索性直接进来看看。
一进门便看到三人整整齐齐地坐着电脑前,电脑屏幕上映着熟悉的商务ppt模板。
“这是在做什么?”
费秀绣直接说:“我在和小司聊道观的生意,准备好好发展一下。”
司弘业怔了怔,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就你们俩?做生意?”
费秀绣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我们不能做生意了?”
司弘业没注意到她表情变了,扫了几眼电脑屏幕,没看清具体内容就说:“你们打算卖这个金娃娃?”
“什么孩子养,有人会把玩具当孩子养吗?”
“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说完,司弘业想起司怀和陆修之。
他扭头对他们说:“现在不用着急,可以以后去领养一个,最近这方面的政策宽松了些。”
司怀瞥了眼陆修之,见他没有再说起看书的事情,瞬间觉得司弘业这张老脸看起来都有些眉清目秀了。
司弘业滔滔不绝地讲着:“娃娃哪比得上人,孩子养大了可以养老……”
司怀轻飘飘地说:“你只要死得够快,谁都别想照顾你。”
司弘业:“……”
费秀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小司你这笑话真好笑。”
司弘业冷着脸,碍于陆修之的面子没有发火:“哪里好笑了?”
“哪里都好笑。”
费秀绣皮笑肉不笑地说:“等我继承你遗产的时候,会和老公讲这个笑话的。”
言下之意,等司弘业死了她就改嫁。
司弘业还想说什么,忽然拿起手机,打着电话往外走。
费秀绣往外望了两眼,那抹身影走出院子,走向对面的别墅。
她皱了皱眉,扭头看司怀。
“小司,我、他、这个……”
费秀绣吞吞吐吐地说:“我刚才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司怀:“没有,你做的很好。”
费秀绣:“……”
知道她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司怀懒洋洋地开口:“你放心,你夫妻宫美满,不会有什么问题。”
生活中再怎么闹腾,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费秀绣呼出一口气,听懂了。
“意思就是我可以使劲作了吧。”
说完,她抱着电脑,高高兴兴地离开。
陆家再次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见书页翻动、书本摩擦桌面的声音。
司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陆修之翻开书,推到他面前。
司怀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学习似乎会对我们的婚姻产生影响。”
陆修之淡淡提醒:“不就是为了你的学分,才结的婚吗?”
“影响的确很大。”
“……”
司怀早把这茬给忘了,他垂死挣扎:“可以不看吗?”
“不行。”
陆修之抿了口茶:“就当是你住下的房租。”
司怀品了品这话,不看书就不让他住吗?
“看完一本,免道天观一个月租金。”
司怀沉默了,上次的租金是一袋元宝。
陆修之是个生意人。
宁愿叠元宝,他也不想看书。
“如果这里看不下去的话,回书房。”
“那还是这里吧。”
司怀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不定等会儿有个什么客人来了呢?
手边的书和书房的不是同一本,介绍的是一些鬼怪。
司怀勉强看完一篇,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陆修之说:“陆先生,前几天在余镇和麻辣烫打架的时候,他用的法器是小孩骨头做的。”
陆修之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的麻辣烫是指张亮。
描述了一遍万鬼幡的形状,司怀问道:“他也是在驱使小孩子的魂瓶吗?”
陆修之点头。
司怀有些纳闷:“为什么都是小孩?”
陆修之:“比起成人,孩童更易祭炼、驱使。”
司怀想想也是,像小青,给点吃的就能骗走了。
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陆修之看了眼书的目录,对他说:“看完前十篇,休息一个小时。”
司怀眼睛一亮,不再废话,低头认真看书。
他翻页翻的很快,短短几分钟便看到了第十篇。
司怀把书一推:“看完了。”
陆修之:“第一篇是?”
司怀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背了全文:“宫亭庙神,南康宫亭庙,殊有神验……”
“第二篇?”
“厕鬼……”
陆修之十篇逐一问过去,司怀逐一背下去。
一字不漏,只有个别几个多音字读错了。
陆修之抬眸,深深地望着司怀。
天赋不拘于道学,难怪佛经可以超度婴灵……
司怀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啧啧称奇:“陆先生,这十篇里有三篇讲厕鬼。”
“厕鬼、白衣厕鬼、厕神(鬼)。”
“厕所都只有男女两种,这个厕鬼居然还分三种?”
谁编的书?出来挨打!
…………
被迫看了一整天的书,司怀突然有些庆幸周末只有两天,工作日陆修之要上班。
周一不止司怀要上课,陈福鸿也要授课。
上完课,司怀搭着陈福鸿的便车,一起去余镇。
因为白骨的事情,民警在挨家挨户调查古墓发掘站周围的几个村子,停车的时候,不远处的民警还望了过来,见是陈福鸿,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陈福鸿对司怀说:“这几天查的比较严,记得带上工作证。”
司怀点头,发掘站院子入口设了打卡的机器,没有工作证无法进入。
刚走进院子,孟淳从休息间急吼吼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问:“看、看见新闻了吗?”
“上、上次抓到的那个通缉犯……”
司怀眼睛亮了亮:“又跑了吗?”
又给他送钱了?
“不是,他、他死了。”
第31章 厕鬼(上)
“不是,他、他死了。”
司怀愣了愣:“怎么死的?”
“这我不清楚,就是刚刚看见警方发了条通知,里面没细说。”
孟淳看向陈福鸿,问道:“陈老师,你警局的朋友有说什么吗?”
陈福鸿皱了皱眉:“我去打个电话。”
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司怀跟着孟淳走进工作间,方道长和元玉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看见司怀来了,方道长连忙喊道:“司观主,你看看这两张符文是否相同?”
电脑屏幕上映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放大的白骨,一张是从书的某一页拍下来的,都是复杂繁琐的符文。
司怀瞥了眼,点头。
方道长脸色变了变,半晌,缓缓说:“司观主,你上次在张亮身上捡到的旧书,里面写着道教各派的禁术符咒,恶毒无比,绝大部分我都闻所未闻。”
司怀懂了:“白骨上的也是禁术么?”
方道长点头:“白骨上的禁术是一种用活人炼鬼的方法,在人活着的时候,生生地在将符咒刻入骨头,用生魂的怨气炼制鬼王。”
他叹了口气:“张亮对御鬼之术一直有执念,万鬼幡的作用也是炼鬼。”
“禁术和万鬼幡叠加,后果不堪设想,幸好我们那天及时赶到,阻止他炼出鬼王。”
“以张亮的天赋,禁术不可能一次成功,或许还有其他人遇害,得好好盘问张亮……”
听见最后一句话,孟淳开口道:“方道长,那个通缉犯死了。”
“好像就在今天早上。”
话音刚落,陈福鸿神色严肃地走进来:“我问过了,张亮是在拘留所突然暴毙的,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法医没有鉴定任何毒素和外伤。”
“上次一起抓捕的男人是个盗墓贼,可是他们俩是分开关着的……”
“方道长,司观主,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司怀摇头,他连正经咒术都懒得学几个,更别说害人的邪术了。
邪术可比正经咒术麻烦多了。
方道长:“或许是禁术的反噬,那日我们破了他的阵法,毁了他的法器,还超度了那些厉鬼冤魂……”
司怀不清楚反噬,问道:“他驱使的鬼被超度就会反噬吗?”
“如果是魂飞魄散呢?”
方道长解释:“御鬼之术一般和施术者心血相关,魂飞魄散的话反噬应当会更加严重。”
司怀懵懂地点了点头,心想上次在古镇和麻辣烫斗法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能越狱给他送钱,为国家gdp献出一份力。
“还会有其他可能吗?”
方道长问道:“司观主有何高见?”
司怀摸摸鼻子:“商阳最近不是冒出了个邪教么,我就在——”
话还没有说完,方道长大惊失色:“什么邪教?”
“你不知道吗?”
司怀怔了下,把姚前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们。
“不是说麻辣烫在炼制鬼王么,说不定他就是邪教的一员。”
“商阳道协目前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方道长眉头紧皱,张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怎么又冒出了个邪教?
“我先回道协一趟,元玉,你暂时留在这儿。”
说完,方道长匆匆离开。
张亮的事情暂时搁置,考古研究还要继续。
司怀两天没来,工作间的东西更多了。
他不懂文物,陈福鸿便让他负责整理word文档。
因为之前讨论的事情有些沉重,众人埋头苦干,各做各的事情,工作间内的气氛沉闷。
孟淳憋得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连着在陪葬器上发现好几个关于羽化成仙的图文,终于找到了话题。
他凑到司怀边上,小声问:“司老师,你们修道的是不是都追求成仙啊?”
司怀实话实说:“我们观不追求这个,比较实际。”
孟淳一脸好奇:“那追求什么?”
司怀淡定地吐出一个字:“钱。”
一旁不小心听见的元玉:“……”
孟淳:“……是挺实际的。”
他扭头看向元玉:“元道长,那白云观呢?”
元玉认真地解释:“白云观隶属灵宝派,比起追求个人成仙,更在乎帮助他人行善得道,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
司怀愣了下,和佛道抢生意吗?
他看着元玉,叹了口气:“元宝,你这是愧对你的名字。”
“……”
元玉:“上清派强调人体精气神的修炼,相对而言追求长生不老,飞登上清。”
听见长生不老,孟淳更好奇了:“元宝道长,真的有长生不老这种事情吗?”
元玉:“……我不清楚,师兄大概会知道。”
司怀敲完一行字,发现元玉和孟淳盯着自己,看起来是在等他的答案。
司怀想了想,对两人说:“要想健康又长寿,抽烟喝酒吃肥肉。”
元宝:“……”
孟淳:“……司老师你别这样,我刚戒了烟。”
…………
下午的工作一眨眼就结束了,司怀和孟淳刚走出院子,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个老奶奶,抓住孟淳的手臂问道:“后生仔,你知不知道道长在哪儿?”
老奶奶急得眼圈通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声音哽咽:“我们家毛毛也出事了,和之前的女娃儿一样。”
孟淳呆了会儿,指指身边的司怀:“这位就是。”
老奶奶看了看司怀身上的t恤短裤,有些不敢相信:“道长这么年轻的吗?”
“我听村里的说是个三十多岁的道长。”
司怀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巾递给奶奶,面不改色地说:“我都四十多岁了。”
“咱们修道的人不显老。”
老奶奶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信了,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带着他们去自己家。
“毛毛昨天下午和村里的其他小孩出去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晕倒在茅厕前,被人送去医院。”
“医生没有检查出毛病,说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先住院观察,不然就送去大医院。”
老奶奶擦了把眼泪,推开简陋平房的小木门:“检查费已经花了好几千,住院一天又要好几百,毛毛爸妈早就去世了,我一个老婆子没有那么多钱……”
“隔壁王妈说发掘站有个女娃儿症状和毛毛一样,被道长治好了……”
平房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简陋,灰白色的墙面布满裂纹,电视是还是老款大屁股电视。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躺在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
老奶奶给两人泡了杯糖水,怕他们拒绝,小心翼翼递过去:“道长。”
司怀抿了口滚烫的糖水,回忆方道长施过的术法,让老奶奶去准备东西。
老奶奶一走,孟淳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司老师,你不是不会招魂吗?”
“元宝可能还没走远,不然我们把他喊回来?”
司怀应道:“你先通知一声元宝,我试试看招魂。”
小男孩是昨天下午出事的,已经超过24小时了。
司怀怕拖久了,方道长赶过来也没用。
老奶奶年纪虽然大了,但手脚非常利索,很快就把东西准备齐全。
司怀回忆方道长做过的事情,点燃冥纸、举起衣服、挥洒迷离:“茫茫余镇中,灵宝无量光……”
孟淳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这丫的咒语都没记清楚啊!
他站到司怀背后,压低声音说:“是酆都,不是余镇。”
司怀正专心施咒,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念完咒语,他对着空喊道:“毛毛,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
见状,孟淳连忙给元玉发消息:【元宝道长!你催催司机,让他开的快点!】
消息刚发出去,前方的木床吱呀两声,床上的小男孩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
老奶奶抹了把眼泪,一个劲儿给司怀鞠躬,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
孟淳怔住了,手机震动两下,跳出元玉的消息:
【再过五分钟就到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孟淳麻木地打字:【没事了。】
司怀坐到床边,低声问小男孩:“小朋友,你睡觉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男孩魂魄刚刚归体,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吞吞地看向司怀。
司怀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小男孩:“在村口的厕所尿尿。”
“然后就、就去天上玩了。”
“真厉害。”
司怀摸了把他的脑袋,起身对孟淳说:“我们去村口看看。”
见两人要走,老奶奶连忙从电视柜里翻出两包方便面,塞到他们手里,又从身上掏出几张小额纸币:“道长,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钱了。”
“您先拿着,我等会儿去借一点,明天送到你们院子里去。”
司怀接过方便面,没有拿钱:“奶奶,这钱你留着给孙子买点吃的补身体。”
“我们修道的不看重钱的,您知道灵宝派么,咱们是靠做好事修道的,我还得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呢……”
司怀一通话,把老奶奶和孟淳都说懵了。
老奶奶又道了几声谢,送他们离开。
出了平房,孟淳依然怔怔地看着司怀。
下午还说追求的是钱,这会儿又……
司怀拆开方便面,洒了辣粉,嘎嘣嘎嘣地干吃起来。
见孟淳还在发呆,他挑了挑眉:“你不吃么?”
孟淳低头,看着手里的康帅傅,都不是个正经牌子。
他犹豫地说:“我不怎么喜欢吃方便面。”
司怀两三口解决自己这包,接过孟淳手里的方便面,含糊不清地说:“康帅傅都不吃,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对小时候的他来说,方便面就是人间美味。
沿着老奶奶描述的路走到村口,一股粪便的恶臭扑面而来。
公共厕所虽小,但分男女厕所,由一堵墙分隔,墙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大字:严禁随地大小便,违者没收作案工具。
孟淳有点懵:“我们来公共厕所干嘛?”
司怀解释:“有种鬼叫厕鬼,出没在厕所里。”
孟淳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啊对,上次学姐也是上了厕所后出事的。”
他纳闷道:“有鬼就算了,为什么连厕所里都有鬼啊?”
还让不让人好好上厕所了。
司怀昨天看的几篇并没有解释厕鬼的由来,只是描述了一下厕鬼的外貌,以及撞到厕鬼会生病、离魂之类的话。
他思索片刻,想到当初在吉祥家遇到的一目五,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是个变态。”
“就像那些有露阴癖的变态一样,一个喜欢露,一个喜欢看。”
听起来很有道理,孟淳小声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司怀垂眸,视线渐渐往下挪,停在孟淳脐下三寸:
“你勾引一下?”
第32章 厕鬼(下)
“你勾引一下?”
孟淳:???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司怀眨了眨眼,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孟淳:“……司观主,这不太合适吧。”
“我、我还是个黄花大男孩呢。”
司怀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是有夫之夫呢。”
“而且我上的话,那就是不是勾引,是驱鬼了。”
孟淳沉默良久,压低声音问道:“要怎么勾引啊?”
“前面还是后面?”
司怀也不知道这只厕鬼的癖好,试探地说:“一起?”
孟淳:“……”
“太羞耻了,我不配。”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司观主,孟淳。”
元玉出现在两人身后,见两人堵在公共厕所门口,皱了皱眉:“这个厕所不能用吗?”
“那我去趟发掘站。”
收到孟淳没事了的消息时,他已经到了村口的小道,索性下车,准备上个厕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见元玉想上厕所,孟淳连忙拉住他:“可以的可以的,你进去吧。”
“我和司老师在这儿等你。”
元玉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司怀实话实说:“村子里有厕鬼,最近失魂事情可能都是因为它。”
厕鬼,是一种喜欢偷偷摸摸出现在厕所里的鬼类,如果人类遇见它,会有坏事发生。
厕鬼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鬼,元玉身上还带着桃木剑,再者说了,村子里的厕所这么多,未必会进这个公共厕所。
元玉没有犹豫,迈腿走向男厕所:“既然如此,我进去看看。”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孟淳忍不住问:“司老师,万一那厕鬼去了女厕怎么办?”
司怀一脸赞赏:“你有很道根,竟然能想的这么深,想必与厕鬼有缘,女厕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吧。”
孟淳:“……”
什么道根,就是想哄他去女厕吧!
两人在门口干等着,孟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元玉的电话。
他连忙问:“元宝道长,出事了吗!”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元玉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们……有纸吗?”
孟淳摸了摸兜:“有的,我给你送进来。”
说完,他挂掉电话,走上台阶前,脚步顿了顿。
孟淳有些犹豫,万一厕鬼真的来了呢?
转念一想,就算来了,元宝道长在里面,司老师在外面,里应外合,也出不了什么事。
反正就送个纸的功夫。
做完心理工作,孟淳呼出一口气,走进男厕所。
厕所的坑是一长条的,分成窄小的三个隔间,还没有门。
孟淳一进去就看见有抹白影在第一个蹲坑,他偏头挪开视线,侧着身递过去纸:“元宝道长。”
“孟淳同学,我叫元玉。”
元玉的声音缓缓响起,孟淳吓得心脏瞬间飙到嗓子眼。
这个声音……是从、从别的蹲坑传过来的。
哒、哒、哒——
手边的蹲坑响起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一股比粪便更臭的味道飘了过来。
孟淳双腿微微打颤,眼睛被熏得生疼。
他僵硬地转了转脑袋,只见第一个蹲坑里那抹东西竟然是站着的。
它身体滚圆,披着件白衣,长相丑陋不堪,嘴巴滴滴答答往下留着口水。
孟淳迟迟没有递过来纸,后面的元玉忍不住喊道:“孟淳,你还在吗?”
元玉的声音唤回了孟淳的神志,他尖叫一声,头也不回地冲出厕所。
司怀在听见孟淳叫的时候便冲了进去,掏出一把镇鬼符砸向厕鬼。
厕鬼的动作不快,被定在第一个蹲坑中,血红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司怀。
隔着几米,它能都感受到对方身上灼热的阳气,烤得它全身上下发疼,连口水都被烤干了。
司怀怒斥:“你个丑八怪,居然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
说完,他先踹了一脚厕鬼为元宝出气,接着扭头问仍然蹲着的元宝:“元宝,你要来踹几脚么?”
元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可以先给我纸么?”
他脚都快蹲麻了。
司怀身上没纸,只好先出去找孟淳拿纸。
两个道长都在里面,还制服了厕鬼。
孟淳拽着司怀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跟进男厕。
等元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司怀给他让了个位置,方便揍厕鬼。
元宝:“……超度吧,交给地府处置。”
司怀瞥了他一眼:“你不打两拳?刺两剑?”
“不用。”
元宝摇头,他脚还麻着,走不动。
“我来超度吧。”
元宝拿出一张符纸,扔向厕鬼,缓缓念出道教往生咒。
看着这一幕,司怀若有所思。
这厕鬼会被镇鬼符镇、被道教往生咒超度……
其实就是只普通的鬼。
普通到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
厕鬼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孟淳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电视剧版的场面。
他缓了好一会儿,扭头对司怀说:“司老师,您说的太对了。”
司怀回过神,一脸茫然。
他说什么了?
“给元宝道长送个纸都能送到厕鬼手里,我和他是的确挺有缘的。”
“相比您说我有道根的事情,也是真的吧,哎,是我误会您了……”
司怀沉默地点点头,他其实就是瞎几把说的。
道根这东西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孟淳念叨了一会儿,幽幽道:“可惜我的心里只有考古,道教就要失去我这么一颗明日之星了。”
司怀:“……”
回到商阳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但市区车水马龙,霓虹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天空。
晚饭时间,几人便一起吃了顿饭,接着才各回各家。
等司怀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平常这个时间点,陆修之不是在书房就是已经休息了。
今天却端坐在客厅,似乎在等着他。
司怀往里走了两步,看见陆修之手边的《华国民间诸神》,表情僵了僵。
陆修之看了眼手表:“你还有可以学习一个小时。”
司怀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酝酿片刻,理直气壮地说:“陆先生,我觉得没有必要认识那么多鬼。”
陆修之指尖一顿,凤眸轻抬:“嗯?”
司怀继续说:“今天我在余镇遇到了厕鬼,他和其他鬼没有区别,都是被镇鬼符镇,被往生咒超度。”
“我看了书,知道他叫厕鬼,他是这个下场,我不看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是这个下场……”
司怀喝了口水,一本正经地说:“综上所述,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学习!”
陆修之:“……”
半晌,他抿唇道:“这是因为你今天遇到的只是厕鬼。”
“如果是山魈呢?”
司怀没说话,他就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陆修之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你知道山魈么?”
司怀面不改色:“当然知道。”
“五通?”
“知道。”
“尸魅?”
“知道。”
…………
“凡霜?”
司怀继续点头:“知道。”
陆修之轻飘飘地开口:“没有这种东西,我随口说的。”
司怀:“……”
大和尚又套路他!
“看书。”
…………
睡前被逼着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司怀的睡眠质量显著提升,第二天一大早便自然醒,神清气爽。
担心陆修之会丧心病狂到让他去学校前也看书,司怀洗漱完没有下楼,在房间画了会儿符。
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树上清脆的鸟鸣声,行人低低地谈论声。
“你这么早过去做什么?”
“小司他们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我特地多磨了一壶豆浆。”
“那小子只喝甜豆浆。”
“陆家难道会没有糖?”
…………
司怀懒洋洋地用毛笔拨开窗帘,只见费秀绣和司弘业一起走进陆家。
费秀绣抱着电脑和保温壶,快步穿过院子。
司弘业则走到祖师爷的小木屋前,呆呆地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司怀收回视线,又画了会儿符。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套上衣服裤子,慢吞吞地下楼。
“小司,你过来看看。”
费秀绣点开网页,是道天观淘宝店铺的宝贝详情页。
“这个美容符我已经上架了,定价六万,活动价五,就是根据目前店铺粉丝的购买力来说,价格太高了,他们不会买的。”
店铺粉丝大多数都是大学城的学生,一百块的平安符买的起,五万块的美容符怕是觉得定价定错了。
司怀问:“那要打折吗?”
“当然不!”费秀绣立马否决,“这款产品针对的是高端用户,低端产品我正在和我化妆品公司的朋友协商。”
“现在就是要提前营销一下,小司,你先准备二三十张美容符,我寄给那些美妆彩妆博主,先让他们试试,功效好的话他们是愿意免费宣传的……”
司怀对美容化妆方面一点都不懂,只听进去要准备的美容符的数量。
等费秀绣长篇大论地讲完,他起身道:“我去学校。”
“等等。”
费秀绣拉住他,纠结片刻,支支吾吾地说:“这两天弘业有点不对劲。”
“他的烟都戒了十几年了,突然开始抽烟,而且晚上都在喝酒。”
司怀哦了一声,淡淡地问:“他破产了么?”
费秀绣:“我查过公司了,最近接了个和旅游局合作的开发项目,形式很好,不会是公司的事情。”
“小司啊,要不你晚上回去吃个饭?顺便看看他的面相手相什么的,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司怀本来都准备走了,听见吃饭,脚步一顿:“吃多久?”
费秀绣试探地问:“一个小时?”
司怀:“太短了,长一点。”
费秀绣:“……那你想吃多久吃多久?”
司怀满意地点了点头。
傍晚放学,司怀没有拖延时间,直接回司家。
撞上晚高峰有点堵车,约的六点,他七点多才到。
司家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安静无声。
司怀穿过客厅,费秀绣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满桌子的菜,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听见动静,费秀绣抬头,见是司怀,连忙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菜,司弘业那王八蛋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用热,我喜欢吃冷的。”
司怀坐下吃饭,刚吃了两口,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身酒气的司弘业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被自己的鞋子绊了个跟头,一头栽在地上。
费秀绣冷着脸说:“你还知道回来?”
躺在地上的司弘业一动不动。
费秀绣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老司,司弘业,你没事吧。”
司弘业慢吞吞地抬头,晕乎乎地说:“是秀绣啊。”
“我、我今年都五十五了,我这么就老得这么快呢……”
“你还记得王氏的小儿子吗?”
见司弘业状态不对,费秀秀勉强附和地问:“那个18岁英年早逝的?”
司弘业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我老的都不能英年早逝了!”
第33章 吉祥物
“呜呜呜呜我、我老的都不能英年早逝了!”
费秀绣:“……”
司弘业老泪纵横,抹了把眼泪,擦到费秀绣的裙子上。
见自己新裙子上多了块污渍,费秀绣太阳穴突突的跳,她面无表情地推开司弘业:
“不能英年早逝,你可以寿终正寝。”
司弘业躺在地上,哇哇大哭:“我、我怎么就突然五十多岁了呢,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天、天命呜呜呜呜……”
费秀绣从他身上掏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
很正常,都是一些商务消息,私下约的饭局,一起吃饭的也都是多年好友,不会做出劝酒灌醉他的事情。
费秀绣皱了皱眉,点开浏览器,浏览记录都被清空了,司弘业果然有事情瞒着她。
她点开输入框,输入框的历史还在。
【吐血胸口疼】
【吐血胸口疼是什么病?】
【头晕吐血,做噩梦是怎么回事?】
…………
网上查病,癌症起步。
费秀绣随便点开一个,肺癌、胃癌等等,满屏的癌症。
司弘业是典型的讳疾忌医,很抗拒去医院,上一次体检还是两年前被逼着去的,平常有些小毛病也不乐意吃药。
费秀绣有些无语,这老傻子该不会真信了网上的说法吧?
知道网上的诊断不靠谱,但吐血这件事还是有点严重。
费秀绣扭头问司怀:“小司,你爸爸他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司怀吃完饭,放下碗筷:“他身强体壮,不会出事的。”
费秀绣松了口气:“我看他在网上搜吐血的原因。”
司怀低头,瞥了眼司弘业的脸。
面相一看威仪,豪门贵族的威仪往往如虎下山、如鹰升腾,司弘业这会儿仰天躺在地上,如小儿耍赖皮,丝毫没有威仪;
二看精神,面神眼神,三取清浊,司弘业双眼因醉酒混沌不堪,脸色涨红,根本看不出什么。
司怀盯着这张满脸泪痕的老脸看了很久,问费秀绣:“他脸上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
费秀绣想了会儿:“是上周一次酒局。”
“啊……好像就是那天回来以后,他失眠,然后开始抽烟喝酒了。”
“下巴的左右面颊为交友宫,破陷代表遭人陷害,鼻头财帛宫长痘,有散财之兆。”
散的是大财,隐隐牵连命宫。
司怀皱了皱眉,司弘业的气运很好,哪怕没有好事,按理说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发现的晚,说不定会有性命之灾。
费秀绣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司弘业自己出事归他自己,被人陷害就不同了。
“小司,能算出来大概是谁吗?”
算是能算,但是这种卦需要本人询问。
司怀踢了踢司弘业的腿,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
况且就算醒过来,司弘业也不会配合。
思索片刻,司怀从兜里摸出一张平安符,递给费秀绣:“这个想办法让他贴身带着,你每天检查一下,符咒颜色变淡代表为他挡了一次灾。”
说完,司怀从司弘业钱包里拿了一百块平安符钱。
费秀绣点头,等司怀离开,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这个贴身……需要多贴?
既然是平安符,能多贴就多贴吧。
“陈姨,家里有针线盒吗?”
第二天,司弘业醒来,头疼欲裂,胃部还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起床喝了碗醒酒汤,情况稍稍好了些,就是今天的内裤似乎质量不好,感觉有点粗糙。
…………
道天观的生意稳定上升,司怀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回淘宝店铺消息、送货、画符、去余镇打工,晚上还要被陆修之盯着看书。
在寝室画符的时间勉强算是他的休息时间,他可以一边画符,一边做其他事情。
董大山知道他最近很忙,戳开道天观的淘宝店铺,想看看最近的销量如何。
点开主页,映入眼帘的是强推的美容符。
新品优惠价,一张50000元。
董大山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数了好几遍,真是四个零。
他难以置信地问:“司怀,你们店铺这个美容符卖五万?”
“你没输错价格吧?”
“没,就是五万。”
司怀搬出费秀绣说过的话,随口说了几句:“这是高端产品,针对高端客户。”
看着美容符的销量0,董大山对他说:“这也太贵了,效果再好我也买不起。”
司怀唔了一声:“上次我不是送你了一张么,画的是丑了点,效果是一样的。”
董大山愣了会儿,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
上次司怀说要去见富婆前,是给了他一张符,和平安符有些差别,他还以为是平安符2.0。
“卧槽。”
他连忙从抽屉里翻出那张美容符,宝贝似的抱着问道:“你说我咸鱼挂四万块会有人买吗?”
司怀:“……你要转卖?”
“我天生丽质,用不到这符。”
董大山捋平美容符的小褶皱,盯着司怀看了会儿:“司怀,要不你帮我卖个二手的?”
“四万块,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
司怀深深地看着董大山,拿他的符,让他卖,然后自己赚钱。
“没想到你还是有点经商头脑的。”
“大山,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不过来,店里缺个客服,你感兴趣么?”
董大山不假思索:“行啊,正好最近我想找个兼职,打发打发时间。”
“你们客服工资多少?”
工资?
司怀想了想道天观其他两位成员的工资,试探地问:“元宝?”
董大山:???
司怀:“看在你是活人的份上 ,两袋元宝吧,以免死后元宝通货膨胀了。”
董大山:“……观主您想的真周到。”
“我拒绝。”
司怀沉默片刻,又问:“那美容符?或者平安符?”
“你可以转卖,赚的钱咱们三七分。”
“……”
董大山内心直呼好家伙,拿他的话应付他。
这他妈简直是个经商鬼才
“司哥,司爷,我要正经的人民币,毛爷爷,rmb……”
“我还要给未来女朋友攒口红钱、面膜钱……”
“行吧,”司怀叹了口气,问他,“一个月一千?”
董大山犹豫不决,一千有点少,他当家教的时薪都有七八十。
司怀面不改色:“现在咱们道观没多少生意,每天回几条消息就行了。”
董大山想想也是,点头同意了。
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司怀点开,是费秀绣的消息。
董大山瞥了眼,看见满屏的帅哥美女图片,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咱们道观还有钱请模特了吗?”
司怀解释:“这些是业务经理挑出来的美妆博主,美容符会寄给他们一批试用。”
董大山似懂非懂:“就是在打广告吗?”
司怀也不懂,含糊地说:“算是吧。”
“给我看看你们找了那些博主,说不定我刷到过他们视频呢……”
…………
盛以欣是某视频网站的一个小美妆博主,粉丝虽然只有几十万,但大部分都是活粉,而且有一两个仿妆视频出圈了,平日里经常收到各个化妆品公司寄过来的试用产品。
家里又堆积了不少快递,她索性开始录开箱视频。
“这个是敷佳佳的新款面膜、木之木的口红……嗯,这个是什么?”
盛以欣看见包裹里的两张符纸,愣住了。
她扭头问室友:“这是你的快递吗?”
室友看了看,茫然地摇头:“不是啊,我怎么会买符啊,我又不信那些。”
盛以欣检查了一下收件人信息,的确是她。
她又翻了翻袋子,掉出一张手写的小卡片,居然是产品说明书。
这是什么简陋的产品。
盛以欣满脸问号地看下去。
【道天观·美容符。】
功效:美容美体、祛疤祛痘。
使用说明:务必放入水杯,静等符纸溶于水后,吞服符水,大约四到五个小时便能发挥作用。
室友忍不住吐槽:“什么东西啊,符水?”
“该不会是你黑粉寄过来想要暗鲨你的吧?”
“不会吧。”盛以欣看了看寄件人消息,是之前合作过的一家护肤品公司。
室友也用过这家护肤品公司的产品,心底疑虑消了几分,纳闷道:“你要试试吗?难道他们和道观合作了?”
盛以欣点头道:“试试呗,好像没有人拍过这种类型的视频吧?”
“说不定这个视频火一把呢。”
“行吧。”
室友提醒道:“那你注意点,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咱们赶紧去医院。”
盛以欣特地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置镜头前聚焦,简单地说了下这个符的名字是美容符,便把符纸放了进去。
放进去的刹那,符纸入水即化,杯内没有一丝残渣,全部溶解了。
水的颜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泛着清香,和盛以欣想象中的气味不同。
她端起水杯抿了口,描述口感:“味道有点像稀释板的大麦茶,不苦微甜,还挺好喝的。”
两三口便喝完了一整杯符水,盛以欣认真地感受了会儿,实话实说:“目前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喝了杯普通的水。”
“现在是早上9点,说明书上说四五个小时就会有效果,我们等会儿再见。”
吃完午饭,室友打着哈欠说:“睡午觉了,你记得闹个闹钟,不然要错过时间。”
盛以欣顿了顿:“我不困。”
“啊?你昨晚几点的睡的?”
“两点……”
盛以欣是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不仅不困,她还特别精神,觉得自己焕然一新,莫名地有种想干活的冲劲。
“我去把前几天拖的视频剪了。”
以往要拖半天剪完的视频,今天一个小时就剪辑完了。
盛以欣惊了,那符水还能治好拖延症的吗?
她抬头,看见镜头里的自己,惊呆了。
熬夜多日的黑眼圈变淡了不少,鼻翼两侧微微的泛红消失,双眼灼亮,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感觉比化淡妆的气色还要好。
盛以欣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连忙拿起手机拍相机:“我没开任何东西啊,就是原图原相机。”
说完,她冲进室友房里,一把将人拽起来:“卧槽,你快看我的脸!”
“卧槽不会毁容了吧?”
室友被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来,看见盛以欣吹弹可破的皮肤后,脱口而出一长串卧槽。
这比美容院的效果好太多了!
“这、这个符叫什么来着?”
“美容符。”
“哪个道观啊?”
“好像叫道、道天观。”
当晚,盛以欣剪辑好视频,上传网站:【这符水惊得我360度螺旋升天再稳稳落地,邻居以为我是孙悟空转世。】
几个小时候,视频便被推到了首页,满屏的弹幕:
【这标题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忍不住点进来看看。】
【???靠喝符水美容?举报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效果!惊得我满地拉屎!】
【我他妈也360度螺旋升天!】
【卧槽,惊得邻居以为我是六耳猕猴。】
【姐妹们,淘宝见。】
…………
看到美容符的视频上了首页,播放量百万,其他一些收到符纸的博主们也纷纷用了起来。
热心网友们发现这个道天观的美容符不止有美容祛疤功效,还能治好拖延症、解酒解醉、甚至有一个博主还说来姨妈都不痛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美容符做不到的功效,
道天观美容符一时间霸屏该视频网站,道天观淘宝店铺粉丝数量从几千一跃到几万,美容符的销量蹭蹭上升。
发现店铺变化的董大山满脸懵逼,立马给司怀截屏:【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条消息?】
【你不会刷单买粉了吧?】
司怀没有关注网上的事情,正在给祖师爷上香,念叨完最近发生的事情,才慢悠悠点开消息。
今天干饭了吗:【不是你p的?】
董爷:【我哪有那闲工夫!】
董爷:【卧槽,有人下单美容符了。】
董爷:【卧槽,又来了一个!】
看着董大山满屏的卧槽,司怀打开淘宝店铺,发现是真的。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费秀绣火急火燎地跑进陆家,喜出望外地道:“小司,那些美妆博主都发视频了,我看播放量点击量都很好……”
“微博也要弄起来,账号我已经注册好了,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
“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发些画符日常,捉鬼日常什么的……”
司怀不太玩微博,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登上去。
账号只发了一条微博,转发抽奖美容符的。
司怀看了看评论,大部分是转发抽奖的,个别有问副作用的,还有几个人私信找茬说自己认识的人以前喝符水喝出毛病了。
司怀淡定地回复:【害怕的话可以去医院门口喝。】
手机又震动几下,弹出董大山的消息。
【卧槽,一下子浏览量飙升,一堆消息!】
【司怀,我该不会是你们道观的吉祥物吧?】
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工作量也剧增,司怀欣慰一笑,客服找对了。
【对,你就是吉祥物。】
董大山大概在忙着处理淘宝消息,没有回复。
说完道观的事情,费秀绣开始说司弘业:“前几天我拉他去做了个体检,知道自己没病后,人是正常了。”
“最近都待在家里,平安符没什么变化,不过今天晚上要和旅游局局长吃饭,等会要出门。”
刚说到司弘业,司弘业便出现了。
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司家大门,注意到陆家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自己当着司怀的面耍酒疯。
他面色故作镇定,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他们,加快脚步上车。
“去萃荣楼。”
萃荣楼
司弘业走进包厢,被里面的冷气冻得一哆嗦,连忙让服务员调高空调温度。
陈局长招呼他坐下,开口道:“还有人要来。”
“谁?”
司弘业顿了顿,包厢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司总。”
司弘业勉强嗯了一声,王氏集团总裁王兴盛。
司氏这个旅游开发项目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王氏,和陈局长签合同的那天,王兴盛还亲自赶到似司氏,和司弘业短暂交流了几句,得知去年王兴盛经历了丧子之痛。
去年他正好认回司怀,两家人相反的境遇令司弘业唏嘘不已,便和王兴盛一起吃了顿饭。
结果吃完饭一出门,他就当着王兴盛的面摔了大马趴。
社会性死亡到司弘业根本不想再看见王兴盛。
“兴盛,快坐。”
菜很快就上齐了,陈局长是个喜欢边喝酒边谈事情的人,酒过三巡,司弘业视线有些模糊了,连忙放下酒杯。
在儿子老婆面前耍过酒疯就算了,可不能再当着外人的面丢脸。
司弘业看向王兴盛,带着点醉意问道:“王总不喝酒吗?”
王兴盛笑了笑:“我酒精过敏,进过一次医院,不敢再喝了。”
“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他一杯茶落肚,陈局长身体僵了僵,双眼渐渐无神,看起来有些怪异。
司弘业见他面前放着好几瓶空酒瓶,以为是醉了,没有多想。
陈局长低头拿出一份资料,语气平板:“弘业,关于咱们那个开发项目,我觉得可以扩大规模。”
司弘业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陈局长继续说:“我觉得不如再和王氏合作,三方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这次的项目风险极低,稳赚不赔,
司弘业傻了才会答应让王兴盛来分一杯羹,笑着说:“陈局,你喝醉了。”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司弘业回头,见窗户是关着的,以为是空调坏了,让服务员继续调高温度。
见他神志清楚,没有任何异样,王兴盛怔了怔,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走到走廊僻静角落,拨通电话,压低声音说:“道长,陈局长已经拿下了,可司弘业一点事情都没有。”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响起年轻男人的声音:“小鬼说他身上戴了东西,无法靠近。”
“他厌恶佛道玄学的事情,身上也没戴其他……”
王兴盛话音一顿,问道:“道长,会是手表吗?”
“或许。”
王兴盛挂了电话,连忙回到包间。
进去后见司弘业醉倒睡了,心里一喜,看来不用他多费功夫了。
王兴盛走到司弘业身旁,解开他手表表扣。
咔哒一声,司弘业幽幽转醒,只见男人的大手覆在他手腕上。
“王、王总?”
王兴盛心里咯噔一下:“司总,你听我解释。”
隐隐感受到屁股上的热意,司弘业脸色大变:“你、你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思吗!”
第34章 吃牢饭
“你、你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思吗!”
王兴盛:???
屁股上的热意逐渐消失,司弘业的身体回暖,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兴盛,嗖得收回手,拉开两人距离。
难怪那天要赶到司氏和自己攀谈。
司弘业本以为是商场无敌人,今日的竞争对手或许是明日的合作伙伴。
没想到王兴盛的真正目的竟然是他!
他缓了会儿,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兴盛:“王总,你……哎……”
王兴盛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开口:“不是,司总,我就是看你手有点脏。”
司弘业当然不信,这借口着实离谱,他们的关系又没有好到给对方擦手的地步。
另一方面,就算是擦手,屁股上的温度又怎么解释!
没想到事情都败露了,王总还不肯放弃。
这对他的感情得有多深啊!
司弘业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开口道:“王总,我的心里只有秀绣一人,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有些事情,当断则断。”
“王总,以后除了公事,我们不要再私下来往了。”
说完,司弘业起身离开包厢。
王兴盛愣在原地,良久,再次拨通电话:“道、道长,您是不是施法施错了?”
…………
司家
司弘业以往的饭局至少要三四个小时,今天出门才不到两个小时便回来了。
费秀绣觉得不太对劲,催促道:“你快去洗澡,浑身酒味,臭死了。”
司弘业正好想洗个澡冷静冷静,脱光衣服,走进洗手间。
门一关上,费秀绣连忙在衣物里翻找内裤。
她特地用的和符纸相似的黄色内裤,缝在外部,司弘业那老花眼不可能发现符纸。
找到内裤,她认真端详,脸色变了变。
符咒的痕迹变浅了。
她走到洗手间门口,隔门喊道:“弘业,今天饭局有哪些人?”
“就陈局,我,还有王氏的总裁……”
陈局长和王总,费秀绣都没有见过,并不了解他们。
沉思之际,咔哒一声,洗手间门打开了。
“秀绣,毛巾——”
看见费秀绣手上的内裤,司弘业心里咯噔一下:“你拿着我内裤做什么?”
确定出事了,费秀绣不想再瞒着他,实话实说:“检查。”
司弘业:“你、你知道了?”
“废话,”费秀绣点头,疑惑地看他,“你也知道?”
司弘业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刚刚才知道平安符的事情?还是有人要害他?亦或是两者都知道了?
费秀绣还没想明白,便听见司弘业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看都看出来了啊。”费秀绣把手上的内裤扔给他。
司弘业看着这一坨黄色,内心大为震惊:竟然能从内裤上发现王兴盛做的猥琐之事吗?!
女人的观察力真是可怕。
费秀绣从衣柜里翻出衣服:“穿好,和我去找小司。”
司弘业惊道:“这、这大人的事情找他?”
费秀绣白了他一眼:“术业有专攻,小司是专业的。”
司弘业想想也是,家里就只有司怀和同性结婚了,大概会比较了解王兴盛。
可是……明明是王兴盛对他有意思,为什么他还得去咨询专业人士?
司弘业满腹疑问,瞥见费秀绣严肃愠怒的神情后,全都咽了回去。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两人到陆家的时候,司怀正在客厅被迫看书。
见司弘业来了,他扔掉书,乐呵呵地问:“出什么事了?”
司弘业:“……你爹出事了就这么开心?”
费秀绣掐了他一下:“别废话。”
“你自己说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陆修之也走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司弘业。
被儿子和儿子的对象直勾勾地盯着,司弘业有点不好意思了,短话长说:“今天和旅游局陈局长在萃荣楼吃饭……”
他东扯西扯,把自己记得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包厢空调坏了、陈局长莫名其妙想修改合同,让王兴盛一起合作等等。
末了,司弘业才支支吾吾地说:“然后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王兴盛突然摸了我的手……”
司怀看了看他的手,没有阴气。
不仅手上没有,身上也很没有。
可按司弘业描述的场景来说,分明是有鬼作祟。
他扭头看陆修之,陆修之眉心微皱,问道:“陈局在饭局一开始的表现是正常的么?”
司弘业点头:“前面正常讨论项目的具体事宜,后面估计他酒喝多了。”
陆修之低垂着眼睫,神色冷峻。
第一次见他露出这幅神情,司怀愣了愣,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很严重么”
陆修之抿唇道:“从描述看来,像是作器。”
司怀茫然:“作器是什么?”
陆修之淡淡地说:“《白泽图》记载过,道之精,状如丈夫,使人迷惑。”
“能迷惑人心,哪怕是事后,当事人也察觉不出什么。”
“可作器并非邪物,不受人驱使。”
最重要的一点,陆修之只在古籍上看见过作器的描述。
作器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个未解之谜。
司怀似懂非懂:“所以是这作器自己对老司头有意见?”
“想搞他?”
陆修之:“……”
这是大概就是亲儿子吧。
两人谈论声音很轻,司弘业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司怀最后说的几个字,什么搞不搞的。
“司怀,你注意点措辞。”
司怀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继续问陆修之:“所以这事和姓王的没关系?”
陆修之:“有关系,应该不止他一个人。”
王氏规模不小,但发展普通,王兴盛如果能驱使作器,应该不止开发区这么点眼界。
大概率是因为对开发区有执念,被有人心找上门。
司弘业正竖着耳朵听呢,这段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不止王兴盛一个人?
难不成陈局长也、也对他有那种想法?
所以开发项目当初谈的如此顺利?
…………
各种念头在脑内疯狂闪过,司弘业没料到自己人至中年居然还命犯桃花,如此找人喜爱。
他老脸一红,当即站起来:“不要胡说八道。”
说完,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费秀绣皱了皱眉:“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不信鬼神玄学的存在?”
司怀杵杵陆修之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看,老司这种态度,是不是挺讨鬼厌的?”
陆修之:“……”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啊?”费秀绣追问道。
陆修之:“王兴盛的目的是开发项目,这段时间肯定会再次出手。”
“那我这段时间盯紧一点。”
费秀绣点了点头,问司怀买了一堆平安符,回家继续缝内裤。
晚上
司弘业洗完澡,觉得今天的内裤好像更粗糙了一些。
有种前后夹鸡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秀绣,你是不是换我内裤牌子了?”
费秀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敷衍地说:“算吧,改成半手工制的。”
司弘业慢吞吞地说:“有点糙啊,不舒服。”
“这是为了你好。”说完,费秀绣便打起了呼噜。
司弘业陷入了沉思。
这是在用糙内裤提醒他,男人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吗?
…………
两天后,司弘业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说是王氏总裁想和他亲自谈生意,关于城北郊区的山头。
司弘业以前对那山头有些想法,还没开始准备具体方案,王氏便接收了那座山头,因此不了了之。
这会儿突然说起合作的事情,王兴盛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他啊!
司弘业立马说:“没空,让他——”
下一秒,手机被费秀绣夺了去。
“赶紧答应下来,让他们尽快安排时间。”
说完,费秀绣随口对司弘业说:“那个项目你之前不是挺想要的么?和他谈谈,好好赚钱。”
司弘业恍了恍神,他到了这把知天命的年纪,竟然还要出卖色相赚钱。
“秀绣,你爱的是我的钱吗?”
“什么钱不钱的。”
费秀绣低头,将饭局的时间地点转发给司怀:“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爱我的钱,爱你的人。”
…………
收到短信后,司怀便向陈福鸿请了个假,先回陆家画了些可能用得到的符。
饭店是王氏订的,有人请客吃吃喝喝,司怀便把小青也叫上。
一人一鬼站在祖师爷牌位前等陆修之。
司怀掏出手机,发现道天观的微博粉丝数量从一万变成了十几万,评论数量和私信也都翻了倍。
本来找茬的人只有一小部分,这会儿一看,竟然有一大半评论都在说他宣传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封建迷信,举报了。】
【不是吧不是吧,微博居然允许你宣传这种东西?】
【看见卖符的就烦,我妈本来就不要去医院,听说有这种符更不要去了。】
【我他妈查了整整两天,道教根本没有美容符这种东西!】
…………
抽奖微博底下的评论都从原来的抽我变成了类似的言论,不太有带脏话骂人的,不知是那些人不敢当众骂,还是被举报删了。
私信界面满屏的脏话。
司怀第一次看到这种花样百出的骂人方法,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把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不漏地说给祖师爷听:“祖师爷,这个叫花见我开的,骂我是个孤儿……”
“还有这个就骂你咋地、帅哥一八零……”
划到最后一个,司怀喘了口气,慢慢说:“这个叫李家帅小伙的,居然还诅咒我们道天观倒闭。”
他多看了这账号两眼,其他人的谩骂是针对道观的,这人却是针对他的,一直在人身攻击他本人。
“说我这么嘚瑟,马上就会带着全道观进去吃牢饭。”
听见这话,小青精神了,细声细气地问:
“牢饭好吃吗?”
第35章 出饿气
“牢饭好吃吗?”
司怀不清楚,上网搜了搜商阳监狱的待遇,惊了:“好像还挺好吃的。”
每天三餐多样化,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哪怕外界肉类价格飙涨,监狱内也一定会提供,而且时不时加餐。
狱内罪犯自愿参加劳动生产改造,意思是不想干活的话可以在监狱里白吃白喝白住吗?
司怀把手机递给小青,小青远远地看了眼屏幕,奶声奶气地说:“司怀,我不太认识这些字。”
七八岁刚上小学,字的确还没有认全。
司怀想了想,便给他读了一遍。
小青惊呆了,人类监狱待遇这么好的吗?
“那、那地府的呢?”
司怀继续搜索,没有搜到。
他琢磨了会儿,不确定地说:“应该差不多吧。”
小青吸了吸口水,更饿了。
陆修之走到院子,见小青跟着司怀往外走,撩起眼皮:“它也去?”
司怀点头:“不是姓王的请客吗?”
“能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他顿了顿,义正言辞地说,“不是说老司头的事情和姓王的肯定有关系么,我们不能便宜那种人,要替老司头出口恶气。”
小青擦擦口水,板着小脸,认真地附和司怀:“对,出饿气!”
陆修之:“……”
走出陆家,撞上刚刚出门的司弘业和费秀绣。
司弘业脚步一顿,问道:“你们也出门?”
费秀绣淡定地说:“他们和我们一起去见王兴盛。”
司弘业愣了愣,这、这全家人一起出马守护他?
他老脸微红,沉声对司怀说:“今天修之也在,你等会儿多看多学,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司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吃饭还要学?
什么菜这么讲究?
王兴盛订的是一家日本料理,日式庭院风格,每个包厢都带有一个院子,院内栽着竹子和常绿乔木,树下有凉亭,可供客人选择室内或者室外用餐。
这顿饭王兴盛抱有其他目的,没有带秘书。
看见司弘业带着三个人走进包厢,他有些惊讶。
“司总。”
“王总。”
司弘业身旁的三人,王兴盛一个都不认识。
司弘业对外提起过自己找回了儿子,却从未带司怀出席过正式场合,陆修之也鲜少在外露面,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陆氏集团总裁的长相,费秀绣虽然时常和司弘业赴宴,但王兴盛之前没有和司弘业有过接触,不清楚他小娇妻的模样。
司弘业没有介绍,王兴盛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秘书助理之类,没有多想。
人到齐了,菜很快也上齐了。
司怀对生的东西不感兴趣,一边悄悄给小青夹菜,一边打量王兴盛身上的阴气。
一、二、三……
数到最后,司怀数糊涂了,小声问陆修之:“我没看错吧?”
这姓王的为什么会染上那么多道阴气?
“没有。”
陆修之皱了皱眉,王兴盛身上阴气数量虽多,但淡到几乎没有,阴魂不是缠着他,大概率是碰到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即使是这样,数量也太多了。
司怀压低声音继续问:“他是住在墓地的吗?”
陆修之沉默了,他竟然莫名的觉得有点道理。
王兴主动为司弘业倒上清酒,开口道:“司总,那天和陈局的——”
司弘业立马打断:“王总,不要多说废话,我只和你谈公务。”
王兴盛:“……”
“不是,司总,我只是想解释一下那日事情的原委。”
司弘业立马放下酒杯,作势要走。
王兴盛连忙拿出文件:“这是公司目前大致的开发意向。”
司弘业勉为其难地接过。
见王兴盛一副讨好司弘业的模样,费秀绣愈发确定这人别有所图,她攥紧手中的平安符,低声提醒司弘业:“小心点。”
司弘业:“放心,你们在,我能出什么事。”
前两天还不信司怀,这会儿又说这种话。
费秀绣被他说懵了,认真思考了半晌,轻声问:“你到底知道了王兴盛什么事?”
司弘业手一顿,喝了口清酒:“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你老公的雄姿英发、惊才风逸,让他……”
后面的话不说,费秀绣也反应过来了。
司弘业居然以为王兴盛馋他身子?
???
无语良久,费秀绣塞给他一张平安符:“你撞邪了么?”
“他是想要你的命,所以我才喊了小司。”
司弘业无奈地轻叹一声:“你放心,公事公办我还是懂的,你不用哄骗我。”
费秀绣:“……”
有小青在,菜吃的飞快,借着点菜的机会,王兴盛连忙发消息给道长。
包厢门再次打开,除了服务员,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眉眼细长,浑身阴气,一迈进来,包厢内的温度便降了两分。
司怀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阴气来源。
这人身上的阴气是姓王的数倍,浑身黑气,只不过和陆修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司怀多看了他两眼,那人的视线也在司怀身旁顿了顿。
“司总,这位是我朋友,祝诚。”
司弘业敷衍地点了点头:“王总,你不必如此。”
王兴盛一脸茫然,他又做什么了?!
司怀正在给小青夹菜,陆修之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张、亮。
司怀愣了下,悄悄拿出手机,在桌下给陆修之发消息。
【!!!那人是麻辣烫?!】
【他整容了?!】
看见消息内容,陆修之眼皮跳了跳:【张亮的徒弟。】
司怀再次看向那人,好像是个那天在给他们开门的徒弟长得一样,但是又有点差距。
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见司怀盯着自己,祝诚笑了:“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很古怪,明明是男性的嗓音,听起来却透着种阴柔,明明远坐在对面,却仿佛是在耳畔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一阵阴风从院子里飘进来,包厢内灯光忽地暗了下去。
再次亮起的时候,司怀发现包厢内的其他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就连陆修之也是,半阖着眸子,瞳孔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什么梦境。
司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陆修之毫无反应。
小青也发现了大家的变化,小声问道:“司怀,大家怎么了?”
司怀顿了顿:“他们吃饱了犯困,睁着眼睛做梦呢。”
“你竟然没事。”祝诚阴恻恻的嗓音再次响起。
司怀皱了皱眉,立马拿起手机。
祝诚警惕地看着他,只见司怀按了几个键,将手机放到耳边,飞快地说:“喂,是110吗?”
“我遇到通缉犯张亮麻辣烫的徒弟了。”
“那个……他是通缉犯吗?”
第36章 肃心阵
警察询问具体地点后,贴心地对司怀说:“是通缉犯,请您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司怀眼睛一亮:“他多少钱?”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五万元人民币。”
才五万块?
打完电话,司怀很铁不成钢地看着祝诚:“你知道你师父值二十万吗?”
“你怎么才五万块!”
祝诚脸色变了变,细长的眼睛像蛇一般阴毒地盯着他。
五万块就是一张美容符的价格。
司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就是徒弟和师父的差距吗?”
师父两个字触动了祝诚了神经,他阴森地笑了声:“那个废物。”
司怀:“人家值二十万呢,你比他更废物。”
小青附和地点点头:“你便宜,你废物。”
一人一鬼一唱一和,祝诚怒不可遏,周身萦绕着的黑气越发浓郁,仿佛在翻滚似的。
司怀好奇地打量他身上的阴气,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身上没有这么多阴气。
祝诚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的铃铛,轻轻晃了两下。
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传入耳畔。
司怀挠了挠耳朵,纳闷地看他:“你干嘛?”
噪音攻击?
祝诚心底一惊,没有陷入幻境还无感摄魂铃的存在。
难怪张亮屡次败于他手。
见他有些怔愣,司怀劝道:“你顶多算个从犯,乖乖进监狱乖乖待个几十年不久没事了么,咱们商阳监狱的待遇可好了,三餐……”
祝诚从袖间拿出一面白布,掐诀念咒:“三界内外,听吾号令……”
这白布很眼熟,司怀看了会儿,发现是张亮上次在古墓祭练的万鬼幡。
他皱了皱眉,抬腿冲过去。
祝诚站在包厢入口,距离司怀不到十米。
他刚走了一步,室内温度骤降,地板、墙壁生出了一双双惨白细长的手,纷纷往司怀身上抓。
触碰到司怀身体的刹那,那些手掌被无形的阳气灼伤吞噬,化为烟雾。
虽然如此,但这些手不减反增,眨眼间的功夫,室内各处充斥着密密麻麻的手。
司怀脚步一顿,手伤不到他,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向餐桌旁的几人,果然,几双手伸长了手臂,抓向陆修之等人。
司怀拉开书包拉链,什么镇鬼符、平安符一股脑儿地往他们身上倒。
因为符纸的存在,几人暂时安全。
司怀拎起书包带,猛地砸向祝诚,冷笑道:“你果然是个废物,你师父好歹能召唤出来完整的厉鬼。”
“你倒好,一个个只剩下胳膊和腿。”
祝诚没料到他会拿书包砸人,一时间没有避开,脑袋被砸中,脸被劣质的金属拉链划破,溢出鲜血。
司怀两步并做一步,冲向祝诚。
祝诚眯起眼睛,摸到脸颊上的鲜血,嘴角抽动两下,渐渐咧了起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鲜血滴落到地面,他脚边的几双手突然暴涨,变成了原来的数倍,死死地抓住了司怀的腿。
被阳气灼去半个手掌,倏地,又在原来的部位长了出来。
一时间,司怀被这几只手困在原地。
司怀低头,盯着这些无限生长的手看了会儿。
思索片刻,他朝着祝诚挑了挑眉,讥讽道:“就这点水平?”
“说你只能召出胳膊你还真自暴自弃了?”
“你不行啊,能不能来点完整的?”
嘴炮攻击成功激怒了祝诚,他掐完决,阴冷地看着司怀:“死到临头,你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司怀踹开那几只大手,冲到祝诚面前,挥起拳头。
祝诚丝毫没有闪躲,阴森森地扬起嘴角。
司怀眉心一皱,耳边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一股腥气恶臭从头顶拂来。
他抬头,看见一个层层叠叠的惨白肉团。
肉团大约有五六人合抱那么大,像是个巨无霸白色狮子头,身上凹凸不平,每一道沟壑都散发着熏人的恶臭,没有手脚,却有一张大嘴,往下流着口水,直袭司怀面门。
司怀侧身躲开,一拳砸在肉团嘴边。
这一拳仿佛是打在一团肥肉里,软绵绵的,陷了进去。
和方才的大手一样,被阳气燃烧的部分转眼间便生长了出来。
祝诚不止唤出了肉团,还有五六只阴魂厉鬼从各个角落逼近。
见状,祝诚阴沉沉地开口:“此名,无穷尽。”
生生不息,无穷尽也。
司怀白了他一眼,这师徒两人都喜欢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司怀一掌拍在冲过来的厉鬼头上,冷冷地说:“此名,摸头杀。”
祝诚:“……”
司怀拍死一只厉鬼,躲开肉团的嘴巴,又往肉团身上揍了两拳。
他打掉多少肉,肉团便生长出多少。
司怀心里一喜,对祝诚说:“你这小子,还挺听话的。”
想要什么来什么。
这东西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够臭。
司怀连忙对小青招手:“小青,快来吃,这东西吃了还会长出来。”
小青正在帮桌边的几人驱赶企图靠近的手掌,听见司怀喊自己,立马冲了过去,一跃跳到肉团身上,张口就咬。
和之前被小青吃的厉鬼不同,这肉团似乎没有痛觉,哪怕被咬掉身体一小部分,也依然攻向司怀。
见司怀对战这些厉鬼游刃有余,祝诚不再观战,转身就走。
司怀第一时间注意到,踹开肉团就要追过去,
区区五万块居然想溜?
追到包厢门口,走廊上已经没有祝诚的身影,一左一右两条路不知该往哪儿追,身后还充斥着厉鬼们低哑的嘶叫声。
司怀怒骂了一声,转身收拾包厢内的厉鬼。
厉鬼数量不多,很快就被司怀解决了,因为施术者的离开,包厢内遍地的手也很快消失。
司怀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看着小青啃肉团。
今日最大赢家只有小青。
小青啃了一口,肉团长一口,意识到这件事后,小青啃得更欢了,嘴角咧到耳边,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开了吃。
司怀看了会现场吃播,扭头检查陆修之等人的情况。
和之前一样,呼吸正常,体温正常,就是眼睛略微失焦。
司怀犹豫要不要喊一声试试看。
他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听说过梦游的人不要叫醒,可能会变成傻子。
现在一家子都这样,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他不得照顾一家子傻子?
这么一想,司怀更不敢开口。
他坐在陆修之身边,单手托腮,对着陆修之的脸发呆。
正打算打电话给方道长问问,陆修之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清醒过来。
司怀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你们是陷入幻境了吗?”
近距离的对上司怀漆黑的眉眼,陆修之恍了恍神,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司怀连忙问:“幻境什么样的啊?你看见什么了?”
陆修之抿了抿唇,轻声道:“看见你小时候没有走丢,在司家安稳的长大。”
司怀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睛,小声问:“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一起玩过?”
陆修之反问:“你不记得了吗?”
司怀点了点头,含糊地说:“小时候生了场病,有些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说完,他继续问:“只有这个?”
“其他的没了吗?”
陆修之嗯了一声,嗓音比刚才说话的时候冷了几分。
司怀叹了口气,心道,大和尚真是清心寡欲,没有追求啊!
“老司他们怎么办?”
陆修之扫视一圈,视线在角落吃得正欢的小青身上顿了顿,转而看向院子。
院内竹子翠绿无比,鲜艳欲滴,几束月光透过枝叶,落在地面的石子上,像是围成了一个圆。
陆修之眉心微皱:“肃心阵。”
知道司怀不懂,他直接解释:“以绿植为阵眼,令入阵者炼心凝神。”
司怀疑惑:“听起来是个好阵啊?”
“这是茅山正统阵法,入阵者若不能靠自己走出幻境,就只有毁阵这一种方法唤醒他们。”
他们如果全部陷入幻境,自然任祝诚宰割。
陆修之神情冷冽:“他的目的不是帮王兴盛。”
“正统道术没有阴气,你我一时间不会发现。”
司怀更纳闷了:“他想干嘛?”
想挨揍?
陆修之看了他一眼,问道:“他用了什么法器?”
司怀想了想:“一个金色的铃铛,还有上次万鬼幡的破布,那铃铛好像是噪音攻击……”
听描述,陆修之神情更冷了。
摄魂炼魂,祝诚目的不言而喻。
“魂魄,他大概继承了张亮的衣钵,想要炼出鬼王。”
司怀偏头看了眼肉团,琢磨这肉团应该是鬼王的失败品。
这也太丑了,五万块审美问题很严重。
小青啃噬的速度飞快,远超肉团生长的速度,就在他们聊天这会儿功夫,肉团已经缩水了大半。
陆修之:“先毁阵叫醒他们。”
司怀点点头,走到院中,抬手抓住竹子上端,一脚踹向大约距底部大约五十厘米的部位。
狠狠地踹了两脚,竹子咔嚓一声,断裂了。
陆修之刚从包厢的柜中找到点火器,便看到司怀已经把竹子都踹断了,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瞥见他手上的东西,司怀笑了:“那么点火竹子不好烧的,大少爷。”
“把竹子弄断就行了吗?”
话音刚落,酒杯砸碎的声音响起。
司怀走进去,只见司弘业失手碰倒了手边的酒杯,他一睁眼便对上了王兴盛的大脸,仔细回忆,竟然丝毫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做了个梦。
他扭头看费秀绣,费秀绣也有些恍惚:“我、我怎么了?”
感受到某处前后的热意,司弘业脸色变了变,一拍桌子,恼羞成怒:
“王兴盛!你、你得寸进尺!”
“居然敢在饭菜里下药!”
第37章 白云观
“居然敢在饭菜里下药!”
司弘业缓了会儿,脸色涨红地说:“还、还敢欺侮我。”
???
王兴盛满脸懵逼:“我、我什么都没做。”
司怀拽了拽陆修之的袖子,皱眉道:“陆先生,老司头的幻境好像升级了。”
“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陆修之:“……”
一旁的小青已经把肉团啃的只剩下拳头大小了。
见大家都清醒了,开始说话,小青舔了舔唇,遁去身形,蹲在墙角等它长大。
王兴盛:“我刚刚,刚刚不知怎么了,祝——”
他扭头寻找祝诚,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解释就是掩饰!”
司弘业冷笑:“你男朋友被你气跑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兴盛:???
什么男朋友?
感受到掌心符纸的温热,费秀绣慢吞吞地回过神。
她低头看着颜色变浅的符咒,又看了看司弘业的屁股,反应过来了。
司弘业因为内裤的符纸误会了……
反正这王兴盛也不是什么好人,索性就替她背个锅吧。
琢磨了会儿,费秀绣看向王兴盛:“王总,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王兴盛:“我不是,我没有。”
“我冤枉啊!”
话音刚落,包厢被砰的打开,涌进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
王兴盛惊了:居然还报警?!
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三人,司怀走向院子,开始踹最后一棵乔木。
说不定这棵也是阵眼。
乔木咔嚓一声,缓缓倒地。
包厢门被砰的打开,涌进一群警察。
司怀举手发言:“警察同志,五万块已经跑了。”
“提供线索有奖金吗?”
…………
商阳市公安局
“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
司怀对人民警察非常尊重,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自己和祝诚斗法的经过,没有隐瞒。
听完无穷尽、摸头杀之类的招式名,负责笔录的民警沉默片刻,调查出司怀的档案:“你是商阳大学的学生?”
司怀点头:“我还是道天观的观主。”
道天观?
民警没有听说过这个道观,头到尾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档案,没有发现道天观之类的信息,只看到他和司弘业的父子关系,和陆修之的夫夫关系。
民警扭头看了看一旁做笔录的司弘业,他难以启齿地说:“王兴盛他、他下药,趁我神志不清,摸、摸我……”
陆修之则淡淡地说:“做了个美梦。”
几人中貌美的女人说:“我梦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白雪公主”
“……”
民警收回视线,喝了口水冷静片刻,继续问:“所以地上的符纸也是你撒的?”
司怀点头:“那是平安符。”
民警手顿了顿,仔细地看了看司怀的眼睛,正常,应该没吸毒。
早就下班回家的局长急匆匆地跑进来,冲到陆修之身边,连忙道歉:“陆总,真是不好意思,这帮孩子刚入行不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陆修之:“无妨。”
局长给下属使眼色,机灵的寸头下属连忙放下笔给他们倒茶递烟,不机灵的下属正在询问司怀今晚饭菜的具体菜品。
司怀不记得那些菜叫什么,含糊地说:“很多生肉,红的白的黄的……”
民警正在奋笔疾书,被一旁的同事低声提醒:“局长来了。”
局长轻咳一声,对众人说:“当务之急的调查通缉犯的去向,时间不早了,不要为难受害者,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该做的笔录都做完了,民警凑到局长耳边,小声说:“局长,要不要直接送他们去医院?这些人好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我怀疑是食物中毒。”
局长:“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民警点头:“知道,那要开警报器送他们去医院吗?”
执行紧急任务时,警车使用警报器可以不受行驶速度与信号灯的限制。
局长:“……”
司怀吃了颗桌上的糖,没等到民警回来,等来了陆修之。
陆修之站在他身旁,低声道:“走了,回家。”
司怀茫然地抬头:“这就结束了?”
陆修之嗯了一声。
司怀晃了晃椅子,没有起来:“他们问完了,我还没问呢。”
陆修之正要开口,司怀抓住另一个负责的寸头民警,问道:“警察同志,我上次抓住通缉犯张亮麻辣烫的二十万还没有收到。”
寸头民警看了眼陆修之,连忙解释:“我会帮您催一催的!我明——我这就去!”
看着寸头民警冲向财务审核部的背影,司怀感慨道:“这就是华国速度。”
陆修之:“……”
…………
第二天一早,新闻便播报了通缉犯的消息,还有一些八卦周刊爆料通缉犯和王氏总裁王兴盛关系不菲。
司怀给祖师爷上完香,递给小青三炷香:“小青,你也给祖师爷上上香,让他保佑你每天吃饱饱。”
小青放下手里的肉团,小心翼翼地捏着香,认真地作揖,接着把香插入香炉。
“祖师爷好,我是小青……”
一旁给石头浇水的陆修之沉默了,厉鬼上香?
这位祖师爷是真的不讲究。
清风拂过,香的火光明亮,散发淡淡的香味。
小青吸了两口,体内难耐的饥饿减轻了两分,他低下头,发现脚边的肉团突然长大了两倍!
“谢谢祖师爷。”小青乐呵呵地道谢,捧起肉团小口小口的吃。
司怀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正准备再告一波状,忽然发现祝诚的通缉令。
他仔细地看了看通缉令上的照片,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和昨晚见到的本人的确差距很大。
司怀给陆修之看照片,问道:“五万块真的没整容吗?”
陆修之:“……他身上阴气浓重,应当是修了什么术法,影响了面相。”
司怀好奇:“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他了?”
陆修之瞥了他一眼:“多看书,这是常识。”
司怀:“……”
大和尚应该和要钱很有共同话题。
陆修之垂眸,看着他手上这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碎屏手机,皱了皱眉:“手机用了多久了?”
司怀也记不清了:“好几年了吧。”
陆修之:“要换吗?”
司怀摇头:“不用。”
知道以他现在的收入,不是买不起手机,而是不想换。
陆修之抿了抿唇:“为什么?”
“是你师兄买给你的么?”
“他那个老抠门怎么可能给我买手机,”司怀顿了顿,“这是以前攒了好久买的,能够时刻提醒我当初的艰苦岁月,让我不忘初心,戒奢戒骄……”
陆修之眉梢轻抬,抓住重点:“你师兄很老吗?”
司怀点头:“如果现在还活着,估计能上福布斯长寿排行榜了。”
陆修之:“……吉尼斯。”
两人各自做完健康的晨间运动,一同出发,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司怀回到寝室,董大山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声音噼里啪啦,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
司怀瞥了屏幕,是淘宝旺旺,辛勤的室友正在为他打工。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热气,董大山扭头,幽幽地喊了声:“司怀。”
“你知道我一天要回多少消息?处理多少订单吗?居然只给我一个月一千?我不干……”
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司怀摸摸鼻子,问道:“那给你加薪,翻一倍。”
董大山:“……翻倍不就两千块!”
司怀:“那再每个月十张美容符?五十万呢。”
董大山犹豫了,现在美容符的销量挺好的,转卖应该不难。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二十张。”
司怀:“十五。”
董大山不假思索:“成交。”
见这么干脆利落答应,司怀脑子里只有亏了一个念头,刚才应该再杀杀价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某人听起来十分刺耳。
床上的李文帅啧了一声,用力地踹了踹床板,不悦地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下一秒 ,他搭在床上的床帘陡然掉落,砸在他身上。
“艹!”
李文帅怒骂一声,从满床的窗帘里钻出来,气愤地爬下床,刚穿鞋子,床帘的杆子晃了晃,落到地上,正中他脚背。
“艹艹艹!”
李文帅狠狠踹开,一瘸一拐地走向厕所。
另一位熟睡的室友哑着嗓子问:“怎么了?这么吵。”
“都几点了,睡什么睡,又不是我想吵的。”
李文帅不爽地说了一句,用力关上厕所门。
他一边蹲坑,一边发微博哭惨。
按下发送键,正准备去私信骂道天观出出气,忽然刷到其他人倒霉的微博。
【就骂你咋地:绝了绝了,这两天非到极致,在公司里都能踩到狗屎!坐电梯他妈的停电,好不容易出来爬楼梯脚崴了,吃饭吃到头发已经算是小事了……】
【帅哥一八零:铁子们,我脱欧入非了!今天走在路上被垃圾车的垃圾砸了一身,买牛奶买到过期的喝完才发现,准备去找便利店算账手机还丢了……】
【八只眼睛的蛤蟆:我裂开,今天吃饭吃出半只蟑螂,基金全部亏了,女朋友还提了分手,去他娘的……】
看着这些微博,李文帅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都是他最近在道天观微博底下认识的,因为他们都对弄虚作假的道天观不满,昨天还组织着一起去私信骂司怀。
他从昨天傍晚开始莫名的倒霉,大家竟然同一时间都发生了各种事情……
李文帅忍不住心跳加速,开始胡思乱想。
他连忙给堂哥打电话,想问问对方之前古墓两个道士靠谱不。
结果电话一直打不通,犹豫了会儿,李文帅拨通姑姑的电话:“喂,姑姑,堂哥他……”
“文帅啊,你哥进局子了!说是偷盗文物……”
李文帅吓得手一抖,手机掉进坑里。
“艹艹艹艹!”
听见厕所传出来的咆哮声,董大山悄咪咪地对司怀说:“李文帅从昨晚开始就特别倒霉,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进寝室被门夹手,洗澡洗到一半没水……”
“今天居然还在倒霉。”
董大山问道:“他这种是不是叫霉运当头?”
司怀疑惑:“李文帅是谁?”
董大山:“……”
司怀:“你可以向他安利一下我们道观,让他来找我算卦买符,驱驱霉运……”
董大山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李文帅有一点点可怜。
这大概就是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司怀念叨完安利的事情,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号码。
“喂?”
“是我,方行云。”
司怀愣了下,这谁?
“打错了。”
司怀挂掉电话,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是方道长的微信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司观主,刚才的电话是我打的。”
司怀哦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商阳道教协会听说了祝诚的事情,准备在白云观开个会,就在今天下午,您有空过来吗?还是我找人来接您?”
“开会?”司怀摇头,“没兴趣。”
方道长继续劝:“不止开会,还有各道观互相交流经验……”
交流经验司怀还挺感兴趣的。
那些大道观发展的这么好,他可以学习一下化为己用,壮大道天观。
“行,我去。”
白云观是商阳赫赫有名的道观之一,位于商阳城西,有专门的公交站台。
司怀一下公交车,就看到穿着蓝色道袍的方道长,周围有不少香客正和他攀谈。
“司观主。”
方道长朝着香客们抱歉地笑了笑,走出人群,带着司怀前往白云观后院。
司怀以前经常跟着师兄去各种小道观,第一次进白云观这种规模宏大的道观。
建筑分中、东、西三路及后院,观内每条小路都有专门的名字,香客游人众多,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在认真参拜。
方道长领着他走进一处清幽雅静的花园,介绍道:“此处便是云集园,又被人称‘小蓬莱’。”
连花园都要起这种名字?
司怀这下终于知道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云集园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各种道袍的道士,还没到指定时间,众人纷纷低声讨论张亮和祝诚的事情:
“我听说张亮炼成了万鬼幡。”
“什么?!”
“不止万鬼幡,听说还修炼了什么禁术。”
“张亮虽然死了,可祝诚那小子还在逍遥法外。”
…………
“祝诚能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拿走万鬼幡,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任何蛛丝马迹,恐怕他的能力远在张亮之上。”
听见这话,司怀认同地点头,他扭头问方道长:“这次开会警方会来吗?”
方道长愣了会儿:“不、不来。”
司怀叹了口气:“不来也没关系,你们到时候记得把通缉犯的危险性告知警方。”
通缉犯这么危险,得涨价。
方道长愣了会儿,感慨道:“司观主您真是深谋远虑,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司怀面不改色:“应该的应该的。”
“一切都是为了促进国家经济发展、社会公平公正。”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涨价,赶紧涨价!
第38章 天蓬印
方道长一脸欣慰地看着司怀。
这就是当代大学生么,为华国之崛起而奋斗。
“司观主为国为民的思想境界,我真是自愧不如。”
司怀淡定地接受他的夸赞,正想来一波商业互夸,园内忽地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一位年长的白胡子道士走上主位,他穿着和方道长同款深蓝色道袍,头戴圆底南华巾,面容慈祥。
方道长凑到司怀耳边小声介绍:“这是我们白云观的观主卢任卢观主,也是商阳道教协会的会长。”
司怀点了点头。
卢任观主缓缓开口:“诸位,先请拈香祈祷。”
说完,他走向云集园后方的灵宝天尊殿。
灵宝天尊是道教“三清”尊神之一,全程是上清灵宝天尊。
走进殿内,正中放置着一尊金身,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玉辉焕耀,金映流真,神色庄严,眉眼淡然地望着信众。
进入殿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虔诚垂眸。
司怀被灵宝天尊周身的金光眩晕了眼,在心里喃喃道,等以后有钱了,他也一定要给祖师爷弄个金身,闪瞎众人的眼。
一道微风飘过,空中泛起淡淡的清香。
卢观主站在灵宝天尊金身旁,给众人递香,逐一祈拜。
每一位道长都低眉敛目,十分虔诚。
受氛围感染,再加上这是司怀第一次参加道士的团建活动,也正了正神色,接过卢观主手上的香,在心里认真地打招呼:
灵宝天尊好,我是司怀,不知道祖师爷有没有向您介绍过我……
简要地打了声招呼,司怀将手中的三炷香缓缓插入香炉。
三炷香香平整直立,紧凑在香炉正中,火苗四溅,色泽明亮,离得近的人可以清晰地听见火苗燃烧时的啪啪声。
看见这一幕,方道长惊了,周围其他道士也满脸惊讶。
司怀愣了愣,小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草香无焰火,火花四溅极其明亮而且啪啪作响,代表着神灵喜爱。”
方道长修道多年,上了那么多香,从来没有发生过啪啪作响的情况,火花明亮都够他高兴一整年了。
司怀松了口气:“正常的,我本来就很讨人、讨神喜欢。”
方道长:“……”
他这么没感觉到讨人喜欢呢?
不止方道长,周围的其他道长也这么想,但碍于神灵,不敢有太多的念头,连忙收敛心神。
见卢任深深地望着司怀,方道长连忙过去,低声道:“师父,这位便是道天观的观主司怀,他年纪尚轻,天资极高,平常说话也是年轻人的心性。”
卢任笑了笑:“行云,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异香异色者,有佛道仙缘。”
方道长愣住了,这才嗅到鼻尖的清香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沁人心脾,闻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他忍不住问:“师父,那道天天尊……”
卢任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拈香祈祷结束,众人到殿后的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十分现代,投影仪投着“商阳道教协会第十二次大会”的字样。
司怀起初还挺新奇的,看见下一章ppt后笑容僵在脸上。
【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认真学习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和中央统战工作会议精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
司怀扭头看了看其他的道长,一个个神色正常,显然对这种会议习以为常了。
ppt上有什么,卢任便读什么,还时不时回顾和总结商阳道教协会上一次会议以来的工作,深入分析探讨从今往后面临的形式与任务。
比思政课还要思政。
司怀托着腮,听了两句便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
坐在他右侧的年轻女冠皱了皱眉,她上香早,没有看到后来司怀上香的场景,只记得他是个闻所未闻的小道观的观主。
难得能参加商阳道谢的会议,居然还打瞌睡?
年轻女冠有些不悦,良久,伸手推了推司怀:“道友,醒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司怀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台上换了个人,现在是方道长在讲解ppt,ppt上的内容和张亮祝诚有关。
“……这几天我一直在余镇古墓发掘站和考古教授研究,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张亮修行的术法和古墓内千年前的术法有联系,十分诡谲,是邪术,却不会反噬,古墓内也有不少正统道术,我们目前正在合作破解。”
“祝诚身为张亮唯一的徒弟,定然修得了他所有术法,据警方告知,证物万鬼幡丢了,所以祝诚现在至少有万鬼幡和摄魂铃两件法器,而且听闻商阳有一邪教组织,目前不确定祝诚和组织的关系,道友们不可贸然对敌……”
司怀听了会儿,慢吞吞地意识到思政课已经结束,现在开始正经交流了。
他扭头看着右侧的年轻女冠:“谢了,道友。”
司怀刚睡醒,没精神有些恹恹的,但眸子依旧漆黑发亮,被他望着的人很容易陷入这双只有自己的瞳仁里。
年轻女冠本来就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道谢有些怔愣,近距离对上司怀白净如玉的模样后,脸颊微微发烫:“不、不客气。”
“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和卢观主说一声,他不会怪罪的。”
司怀嗯了一声。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祝诚的踪迹,一有线索就会通知我们。”
方道长说完,回到原位。
卢任坐在首位上,对众人说:“祝诚手持万鬼幡,恐怕会对社会安定造成极大威胁,我已经将这件事报备给了华国道教协会,申请使用法印北极天蓬印……”
北极天蓬印?
司怀扫视一圈其他人,发现众人神情纷纷放松下来,显然都知道这个北极天蓬印的用途。
找人?抓鬼?
司怀没敢问,手机又没电了。
憋着回到陆家,他才终于问出口:“你知道北极天蓬印吗?”
陆修之淡淡地说:“正一派所传法印,天丁神印,制伏阴魔,灭鬼祟。”
说完,他拎着司怀进书房,扔给他一本关于讲解道教法器的书。
司怀这会儿挺想了解法印,认真地看了起来。
法印分为几大类,一类以尊神名号为印文;二类以符咒为印;三类以经书文句为印,四类以神司、道职之名为印……
司怀扫了一眼,目光顿在以符咒为印的法印上。
以符咒为印,只要纂刻出相关的法印,直接盖在符纸上,都不需要人工画符。
他忍不住夸道:“创造出法印的人真是个小天才。”
陆修之指尖一顿,偏头看他。
司怀补充道:“偷懒小天才。”
陆修之:“……”
司怀乐呵呵地点开拼多多,买了十几块钱的红塑料橡皮印和相关纂刻材料。
…………
司怀认真研究纂刻法印的时候,道天观又在网上掀起了一阵小风浪。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道天观微博底下辱骂的那些人,最近都发生了各种离奇的倒霉事件,上香好评的人则好远连连。
【卧槽,我刚刚试着去骂了一句,然后喝水就呛到了!】
【我哥上次骂了几句脏话,现在还失声着呢。】
【告诉我夸夸党们发生了好事没?】
【我买了淘宝店的代上香,蒙的全对考得全会!】
【我买了个平安符习惯性地五星好评,昨天公交车车祸,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道天观这么邪门的么?不会是邪教吧?】
…………
公司职员们茶余饭后时,也有人谈起道天观的事情。
“你知道道天观吗?”
董小小点头:“知道啊,他们家美容符可灵了。”
“我室友是全职美妆博主,前不久刚刚测评了他们的美容符,我也蹭了点喝喝……”
同事愣了下:“我说的不是美容符的事情,是那个骂人倒霉的事情,你看见了吗?”
“最近工作忙,我都没空看。”
董小小低头搜索道天观的新闻,了解前因后果后惊呆了:“卧槽,这么牛逼的么?”
“是吧是吧,”同事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看有个有个玄学博主说,骂人造口业,不管骂的是什么都可能这样,还说道天观是个假冒伪劣道观。”
董小小好奇:“那他倒霉没有?”
同事拿出手机:“我看看啊。”
“卧槽!他号没了。”
“卧槽。”
董小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发微信给室友盛以欣发语音消息,激动地说:“卧槽欣欣,你那个美容符的道观出大事了!”
“他们家不止符灵,听说骂他们家道观的人都……”
董小小第二句还没发出去,便看到同事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
她缓缓扭头,只见总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王、王总。”
“跟我来办公室。”
董小小眼前一黑,认命地跟去办公室。
“董助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符纸?什么灵验?”
董小小不确定领导听见了多少,此刻非常庆幸她们没有谈论什么不该说的,只是单纯的八卦。
她一五一十地复述两人刚才的谈话内容。
王兴盛板着脸听着,自从那日和司弘业吃饭出事,得知祝诚是通缉犯后,他就发生了各种糟心事,公司合作多年的稳定客户突然要结束合作,医院体检查出了各种大病小病……
最可怕的是,昨天晚上的饭局结束,他撞鬼了!
听见道观这么灵验,王兴盛问道:“这道观叫什么?”
“道天观。”
发现领导好像有点感兴趣,董小小连忙把道天观的微博和淘宝店铺的链接发给他,离开办公室时顺便买了平安符和代上香服务。
王兴盛低头,点开客服对话框。
【请问道观地址是?我想要亲自登门拜访,面谈具体事宜。】
道天观客小服:【亲亲稍等一下哦,我要先问一下观主。】
没过多久,客小服发来具体地址:
【商阳市宁安区江南大苑2-10。】
…………
因为祝诚的事情,余镇发掘站最近的工作内容首先是研究文物古籍,没司怀什么事,陈福鸿便给他放了个周末假期。
兼职没工作,本职的工作很多。
最近几天代上香服务的销量飙升,司怀上香上的手都酸了。
刚替某公司职员拜完祖师爷,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请问,这里是道天观观主的住址吗?”
司怀转身:“这里就是道天观。”
看见司怀的脸,王兴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对司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第39章 鬼市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对司总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司怀扫了眼他身上黑色的阴气:“你撞鬼撞到脑子了?”
“……”
王兴盛沉默了会儿,弱弱地解释说:“因为司总误会了。”
他还以为司怀身为司弘业的儿子,也有这种误会……
司怀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司弘业,懒得再继续和他聊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来道天观是想算卦看相还是买符驱鬼?”
“都、都想。”
说完,王兴盛慢吞吞反应过来,司怀刚刚一眼就看出他撞鬼了。
来这里之前他还特地去了名气不小的道观,询问道长后,对方只让他买香上香,什么都没说。
王兴盛纠结了会儿,还是跟着司怀往里走。
坐下后,他扫了眼客厅,小声问:“那个……你爸不在吧?”
司怀奇怪地看他了一眼:“这里又不是司家。”
王兴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陈管家神出鬼没地递上三杯茶,两杯热茶一杯冰茶,片刻后,陆修之走下楼。
王兴盛听说过陆家和司家关系不菲,这会儿见司怀和陆修之都同居了,才意识到关系不菲的真正意思。
他既想溜又想留,想到自己那晚见到的场景,还是乖乖地喊了声:“陆总。”
什么陆宗?记错名字了?
司怀想起陆修之之前问他全名,看样子是挺介意别人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他放下冰茶,对王兴盛说:“他不叫陆宗,叫陆修之。”
陆修之:“……”
王兴盛试探地喊了声:“陆修之?”
陆总的全名他当然知道,听司怀这么说,还以为陆总喜欢别人喊他名字。
有求于人,当然要顺着人家的癖好来。
陆修之:“……”
喝完一杯热茶,王兴盛缓缓开口:“司、司道长,周三晚上,我和老友聚会结束回家,在华东路撞、撞见了可怕的一幕。”
想到当时的具体情况,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华东路一带不算闹市区,最近又在开发新楼盘,晚上人烟稀少,道路通畅。
不想大晚上的堵一两个小时的车,王兴盛便往华东路绕路开车回家。
在新楼盘边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一开始王兴盛以为是建筑工人赶夜工的声音,扭头一看,结果发现建筑工地上没有一丝灯光,很明显没有工人在干活。
而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犹在耳畔。
王兴盛看了眼后视镜,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童敲锣,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童打鼓,他们肤色惨白,脸颊鲜红,一举一动都十分僵硬。
当他们走到车旁,王兴盛看清模样后,背脊一阵发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男童女童和纸扎铺的纸扎人长得一模一样。
“嘻嘻……”
“桀桀……”
“有生魂啊,好香。”
“不是生魂,是活人。”
…………
低哑诡异的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王兴盛额头的冷汗流到眼皮上,他一动都不敢动,只敢眨了眨眼。
下一秒,只见左侧窗户上趴着一个没有眼睛的丑陋东西,对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闻什么。
挡风玻璃前飘着四五个鬼,各个断胳膊少腿,其中有一个鬼肚子里掉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砸在挡风玻璃上。
肠、肠子……
王兴盛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紧接着,那鬼飘近,捡起肠子,给他近距离的表演了塞肠才艺。
王兴盛这下真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挡风玻璃上的恶臭与冥币,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司、司道长……”
听完,司怀纳闷:“所以你想干嘛?”
“人家鬼又没对你做什么,是你自己被吓晕了。”
王兴盛:“……不、不是,我、我害怕他们会又找上我。”
“我、我这不是冒犯了他们么。”
司怀:“大鬼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
王兴盛丝毫没有被安慰道,他撞到可不止一只,万一其中有一只气量小呢?
陆修之沉默片刻,启唇说:“你最近运势低迷,恰巧撞见鬼市开业罢了。”
“并无大碍。”
闻言,王兴盛终于松了口气,暗下决心,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去华东路。
“那、那请问……最近运势低迷是正常的吗?”
司怀撩起眼皮,淡淡地说:“你觉得呢?”
“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点数么?”
王兴盛连忙解释:“祝诚是通缉犯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对司总也没有任何坏心思。”
“我就是错失旅游局的项目有些咽不下那口气,然后……”
王兴盛顿了顿,自己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是祝诚自己找上我,说能帮我拿下那个项目。”
“问完司总家庭背景后——”
陆修之皱了皱眉,打断道:“他问了什么?”
王兴盛照实说:“就问了司总家有哪些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关于二婚、司道长是他唯一的儿子,还在读大学什么的……”
陆修之看了眼司怀的侧脸,以祝诚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了解这些。
应该一开始就是冲着司怀来的。
司怀眨了眨眼:“你下次可以告诉他,我还是一观之主,他是流浪通缉犯。”
王兴盛苦笑:“司道长你真会开玩笑。”
他继续说:“我一开始以为祝诚是司氏的员工,后来知道他是道士后,也没有往邪魔外道方面想……”
“司道长,我、我还有救吗?”
“最近不止公司走下坡路,我的身体也是……我、我可以为咱们道天观捐金身、捐款……”
司怀看了眼他的面相,是个很普通的面相,胆小怕事,但又有点小心思,家财万贯全靠祖荫。
知道王兴盛说的话是真的,但这些事情的起因都在于他的贪心。
司怀提醒了两句:“你这是因果报应。”
“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
听见第二句话,王兴盛慢慢反应过来了:“我明白了司道长,从今天开始我会专注慈善事业的!”
“我、我想先给咱们祖师爷上柱香,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司怀:“看相解惑50万,香钱……唔看你的诚心了。”
王兴盛立马给他转了两百万,小心翼翼地捧着三炷香,到院子里虔诚地祈祷上香。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费秀绣和拎着大包小包的司弘业一起下车。
费秀绣习惯性地远远望一眼祖师爷,这一眼,看见了院内熟悉的中年人背影。
“那是王兴盛么?”
司弘业定睛一看:“不是王兴盛还能是谁?”
见王兴盛虔敬地站在牌位前上香,想必是见过司怀。
司弘业眉关紧皱:“这老东西,居然搞曲线救国那一套!”
费秀绣:“……”
“曲什么线?救什么国?我觉得人家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找上了道天观。”
司弘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是小看了中年男人的毅力。”
费秀绣:“……”
她是小看了中年男人的自恋程度。
几天后,司弘业收到了王氏寄过来的合同稿件,关于城北郊区的山头。
王氏几乎一分钱不赚,利润全都给司氏。
司弘业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古多情空余恨。”
费秀绣沉默良久,问道:“你屁股热吗?”
司弘业茫然:“不热,怎么了?”
费秀绣哦了一声:“没事。”
看来合同没有作法。
…………
王兴盛不仅用利润表达了自己对司弘业的歉意,还给慈善机构捐了一笔巨款,等他去医院复查,发现小病几乎消失,大病情况暂时没有恶化。
王兴盛连忙给司怀发了一长串感激的话,同时亲自登上王氏官方微博账号,转发道天观的抽奖微博,再次表示自己对观主的感谢。
王氏主要的产业是超市、卖场,平常经常有抽奖免单的微博,粉丝数量不少。
看到这条微博后,网友们惊了:
【卧槽,感谢什么?道天观做了什么?】
【道天观是什么啊?被盗号了么?】
【道天观真的很灵呀,我感觉小编肯定亲身经历了吧!】
【什么鬼?小编你工作不要了?】
…………
几分钟后,小编收到领导的消息,登上微博:【刚才的微博是王总亲自发的哦~转发点赞那条微博并关注道天观,抽一个幸运儿清空购物车。】
评论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不行,我也要去拜拜。】
【听说王氏赔钱和司氏集团合作,道天观观主也姓司,懂了么?】
【???赔钱合作?】
【我也听说了,业内很出名,听说签完合同,司总就拒绝再和王总见面。】
【卧槽,我脑补出n篇jj文。】
【嗯?都是中年人?jj有中年总裁文吗?】
…………
司怀这天没空刷微博,他正在教室门口临时抱佛脚。
期中考试了。
董大山蹲在他边上,一边翻书一边吐槽:“什么狗屁学校,人家公共管理专业都没有期中考试,我们学校还要搞这么一出。”
“挑的还是周五晚上这种好时间,脑壳疼脑壳疼……”
司怀飞速翻书,忽然感受到走廊尽头的阴气。
他偏头一看,只见姚前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巡视众人看书,脸上还带着抹欣慰的笑容。
司怀扫完最后两眼,把书塞进书包,走向姚前。
“诶司怀你不看了?”
“看完了。”
董大山:“???”
商阳大学的期中考试不是每个专业都有,走出考场范围便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司怀到天台,把这个月的工资和新打印的通缉令烧给姚前。
不得不说,方道长和警方都很靠谱,几天功夫就把五万块的身价提到了四十万,是他师父的一倍。
姚前抱着元宝和通缉令乐呵呵地说:“正好今晚有鬼市,我买东西的时候可以顺便发发传单、额通缉令。”
司怀愣了下,好奇地问:“鬼市?华东路的那个吗?”
姚前:“您知道啊。”
司怀点头:“鬼市是什么样的?”
“就和人类的小市场差不多,就是卖的东西不太一样。”
“卖金子、卖自己陪葬品、卖眼睛的都有,还有些要以物易物……”
说着说着,姚前话音一顿,见司怀听得津津有味,小声问:“您该不会想去吧?”
司怀点头:“去逛逛。”
反正花的是元宝,他最不缺的就是元宝。
不花白不花。
姚前惊了:“您去的话那还叫逛逛吗?”
那叫大屠杀。
司怀知道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阳气,摆摆手道:“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放心,不会出事。”
问了鬼市具体的时间地点后,司怀敢去教室考试,飞快地做完题目,趴下就睡。
鬼市凌晨一点开门,他提前补个觉,养精蓄锐。
经济学的考试一共两个小时,考完八点钟。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拍桌子:“交卷了交卷了,都把笔放下。”
司怀在铃声响起的刹那就被吵醒了,他托着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坐在他前方的董大山神情恍惚地转过来,幽幽地问:“2020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老师讲过么?为什么有这种题目?”
司怀:“上周不是讲过么?”
董大山难以置信:“你、你上课不是不听的么?”
司怀解释:“我对诺贝尔奖挺感兴趣的。”
董大山:???
“诺尔贝玄学奖?诺贝尔灵异奖?让所有人都相信鬼的存在?”
司怀哪有那么宏大的愿望。
他淡淡地说:“诺贝尔亲自颁奖。”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见鬼人设不能丢。
第40章 约会
“诺贝尔亲自颁奖。”
董大山嘴角狠狠地抽了下,又觉得无语又觉得好笑,一时间面部表情十分诡异。
半晌,他缓过来问道:“那个……诺贝尔还在下面吗?”
司怀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不在,他一个外国人不归地府管。”
“……”
董大山:“那、那咱们国家的那些科学家还在下面吗?”
司怀更奇怪了:“这你得去问阎王或者判官,我不清楚。”
董大山沉默了:“所以你知道什么?”
司怀:“我知道我等会儿要去鬼市。”
董大山愣了下:“陆新路那个地下市场?”
司怀在商阳呆了一年,大致区域清楚,但具体什么路在哪个区,就有些糊涂了。
他问道:“好像在华东路边上,和你说的地方很近么?”
“陆新路在城东,华东路在城南。”
董大山疑惑:“华东路没有鬼市啊。”
听见鬼市两个字,路过的李文帅一个趔趄,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就摔在董大山边上。
董大山愣了愣,伸手想去扶他。
李文帅连忙躲开他的手,惨白着脸爬起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完了完了。
司怀知道鬼市了,是不是知道他和堂哥的关系?知道他们在鬼市贩卖古玩,是不是要举报给警局……
见他神情恍惚地跑出教室,董大山忍不住嘀咕一句:“没想到李文帅那么用功学习,考完都变成这副德行。”
有被安慰到,董大山喝了口水,上网搜索华东路。
“我没记错,华东路那一带别说鬼市,根本就没什么市场……”
声音渐渐低下去,董大山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凑到司怀耳边,压低声音问:“你说的该不会是真正的鬼市吧?”
司怀点头:“你要一起去么?”
董大山小声问:“鬼市里是不是都是鬼啊?”
司怀嗯了一声。
所以去鬼市就能见到很多鬼,见到鬼又代表运气好。
如果司怀带他去的话……
董大山扭扭捏捏地说:“害,那、那不算是逆天改命了。”
他最近也看了些玄学的书,想要逆天改命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比起改运,他更想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司怀有点懵,不知道逛个街他是怎么扯到逆天改命上面去的。
想了会儿,司怀从兜里掏出几个元宝递给董大山:“哝,这算是员工福利。”
“你可以等死了再去鬼市逛逛。”
“……”
离鬼市开门还有五个小时,司怀连忙赶回陆家。
这几天是期中考试,因此陆修之最近没有逼他看那些玄学书,只叮嘱让他好好准备期中考试。
一进门,陈管家便递给他一杯冰茶,告诉司怀陆修之在书房。
司怀一口气灌下冰茶,拉住陈管家:“陈叔,您现在不用拖地吧?”
陈管家:“……拖完了。”
“那就好。”
司怀把书包里的黄纸扔到桌上,拉着陈管家在客厅叠元宝。
叠了满满一书包的元宝,他才心满意足地上楼,敲响书房门。
“陆先生。”
“进来。”
司怀推开门,身体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只探进去一个脑袋:“陆先生,去约会吗?”
陆修之指尖猛地顿住。
他掀起眼皮,看见司怀微微上扬的嘴角,怀疑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嗯?”
司怀又重复一遍:“去约会吗?”
陆修之抿了抿食指屈起,抵在冰冷的桌面上,勉强降了一丝心底的燥热。
“现在?”
司怀点头:“对啊。”
陆修之:“今晚是你的休息时间。”
明天期中考试便结束了,又要继续在家学习。
司怀唇角扬的更高了,双眸弯成月牙形,声音漾着笑意:“所以更应该去约会了。”
“和不想学习无关。”
就是单纯地想和他约会么……
陆修之心跳情不自禁地漏了一拍。
见他不说话,司怀还以为他不想去,劝道:“陆先生,结婚两个多月了,我们都没有正经约过会呢。”
度蜜月主要是为了大单子,后来也没有好好在古镇逛一逛。
平常一个上班一个上学,最近又在逼他看书……
司怀仔细想了想,除了抓鬼,他和大和尚几乎没有其他一起做的娱乐活动。
长此以往,不利于夫夫之间的感情啊。
司怀又喊了一声:“陆先生?”
“去吗?”
这一声的尾音拖的有些长,像把小勾子似的在陆修之心里勾了下。
他回过神,缓缓道:“好。”
“那你准备一下。”
说完,司怀乐呵呵地跑去卧室洗澡。
陆修之愣了愣,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
体质问题,陆修之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约会经验了。
沉思良久,他点开网页,搜索:【男人约会前要准备什么?】
满屏的约会准备事项,陆修之点进热度最高的一条链接,神情逐渐严肃,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1、提前熟悉坏境,能给对方一种可靠感。】
司怀显然是已经安排好了具体地点,而且还没有告诉他。
【2、提前到,给对方一种很守时的好印象。】
他们一起出门,根本不可能提前到。
【3、送对方回家,回到家记得发消息,让对方觉得你在关心他,是个细心的人。】
一起回家……发消息是画蛇添足。
陆修之皱着眉,沉思片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和司怀是夫夫,跳过了谈恋爱的环节。
陆修之重新搜索:【和伴侣第一次约会要准备什么。】
没有搜索到这种情况。
陆修之:“……”
晚上十二点,司怀再次敲响书房门,推门而入。
只见陆修之板着脸,飞快地浏览电脑屏幕。
司怀顿了顿,问道:“这个点了工作还没有忙完吗?”
陆修之:“不是工作。”
司怀没有多问,对他说:“走吧,时间到了。”
陆修之瞥了眼时间,十二点。
这个时间开业的……夜店?酒吧?
走出大门,看见蹲在车边的小青,陆修之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去?”
司怀点头:“是啊,小青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陆修之垂下眸子,小青在,不可能去酒吧。
这个时间的话……
…………
华东路·鬼市
鬼市开在华东路附近一处烂尾楼的空地上,像是商场门口的小夜市,灯火璀璨,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和夜市唯一的差距便是顾客和摊主都不是人,是鬼。
站在烂尾楼入口,看着里面热闹的场合,陆修之沉默了。
和他想的一样……
司怀新奇地打量里面的鬼,没脑袋的、没手的、没腿的……什么死相的鬼都有。
小青吸了吸口水,馋的从裤兜拿出肉团,咬了一口解馋。
正看着,角落里飘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鬼,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有大有小,奇形怪状。
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阴气,男鬼没有怀疑,问道:
“哥们儿,买面具不?”
司怀:“进鬼市一定要买面具吗?”
“第一次来啊?”
男鬼笑了笑:“那到不是,主要是为了遮丑,咱们死相不一,吓到其他鬼也不太好。”
“前几天晚上,那个掉肠鬼就把路边的活人生生的吓晕了……”
听起来有点耳熟。
司怀看了眼他手上的面具,伸手想碰,刚戳到最近的纯白半脸面具,面具便燃烧成了灰烬。
男鬼惊了:“卧槽。”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鬼火么?”
司怀:“……”
他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元宝:“赔你。”
看见成色这么好的元宝,男鬼小心翼翼地接过:“多了多了。”
司怀:“那你找钱。”
“……”
找钱是不可能找钱的,男鬼挑了两个做工最好的面具递给陆修之和小青。
两个面具的花纹相似,一个遮上半张脸,一个遮下半张脸。
男鬼介绍道:“这是我最近买的最好的情侣、啊不,父子面具。”
陆修之:“……”
他对父子面具没兴趣。
陆修之把面具递给小青,对司怀说:“走吧。”
“你不戴吗?”
“不戴。”
司怀疑惑:“不好看吗?”
陆修之:“嗯,很丑。”
听到这话,小青悄悄地把第二个面具从脸上摘下来。
下一秒,他就对着最近的摊位流口水。
吸溜声响到司怀忍不住望了过去。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在卖糖人糖画,小桌子上摆着一排排栩栩如生的糖人。
鬼市的糖人糖画光看外表和阳间的没有差别,只不过萦绕着阴气。
司怀看得都馋了,小声问陆修之:“这个我能吃吗?”
他好久没有看到卖糖人的了。
阴间的东西、食物对普通人会有影响,但司怀体质极阳,那点阴气不会影响到他。
陆修之:“你可以试试。”
“阿婆,来一个糖画。”
“一个元宝。”
司怀走到摊前,放下三个元宝,对老婆婆说:“阿婆,来三个猪八戒。”
老婆婆画糖人的手顿了顿,她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司怀身上来回打转。
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气,老婆婆张开嘴,露出一口黑色烂牙,贪婪地看着司怀:“活人啊。”
“活人不收钱……”
司怀惊了,还有这种好事?
“那给我来六个。”
一人两个。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老婆婆的脸色变了变,阴恻恻地继续说:“活人收命。”
司怀哦了一声,朝小青招了招手。
小青走近后,司怀把桌上的元宝递给他:“问这个阿婆买三个猪八戒。”
“……”
见司怀无视自己,还喊了个小厉鬼过来,老婆婆嘴角越裂越大,咧到了耳后根,几乎半张脸都是嘴巴。
“区区小鬼……”
她双手撑在桌上,阴冷看着司怀,脸上岁月的沟沟壑壑散发出浓郁的黑气。
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厉鬼。
“活人误闯鬼市,就休怪老妪不客气了。”
司怀皱了皱眉:“你要涨价?”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不买了!换一家。
第41章 收钱
“你要涨价?”
“……”
老婆婆嘴角抽了抽,这小子是在装作听不懂么。
她神色扭曲,脸上的皱纹像是拧成了蚊香,双手的黑指甲逐渐增长。
小青站在摊位前,捧着金元宝不知所措。
糖人和厉鬼的香味飘入鼻腔,他饿得双眼发光,小脸紧绷。
纠结了会儿他再次掏出肉团,一口啃了半个。
见肉团只剩下普通肉丸大小,他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看见这一幕,老婆婆凶恶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厉鬼和普通游魂的差别很大,显而易见。
作为同类,她一眼便看出那肉团是个厉鬼,严格地来说,是厉鬼的一部分。
对鬼来说,活人的生气是最好的食物,最佳的修炼补品,天材地宝其次,最无用的便是吃同类修炼。如果背后有邪道施法施咒,效果则不一样了。
她近百年来只在前些日子听说过一次,以蚕食鬼出名的厉鬼,背后似乎是……
老婆婆下意识看向司怀,司怀皱着眉,神色冷淡。
她渐渐反应过来。
普通人见到她变脸后,早就被吓跑了。
哪会如此淡定,还想买糖人……
这一人一鬼……还有个不人不鬼……
她心里咯噔一下,眼前迅速闪过几个字:邪、邪教!
那个杀鬼无数、令众鬼闻风丧胆的邪教?!
司怀低头问小青:“很想吃吗?”
小青咽了咽口水,乖乖地说:“不、不是很想吃的。”
“就一点点想吃……”
见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司怀扫了眼前方的摊位,没有看到其他卖糖人糖画的摊位。
错过可能就没有了。
司怀只好又掏出一个元宝,一抬头,发现老婆婆张着嘴巴惊恐地看着自己,脸上的黑气也消失不见,这会儿倒像是个普通的烂牙老婆婆。
司怀愣了下,这变脸变得真快。
是有什么疾病么?
他递过去一个元宝,问:“一个元宝够了吗?”
够什么?
买命钱?
老婆婆脸色一变,幽幽道:“老妪我活了这么——”
司怀纠正道:“死了。”
老婆婆:“……老妪我做鬼多年,深谙一个道理。”
司怀皱了皱眉,他就想买个糖人,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废话?
“那就是知难而退。”
说完,老婆婆“嗖”得一下,原地消失,只留下一桌子糖人糖画。
司怀:???
看来是真的有病。
沉默片刻,他在桌上放下四个元宝,对小青说:“拿四个猪八戒。”
小青照做,捧着猪八戒仰头问:“为什么是猪八戒。”
司怀:“猪八戒胖,量多。”
小青恍然:“司怀真聪明。”
“给陆哥哥一个猪八戒。”
司怀嗓音清亮干净,在嘈杂的环境中也十分有辨识度。
陆哥哥三个字清晰入耳。
陆修之抿了抿唇,掌心糖人的小棍子似乎都变烫了。
司怀弯腰,想就着小青的手吃糖人。
陆修之垂着眸子,手腕微转,把自己的糖人放到他嘴边。
司怀怔了怔,陆修之的身高摆在这儿,吃他手上的更方便。
想了想,司怀对小青说:“把我的也给你陆哥哥。”
小青乖乖伸手,陆修之顺势站到两人中间,离司怀更近一些。
“给我吃一口。”
司怀低头,凑到陆修之手边。
他呼吸间的热气拂过指尖,陆修之食指一颤,险些拿不稳糖人。
司怀没有察觉到陆修之的紧张,他眼里只有糖人,近距离欣赏了一秒栩栩如生的猪八戒口,一口咬掉了脑袋。
像是咬到一个冰块,没什么味道,而且含进口腔的刹那,这冰块就融化了。
不好吃。
司怀不是浪费的性格,东西不好吃,但买都买来了,他索性一口咬住剩下大半个,连棍子一起吃了进去。
看着两口没的糖人,陆修之抿了抿唇,指尖还残余着一丝温热。
他举起另一个:“还要么?”
司怀摇头:“我不喜欢。”
陆修之本来对这些东西就不感兴趣,见司怀不吃了,便把糖人给小青。
继续往鬼市深处走,贩卖的大多数东西和普通夜市一样,衣服、包、小饰品等等,女鬼们成群结队地站在摊位前嬉笑,几个没生意的小摊贩聚在一起聊天,看起来十分和谐。
司怀一边逛一边又给小青买了点零食,之后遇到的几个摊贩道行没有老婆婆高,没看出司怀是活人。
刚付完元宝,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轻微的狗叫声。
司怀望过去,右侧的摊位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没有关在笼子里,而是随意地放在桌上,连鱼都是躺在桌上的,所有动物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动作死板,比鬼摊主还像鬼。
见他盯着看,陆修之解释:“纸扎的,扎纸匠功力一般。”
因此这些小动物动作僵硬,一眼便能看出不对劲。
听见是纸扎的,司怀眼睛一亮,指着摊位上最后一只小白狗:“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元宝。”
纸扎的不能吃,小青对这些小动物不感兴趣,看都没有看一眼。
司怀付了钱,陆修之抱起小白狗,低声问:“你想养狗吗?”
“不想。”
司怀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以前不是养过狗吗?”
陆修之顿了顿:“给我买的?”
司怀点头:“你不喜欢吗?那换一个?”
“不用。”
陆修之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我很喜欢。”
他的五官轮廓冷冽,周身阴气浓郁,平常没有表情的时候非常有距离感,令人不敢靠近,可一旦笑起来,眉眼舒展,冰块便化成一汪清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司怀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地有些口渴了。
呆呆地看了会儿,司怀忽然发现周围嘈杂的声音轻了下去。
他扫视一圈,身后绝大部分摊位都消失了,剩下的一部分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咯咯——”
不知从哪儿响起一道鸡鸣声,周围的游魂们纷纷散开。
司怀看了眼时间,两点多。
他们才逛了一个小时。
司怀纳闷:“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陆修之皱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
司怀:“鸡鸣原来是真的鸡叫啊?我还以为是指天亮呢。”
“不……”
陆修之:“就是指天亮。”
看着周遭窃窃私语、神色惊慌的游魂们,陆修之眉心紧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鬼市提前结束。”
司怀刚想问,便看到前方一边跑路一边发传单的熟悉鬼影。
“要钱?”
姚前猛地停下脚步,看见司怀,长舒一口气。
“观主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司怀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姚前连忙说:“邪教来了!”
司怀神色一肃。
陆修之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我上次和您说的那个杀鬼不眨眼的邪教啊,听说刚刚教主带着左右护法一起来了!鬼市立马暂停营业了。”
“左护法就是那个恶鬼,听说他还随身拎着一个厉鬼残骸吃!可吓人了,右护法听说不人不鬼,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啊!”
莫名其妙成为右护法的陆修之:“……”
司怀:“那教主长什么样?”
姚前摇摇头:“不知道,听说他施法带了鬼皮面具,藏匿在普通游魂中,寻常鬼根本发现不了。”
“鬼皮面具?”
司怀惊了:“这邪教教主也太狠了。”
“是啊,”姚前认同地点头,缓了会儿,对他们说,“是入口处的猛婆卖糖人的时候发现邪教的。”
他感慨道:“听说猛婆以一敌三,死里逃生。”
“不愧是修炼了三百年的老鬼。”
糖人?
司怀倒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刚刚也买了糖人。”
“幸好没有遇上邪教。”
小青也吓得抓紧了兜里的肉团,附和道:“还好还好。”
陆修之:“……”
姚前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连忙说:“观主,我先跑了,我还想多死几年呢。”
司怀点点头,拉着陆修之和小青也溜了。
回去路上,陆修之委婉地提醒:“你有没有觉得那邪教听起来有些耳熟?”
司怀摇头:“没有,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这么嚣张的邪教。”
华国对于邪教的监管非常严厉,不会给任何邪教可乘之机。
司怀只在小时候的课本上看到过邪教的事迹,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听说过。
而且书本上的邪教针对的都是活人,像商阳这种连鬼都不放过的邪教,他更是第一次听说。
司怀倚在靠背上,叹了口气:“希望道教协会和国家能赶紧剿灭邪教。”
“活着的时候死了一次,做鬼还要再死一次,真是太惨了。”
“希望等我死后,阴间没有邪教了。”
陆修之沉默了很久,干巴巴地说:“放心,你不会出事的。”
真出事的也是别人,嗯……别的鬼。
…………
第二天早上没课,昨晚回来已经很晚了,陆修之没有喊司怀早上起来看书。
司怀一觉睡到自然醒,慢悠悠起来给祖师爷,顺便说了邪教的事情。
香的焰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堪比仙女棒的火焰。
司怀愣了会儿,疑惑.:“祖师爷,您没耳背吧?”
“我说的可是邪教,您怎么这么开心?”
下一秒,焰火更加明亮了。
司怀一脸纳闷,想了会儿,把原因归结于祖师爷自己。
他扭头朝着小青招手:“小青,祖师爷今天心情好,快来拜拜。”
小青掏出肉团,虔诚上香。
司怀走到一旁的石阵,随便挑了颗石头坐下玩手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覆在他手机屏幕前。
司怀抬头,陆修之递给他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端印着手机的图片。
司怀眨了眨眼:“给我的?”
陆修之:“礼物。”
司怀摸摸鼻子:“怎么无缘无故给我买礼物了。”
陆修之凤眸微抬:“你不是也突然买礼物给我了么。”
司怀怔了下,仔细地看了眼陆修之手上的盒子。
昨晚的小狗只要五元宝,这个手机要……五位数??
司怀惊了,一两千的手机他就够用了。
“这手机太贵了。”
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陆修之响起上次司怀纠正王兴盛的话。
好像不清楚他的工作,不知道他和陆氏的关系……
“你知道我是谁么?”
司怀:“陆修之啊。”
陆修之:“还有呢?”
司怀一脸茫然,试探地说:“男人?”
陆修之:“……”
沉默良久,他把手机塞到司怀怀里,简单粗暴地说:
“我有钱。”
司怀愣愣地看着陆修之。
半晌,他抱住手机,夸道:“你有钱的样子真帅。”
陆修之选择性忽略真帅的前提条件,只听得见真帅两个字。
他胸口一热,低低地嗯了一声,同手同脚地就往屋内走。
司怀没注意到他的肢体动作,乐呵呵地换上新手机。
不得不说,五位数的手机就是好用,一点都不卡,非常丝滑。
丝滑到司怀这才发现之前在拼多多上买的印章两天前就到了,放在小区门口的丰巢柜里。
目前道观上架的符不多,主要就是平安符、美容符和镇鬼符,镇鬼符的销量几乎没有,平常普通人遇不到什么鬼,这符买去没什么用,无法确定效果,鲜少有回头客。
拿到红橡胶印章和材料后,司怀照着网上的教程,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刻出平安符咒。
做印章简单,确定这印章印的平安符有效果,就是个问题了。
司怀琢磨了会儿,觉得不能拿小青开刀,跑去学校找姚前。
姚前正在学校边上的公园分发通缉令,等司怀来了,连忙喊道:“观主,这儿。”
“我昨晚忘记告诉你了,这个通缉犯祝诚不少鬼都见过,但是他们见到的地方都不是同一个。”
姚前掏出笔记本,念给司怀听:“城东的安煌山,城西的杭春道,城南的安北商场,城北第一小学附近。”
“这人怎么东南西北全去齐了?”
司怀摇了摇头:“通缉犯的心思你别猜。”
他把姚前说的几个地点发给方道长,方道长秒回:【收到。】
方行云:【司观主是怎么知道他去了这些地方?】
今天干饭了吗:【我有线人。】
今天干饭了吗:【不是,线鬼。】
网络那端的方道长有些茫然,没想到他才三十多岁就已经看不懂年轻人说的话了。
沉思良久,想起最近的年轻人喜欢用拼音缩写,连忙发了句:
【sgz yyds。】
司怀看了眼一串字母,以为方道长手抖发错了。
他收起手机,往地上扔了张平安符:“要钱,这符你有感觉么?”
姚前走到符纸边上,没有任何不适感,只感受到了司怀身上的阳气。
“观主,这是什么符?”
司怀:“平安符。”
姚前记得以前司怀的画的平安符,一米内他就能感受到不舒服。
不像这张……
他想了想,试探地问:“观主,您偷工减料了么?”
司怀:“……没有,我换了种画符方式。”
姚前一脸懵逼,画符方式还能怎么换?
他试探地问:“您用脚画的?”
司怀:“……”
“那可能哪儿画错了?我没有任何感觉。”
司怀:“你碰碰看。”
姚前蹲下去,手指缓缓靠近符,又猛地顿住,谨慎地用袖子先碰了碰。
袖子触碰到符纸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烧到,化成了灰烬。
姚前连忙往后退:“灵的灵的。”
“不愧是观主,用脚画的符都这么厉害。”
司怀:“……”
见司怀对彩虹屁不为所动,姚前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提醒道:“观主,我衣服因为试符破了。”
“这是昨天我在鬼市新买的。”
“多少钱买的?”
“十元宝。”
司怀拉开书包拉链,不多不少,正好拿十个。
姚前沉默片刻,问道:“我这算工伤吧?”
司怀:“工伤怎么了?”
姚前:“工伤得加钱。”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司怀想了想,没记起来。
作为一个好老板,他勉强同意了姚前的无理请求,给他加了一个元宝。
…………
确定平安符是有效果的,司怀回去后直接在淘宝店铺上架。
因为和手画的符有些区别,便打了个八折,八十元售卖。
道天观的店铺现在已经有近十万粉丝,刚上新宝贝,忠实顾客们立马下单,测评博主们也纷纷下单。
发完货。司怀习惯性地登上微博看了两眼,发现美容符的抽奖微博前两天就开了,中奖的几人已经收到货了。
司怀不小心点了其中一人头像,发现这个id叫贾思林的人正在微博直播使用美容符。
她刚把符纸放进水杯,满屏的评论都是蹭蹭欧皇。
道天观账号一进入直播间,评论顺便变成让博主注意点,别乱说话小心倒霉。
贾思林震惊了两秒,激动地问:“是观主本人吗?”
司怀打了个“是”字,虽然很快被其他评论刷走了,但贾思林看得一清二楚。
她连忙说:“观主好,我是道观的忠实客户,上个月试着买了张平安符,坐公交车的时候出车祸,全车的人都受伤了,我坐在最危险的位置,一点伤都没有……”
【真的假的啊,贾思林你该不会是道观的水军吧?】
【我好像看见过这个新闻。】
【这么灵的吗?平安符多少钱?】
【这新闻是真的,商阳公安的官博还转发了。】
…………
贾思林捧着水杯,抑扬顿挫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司怀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字:【喝完再说。】
“哦哦,好的好的。”
贾思林连忙喝下符水,和网友们描述了一遍味道,转而问:“观主,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就是我前几天和爸爸去山上祭拜祖先,下山到家后我爸就忽然腰疼了。”
“是不是带过去的祭品祖宗们不太满意啊?”
说完问题,评论们纷纷附和:
【卧槽,我爸妈也是这种情况!】
【观主还在吗?我家也是。】
【我上次也腰疼了!】
【说起来我爸妈好像也这样。】
…………
道天观:【拜了多久?】
贾思林想了想:“上山半个小时,祭拜至少两个小时,期间我们都很认真的。”
道天观:【拜久了,父母年纪大了,建议去医院看看腰。】
发完,司怀又补了一句:【相信科学,相信医学。】
【hhhhhhh观主让我们相信科学。】
【笑得我满地找妈。】
【观主说的好有道理。】
【哈哈哈哈哈哈。】
【爱了爱了,我去关注一波。】
…………
司怀又看了几分钟直播,忽然收到董大山的消息,说一个微博中奖美容符的用户喝完符水出事了,在淘宝联系他。
司怀翻了翻中奖名单,拨打上面的电话。
“陈小姐吗?我是到道天观观主。”
电话那顿响起一道哽咽的女声:“观、观主你好,我老公前几天喝完美容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脾气越来越暴躁,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每天都让我买一堆生肉放在家里,对着他们发呆,还不让我碰……”
司怀皱了皱眉,美容符就算有副作用也不可能是这种副作用。
听这位陈小姐的描述,她丈夫更像是撞邪了。
“你住在哪儿?”
“在余镇上蒋村。”
上蒋村就在发掘站附近,司怀想了想:“我明天傍晚过来。”
明天开始要去余镇发掘站,结束的时候正好可以过去看看。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司怀提前说明情况:“如果不是因为美容符……”
陈小姐连忙说:“我会道歉的。”
司怀:“要收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祖师爷你耳背。
道天天尊:你才耳背,大家有目共睹。
第42章 白嫖
“要收钱的。”
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再次响起陈小姐的声音:“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把地址发给您,您明天过来前喊我一声,我来接您。”
司怀嗯了一声,挂点电话,拿起印章,继续盖平安符。
盖了一会儿,费秀绣走进陆家,问道:“小司,美容符放哪儿了?上次拿走的都用完了。”
司怀指了指桌边刚画好的美容符。
费秀绣坐下,拿起一叠美容符,像数钱似的,微折符纸,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拇指捻符纸,无名指将捻出的符纸往后弹。
捻一张弹一张,速度飞快,刷刷刷几下就数完了一叠符纸数量。
灯光下,她灵巧的手指和鲜红色的指甲异常醒目。
看着她朱砂色的指甲,司怀放下手中的印章,缓缓问道:“秀绣,你要学画符吗?”
费秀绣愣了下,不是因为称呼,而是因为司怀的问题。
“我、我能画符吗?”
司怀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看你在玄学方面还是有点天分的。”
“真的吗?”
费秀绣一脸惊喜,问道:“我、我有什么天分?”
司怀:“我看你挺会数符的。”
费秀绣:“……”
她看着手边的符纸,跃跃欲试,心底又有些担心自己会搞砸。
“小司,画符没有其他要求吗?”
司怀果断摇头:“没有要求。”
他反问道:“科学对普通人有什么要求吗?”
费秀绣茫然:“好、好像没有。”
司怀继续说:“你看,玄学是未知的科学,画符便是基础的科学实践。”
费秀绣听晕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司怀:“好好画符,四舍五入,你就是未来的科学家了。”
费秀绣做梦也想不到,从小挂科的自己,居然还有成为科学家的一天!
她神情恍惚:“那、那我试试。”
司怀把桌上平安符的印章交给她,教道:“沾点朱砂,直接盖上去就行了。”
费秀绣试着盖了一张,符咒清晰地印在符纸上,和桌上放着的其他平安符一模一样。
她惊讶道:“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司怀面不改色:“这是基础,你先练练基础,把这些符纸盖完就行了。”
费秀绣看着掌心普通至极的红橡胶印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个印章为什么和办公室里最基础的印章一样?”
司怀淡定地说:“这就叫大道至简。”
“科学来源于生活。”
说完,他拍拍费秀绣的肩膀:“我先去忙别的,你好好钻研。”
司怀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睡觉。
…………
因为业务经理费秀绣的辛勤劳动,司怀晚上提前休息,多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出发去余镇。
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的,可还没进发掘站,便听到里面热闹嘈杂的讨论声:
“我现在就去通知文化局!”
“先把资料准备好,上面审批会快一些。”
“陈教授!您快来看看这个。”
“老陈,没想到我们也有今天。”
……
司怀走进工作间,只见陈福鸿等人眼下青黑,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看样子是熬了通宵,但一个个神色亢奋,手舞足蹈。
瞥见司怀来了,陈福鸿连忙走过去,激动地说:“司老师,你知道我们在墓室发现了什么吗?!”
司怀想了想:“活人?木乃伊?外星人?”
陈福鸿:“……不是,我们发现了墓主人的身份。”
司怀:“哦,就是上次壁画里的小孩?”
“我们上次从竹林进入的墓室,是次墓室,壁画描述的小孩应当是墓主的孩子,主墓室在墓道的另一边……”
见司怀一脸不感兴趣,陈福鸿连忙说:“墓主人是宋朝一个附属小国兰稷的君主,史书上从未记载过这一小国!”
“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司怀思索片刻,试探地说:“这国家消失的太快了?”
陈福鸿:“……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我们可以填补史书的空白页了!”
司怀哦了一声,他对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感兴趣。
过去了就过去了。
见陈老师这么高兴,司怀不好意思败坏他的兴致,简单地聊了两句,去找一旁板着脸的方道长了。
相比神情激动的陈福鸿等考古教授们,方道长和其他道长们的神情十分严肃。
方道长挪了挪位置,示意司怀坐到电脑前:“司观主,张亮炼的禁术果然是来自古墓。”
司怀看了眼屏幕,是古籍的扫描页,还附有几张人骨的图案。
古籍是繁体字,而且较为潦草,司怀看不懂,方道长解释道:“上面记载的是那白骨禁术,和我们先前猜测的差不多,要在极阴之地,活人生魂祭练出鬼王。”
“只不过上面还写了一句话,九为数之极。”
“应当是需要九个九岁孩童,”方道长顿了顿,缓缓说,“祝诚去的那几个地方,周围都有小学。”
司怀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他们对鬼王的执着。
“鬼王有什么用吗?”
方道长被问得愣了愣:“鬼王能号令万鬼。”
司怀更纳闷了,这样的话不是和地府抢生意么?
实行这种禁术,不管最后成功与否,活着的时候会被国家制裁,死了会被地府制裁。
这么一想,麻辣烫和他徒弟多多少少都带点脑残。
虽然发现了祝诚的行动轨迹,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他落脚的地方,方道长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司观主,因为古墓的阴气,周围村落的阴魂较多,道协准备过两天在古墓周围做三天的阴事道场,超度亡灵。”
“你有兴趣参与吗?”
司怀问道:“有工资吗?”
方道长怔了怔,他没有想过这点。
看见他这副表情,司怀惊了:“你居然想白嫖?”
还整整三天呢!
方道长:“……应该是有的。”
“有钱就好商量。”
“……”
因为发掘站其他的工作人员昨晚熬了个通宵,今天便提前结束工作。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司怀和方道长提了一嘴去等会儿去上蒋村的事情。
方道长连忙喊来元玉:“既然下午没事,你跟着司观主一起去,学习学习。”
元玉点头,仔细回忆司怀的招式术法,忍不住问:“师兄,你想让我向司观主学习什么啊?”
方道长:“学习他的变通。”
元玉似懂非懂。
上蒋村离发掘站不远,司怀和元玉走了十分钟的路,抵达和陈女士的约定地点。
陈女士早早就等在树下,注意到元玉穿的道袍,连忙上前迎接他们:“是司观主吗?”
司怀点点头:“陈雅彤女士吗?”
陈雅彤记得司怀的声音,扭头看他:“是我是我。”
“我家就在前面。”
陈雅彤领着两人往村里走,停在一栋三楼小别墅前,门上、院墙上还贴着喜字、挂着红灯笼,显然是新婚不久。
忽地,隔壁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可以听见几句脏话。
陈雅彤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隔音效果不太好。”
司怀:“没事。”
几人刚走进院子,一只尖嘴大公鸡扑腾着翅膀,猛地冲了过来,绿豆大的眼睛一转,直直地扑向元玉,狠狠地啄住他道袍一角。
元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差点摔了。
陈雅彤愣了下,连忙喊道:“chicken!松嘴!”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大公鸡挥了挥翅膀,不再咬元玉,屁股一撅,在他的鞋上拉了坨新鲜热乎的屎。
恶臭扑鼻而来,元玉的精神肉体都受到了创伤,他恍恍惚惚地看向司怀。
“司、司观主。”
司怀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塞到他手里,想到元玉跟着自己来的,安慰了一句:“鸡屎运鸡屎运。”
陈雅彤一把抓起大公鸡,塞进角落的鸡笼,连忙向元玉道歉:“道长真的对不起,chicken平时很乖的,我就没有关他,您快进屋,我帮您找双新鞋子。”
走进客厅,陈雅彤去找元玉尺码的鞋子。
司怀在一楼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阴气。
他皱了皱眉,扭头问元玉:“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元玉虚心求教:“司观主,这屋子哪里不对劲吗?”
司怀实话实说:“我没看出来,所以问问你。”
元玉沉默了。
很快,陈雅彤拿来一双新拖鞋,并将元玉的鞋子扔进洗衣机。
屋子暂时没有发现问题,司怀开口问:“你丈夫在哪儿?”
陈雅彤:“我婆婆身体不舒服,他出去买药了。”
“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进屋,手里还拎着袋血淋淋的肉。
看见客厅里的元玉,他勃然变色,怒目横眉:“陈雅彤!”
“你他妈找道士来?”
“你脑子有毛病吧?!”
当着外人的面被丈夫怒骂,陈雅彤脸色一白:“李威,你冷静点,坐下来好好聊。”
“我他妈冷静个屁!”
李威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指着陈雅彤的鼻子骂道:“你知不知道和你结婚我承受了多大压力?”
“现在居然敢在我家搞封建迷信?!”
陈雅彤眼眶泛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低着头对司怀说:“对不起,司观主,让你们见笑了,不然改天在……”
她后面的话被李威尖锐的嗓音压了过去:“就你这条件,放在我们村没人看得上,更别说我家了。”
“你一点都不符合我妈的要求……”
司怀冷冷开口:“关你妈什么事?”
“你是娶老婆还是找爸爸?”
第43章 阴气
“你是娶老婆还是找爸爸?”
李威被司怀怼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骂回去,喘着粗气,怒斥道:“你他妈谁啊?!”
“我骂我老婆关你屁事!老子他妈的就骂她了!”
“倒是你,在我家做什么?!”
瞥了眼司怀的小身子板,李威冷笑一声,撩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作势想打人。
陈雅彤连忙站起来,抱住他的手臂:“李威,他们是客人!”
“去他妈的客人,这是我家!我说了才算数!”
李威一把将陈雅彤推开,陈雅彤没站稳,往后跌了两步,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果盘。
玻璃杯和玻璃果盘摔在地上,噼噼啪啪一阵响,动静不小,院子里的大公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
李威走到司怀面前,刚抬起手臂,忽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司怀侧身躲开,让他能直挺挺地倒到地上。
见司怀手指都没动一下,李威就倒地了。
元玉震惊:“司、司观主,这一招叫什么?”
司怀:“叫碰瓷。”
元玉:???
司怀:“我没动手,他自己倒的。”
陈雅彤连忙走到李威边上,探了探他的呼吸脉搏,都是正常的。
她擦了擦眼泪,对司怀说:“他没事。”
“上个月开始,他就时不时地会晕过去。”
“去医院检查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医生说他身体非常健康……”
说了几句李威的身体情况,陈雅彤才想起正事,连忙问:“观主,您看他刚才那种情况,是不是美容符的副作用,或者后遗症?”
司怀低头扫了眼李威,面色发黄,眼下发青,嘴唇发紫,脸颊上坑坑洼洼,还长着不少痘痘。
这脸不像是用过美容符的样子。
司怀皱眉:“他什么时候用的?”
陈雅彤:“五天前,刚收到美容符的那天晚上。”
司怀继续问:“你亲眼看见了?”
“那没有,”陈雅彤愣了愣,扯起嘴角,“知道美容符是抽奖中的,价值五万块后,他就直接拿走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告诉我,说他用了。”
听她这么一说,司怀愈发觉得这男人没有用美容符。
“第二天起床后,他皮肤有变好吗?”
陈雅彤摇头,实话实说:“第二天早上我、我被他一巴掌打醒,让我去菜市场买肉。”
“我们是半个月前结婚的,他以前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也不会对我动手动脚,我、我那天懵了一整天,都没有留心他的脸……”
“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差,每天都对我大呼小叫,有一天我买的肉不够新鲜,他还想打我……”
司怀仔细打量了李威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阴气。
他皱了皱眉,第一次遇到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
陈雅彤给两人重新泡了茶,茶杯刚放下,院子里那只尖嘴大公鸡抬头挺胸,气势磅礴地走了进来。
“chicken!你又溜出来了!”
陈雅彤训斥了一声,把公鸡抱在怀里,对司怀说:“这只鸡是以前在家里就养着的,很聪明。”
“我把它当宠物养的,经常把插销锁啄开,偷偷跑出来。”
说到这只鸡,她神情微微柔和起来。
司怀扫了眼这只有英文名的洋气的鸡,羽毛鲜亮紧覆整齐,鸡胸肌肉丰满,一看就是精心饲养的。
他点了点头:“是只肥美的鸡。”
chicken乌黑的小眼睛陡然看向司怀,看样子是听懂了他的话,
元玉缩了缩脚,生怕它又冲过来拉屎。
见元玉害怕,陈雅彤抱着chicken走到客厅角落,角落放置着一个小铁笼,里面还有个小垫子,显然是chicken在屋内的窝。
这回陈雅彤用了个小锁扣住开关,将钥匙放到桌上,确定chicken溜不出来了,才重新回到位子上,继续说起李威的事情。
“我和他是相亲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买给我,交往半年后我们就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他家条件在村里不算差,别墅是新建的,还有车。”
“李威二十八,家里人一直劝我赶紧定下来,说女人不像男人,越老越吃香……”
司怀皱了皱眉:“男人越老越吃香,为什么他们让你和一个二十八岁的定下来?”
“想害你么?”
“……”
陈雅彤顿了顿,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半晌,她慢吞吞地继续说:“我今年三十岁了,村里基本没有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一直有人说闲话。”
司怀:“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陈雅彤怔住了,鼻腔泛起一抹酸意:“谢、谢观主安慰我。”
“然后我们这边的习俗是……”
从婚前到婚后,陈雅彤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李威以前的性格和现在的性格。
司怀听完,扫了眼李威的面相,对陈雅彤说:“他额头低窄贪财贪色,眉毛杂乱代表感情破败,两腮还无肉,是典型的慎嫁面相。”
婚前那些温柔体贴的模样想必都是装出来的。
这句话司怀没有说,如果陈雅彤信了,自然会想到,不信的话多说也没用。
司怀不喜欢对别人的生活多说什么,起身道:“去你们房间看看。”
一楼没有阴气,二楼说不定有呢?
“好的好的。”
陈雅彤回过神,连忙带着两人上楼。
“二楼是卧室客房等等,三楼没有装修,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满了。”
走上二楼,一眼可以望到所有房间。
楼梯右侧的便是婚房,司怀站在门口望了眼。
和楼下一样,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
元玉往里走了两步,见司怀没进来,扭头问:“司观主,不看了吗?”
司怀:“看完了。”
元玉:“……”
陈雅彤小声问道:“您看出什么了吗?”
司怀摇头,顺便扫了眼其他的房间,都没有问题。
除了那间靠近阳台的,房门紧锁,他看不见。
司怀指了指那间房:“那间是什么?”
陈雅彤看过去,解释道:“是我老公的书房……他最近一天到晚呆在里面。”
司怀走过去,扭了扭门把手,锁住了。
“有钥匙吗?”
“他没给我。”
陈雅彤顿了顿,一咬牙:“应该在他身上,我去拿来。”
司怀嗯了一声。
陈雅彤下楼后,元玉凑到司怀边上,悄咪咪地打量他的眼睛。
他听师兄说过,司观主凭肉眼就能看到阴气。
感受元玉的视线,司怀抬眼:“看什么?”
元玉忍不住问:“司观主,您真的看得到阴气吗?”
司怀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元玉盯着他比普通人大上一圈的瞳仁,思索片刻,试探地说:“火眼金睛?”
司怀:“……这叫心灵的窗户。”
“我心灵美,所以祖师爷赏饭吃,给我开了两扇窗户。”
元玉:“……”
简单地聊了两句,脚步声传来,陈雅彤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来,手机攥着一把钥匙。
她连忙去开门,打开书房的刹那,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垃圾桶里的垃圾不知堆了几天,都快满出来了。
房间内正中放着两个落地衣架,上面挂满了女士服装,裙子、吊带、内衣内裤等等,各种款式、颜色,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非常暴露,布料极少。
陈雅彤脸色白了白,磕磕绊绊地说:“这、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
司怀眯了眯眼睛,敏锐地看到书桌上的一抹黄色。
他走过去一看,果然是美容符。
司怀乐了:“破案了。”
元玉和陈雅彤同时转身看他。
元玉连忙问:“怎么回事?
司怀挥了挥手上的美容符:“美容符还在。”
元玉神色一凛:“所以呢?”
司怀:“所以肯定不是美容符的后遗症或者副作用。”
元玉:“……”
陈雅彤走到书桌边上,电脑是开着的,因为不小心碰到鼠标,显示器缓缓亮了起来,印出了电脑的微信界面。
【威哥:宝贝起床了吗?】
【威哥:起了就记得吃饭啊。】
【威哥:哈哈哈哈,你真可爱。】
【威哥:美容符记得用啊。】
【威哥:我花了五万块买来的。】
【威哥:亲一口再晚安。】
对话框只有李威一个人在说话,另一边的消息是全空白的。
陈雅彤看向对话框顶端,只见六个大字。
【文件传输助手】
李威竟然是在自言自语!
陈雅彤恍了恍神,看着书房内乱糟糟的模样,心底升起不真实的感觉。
缓了很久,她呼出一口气,转身向司怀道歉:“司观主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我会让李威去精神病科,好好检查一下的。”
陈雅彤将司怀和元玉送到门口,又为李威进门时对两人行为道了歉,才慢慢转身走进院子,准备处理家务事。
司怀和元玉走了没两步,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急吼吼地走了过来,将元宝撞了踉跄,还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中年妇女冷哼了一声,扭头走进李家,吼道:“陈雅彤!我儿子怎么又晕过去了?!”
“你是不是没有照顾好他!又惹他生气了?”
中年妇女的嗓音尖利,破空而来,震得人耳朵疼。
司怀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只名为chicken的尖嘴公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笼子,站在门槛上,绿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黄色的尖嘴微微张开,鸡脸上仿佛带着抹笑容,像人似的。
第44章 鸡精
元玉一阵恶寒,下意识靠近司怀:“司、司观主。”
chicken的小黑眼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是嘲笑他们什么都没发现,鸡头一扭,昂首挺胸地走进院子。
司怀皱着眉,转身跟了过去。
元玉小声问:“司观主,你也发现了吗?”
司怀点头:“忘收钱了。”
元玉:“……不是,那鸡刚刚好像笑了。”
司怀迈进李家大门,刚才的中年妇女指着陈雅彤的鼻子怒骂:“你个小畜生,自从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家出了多少事!”
陈雅彤脸色变了变,咬牙道:“那是你儿子自己的问题,你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吧!”
没料到她竟然敢顶嘴,中年妇女用方言骂了一堆脏话,一把抓住陈雅彤的衣领,抬手想扇巴掌。
“咯咯喔——”
chicken嘹亮地叫了一声,下一秒,中年妇女眼睛直了直,倒地不醒。
和李威一样。
陈雅彤愣了会儿,李威妈妈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刚刚……鸡叫了。
她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站在水管上的chicken,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李威每次晕倒前,chicken都会叫。
陈雅彤背脊发凉,见司怀出现在门口,连忙小跑过去,结结巴巴地说:“观、观主,好、好像是有问题。”
“您、您看看chicken,它好像不太对劲。”
听到这话,chicken扇了扇翅膀,咯咯咯地叫了起来,
这次的叫声不同以往,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耳膜似的,元玉和陈雅彤脸色发白,神情恍惚,身体摇摇欲坠。
见他们俩也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司怀皱着眉头,走到chicken面前。
chicken又叫了两声,见司怀没有任何反应,转身想溜。
司怀低头,熟练地抓住它的两只翅膀,把它拎到元宝和陈雅彤面前:“你干的?”
chicken扭头想啄司怀的手,可对方显然是有抓鸡经验的,连他的指甲盖都碰不到。
司怀一把扒了一撮它的屁股毛,chicken凄厉一叫,元宝和陈雅彤的眼睛渐渐恢复焦距,清醒过来了。
元宝缓了缓:“我、我刚才看到了一个男人。”
“我、我也看到了。”
陈雅彤嘴唇发白,看了眼chicken。
司怀:“什么样的男人?”
元宝描述:“头上戴着宝冠,穿着件白衣服,长相……没看清。”
陈雅彤咽了咽口水,小声问:“观、观主,这些事是不是、是因为chicken?”
司怀又拔了根鸡毛,对chicken:“你自己说。”
chicken咯咯咯地叫了起来。
司怀疑惑:“它在说什么鸡话?”
chicken:“……”
看着这只异常通人性的鸡,元宝反应过来了,问道:“司观主,这是妖物么?”
“是只鸡精。”
司怀遗憾地看着chicken:“不会说人话,应该是只菜鸡精。”
“《太清金阙玉华仙书八极神章三皇内秘文》里有,你没看过?”
“我、我没有看过太清金……呃。”
元玉有些羞愧,他竟然这本书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他没看过,司怀便说了遍原文:“这叫吞魔小直精,多戴金花冠,素色服,以取世间有殊色者妇人在内,好血肉……本出老鸡之精也。”
见司怀眼睛都没眨一下,流畅地背出原文,元玉终于懂了师兄的用心良苦。
大概是让他明白,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陈雅彤没有听懂司怀全部的话,但是听懂了最后三个字“老鸡精”。
她的宠物居然真是个妖怪?!
对上chicken像人似的眼睛,陈雅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这副模样,chicken不再挣扎,低着头呜咽出声。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幻象,陈雅彤追问道:“观主,那、那李威的事情,也是chicken做的么?”
司怀在书房的时候没有看见电脑,光注意美容符了,问道:“什么事?”
陈雅彤复述了一遍李威的自言自语。
司怀哦了一声,解释:“鸡精能造出幻象。”
陈雅彤倒吸一口气:“它、它喜欢李威?”
司怀:“它叫小直精,应该是直的。”
“估计是让你丈夫误以为有美女喜欢他。”
陈雅彤愣住了,那些女生的衣服、美容符……应该都是李威想要给chicken的。
司怀继续说:“至于脾气,只是因为陷入幻象消耗精气,累得暴露本性罢了。”
说到李威,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直愣愣地看着司怀等人,似是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没有忘记骂人:“草你妈的,你们对老子做了什么?”
“老子要报警!陈雅彤你他妈谋杀亲夫……”
司怀把chicken的鸡头扭过去:“让他继续晕着。”
chicken咯咯几声,李威再次倒地。
亲眼看到这一幕,陈雅彤恍了恍神,喃喃道:“为、为什么?”
司怀低头看了看chicken的小鸡眼,还是在看陈雅彤。
“大概是喜欢你吧。”
陈雅彤长相清秀可人,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对宠物的悉心照料,鸡精喜欢上她很正常。
喜、喜欢?
陈雅彤恍惚道:“可、可我把它当儿子养。”
“而且chicken是指宪鸡。”
宪鸡,又叫阉鸡、太监鸡。
听见自己的秘密暴露了,chicken仰头悲鸣一声。
被阉了还想着漂亮小姐姐。
司怀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只有追求的鸡。”
陈雅彤满脸茫然:“那、那接下去要怎么办?”
司怀反问:“你要继续养下去吗?”
陈雅彤犹豫了,忌惮chicken的能力,但又舍不得这两年的感情。
元玉连忙说:“司观主,这鸡精虽然开了点灵窍,但对人类的事情一知半解。”
“如果陈女士继续养下去的话,可能还会害人啊,三番五次害人不利于它的修行。”
司怀盯着陈雅彤的眼睛:“你有信心教好它么?”
“我没有。”
陈雅彤不假思索,摇了摇头:“我、我不行的。”
司怀挪开视线,懒懒地耷拉着眼皮,看不清神色。
元玉提议道:“不如让观主带回道天观?”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司怀垂着眸子,怔住了。
他妈妈也和师兄说过同样的话。
比起他,这只鸡反倒幸福一点,好歹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陈雅彤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她主动问司怀:“观主,我需要给您转账——”
回过神,司怀打断道:“不用了,这只鸡就当酬劳了。”
陈雅彤愣了愣,犹犹豫豫地点头,送司怀和元玉离开的时候,小声说:“chicken经常会乱跑……”
司怀淡淡地说:“你放心,没有一只鸡是活着离开道天观的。”
chicken听了瑟瑟发抖。
…………
回到陆家,司怀拎着鸡走到祖师爷牌位前,介绍道:“祖师爷,这是咱们观新来的鸡,挺可怜的,是个公公……”
说完今天抓鸡的过程,司怀补充了一句:“我平常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着您玩,别让它走出大门就行了。”
他松开手,chicken跳到地上,飞快地跑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司怀之前的威胁,还是因为祖师爷,总之,chicken没有跑出陆家大门,乖乖地在院子里面打转儿。
司怀随意地抓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微博:【给大家看看道天观的鸡儿。】
距离上一次发微博已经过去很久了,司怀刚把这条内容发出去,便收到了十几个评论:
【好鸡好鸡。】
【什么啊,真的鸡?】
【居然养鸡?!咱们道观真朴实无华。】
【只有我注意到这院子真大么?】
【康康人家白云观,养的可是仙气十足的鹤!】
…………
看到最后一条评论,司怀忍不住回复:【我们养的是精气十足的鸡,老鸡精。】
他收起手机,一抬眼,只见陆修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在院子里自由奔跑的chicken。
司怀走进屋,说了一遍chicken被抛弃的经过。
“陆先生,你放心,我已经和祖师爷说过了,让他好好管鸡。”
陆修之沉默了,祖师爷看来是挺闲的。
司怀剥了橘子,缓缓开口:“陆先生,我有和你说过我妈妈的事情吗?”
陆修之指尖一顿,抿唇道:“没有。”
司怀的母亲身体不好,极少出现在人前,也很少被人谈起,仿佛没有任何存在感,陆修之只在小时候远远地见过一面,也从未和她聊过天。
司怀一瓣一瓣地往嘴里扔橘子。
橘子很甜,他的坏心情渐渐消失不见。
陆修之偏头看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司怀眨了眨眼:“说来话长,就不说了。”
陆修之轻轻地嗯了一声:“以后再说。”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不急。
…………
小青平常都乖乖呆在后院小屋,和前院的chicken相安无事,只是陈管家又多了一份喂鸡铲屎的工作。
过了两天,司怀收到陈雅彤的消息,说是正在准备离婚和找工作,等忙完了会到道天观来上香,顺便看看chicken。
司怀随口和chicken提了一句,它便整天蹲在石头上,张望着路口。
没有等到陈雅彤,反而等来了司弘业和费秀绣。
见司怀正在给祖师爷上香,费秀绣连忙过去:“小司,我也想给祖师爷上柱香。”
听到这话,司怀十分欣慰,给她发了一份excel。
费秀绣点开,里面是名字和一些祈祷的话。
她茫然地看向司怀。
司怀面不改色:“这是全国各地信众的祈祷内容,你作为我们道天观的业务经理、美容顾问、未来的科学家,替他们和祖师爷沟通罢。”
费秀绣被他的一连串职称给说懵了,恍恍惚惚地接过香,扭头问:“要怎么沟通啊?”
司怀:“虔诚上香,告诉祖师爷他们的名字和祈祷内容就行了。”
费秀绣一一照做。
司怀毫不吝啬地夸道:“秀绣,你做的很好。”
一旁的司弘业见上香要这么久,本来就不耐烦了,听见司怀直呼老婆的名字,他眼睛一瞪,暴跳如雷:“司怀!”
“你怎么敢直接叫秀绣的名字!你、你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么?!”
司怀瞥了他一眼,喊道:“伟业?行了吧?”
第45章 法衣
“伟业?行了吧?”
司弘业火冒三丈,咆哮道:“什么伟业!”
“你居然连你爹的名字都不记得么!”
司怀愣了下,居然错了?
他明明记得是叫伟业啊。
司怀琢磨了会儿,试探地喊道:“建业?功业?”
他每说一个名字,司弘业的火气便往上涨几分,气得吹胡子瞪眼。
还不对?
司怀纳闷:“你总不会叫作业吧?”
什么鬼名字?
“司怀!”
司弘业怒不可遏:“你老子叫司弘业!”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司、弘、业!”
司弘业气得连自己刚刚为什么生气都忘了,声嘶力竭地说:“你是不是把我气死才肯安心!”
司怀看了眼他的脸,寿命和自身因果气运有关,不是个定值,一直在变动。
司家祖上积德,司弘业自身气运不差,寿命短不到哪儿去。
见司怀不说话,司弘业怒道:“你这是默认了吗?!”
司怀摇了摇头:“我就是在想如果要把你气死才能安心的话。”
“我这辈子怕是安不下心了。”
“你、你你个混账东西!”
司弘业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余光瞥见费秀绣闭着眼睛,虔诚地上香,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司弘业悲从中来,扭头跑回司家。
上完三炷香,费秀绣缓缓睁开眼睛,没看到司弘业的身影,纳闷道:“你爸刚刚咋咋呼呼地说什么呢?”
“不知道。”
司怀摇头:“我说他能活得久,反而更生气了。”
“他难道想早点死么?”
平常也没看出来啊。
费秀绣皱了皱眉,嘀咕道:“最近是经常看见他在照镜子,还偷偷用我的面霜。”
司怀若有所思:“是怕自己老死的时候太丑了么?”
费秀绣:“有可能吧,我以前也担心自己活到七八十岁,变成老太婆就不漂亮了,那时候觉得活到四五十岁就够了。”
司怀思索片刻,对她说:“秀绣,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他。”
费秀绣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老司现在死也是一样丑的。”
“……”
费秀绣沉默良久,慢吞吞地说:“我还是给他拿几张美容符吧。”
“随便,”司怀提醒了一句,“记得让他付钱。”
“俗话说的好,亲父子也要明算账。”
费秀绣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亲的。
她又上了几炷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扭头一看,司怀坐在石头上,懒洋洋地吹风玩手机。
更不对劲了。
费秀绣捏着香,对司怀说:“小司,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司怀收起手机,淡定地说:“是不是忘记先上自己的香了?”
“你刚才不是说想给祖师爷上香么?”
费秀绣慢吞吞地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司怀贴心地帮她点燃香:“那便先为自己祈福,然后再为信众们。”
费秀绣迷迷糊糊地点头,继续上香。
担心自己在边上玩又会刺激费秀绣,司怀转身进屋,走之前不忘对费秀绣说:
“秀绣,上完香记得练习画符,道天观的生意、不,未来就靠你了。”
…………
费秀绣以前和小姐妹们三天两头踩高跟鞋去商场血拼,耐力体力比很多男人都好,上完香又盖了几大叠符,一周的存货都有了。
司怀乐呵呵地躺在沙发上刷微博,鸡精的那条微博有一万多条转发了,还有人在评论放上了白云观白鹤的照片,和鸡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说白云观的白鹤是野生的。】
【道天观的老鸡精是家养的。】
【这么一比较还是白云观厉害点诶。】
【白云观是商阳第一大观,全国都有名的好吧。】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道天观的鸡看起来更精神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就是只土鸡么?】
【xswl,把土鸡当宠物养以为自己很潮么?】
…………
鸡精现在是道天观的一份子,看见那些说鸡精是土鸡的评论,司怀皱了皱眉,切小号回复道:【土鸡?这么说起来你是土人?】
又怼了几个脏话评论,司怀拉黑举报向祖师爷告状一条龙。
正准备收起手机,方道长的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司观主,古墓阴事道场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下周五一的三天假期,您应该不用上课吧?”
司怀:“没有。”
“那就好,道协已经订好了酒店,您提前一天晚上到就可以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司怀嗯了一声,方道长提醒道:“对了,您不要忘记带道袍。”
方道长和司怀几次交往下来,了解道天观不拘小节,平常都不需要穿道袍,担心司怀忘了,特地提醒了一句。
听到道袍两个字,司怀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就没有一件正经道袍。
师兄在他小时候给他准备过一件,但是宽袖长摆,对好动的司怀来说太过碍事,而且很热。
小司怀就一直不乐意穿,久而久之,师兄再没有提起过穿道袍的事情,司怀也一直没有道袍。
平常不穿道袍没事,但正经法事,还有那么多同行,没件像样的道袍多给祖师爷丢人啊!
司怀琢磨了会儿,跑去找陆修之。
“陆修之,你以前的袈裟是在哪儿定做的?”
陆修之:???
“我想定做几件道袍,”司怀气势十足地说,“钱不是问题。”
陆修之抿了抿唇:“我没有定做过袈裟。”
“你们的袈裟是寺庙统一发的吗?”
司怀愣了下,感慨道:“真好啊。”
陆修之:“……我会请裁缝来的。”
第二天早上裁缝到的时候,司怀还在睡觉,被陆修之的敲门声吵醒。
听是要量尺寸,司怀懒得穿衣服,揉了揉眼睛,穿着条内裤,恹恹欲睡打开门。
见门外只有陆修之一个人,他茫然道:“裁缝呢?”
“在楼下。”
司怀哦了一声,转身要下楼。
陆修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被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指尖一颤。
司怀:“怎么了?”
阳光照射进来,司怀黑色发丝漾着朦胧的光晕,身上每一寸肌肤纹理都异常清晰。
陆修之喉头微动,挪开视线,哑声道:“你不穿衣服么?”
司怀挠挠头发:“不是要量尺寸么?”
陆修之太阳穴突突地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可以穿衣服。”
司怀眨了眨眼:“不穿也没事吧?”
他还想等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陆修之嘴角绷得紧紧的:“有事。”
“什么事啊?”
见陆修之如临大敌的模样,司怀愣了愣,问道:“裁缝是个女生吗?”
裁缝是个中年男人,撒谎的话一下楼便会被拆穿。
陆修之沉默片刻,开口道:“男的,四十岁。”
“喜欢男孩子。”
司怀还没完全清醒,脱口而出:“那生一个呗。”
陆修之:“……”
“他是gay。”
“哦。”
司怀反应过来了,进屋穿衣服。
随意地套了件t恤短裤,司怀便跟着陆修之下楼。
裁缝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唐装,非常有气质。
“司先生,陆先生。”
司怀嗯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开始量尺寸。
道袍分为大褂、得罗、戒衣、法衣、花衣、衲衣等六种,分日常、宗教活动、传戒、道场等等不同时机的穿用。
司怀平时不乐意穿道袍,便只做道场穿用的法衣和花衣。
法衣又称“天仙洞衣”,各处有用金丝银线绣的道教吉祥图案,裁缝量完尺寸,便问了关于图案的事情。
司怀对图案没什么要求,想了会儿,对裁缝说:“绣只鸡上去吧。”
裁缝愣住了,他从业怎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种要求。
司怀指了指落地窗外的鸡精:“就它,是我们道观的一份子。”
“绣得稍微帅一点就行了。”
裁缝盯着鸡精看了很久,缓缓点了点头:“好的,我尽量。”
司怀继续说:“那顺便给它也做件鸡道袍。”
“对了,再做两件小孩子的,七八岁左右,身高到我这儿……”
安排好了小青和鸡精的衣服,司怀抬头,对上了陆修之浅棕色的眸子。
他想了想,大手一挥,对裁缝说:“给陆先生做件袈裟。”
“不,两件!”
“……”
说完,司怀委婉地暗示道:“陆先生,到时候你可以穿着袈裟看我做道场。”
“……”
陆修之沉默片刻:“我会去的,袈裟就不必了。”
这是什么勤俭持家的新时代好对象!
司怀当即扭头对裁缝说:“那就不要袈裟了。”
…………
道袍法衣在劳动节前一天送到陆家,司怀正在整理行李,随手比了一下便把法衣塞进了行李箱,去后院把小青的道袍烧给他。
小青攥着衣角,莫名地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
盯着看了会儿,他仰头笑道:“谢谢司怀。”
司怀:“走,去给祖师爷看看你的新衣服。”
走到前院,司怀顺便给鸡精穿上道袍,顺便拜托费秀绣照顾它几天。
听见司怀和陆修之要一起去余镇呆几天,小青小声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古墓的阴事道场要做三天三夜,商阳有名气的几个道观的优秀弟子都会去,司怀本来并不打算带小青去,但对上他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是忍不住同意了。
“那你要乖一点,不要凑到其他道士身边。”
小青懵懵懂懂地点头。
司怀俯身恐吓道:“小青道长这么厉害,那些道士看见了肯定想要把你抓去道观,硬收你为徒的。”
小青倒吸一口气,连忙说:“我会乖乖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到五一假期,但路上十分拥堵,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足足开了五个小时,直到晚上才抵达道协预定的假日酒店。
司怀和陆修之是最晚到的,前台检查了一下名单,抱歉地说:“其他道长都住在五楼,可五楼的房间都登记入住了,你们是要分开还是一起去六楼的空房?”
司怀立马说:“六楼。”
他和陆修之当然得一间房,另外,离其他道士们远一点也好,毕竟小青在。
司怀问道:“有三人间么?或者亲子房?”
前台没有多问,帮他们开了间亲子房。
走进房间,司怀刚放下行李,门便被敲响了。
“客房服务,送餐。”
司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道教协会这么贴心,居然还订了餐。
“进来。”
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男人推车餐车进来,将三菜一汤放到桌上。
司怀瞥了眼,只见菜品上浮着层淡淡的黑气。
小青吸了吸鼻子,馋了:“好香啊。”
见司怀和陆修之不吃,服务员连忙说:“这是后厨新鲜做的,趁热吃。”
“很好吃的。”
听见这话,司怀扭头看向服务员:“你吃过?”
服务员摇头:“没有,这是为客人准备的。”
司怀:“那你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我们酒店的厨子手艺很好。”
司怀哦了一声,把餐具递给他:“那给你个机会,尝一下。”
“不行,酒店有规定的。”
见司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服务员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司怀愈发认定这个服务员有问题。
他收起手机,缓缓站起来。
服务员扭头就跑。
司怀冲过去,手臂一伸,揪住他的后领,冷声问:“你在饭菜里放了什么?”
“就、就是普通的菜。”
趁司怀不备,服务员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开门狂奔。
司怀追出去,一记飞踢,踹在对方肩颈。
服务员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看着司怀逐渐逼近的拳头,他结结巴巴地说:“先、先生,和、和平一点。”
“行啊。”
司怀冷笑一声,抡起拳头砸他脸上:
“咱们和平地用拳头解决。”
第46章 赔钱
“咱们和平地用拳头解决。”
服务员被他一拳打了个乌眼青,企图挣扎反抗,可是司怀的拳头太快,他抬手的动作只是愈发暴露自己的面门,让司怀揍的方便。
他被揍的眼冒金星,眼睛嘴巴都肿了。
也不知道这煞神到底是哪儿来,拳头一个劲儿的往脸上揍,和别人打架不一样。
司怀平时揍鬼揍顺手了,都是先揍脑袋,把嘴巴揍没了,省的对方呱呱乱叫。
听见绵绵不绝的呜咽哭声,他才想起来今天揍的是个人。
难得遇到个揍了五六拳还健在的脑袋,司怀忍不住又多揍了两拳。
司怀拎起服务员的衣领,冷声质问:“你在菜里放了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服务员呜呜大哭,含糊不清地说。“是一个男人,让我往道士们菜里放东西……”
司怀皱眉:“放什么东西?”
服务员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司怀。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单纯地收钱办事,只要拿到钱就行了。
司怀低头,瓶子是个普通的玻璃小瓶,里面装着黑红的液体,充斥着浓郁的阴气,虽然瓶盖紧紧盖着的,但也能嗅到里面腥恶的臭味。
“你给多少人下了?”
服务员紧张地吞咽口水:“都、都下了。”
司怀是最晚到的,其他道士下午就早早抵达了酒店,服务员逐一的送过去饭菜或者小点心茶水。
就差司怀这一个了。
那些老道长都没有发现问题,服务员便放松了警惕,没料到自己会栽在司怀手里。
走廊另一端的关门声响起,陆修之走过来,递给司怀手机。
“有消息。”
下午堵车的时间,司怀一直在玩手机,手机早就被他玩儿的自动关机,刚才看不了消息,因此不清楚其他道长的情况。
司怀瞥了眼微信,群里的人症状不一,头疼、肚子疼、上吐下泻等等。
大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群里通知先一起去方道长的房间。
司怀拎着服务员下楼。
方道长房间挤满了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恍若医院急症大厅。
众人正在商议要不要去医院:
“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今天吃了什么吗?”
“我就喝了酒店的水。”
“我下午在外面吃的饭。”
…………
司怀推开门,见他拎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众人愣了愣。
“司观主,这、这是……”
司怀把玻璃瓶放到桌上,踹了脚服务员:“你自己说。”
服务员抽抽噎噎地说了遍事情经过。
五天前,他在清扫酒店大门的时候有个男人找上了他,说只要在道士团的饭菜里下药就给他钱。
服务员本来是不信的,但那男人直接给了他两万元的现金,还说一个道士五万,二十多个道士便是一百多万,他一个年薪才两三万的人,根本经受不住这个诱惑。
听到这话,各位道长脸色变了变,他们长途奔波,抵达酒店便放松了警惕,轻而易举地被暗算。
方道长打开瓶盖一嗅,脸色变了变:“尸臭。”
另外几位道长逐一检查,其中一位茅山道长看出来了。
他捂着肚子,缓缓说:“像是阴尸水。”
“以尸血为引,秘法炼制,是个邪术啊。”
“道友可有解决之法?”
茅山道长颤抖掏出两张符纸:“可以试一试百解邪法符,阴尸水炼制方法各派不一,一时半会儿无法对症下药。”
方道长作为领袖,率先尝试。
幸好百解邪法符配合咒语解了阴尸水的效用。
另外一张符则是茅山道长自己使用,两人身体恢复过来,连忙为其他人画符。
百解邪法符并非什么珍惜符咒,茅山道长主动教授方道长和其他几位没有中招的道长如何画符。
情况危急,他跳过了第一步练心练静,直接开始誓神念文。
半个小时后,茅山道长第一张百解邪法符完成。
他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完符,长舒一口气,脸上带了几分骄傲之情:“符成了。”
见他终于画完了,司怀提笔,照着符箓随手画了一张符,像是单纯的描摹。
坐在司怀边上的是之前在白云观一起开会的女冠,她下午是出去吃饭的,没有中招。
余光瞥见了司怀的动作,女冠放下笔提醒道:“司观主,现在不是——”
看清符箓的刹那,话音戛然而止。
女冠震惊不已:“符、符成了?”
她年纪轻轻便是开兰观观主的亲传弟子,天赋不差,对符箓一道深有心得,一眼便看出司怀画的符已成。
司怀嗯了一声,数了数屋内的人,几分钟内画了十几张符。
他把这一小叠符递给方道长:“好了。”
方道长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开始施咒。茅山道长第一次见识到司怀的能力,神情恍惚,险些念错咒词。
司怀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到一半,发现女冠眼睛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瞟,嘴角……还有些微微抽搐?
他又画了一张符,递给女冠,真诚地问道:“道友是不是也中招了?”
“……”
女冠放松自己笑僵了的脸,问道:“司观主,可否换个联系方式?”
司怀哦了一声,和她交换了微信。
留意到女冠的眼神,陆修之皱了皱眉,神色不悦。
女冠挽了挽发丝,继续和司怀套近乎:“司观主,这位也是道天观的道长吗?”
“你不介绍一下?”
司怀眨了眨眼:“这不是道长,这是和……是我家属。”
女冠愣了愣:“是、是兄弟吗?”
“你们长得不是很相像。”
“是领证的家属。”
司怀想了想,补充道:“结婚证。”
“陆修之。”
女冠脸上的笑容再次僵硬。
介绍完陆修之,就得介绍女冠了。
可司怀压根儿不知道她是谁,琢磨了好一会儿,对陆修之实话实说:“这是明天要一起做道场的道友,不知道名字。”
“道友,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冠:“……”
陆修之眉眼舒展开来,唇边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记人名挺好的。
只要记住他的就行了。
等所有道长们服用了符水,身体没有大碍,众人才开始逼问服务员指使者的事情。
方道长一拍桌子,冷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服务员文化水平有限,又被一群道士围着,仿佛进了什么邪教组织,吓得磕磕巴巴地说:“黑、黑色头发,两个眼睛、高鼻子、一、一张嘴……”
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司怀皱了皱眉,翻出手机里的通缉令,放大人脸:“是不是这个人?”
服务员盯着看了会儿,犹豫地点了点头:“有、有点像。”
方道长皱了皱眉:“不是祝诚么?”
司怀沉思片刻,扭头问女冠:“道友,你有美颜相机吗?”
女冠茫然地点了点头。
司怀把照片发给她,让她给照片加了个美颜,效果拉到极致,照片里的人脸瞬间阴柔了数倍。
“这样呢?”司怀问服务员。
“更像了,”服务员连连点头,补充道,“不过比这个要丑一点。”
方道长沉默良久,怒斥道:“果然是祝诚这小子!”
“他人现在在哪里?”
听见这个问题,司怀立马精神了,跟着一起质问服务员:“快说。”
服务员欲哭无泪:“我、我不知道。”
“我只有一个手机号码。”
司怀催促道:“快打电话给他。”
服务员试着拨通号码,铃声响起的刹那,哭丧着脸说:“空、空号。”
正商议着将人送去警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道长,我是酒店的经理,请问小王在里面吗?”
“有人说看见他进了你们……”
司怀打开门,让他进来。
酒店经理看见倒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员工小王,脸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要报警了!”
“报吧。”
司怀指了指桌上装阴尸水的瓶子:“你员工下毒。”
“正好让警察把人带走,顺便查查你们酒店。”
闻言,酒店经理抬头,只见屋内的道士们大部分脸色苍白,的确像是食物中毒的模样。
这下酒店经理的脸色比他们还差了。
司怀继续说:“我们十几个道长都中招了。”
酒店经理擦了把冷汗:“我这就为大家喊120。”
司怀皱眉:“还有呢?”
“还有110,我们度假酒店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罪犯!”说完,酒店经理立马拿出手机。
司怀眉头皱的更紧了:“没了?”
酒店经理小声问道:“您、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司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赔钱。”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一本正经:我为道长们谋福利!
第47章 道场
“赔钱。”
其他道长们都愣了愣,他们没有想过赔钱一事,只想着怎么对付祝诚,听见司怀的话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思索,道天观真是一个接地气的道观。
元玉喃喃道:“司观主真是思维敏捷,逻辑清晰。”
“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到这一点。”
听见他喃喃自语的陆修之:“……”
司怀淡定接受元玉的夸赞。
酒店经理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酒店会负责诸位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等一系列费用。”
余镇是个小地方,但凡酒店闹出员工害人的事情,立马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肯定不会再有生意了。
赔钱是小事,酒店经理又说:“另外,诸位这几天的吃住全免。”
听见吃的全面,司怀当即把菜单上的菜全点了一遍:“送到1603。”
经理连忙吩咐下去。
他的态度很好,道长们也不再追究下去,让经理先联系警方,将服务员带去去警局,为寻找祝诚踪迹提供线索,其他人留在酒店开始商议之后三天超度亡灵道场的具体事宜。
商阳道协目前是以白云观为主,这次道场的高功,即坛场执事一开始定的便是方道长,经师则从其他道观挑选。
高功需要道场上咏诵经文、踏罡步斗,更重要的是存神行气以达到与神灵沟通。
这次度亡道场耗时整整三天三夜,心神体力缺一不可。
方道长目前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概,但精神疲乏,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到整个度亡道场,开口问道:“哪位道友愿意接任高功一职?”
大多数道长都中招了,轻重程度不一,精气神俱在的都是几位年轻道长,没有人敢应下来。
方道长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司怀身上:“司观主?”
司怀茫然地抬头,他只在古镇做过一次简陋的道场,三天三夜的大型道场根本没接触过。
司怀实话实说:“我不会。”
方道长劝道:“你天资过人,年轻力壮,而且备受神灵喜爱,是最佳人选。”
在场的道长大多数都是上次在白云观一起开会的道长,知道方道长说的是真话,没有人有异议。
司怀敷衍地唔了一声。
见他一脸不感兴趣,方道长思索片刻,凑到司怀耳边,轻声道:“司观主,加钱的。”
司怀撩起眼皮,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道长将沉默片刻,将明日要诵读的经文递给司怀。
见他一句话就让司怀点头答应了,元玉忍不住小声问方道长:“师兄,你刚刚说了什么啊?”
方道长缓缓抬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一下。
看着这个手势,元玉沉思良久,他在网上看见过,好像叫比心?
“师兄,是爱吗?”
方道长点了点头:“不错。”
爱钱,也是一种爱。
元玉感慨道:“不愧是司观主,心存大爱。”
方道长:???
…………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出发去古墓附近的道场场地了。
道场规模不小,场地内早早摆置好了烛台、香炉等等,一应俱全,伴奏队和经师们坐在席位上,一个劲儿往小路方向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附近的村民听说了道场的事情,纷纷赶过来看热闹,场地边上聚满了人。
“听说是白云观的道长亲自施法呢。”
“哎哟,白云观可是大观,镇长出血本了么?”
“看着排场,应该要不少钱。”
…………
中年妇女正在和同伴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小伙子的声音:
“不好意思,让一下。”
“小伙子别挤,不能进去——”
中年妇女扭头,见到一身红衣,唇红齿白的年轻道长,顿时一愣。
“道、道长,你这么年轻啊。”
“祖师爷赏饭吃。”
司怀随口应了句,越过群众,走进道场。
席位中的方道长松了口气,连忙给他递了杯水:“幸好赶到了。”
司怀也松了口气:“幸好我把法衣都带来了。”
高功和经师的道袍不同,高功身穿法衣,经师则是花衣,也称经衣,和法衣相比显得简洁一些。
法衣和花衣司怀都带来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穿了花衣,混在众经师里,竟没有发现,快抵达道场的时候才起来得穿法衣,连忙赶回去换。
司怀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休息没多久,吉时便到了。
度亡道天第一天的科仪是开坛、安灵、取水、安水、荡秽、扬幡、挂榜、三清表、三元表、净厨。
开坛乐声响起,司怀屏息凝神,缓缓走到灵位前刹板,开口道:“开坛济度演金科,天尊接引出洪波……”
他嗓音清亮,带着独特的韵律,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顿时消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乘此白云归去好,群仙保举上大罗。”
司怀话音刚落,一阵清风飘来,拂去他额上的汗水。
经师接话:“安灵享供天尊。”
“符命告下泉曲府,亡魂来赴太黄旗。”
随着科仪的进行,清风渐渐变冷,林间山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物叫声,古墓周遭的孤魂野鬼们逐渐靠近。
陵墓建造本就是挑灵气十足之处,后因陪葬、阴魂祭祀,灵气被阴气压过,因此古墓周围有不少像厕鬼之类的鬼怪,也存在这极其罕见的鸡精、有先天阵法。
围观群众的虽然看不到鬼魂,但感受到温度陡然降低,个别围观者打了个激灵,连忙穿上外套。
阴魂们死相不同,服装各异,古代、民国、现代,甚至还有赤身裸体的野鬼。
司怀抬眸,看着逐渐靠近的阴魂们,低声念咒,杨柳枝沾露水洒下,除去阴魂们身上的污垢。
司怀一身红色道袍,肤色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引人注目。
陆修之静静地望着他,挪不开视线。
小青盯着几个古代鬼看了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道袍。
他伸出小手捋平道袍上的褶皱,认真地看向司怀,小声说:“司怀好帅的。”
陆修之难得回应了他的话,轻轻地嗯了一声,唇边多了抹弧度。
“我的。”
…………
三天三夜的度亡道场结束,司怀累得在酒店躺了整整一天,陪着小青吃了三遍菜单。
每一遍都是光盘,吓得酒店经理亲自上门,询问司怀身体状况,确定没问题后还让人送来了健胃消食片。
小青往嘴里倒了一只烤鸡,含糊地问道:“司怀,道场都是好的吗?”
司怀疑惑:“怎么问这个?”
小青嚼吧嚼吧鸡,吞咽下去,慢慢说:“我以前好像也做过道场。”
“有好多道士围着我,然后就不记得了。”
司怀顿了顿,把烤鸭放到他面前,低声道:“嗯,都是好的。”
小青咧嘴一笑,一口吞下了整只烤鸭。
等吃完第五遍,他才拿出兜里的肉团,舔了两下清清口。
回到商阳,司怀翻看群里的消息,方道长上传了摄影师拍的照片。
司怀挑了张最帅的,发了条微博:【合作愉快。】
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网友们都在网上冲浪,一刷新便多了数十条评论。
【卧槽这是谁?!我看着像我老公。】
【这是哪位道长,求介绍。】
【这好像是余镇前两天的道场啊。】
【本余镇人现身说法,是的,请的是白云观的道长,微笑.jpg】
【所以这照片是白云观的道长吗?】
【我也是余镇的,请的是商阳道协的道长,不是白云观啊。】
【上面的,道天观根本就不在道协名单里好吧?】
【抱走我们白云观,道天观要点脸。】
【可能道天观是围观的,狗头.jpg】
…………
见评论吵起来了,司怀幽幽地叹了口气,别的到没什么,说到道协就扎心了。
哪怕他和本地道协关系好,可硬件设备不够这一点,审核就过不了。
想着,司怀搜了下商阳的房价,眼前一黑。
短短两三个月,居然又涨了五千块。
当晚,司怀穷的睡不着。
周一早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向祖师爷打了小报告,顺便吐槽一波房价的离谱,生活的艰难,才出发去学校。
他刚走到宿舍楼下,便看到飘在草坪上看书的姚前。
姚前很少不说一声就主动来找他,司怀愣了下,问道:“要钱?怎么了?”
姚前连忙飘近了些,对他说:“观主,我在公园散步的时候,听见有鬼说那个通缉犯好像上了离开商阳的高速。”
司怀连忙问:“往那个方向?”
“五泽镇。”
姚前看过新闻,知道祝诚他师父张亮当初是从五泽镇逃来的商阳。
他问道:“五泽镇是不是祝诚的老家啊?”
司怀皱了皱眉:“谁?”
姚前沉默片刻,重新说了一遍:“那是不是通缉犯的老家啊?”
司怀摇头:“不清楚,我先把这个消息告诉道协和警局。”
等司怀打完电话,姚前继续说:“对了,观主,还有另外一件事。”
“前两天不是五一假期么,有几只鬼旅游回来,说在余镇遇到了邪教教主和他的左右护法。”
“听说他们去扫荡了余镇的孤魂野鬼,杀光吃光灭光,余镇现在的鬼市都空了!”
司怀皱眉,觉得不太对劲:“五一假期我和道教协会的道长们都在余镇啊。”
“那邪教胆子这么大吗?”
姚前也有点疑惑:“是具体地点不一样吗?”
“听说那个邪教是出现在余镇古墓附近。”
司怀怔愣片刻,想通了。
他愤愤地说:“那些鬼明明是我们辛辛苦苦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超度的!”
“邪教居然敢碰瓷?!”
不讲武德!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不讲武德!
众鬼:不讲武德!
第48章 天道
因为邪教的事情,司怀回寝室的时候难得板着个脸,不是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董大山坐在床上唉声叹气,看见司怀这副样子,以为他们同病相怜,期中考试都考的很差。
他从床上坐起来,苦着脸说:“剩下半学期我们一定好好学习经济学。”
“不然期末就挂科了。”
司怀哦了一声,把书包扔到桌上,点开方道长的微信,复述了一遍邪教的可耻行径。
李文帅走过,瞥见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心里一乐。
他假装安慰董大山:“上课不听又不写作业,考得差很正常的,反正还有半学期。”
董大山问道:“你考了几分?”
李文帅:“我还没看呢,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董大山也懒得再搭理他,爬下床坐到司怀边上,小声问:“司怀,你考了几分啊?我他妈刚刚60分,按照杨老师的算分比例,我期末至少得考80。”
经济学课期末的总分是根据期中考试的分数、平时考勤分以及期末考试的得分综合算的,一旦其中一样分数偏低,都极有可能挂科。
司怀疑惑:“什么几分?”
“就上周的经济学期中考试啊,”董大山纳闷,“你没看成绩?那怎么这幅样子?”
“你不懂。”
司怀叹了口气:“我这是忧国忧民。”
董大山:“……”
“您老是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考勤分比我还低。”
知道司怀估计是犯懒,不想查分,董大山打开电脑:“学号密码报给我。”
司怀立马报出两串数字。
点开网页,看见上面的分数,董大山惊了:“卧槽,司怀!”
听见他董大山的咆哮,李文帅更乐了。
他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偷看电脑屏幕。
看见屏幕正中的分数后,脸上的笑容僵住。
100分?
怎么可能?!
董大山扭头,看着懒懒晃悠着拖鞋,像个老大爷似的司怀,难以置信道:“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学习?!”
“……”
司怀纳闷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惊讶?”
“你以前也考满分?”
董大山瞪大眼睛,点开去年的分数了,一溜的一百分、九十九分……总之没有一门科目是下九十,但因为考勤分和不交作业,最后的总分被拉胯,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普通成绩。
“爸爸,教我做题吧!”
李文帅没有听见两人后面的对话,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分数。
怎么只有70分?!
他明明所有题都做了,司怀那小子都能满分!
李文帅咬牙切齿,发短信给杨老师,表示自己想要查分,确认一下成绩。
消息刚发出去,他便听见董大山说:“你最近不是去余镇的古墓了么,最近不少余镇的叔叔阿姨都来买符,生意好到我回消息都来不及。”
听见古墓和道观的事情,李文帅脸色更差了。
他堂哥的案子现在还在判,虽然没有把他供出来,但是堂哥自己坐牢的是免不了的。
凭什么司怀就能搞封建迷信?他哥卖了几个文物就要被抓?
对,杨老师肯定也是因为司怀的封建迷信给他透题了!
李文帅越想越气,攥紧手机夺门而出。
门被大力关上,声音响到隔壁寝室的同学都骂骂咧咧。
董大山现在是清楚了李文帅的性格,也知道司怀对他的漠视,没有说李文帅的事情,转而说:“你看,所以我觉得我成绩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给你打工。”
“司怀,你要对我负责。”
“我是有夫之夫,请你自重。”
…………
网上,道天观的热度越来越高,一方面是因为司怀的露脸照,一方面是因为白云观的信众多。微博底下的热评分成了两派,不是问照片里的人是谁,就是骂道天观碰瓷,道天观信众的评论则丝毫没有热度。
【一分钟内,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啊啊啊啊为什么就是没人说他到底是谁啊!】
【道长,快来超度我。】
【我已经替白云观举报了道天观。】
【啊这个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好像是商阳大学的?】
【大学生?爷笑了,毛都没长齐就来骗人?】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和尚都要硕士文凭了,观主才大学在读?】
【大学生有问题?我看你连大学都没考上吧。】
…………
因为爆出大学生的事情,吵架的人越来越多,在校大学生们纷纷掏出键盘,微博热度一再上升,蹭到了热搜的尾巴。
陆氏集团
易助理做完手头的工作,收到华国道教协会发来的邮件,说要补充道观供奉祖师爷的资料。
道观宫殿建筑众多,具体看道观规模,除了三清殿之外,通常还设有祖师殿,各个教派、道观信仰不同的祖师爷,祖师殿里通常供奉着不同的祖师爷。
易助理记得之前的文件上简要地写过祖师爷是道天天尊的,便上网搜索了一下,结果跳出来一堆关于道天观的微博。
他愣了会儿,心道道观还没建就出名了?
哪个内奸走漏了消息?
点开链接,看到司怀的照片,易助理恍然大悟。
原来司家少爷才是道观观主。
这对夫夫一个搞宗教,一个搞科学。
这就是新时代资本家的联姻么?!
易助理刷完微博和评论,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陆总。”
“进来。”
“陆总,道谢审批需要道观祖师爷的资料,我没有搜索到关于道天天尊的信息。”
陆修之指尖顿了顿:“我知道了。”
易助理继续说:“另外,道天观微博因为评论一直在吵架上了热搜。”
“需要处理么?”
闻言,陆修之眉心微蹙,他平常不会看微博,唯一使用的社交软件是微信。
打开微博,跳出了登录提示。
陆修之:“账号。”
易助理连忙为他登上自己不常用的小号。
陆修之划了划,面无表情地问:“哪里?”
易助理点开道天观微博主页。
看见底下的评论,陆修之眉头皱得更紧了:“热搜撤了,这些账号按微博规则处理。”
说完,他转发评论关于合作愉快的微博:【你很棒。】
等了会儿,见陆修之不说话了,易助理小声说:“陆总,我……”
陆修之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他不回我的评论?”
易助理沉默片刻:“可能是看不见吧。”
陆修之:“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
易助理科普了一下微博和微信的差别,以及使用方法。
几小时后,陆修之登上了名为陆氏科技·总裁的金v账号。
“为什么还是没有回复?”
“……可能没有刷新出来?您要不问一下?”
陆修之当然不可能问司怀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的评论,当晚,他委婉地对司怀说:“道天观微博粉丝不少。”
司怀点点头:“因为之前抽奖了,还有不少黑粉。”
说着,他点开微博看了看粉丝,注意到最新粉丝中多了个金v。
居然还是个总裁。
司怀点进主页一看,十几个粉丝。
肯定是假的。
陆修之见他毫无反应,皱了皱眉。
还没有刷新么?
司怀刷完微博,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
大和尚今天居然没有让他学习。
司怀悄悄瞥了眼,陆修之低头看着手机,手指一划一划,似乎在看什么重要东西。
思索片刻,他放轻脚步,准备溜回房间。
刚起身,陆修之突然开口道:“今晚不学习。”
司怀乐了:“真的吗?”
陆修之嗯了一声:“写作业。”
司怀脸上的笑容消失。
陆修之掀了掀眼皮,静静地看着他:“有人问过你道天天尊的事迹么?”
司怀愣了下:“好像没有。”
淘宝店铺平常都是问关于符纸的事情,代上香服务大多数年轻人,不清楚道教的事情,最多问一句祖师爷管什么灵,司怀当然说管什么都灵。
没有人问过关于祖师爷的来历、事迹。
陆修之淡淡地说:“三清统御诸天神,为神王之宗;玉皇为总执天道之神,掌管三界;北极大帝为众星之王……这些话他们的信众都倒背如流。”
“其次,各个道观都有祖师爷的传说故事,道天天尊的呢?”
司怀陷入了沉思,师兄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祖师爷的事迹。
该不会是没有吧?!
陆修之:“这是作业,你好好想。”
司怀点头,他会好好编的。
以后反正用得到,一劳永逸。
回到房间,司怀完整的翻看了一遍师兄的手札。
关于祖师爷的记载只有一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是指三清,司怀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嘀咕道:“这么看来,祖师爷岂不是三清尊神的爸爸?”
四舍五入,他不就是三清的兄弟了?
司怀感慨了会儿,在备忘录打字:【道天天尊,是为天道,万物规则之神……】
编完称号,他翻开神话故事书,把祖师爷加进了三清四御等等各个神仙的故事里。
第二天一早,司怀导出备忘录,发给陆修之。
“陆先生,我写完作业了!”
看见第一行字,陆修之沉默片刻,把文件发给易助理:【好好润色。】
网络那端的易助理通读全文,在心里直呼牛逼,稍稍修改了一些语句问题,立马给全国道协发邮件,顺便给道天天尊加了个百科词条。
…………
过了两天,司怀在微博发了一小段祖师爷的神话故事,惊讶地发现评论少了很多,而且少的都是吵架骂人的评论。
他乐呵呵地跑去院子,想告诉祖师爷这个好消息,发现小青正在牌位前拜拜。
小青板着个小脸,边上也没有放着肉团,看样子是因为别的事情在拜祖师爷。
司怀走近后,小青睁开眼睛,乌黑眸子充斥着迷茫。
“司怀,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呢?”
司怀顿了顿:“会去该去的地方。”
小青似懂非懂:“那我是该留在这里的吗?”
司怀沉默片刻,轻轻地嗯一声。
上次的度亡道场,小青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他的存在不同于其他厉鬼……
“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小青仰头一笑:“想的。”
“我要跟着司怀。”
小青继续给祖师爷上香,司怀看着他,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方道长的微信电话。
“司观主,查到通缉犯祝诚的踪迹了,他似乎在五泽镇的山里,我和其他道友们准备过去。”
司怀眼睛一亮,连忙说:“我也去。”
方道长打电话的目的便是这个,听见司怀主动说,连忙问道:“这几天是工作日,你没有课吗?”
“五泽镇虽然近,但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司怀面不改色:“没有课。”
挂掉电话,他连忙拨通辅导员的微信电话:
“老师,我要请一周假。”
一周假不短,电话那端安静片刻,响起辅导员担忧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么?”
司怀:“不是,我要去拯救世界。”
“……驳回。”
司怀:“那我生病了。”
第49章 拐卖
“那我生病了。”
“……”
辅导员沉默了会儿,无奈地对司怀说:“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我先挂了,老师很忙的。”
司怀连忙说:“真生病了。”
“就是……这个病有些嗯……”
他正琢磨编个什么病出来,话与话之间停顿了很久,在辅导员听来,像是得了某些难以启齿的病,不好意思说,所以刚才编了个拯救世界的瞎话。
辅导员想了会儿,问:“是痔疮咳……之类的相关疾病么?”
他着重强调了相关疾病四个字。
辅导员记得司怀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同性之间没有做好保护措施,的确容易生病。
司怀思索片刻,补充道:“对的,要请一周假。”
“……”
“给你请两天假,好好休息,”辅导员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年轻人不要太过放纵,该去医院看就及时去医院看。”
司怀听不懂辅导员在说什么,心想,两天假就两天假吧,总比没有好。
挂掉电话,他转身,陆修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瞥了眼他身旁的小青,问道:“你请假了?”
“方道长说发现了祝诚的踪迹。”
司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去为国效力。”
抓捕罪犯的同时拉动国家gdp。
陆修之抿唇问:“人在哪儿?”
“说是在古镇的哪个山上。”
司怀翻了翻微信消息,把具体地点转发给陆修之。
“走吧。”
见陆修之坐到驾驶座,司怀愣了下:“你也要去吗?”
陆修之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怀连忙提醒道:“今天是工作日,你记得请假啊。”
陆修之:“不用,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易助理的电话。
陆修之以前都不是在公司办公的,最近才开始像普通职员一样正常上下班,今天上班打卡时间都过了,办公室还是空的,易助理便打电话询问了一下。
“陆总,您今天不来公司么?”
手机的扩音效果不错,司怀可以清楚地听见后半句话。
“嗯。”
感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陆修之偏了偏头,对上司怀满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司怀压低声音说:“你可以用我刚刚的借口请假。”
他伸手比了个二:“至少能请两天。”
“……”
陆修之指尖一顿,易助理的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这会儿再解释更像是找借口,陆修之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
祝诚的事情较为紧急,商阳道协的人分成了两批出发,第一批由商阳道协会长、白云观观主卢任带领白云观一部分人出发,已经抵达了吴泽古镇,第二批则是方道长汇聚商阳各个道观的精英前往支援。
因为小青在,陆修之又愿意开车,司怀便没有去挤道长们的商务车。
上高速前,商务车在附近的小镇停下加油。
司怀顺便进了加油站的便利店,走的匆忙,连水都忘记带了。
买了点水和饼干,付完钱,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但有些脏兮兮的,似乎很多天都有没有换了。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收银台上的棒棒糖,司怀又买了几根棒棒糖。
他走到小朋友身边,递给他一根:“吃么?”
小女孩慢慢伸手,抓住棒棒糖,朝着司怀笑了笑。
司怀扫视一圈,加油站只有方道长他们的车在加油,没有其他车,员工们对小女孩视若无睹,看起来不像是员工的孩子。
司怀皱了皱眉,低头问:“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拆开棒棒糖,没有说话。
司怀多看了她两眼,又递给她一根棒棒糖:“小朋友生病了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乱跑。”
司怀正想和收银台的员工说这事,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直接抱起小女孩,怒斥道:“云云,你怎么能乱跑呢。”
“吓死爸爸了。”
小女孩被他死死地摁在怀里,双脚乱蹬,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中年男人朝着司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兄弟,谢谢你了。”
司怀抬眼看他,皱了皱眉。
子女宫位于泪堂及卧蚕部位,这男人眼下干枯,低陷见骨,与子女无缘,皱纹深痕,不是个有孩子的人的面相。
司怀:“这是你女儿么?”
中年男人点头:“当然,我刚刚在边上的小店买烟,一个不留神她就跑出来了。”
司怀喝了口水:“你让她自己说。”
中年男人笑了笑:“她怕生,不敢说的。”
司怀冷笑一声:“你真是她爸?怎么连她不会说话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抱着小女孩跑进小镇的街上。
司怀连忙追上去,中年男人跑进人群,指着司怀说:“有人抢孩子,快报警!”
闻言,路人停下脚步连忙报警,街上店铺的叔叔阿姨们冲到司怀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人贩子?”
“年纪轻轻居然干这种勾当!”
“长得人模人样的,赶快报警。”
…………
众人叽叽喳喳,中年男人站在人群后方朝着司怀讥讽一笑。
他抱着小女孩转身,想趁机溜,一辆商务车一辆轿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商务车的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一群穿着道袍的道士。
中年男人惊了惊,他想往另一边走,又被一个年轻的冷脸男人挡住。
为首的三十多岁的男道长走向司怀,问道:“司观主,出什么事了?”
司怀微抬下颌,指了指路边的中年男人:“他拐卖儿童。”
听见这话,中年男人连忙高喊:“他和这群道士是一伙的!”
方道长掏出随身携带的证件,对众人说:“这是国家颁发的道士证,我们是从商阳过来的。”
接着,另外几位道长们也齐刷刷地拿出了道士证。
围观群众们怔了好一会儿,人群中一个穿着花裙的女人突然啊了一声,对方道长说:“我记得您,您是白云观的方道长是吗?”
“我前两天刚去了白云观,看见您了。”
女人是路边一家服装店的老板,信奉道教,听她这么说,围观群众纷纷看向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知道情况对自己不利,放下孩子就跑。
跑了两步,一阵阴风飘来,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青皮小男孩,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吓得双腿发软,头朝下摔倒在地。
几个围观的人连忙冲过去抓住他。
另外的人则是向司怀道歉:
“小伙子,刚才对不住啊。”
“实在是没想到这人贩子居然贼喊捉贼。”
“对不起对不起。”
…………
“没事。”
司怀摇头,见小女孩抓着花裙女人的裙角,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把身上仅剩的两根棒棒糖塞给她:“哝,警察叔叔马上就会帮你找回爸爸妈妈的。”
司怀轻声对花裙女人说:“大姐,她应该是说不了话的,麻烦您了。”
花裙女人愣了愣,低头看小女孩。
小女孩哭得很厉害,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司观主,”方道长喊了一声司怀,对花裙女人说,“我们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花裙女人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司怀的侧脸,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好像是叫什么天观的微博?
司怀走了几步,瞥见中年男人脚边的老年按键机。
手机一直在震动,小屏幕上映出一串电话号码,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人贩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只手机。
司怀捡起来,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阴冷嗓音:“还差一个。”
第50章 哭山
“还差一个。”
听出是麻辣烫徒弟的声音,司怀的嘴角渐渐下压,冷声问:“四十万?”
对方安静了,只能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半晌,他忽地嗤笑一声,问道:“司怀?”
司怀:“你还知道爸爸的名字啊。”
祝诚并不在意这种话,自顾自地说:“那男人被你们抓到了,真是个废物。”
见司怀还呆在原地,方道长连忙走过去,对他说:“司观主,我们要尽快赶去五泽镇。”
听到这话,祝诚阴沉沉地笑了出来:“五泽?”
“你们过来了么?”
“四十万你等一下。”
司怀扭头对方道长说:“方道长,我正在和通缉犯打电话。”
方道长脸色一变,看了眼被制服的人贩子,立马反应过来了。
祝诚是这是利用人贩子拐卖儿童,炼制白骨禁术。
看方道长不说话了,司怀这才回答祝诚的问题:“是啊是啊,我们来抓你了。”
祝诚不但丝毫没有慌张,反而笑得更厉害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道协的人会找到他。
司怀皱了皱眉,慢吞吞地问:“你在哪座山啊?”
祝诚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安静片刻,冷笑道:“我说了你敢信么?”
司怀实话实说:“我不信。”
“但是我会算。”
电话那端再次安静。
司怀看了眼手机上映出的时间,随口说:“申时为生,所以我是你爸爸。”
“……”
祝诚重重地从鼻腔喷出一道气,阴恻恻地笑了声:“耍我?”
大概是真的担心司怀能算出自己的方位,说完,祝诚当即挂了电话。
听见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司怀沉下眸子,申时为生的话的确是他瞎说的,但会算的事情,不是瞎说。
六壬取象二十科,能从五行、阴阳、天象、字等等多种方法算卦。
祝诚被通缉这么久,至今才发现踪迹,肯定有相应的秘法。
司怀不敢马虎,根据祝诚刚才的几句话,将几种象组合在一起取象,只得出了个大致方位。
他扭头问方道长:“古镇在什么方向?”
方道长:“在东。”
司怀皱了皱眉:“他不在五泽镇,在西边。”
方道长愣了愣:“司观主,你真的能算出来?”
“只能算出在西边,”司怀看了他一眼,“我刚才那话是骗骗的通缉犯的。”
他一脸“你怎么也被骗了”的表情,方道长沉默了。
方道长走到一旁僻静角落给师父打了通电话。
卢任等人半夜便出发了,这会儿已经抵达山脚,他们一行人都是商阳各观观主、道协骨干成员,修道多年,进山不一会儿便察觉出了不对劲,算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方道长脸色大变,连忙告诉其他道长。
见司怀站在路边划拉着手机,一个年轻的道士忍不住开口:“司道长,您不是说祝诚的第一句话便是还差一个孩子么?”
“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玩手机?”
司怀瞥了他一眼:“还差一个的意思就是他短时间内不可能做什么。”
“孩子们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在哪儿。”
年轻道士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司怀翻看实景地图,凑到陆修之边上问:“陆先生,你看看这几座山。”
“哪一个的阴气比较重。”
实景地图和现场看风水还是有些差别,陆修之端详许久,不确定地说:“可能是这座。”
这座山位于现在这个小镇附近,司怀便问一旁陪小女孩等候警察的花裙女人:“大姐,您是本地人吗?”
花裙女人点点头。
司怀把地图给她看:“这座山您了解吗?”
花裙女人仔细地看了看,应道:“知道啊,这不就是哭山么。”
“这座山阴的很,我们本地人都不敢去的,听说晚上上山的话,能听到死人的哭声,所以叫哭山。”
陆修之问:“还有别的么?”
花裙女人想了想,一拍大腿:“啊对了,这山上还有不少趴在地上的松树,像死尸一样,慌兮兮的。”
陆修之抿唇:“地松,大阴之地。”
白骨禁术要在阴气浓重的地方施行,应该就是这座哭山。
众人神色逐渐严肃,本来他们这一车人是去支援的,现在却成为了先锋。
方道长厉声提醒:“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祝诚身负多样法器,还能引人入幻境……”
司怀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刚才质疑他的年轻道长凑了过来,低声道:“司道长,刚才的事情是我莽撞了。”
“实在对不起。”
司怀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见他态度不错,诚心道歉,随口说:“没事,以后记得多动动脑子,这样思路会开阔点。”
年轻道长连连点头:“我会的。”
“请问您是怎么练的?”
司怀一下子说不出来,沉思片刻,他自己这辈子动脑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高考前了。
“就买几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
年轻道长:???
…………
哭山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比起沿途古木参天的山,哭山的树木显得稀疏低矮许多,越往上树木越少,在站在山脚下都能隐约山腰的巨石,像是一群头发浓密的人里冒出了个地中海,格外显眼。
五月份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可刚走上上山的小道,温度便陡然降低。
上山前,司怀让小青不用紧跟着,等到了山上会再施咒喊他的。
小青乖乖点头。
道长们纷纷拿出符纸和法器,一个个精神紧绷,如临大敌。
司怀今天忘记背书包了,现在两手空空,总觉得有些奇怪,便在地上捡了根粗壮的树枝,还能当拐杖用。
用了会儿,觉得还挺好用的,他压低声音问陆修之:“你要么?”
“我再给你捡一根。”
陆修之沉默片刻:“不用,你玩吧。”
一路走到山腰,越往上温度越低,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冷风吹过来,阴冷刺骨。
司怀第一次升起想穿长袖的念头,他想和陆修之说话,一偏头,视线陡然顿住。
陆修之的右方趴着一棵地松,树的底部本来是正常往上生长的,可长了十几厘米后,树的主干像是被大力压迫,弯了九十度,贴到地面继续生长。
地松枝叶稀疏,树干伏在地上弯成各种诡异的弧度,仿佛是在呐喊,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一道阴风吹过,伴随着低低的呜咽哭声,有男声、有女声、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声……
司怀眯了眯眼睛,看见了地松根部萦绕着的黑气。
其他道长也察觉到了,齐齐停下脚步。
“呜呜呜……”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生气,哭声越来越响。
司怀走过去,没走几步,脚步顿了顿。
地松的根部附近,有一四五米宽的地洞,里面堆满了层层叠叠尸骨,尸骨正上方站满了阴魂,都是小孩,男的、女的……鬼头攒动,每一抹阴魂都渴望地望着上方,想从地洞出来。
扫了眼尸骨和阴魂的模样,陆修之抿了抿唇:“枯死洞。”
“古时,某些地方的人会把乱伦的孩子扔进洞里,让他们慢慢渴死。”
哭山风水本身较阴,再加上众多阴魂的怨气,长年累月下来,便形成了大阴之地。
方道长长叹一口气,低声念往生咒,可是阴魂太多,普通的往生咒根本无法超度,至少需要一个简道场的流程。
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地洞,他脸色变了变,沉声说:“如果将他们全部超度,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
“如果不超度的话,说不定会被祝诚引去炼万鬼幡。”
司怀主动说:“方道长,你们先过去吧。”
“我们留在这儿超度,会尽快赶过去的。”
时间紧迫,听司怀这么说,方道长以为他有超度众多阴魂的秘法,便没有多说什么。
方道长点了点头,叮嘱几句,便先带着其他人先行上山。
司怀试着念了一遍往生咒,发现阴气稍稍驱散了一些,阴魂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像是用一勺水灭火,丝毫不影响火势。
司怀思索片刻,试着念了段《地藏菩萨本愿经》。
随着经文的诵读,阴魂们的神情渐渐平和下来,静静地看着司怀。
一遍经文念完,怨气散了绝大部分。
司怀有些纳闷:“为什么往生咒没用,这个经有用?”
他嘀咕道:“这就是长经文的好处吗?”
“群攻?”
“……”
陆修之缓缓开口:“或许是隋唐时代的阴魂。”
司怀茫然:“隋唐怎么了?”
陆修之抿唇:“隋唐时代佛教盛行,你试着读《无量寿经》。”
司怀照做,看着手机念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听到《无量寿经》,阴魂们安详地闭上双眼,一个个脱离了地坑的束缚。
佛教经文很长,两篇经文念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司怀口干舌燥,喝完了一整瓶水。
“上山吧。”
过了山腰,方道长一行人的脚印便和山顶浓郁阴气的方向不一致了。
司怀看了看左侧的脚印,又看了看右侧的阴气,纠结了会儿,还是和陆修之往右走。
走过一片石林,陆修之停下脚步:“到了。”
司怀望过去,只见十几米外的小山坡上设着一个小型法坛,一个男人站在法坛前,手持白布,他身后则飘荡着数不清的厉鬼冤魂,密密麻麻,是放才地洞里的数倍。
司怀皱了皱眉,不敢轻易过去。
他倒不是怕这些厉鬼,主要是担心这个距离太远,万一通缉犯跑了,他追不上。
岂不是到嘴的四十万飞了么?!
正琢磨他们该怎么偷偷摸摸靠近,手上忽然多了抹冰冰凉凉的温度。
司怀低头,只见陆修之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愣了愣,小声问:“你害怕吗?”
陆修之脑内的遐想瞬间消失,他低声道:“靠近些,祝诚不会发现。”
司怀懂了,大和尚阴气重,他们可以装鬼靠近。
司怀点了点头,反手握住陆修之的手,还往他身上挨了挨。
左半边身体开始发烫,温度由外向内蔓延,陆修之心尖一颤,低垂着眼睫,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两人肩并着肩,逐渐靠近法坛。
不止祝诚没有发现,外围飘着的几只鬼都没有发现他们是人。
其中一个长舌鬼盯着他们,舌头慢悠悠地晃了晃,含糊不清地问:“你们是新来的?”
司怀又往陆修之身上靠了靠,点头道:“对的。”
长舌鬼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疑惑两人为什么挨这么近。
见状,司怀开口道:“我们是连体鬼。”
陆修之:“……”
长舌鬼盯了他们一会儿,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慢慢地飘开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股浓郁的血腥恶臭飘了过来。
司怀才发现法坛和祝诚之间还有一口大缸。
缸内满是黑红的液体,不少阴魂浸泡在液体里面,努力探出头、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离开这口缸,触碰到缸口的刹那,又很快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拉了下去。
司怀皱了皱眉,他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陆修之也摇了摇头。
祝诚低声念了一串咒术,黑红的液体仿佛被煮沸了般,往上冒着泡,随着沸腾上来的还有阴魂身体的各个部分。
方才完整的阴魂都这口缸煮的四分五裂。
忽地,一个熟悉的脑袋滚到水面上。
司怀愣了愣,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麻辣烫的脑袋。
张亮的阴魂仅剩一个头部,在缸内飘了一圈,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司怀和陆修之。
祝诚掐诀的手势顿住,缓缓转身。
看见只有司怀和陆修之两人,他阴冷一笑:“居然能找到这儿。”
司怀哦了一声:“又不难找。”
他看了看麻辣烫的脑袋,又看了看祝诚,单手悄悄划手机,点开录音。
他先发制人,怒道:“四十万!张亮麻辣烫就是你杀的吧?!”
祝诚冷笑,细长的双眼眯着了两条缝:“那个废物,连练个鬼王都畏畏缩缩的,不如祭炼我的万鬼幡。”
“今天,你们也——”
司怀打断道:“好啊,你承认了!”
担心警方听不懂,他继续说:“祭炼万鬼幡的意思就是你杀了他,还要收他的魂!”
祝诚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
“你闭嘴!”
司怀打断他的话,义愤填膺地说:“你不愧是张亮麻辣烫的徒弟,居然欺师灭祖,连师父都要杀!”
“还雇人为你拐卖儿童!”
“你这个通缉犯,简直比以前悬赏五百万的通缉犯还要凶残成性!心狠手辣!”
第51章 剑法
担心手机录音效果不好,司怀特地放慢语速,字正腔圆地吐出每一个字。
“……心狠手辣!令人发指!”
祝诚的脸渐渐黑了下去:“你就是过来耍嘴皮子的么?”
司怀立马说:“不,我是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顺便拉动国家gdp的!”
不小心瞥见他小动作的陆修之:“……”
祝诚黑着脸:“牙尖嘴利。”
他缓缓展开手中的万鬼幡,单手掐诀。
位于司怀身后的众多厉鬼齐齐停下漫无目的的闲逛,整齐有序的排列起来,像是什么阅鬼仪式。
感受到那股阴风,司怀回头,长舌鬼的舌头已经逼至眼前。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舌背上覆着一层白白的舌苔,舌尖还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腥臭的口水。
司怀被熏得眼睛都疼了,他下意识地抓住陆修之的胳膊,带着对方避开长舌鬼的舌头。
躲开舌头的刹那,另一个厉鬼就攻了过来,他模样正常,身上也没什么臭味脏东西,司怀便站着喘了口气,缓缓长舌鬼令人作呕的味道。
见状,厉鬼双手作爪,直接抓向司怀心口,触碰到司怀身体的刹那,一阵滚烫的阳气包裹住了双手,紧接着,两只手臂便被灼烧成灰烬。
一眨眼的功夫,四五只厉鬼便飘到司怀面前。
司怀对这些鬼都没什么感觉,主要是某些鬼太恶心人了,恶心到他都有点吃不消。
站在法坛前指挥的祝诚也看出来了,司怀的身体就是他最好的法器,不会畏惧任何厉鬼冤魂。
他眯起眼睛,视线缓缓挪到司怀身旁站着的西装男人。
祝诚将万鬼幡放到法坛上,双手掐诀。
众鬼分成了两拨,一拨攻向司怀,一拨攻向陆修之,生生的将他们两人的距离拉开。
司怀脸色变了变,不管这些鬼多丑多臭,快步跑向陆修之。
他两条腿跑不过飘着的鬼,倏地五六只鬼便团团围住了陆修之。
祝诚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司怀,你……”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只见陆修之轻轻抬了抬手,围住他的几只厉鬼便魂飞魄散了。
司怀松了口气,走到陆修之身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指尖碰到了他腕间的那串佛珠,司怀第一次陆修之身上感受到了热意。
“这是什么护身法宝么?”
陆修之淡淡地说:“舍利子。”
舍利子是什么,司怀还是知道的,不过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低头多看了两眼。
见他喜欢,陆修之抿唇问:“你要么?”
司怀愣了下,瞥看祝诚有没有逃跑,见他站在法坛前掐诀,才抽空回答陆修之的问题:“你有多的吗?”
陆修之:“现在没有。”
司怀随口道:“那等你以后有了再说。”
舍利子好歹是个护身法宝。
万鬼幡不知收纳了多少厉鬼,魂飞魄散了一批,又涌出来一批。
司怀皱了皱眉,掐诀道:“天苍苍,野茫茫,小青在何方……”
没过多久,小青便出现在司怀身旁,看着漫天的厉鬼冤魂,仿佛进了糖果屋。
听到司怀的咒术,祝诚抬头,见他身旁多了只小厉鬼,阴森森地问:“你真是正道的道士?”
“你们正道之人,竟然驱使厉鬼?”
司怀反驳:“什么驱使,小青这是来帮忙的。”
小青挺起小胸膛:“我是来帮司怀的。”
司怀:“一个主动一个被动,我靠的个人魅力,你靠的歪门邪道,别把我们俩混为一谈。”
小青一口吞了只厉鬼,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一人一鬼一唱一和,祝诚脸色发青,双手掐诀速度变快,他面前那缸黑红色的血水翻滚得愈发强烈,噗呲噗呲往外冒着泡。
手决掐完,祝诚拿起法坛上的匕首,划破掌心,随着血液的滴落,一具三头六臂的血尸缓缓从缸中坐了起来,其中一个脑袋正是张亮的。
司怀皱了皱眉,怀疑这通缉犯看出了他爱干净爱卫生,特地搞出这种东西来恶心他。
“司道长!”
忽地,石阵方向传来了方道长的声音。
司怀扭头,只见方道长等人赶了过来,各个手持法器,和万鬼幡的众多厉鬼对战起来。
见人越来越多,祝诚的嘴角越咧越大:“来的正好。”
他指沾鲜血,在缸的外壁飞快地画了血咒,缸内三头六臂的血尸猛地站了起来,迈出了缸,他身上的血液落到地面的刹那,枯黄的草仿佛被硫酸灼烧了似的,先变黑、接着化为灰烬。
他的身躯也是由各种厉鬼拼凑而成的,像是升级版的肉团,不仅有了四肢,还加了腐蚀血液的功能。
血尸直直地攻向司怀,司怀被恶心地躲开数米。
又往后退了两三步,司怀一脚踩空,差点倒了下去,幸好陆修之拉了他一把。
司怀扭头一看,脚边又是一个枯死洞。
比之前的在山腰遇见的小很多,不知是本来就有的还是祝诚特地挖出来的。
这次的枯死洞里面除了白骨,还有八名孩童。
他们全部双眼紧闭,带嘴角带笑,似乎陷入了什么幻境。
几秒钟喘口气的功夫,血尸又冲了过来。
司怀继续避开,同时朝着方道长喊道:“方道长,小朋友们在这里。”
方道长神色一肃,往剑上贴张符纸,提剑刺向血尸。
“天边摘日!”
他一剑砍断了血尸六臂中的一臂,血尸身形微微一顿,接着速度变得更快,攻向司怀。
见血尸又朝自己过来了,司怀向陆修之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靠近自己,接着将血尸引离人群。
司怀负责引怪,方道长负责攻击。
其余道长们加上陆修之和小青,对付那些厉鬼绰绰有余,小青隐匿身形,在厉鬼中吃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帮这个道长啃个手,一会儿帮那个道长吃个腿。
司怀闪躲了会儿,血尸的攻击目标忽然变成了方道长。
方道长的剑虽然有些折损,但对付血尸暂时没有问题。
“司观主,不用担心我。”
闻言,司怀转身冲向法坛,只要把四十万抓住,其他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祝诚站在法坛前,头都没有抬一下。
司怀两步并做一步,在靠近祝诚的刹那,只见他身上的阴气开始波动,涌向右手。
司怀皱了皱眉,下意识侧身避开。
下一秒,祝诚转身,右手一道剑光劈了下来。
他手上藏着一柄短剑。
见司怀躲开了,祝诚眯起眼睛,有些惊讶:“你看见了?”
司怀:“我看到你手上的阴气了。”
听到这话,祝诚的表情愈发震惊,眼里闪过一抹嫉妒:“你看得清阴气?”
天生阴阳眼的人少有,有阴阳眼的道士更少,大部分道士甚至还需要借助外物才能看到鬼魂。
其次,阴阳眼也有差别,能看到魂魄、看清魂魄、看清世间万物……
天赋越高,看得越细致。
留意到祝诚眼里的嫉妒,司怀撩起眼皮,故意气他:“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连阴气都看不清吧,不会吧。”
祝诚脸色忽青忽白,持剑一跃,刺向司怀脖颈。
司怀避开,他还没有厉害到能空手接白刃,一时间无法还手,只能闪躲。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年轻道士解下身上的佩剑,扔给司怀:“司道长!”
司怀接住剑鞘,正要抽出长剑,便听见祝诚冷冷地说了句:“太乙玄门剑。”
司怀怔了怔,挡住一击,抽空对方道长喊道:“方道长,你被偷师了!”
太乙玄门剑的剑法,司怀看方道长使过好几次。
他轻而易举地躲开祝诚的攻击,抓住招式漏洞,双手抓住剑柄,用剑鞘狠狠地砸向祝诚的太阳穴。
太阳穴被重重的一击,祝诚眼前变得模糊,身体晃了晃。
司怀一脚把人踹到地上。
他挥着剑鞘劈头盖脸一顿乱砸,时刻谨记给祖师爷长脸,扬声道:“这是道天观的剑法。”
“慈父手中剑!”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慈父手中剑,游子身上拍
第52章 高见
“慈父手中剑!”
司怀用剑鞘砸了会儿,总觉得不怎么顺手。
他扔掉剑,挥起拳头揍了下去,拳拳到肉。
祝诚虽然比普通道士体力好一些,会使点剑法,但被人这么当头狂揍,还是受不了的。
他耳畔又响起司怀占便宜的招式名,怒火攻心,血液往头顶涌,耳边嗡嗡作响。
没过多久,祝诚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施术者失去意识,众多厉鬼的动作齐齐顿了顿,不再有秩序,仿佛变成了无头苍蝇,各顾各的冲向就近的道士。
血尸则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攻击目标到底是谁,茫然地停了下来。
见状,司怀缓了会儿,拿起桌上铺着的万鬼幡,卷成一长条,把祝诚的手脚一起绑起来,接着开始搜身。
祝诚穿着件藏青道袍,袖口、腰间甚至连鞋子里都藏着东西。
摄魂铃、匕首、手札……
司怀胡乱地搜了一通,担心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索性用匕首把他的衣服全都划开,扯了下来。
方道长走近,看见白花花的祝诚,惊了:“司、司观主?”
“您、您这是做什么?”
司怀把祝诚腿上最后一块布料扯下来,淡定地说:“这小子身上藏了不少暗器。”
“都绑起来了,可不能让他再跑了。”
第一次抓麻辣烫的时候,司怀也把人绑了起来,但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这小麻辣烫比他师父还厉害些,肯定更能跑。
确定祝诚身上没有藏东西了,司怀擦了擦手,瞥了眼枯死洞里还在做梦的小朋友们,先和方道长一起支援其他道长。
万鬼幡的厉鬼层次不一,但数量实在太多,杀不尽灭不完,道长们脸上都出现了疲惫的神情,体力也渐渐开始不支。
司怀守在陆修之边上,拍死一只厉鬼,扭头问:“舍利子的功效没有什么限制吧?”
陆修之摩挲腕间的佛珠,佛珠内壁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他垂眸道:“舍利子没有,经文有。”
这几天需要再去一趟白龙寺。
司怀愣了下,琢磨这经文大概和道教的咒术差不多。
他连忙问:“还能坚持多久?”
陆修之看着周遭的厉鬼,轻声道:“放心。”
见他一脸淡然,根本不把这些鬼当回事,反而来安慰自己,司怀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陆修之抿唇,看向前方:“时间也差不多了。”
话音一落,正前方的石阵出现了数名穿着白云观道袍的道士,为首的是白云观观主卢任。
他看到满山的厉鬼冤魂,神色一肃,从身上拿出一枚印章,掐诀念咒:“七政八灵,太上皓凶。”
庄严肃穆的声音响起,天蓬印在虚空中盖下,厉鬼们动作猛地顿住,脸色大变,胆小的几个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吓得叫出了声。
北极天蓬印,制伏阴魔,灭鬼崇。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众鬼不敢再反抗。
片刻后,数十名阴差出现在山坡上,手拿锁链。
看着阴差把厉鬼一个个的拷走,司怀好奇地看向卢任手中的天蓬印。
这还是个召唤印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司怀的问题,卢任缓缓开口:“天蓬印并不能召唤阴差,阴差是我们方才路过本地城隍庙,特地向城隍老爷求的。”
司怀哦了一声。
陆修之对他说:“治都总摄印为兵印,能调遣阴兵。”
司怀偏头看了眼阴差,他们正一个个往厉鬼身上套链子。
这就是城隍老爷的小兵么?
司怀思索片刻,扭头问陆修之:“有没有能调遣城隍爷的印啊?”
陆修之沉默了。
卢任也沉默了,没料到司怀胆子这么大,上来就想让城隍爷亲自出手。
城隍,道教中守护城池之神,像是阴间的警局。
普通道士能请到阴差便谢天谢地了,司怀上来便想要让警察局长亲自帮忙。
司怀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的觉得既然都召唤了,为什么不召唤个厉害点的。
沉默良久,卢任对他说:“没有这种法印,不过各派有请灵上身的术法,比法印更容易一些。”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司怀这才发现卢任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身体都有些站不稳了,显然是用过天蓬印的后遗症。
看见这一幕,司怀对天蓬印最后一点兴趣也消失了。
后遗症太大,他还是普通攻击吧。
有阴差助阵,所有道长们松了口气,直接席地而坐,开始疗伤休息。
卢任缓了会儿,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血尸。
他修道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卢任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邪物?”
司怀简单地描述了一遍祝诚炼制的过程。
卢任眉头紧锁:“这邪术……”
司怀想了想:“可能通缉犯有一颗当裁缝的心吧。”
新一只鬼,旧一只鬼,缝缝补补又一只鬼。
陆修之:“……”
正说着,司怀余光瞥见一旁呆站着的血尸忽然动了动。
他皱了皱眉,转身望过去。
只见血尸的三个脑袋同时睁大眼睛,互相对视一眼。
张亮那个脑袋动了动,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两分。
他的视线扫过,在司怀身上顿了顿,随即转向法坛边的祝诚。
张亮嘴角扭曲地抽搐两下,操纵着血尸走过去。
司怀愣了下,以为麻辣烫被徒弟害死了还想着救人。
他捡起地上的剑,刚走了一步,便看到血尸冲到了祝诚身旁,一脚踩在他脑门上。
张亮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咒,低头直接将祝诚的魂魄扯了出来。
祝诚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血尸的几只手臂抓住他魂魄的手脚,硬生生地扯断。
“啊啊啊!!”
祝诚凄厉惨叫:“你们竟敢!我可是——”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魂魄便被血尸撕成了碎片。
祝诚神魂不在,血尸尚在,阴差处理完众多厉鬼冤魂,盯着血尸看了会儿,互相说了些什么。
其中为首的一名阴差走到卢任身边:“法师,此物我等从未见过,不知是否该捉拿回去。”
卢任连忙解释:“这血尸似乎是以数个阴魂身体各部分合成的。”
听到这话,阴差神情愈发犹豫了,他委婉地说:“没有名录,不好捉拿。”
地府也要按规矩办事,其他厉鬼在下面是有名录的,有相应的惩罚,这血尸身体每一部分的来源都不同,捉回去没法处置的话,又会放回来,倒不如让趁现在,让法师们亲自动手解决,省的日后麻烦。
知道阴差的意思,卢任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等会处理这个血尸。”
司怀扫了一圈,寻找小青的踪影。
忽然枯死洞处慢慢飘上来一个脑袋。
小青趴在枯死洞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外面的情况。
刚才卢任拿出天蓬印的时候,他本能地躲了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听外面厉鬼的声音少了下去,才出来看了眼。
司怀对卢任和方道长说:“你们先休息,我去把小朋友们从枯死洞里带上来。”
他和陆修之走过去,瞥了眼小朋友们的情况,确定他们安然无恙,开始找寻工具。
几米外的地松旁恰好放着个折叠梯子,这应该是祝诚为了自己方便放的,结果现在方便了司怀等人。
司怀爬下去抱起小孩,陆修之则负责在上方接。
将八个小孩从枯死洞里带出来,司怀双手都在发抖。
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往陆修之身边靠了靠,吸点阴气凉快凉快。
“幸好今天在镇上加油了。”
“不然错过了那个人贩子,不仅这些小孩要惨遭毒手,还多了个鬼王要对付。”
陆修之嗯了一声,对他说:“幸好你在。”
小青凑到司怀耳边,小声说:“司怀你放心,他再怎么样都炼不成的。”
司怀笑了笑:“你也觉得那个通缉犯太菜了么?”
小青一脸茫然:“太菜是什么菜?”
“就是垃圾。”
说完,司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炼不成的?”
小青:“因为这些人都和他没关系。”
司怀没听懂小青话里的意思,正想问,方道长和卢任走了过来,喊道:“司观主。”
小青连忙避开。
陆修之偏头看小青,只见一名阴差走近,他上下打量小青,皱了皱眉,又转身走开了。
司怀坐起来,注意到方道长手里的符纸,愣了愣:“你要把他们唤醒么?”
方道长点头:“他们应当只是陷入了幻境,现在祝诚已死,清心符便能唤醒。”
“不是。”
司怀摸摸鼻子,示意方道长看看周围环境。
一战结束,有些道长受了伤,有些道长以血为引,地上随处可见的鲜血、符纸,乍一看像是什么邪教祭祀现场,空气更是弥漫着血尸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这种情况,不适合让小朋友看见。”
“下山再说吧。”
听到这话,方道长怔了会儿。
在他印象里,司怀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没想到在某些方面,又格外的细心。
“您说的对。”
方道长点点头。
………………
下山后,卢任亲自解除孩子们的幻境,派了几辆车先将孩子们和受伤的道长送去医院检查身体、治疗伤势。
众人高悬的心脏才终于落下。
方道长一扭头,便看到司怀板着脸,严肃地走到他面前,缓缓说:
“方道长,祝诚虽然死了,但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方道长神色一凛:“司观主,您有何高见?”
“莫非祝诚与那邪教……”
司怀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们现在该好好商量一下通缉犯的赏额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怀:该算算工资了。
第53章 停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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