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穿着一身粉黄色的长裙,偶尔在日光之下能瞧见反射的波光,即使她身上首饰不多,甚至可以说简单,也无人敢忽视轻视她。
赵景焕的视线正巧与这位公主撞到一起,除了那一次长乐公主还在昏迷之中,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
赵景焕眼神微微一闪,长乐公主却已经略开了视线,笑着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她一来,皇帝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甚至还笑着说道:“难得今日热闹,你在宫里头也该烦闷了,出来多走走才好。”
不管其他人赞不赞同这话,至少都不敢在皇帝面前露出异样来。
赵景焕看了眼身边的陶煜,见他脸上并无多余的神色,倒是后头有几个进士的修为不到家,此刻脸上满是不赞同。
赵景焕能发现的事情,皇帝自然也能发现,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不悦。
倒是几位世子都想到长乐公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暗道皇帝果然有心在这些进士之中为长乐公主挑选驸马。
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不希望长乐公主嫁入高门,到时候多有掣肘,若是选一个农门出身的寒门子弟那就再好不过了。
几个人心思一闪,萧历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陛下,这般坐着也是无聊,不如下去走走,也好看一看新科进士们的才华。”
皇帝果然点头说道:“走,随朕一起去看看。”
说完打头带着长乐公主就走了下去,萧竑慢了一步,在萧历耳边冷哼道:“马屁精。”
萧历却根本不理睬他,施施然的往前走去,后头的萧竑被他气得不行,转头对身边的萧勋说了一句:“就他会阿谀奉承,简直丢尽了我们萧家的脸。”
萧勋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倒是萧贺笑着说了一句:“竑哥你气什么,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去拍马屁啊,只要别拍在马蹄上就行。”
萧竑差点没直接动手给他一巴掌,但瞧见他们走远了又憋着气追了上去。
赵景焕乃是状元郎,位置原本就最为靠前,皇帝没走几步便停在了他的身边,低头一看便笑了:“让你祝寿,你画菩萨做什么?”
赵景焕笑着说道:“陛下乃是天子,自然就得由天上神仙保佑。”
话虽动听,但图却无趣的很,倒是那首诗还有一些意思,皇帝瞄了一眼便又说道:“听闻去年你祖母寿诞,你还曾为她写过万寿字。”
所谓的万寿字就是用一万个寿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不但考究人的书法还考验人的耐心,许多说是万寿字其实最多不过百,但赵景焕却有那个耐心和时间。
“确有其事,那时候还在孝中不好大办,臣便想着用这种法子让祖母高兴高兴。”赵景焕笑着回答,心底却暗暗吃惊,这件事只有赵家人知晓,皇帝却也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又说道:“朕倒是有心想看看那副万寿字。”
萧竑插嘴抢先说了一句:“陛下若是喜欢,让状元郎再写一副岂不是更好?”
皇帝却只是看着赵景焕问:“你可愿意?”
赵景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长乐公主,却只见她嘴角带着盈盈笑意。
赵景焕心思一转,笑着拱手:“陛下万寿,微臣只怕一幅字太过礼薄。”
皇帝哈哈一笑,倒是很满意他的识相,又说道:“只要有心,这礼就不算薄。”
说完又带着几位世子装模作样的走了一圈,只是不管这群新科进士如何的争奇斗艳花样百出,都不能抢走皇帝的注意力。
皇帝眼中带笑,一直到回到位置上才转头问了一句:“长乐,你看如何?”
长乐公主依旧是那副嘴角含笑的模样,她向来也是个爱笑之人,此时脸上也是笑容多过羞怯:“父皇看中了觉得好,那自然就是极好的。”
这话让皇帝心中一松,知道女儿定然也是不反对的,不然的话她不会这么轻飘飘的略过,之前他看中的人可不少,还不是通通被拒绝了。
皇帝转头看了眼穿上状元郎的朝服越发俊朗不凡的男儿郎,心底忍不住感叹道女儿都是爱俏的,这都是碌国公府传下来的苗头。
父女两个私语了几句,引来无限猜测,萧历却低声提醒道:“陛下,不如让诸位新科进士开始献词,到时候由您来评定一个高低。”
皇帝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含笑说道:“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第176章 突变
问寿如何,寿比南山福更多。
赵景焕第一次知道祝寿的诗词能够这般花样百出,从头至尾整整一两百人的新科进士,居然都没有一个重复的。
即使新科进士号称是天子门生,但实际上杏花宴后他们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太多,当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留下深刻印象。
赵景焕竖着耳朵听着,偶尔听见诗词飞扬的便多看两眼记住,暗暗想着一千年后这会不会是流传千古的诗仙诗圣诗鬼。
皇帝开怀大笑起来,转头说道:“一个个才华横溢,果然都是大兴的栋梁之才,只是这般以来朕倒是难以取舍了。”
长乐公主顺势笑道:“父皇若是都喜欢的话,统统有赏就是了。”
皇帝点头说道:“那就统统有赏。”
下头自然又是一阵谢恩之声,赵景焕跟着众人行礼,心底倒是觉得这位陛下大方的很,要知道这一赏赐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个。
萧历站在皇帝身边,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最为年长,站着的位置也距离皇帝最近,乍一看倒真的有几分太子的姿态。
萧竑心底嫉妒不已,忍不住开口说道:“能让陛下开怀,倒也算他们有几分本事。”
这话一落,周围一群新科进士脸色却不大好,皇帝有赏赐他们心底也是高兴的,可这位世子爷的一句话,怎么就跟说戏子似的?
萧竑尤且不知自己的错误,又说道:“等到陛下万寿宴那一日,定然更加热闹,臣方才瞧着状元郎的那副画倒是不错,心里头还惦记着他送出万寿字。”
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口中却顺势说道:“状元郎的才华自然是不错的。”
萧竑暗道自己定然猜中了皇帝的心思,难免有些洋洋自得,笑着说道:“说起来赵景焕连中六元,也是大兴头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可见陛下治下文风昌盛。”
皇帝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却见长乐公主只是偏着头瞧着下头的新科进士并没有回应他。
皇帝心底一叹,笑着说道:“确实如此,赵景焕乃是曾广弟子,赵怀之孙,赵德海之子,也算是出身名门,更难得是自己求上进求学苦读,才能有今日成绩。”
萧历自然不会让萧竑抢占先机,抢先一步说道:“陛下,臣听闻状元郎还未娶妻定亲,想必是前几年守孝耽搁了,不如陛下为他选一桩好亲事?”
皇帝眼神一动,朗声问道:“赵景焕,你家中可有定亲?”
赵景焕心底咯噔一下,抬头就瞧见长乐公主正笑盈盈的坐在皇帝身边,似乎即将发生的事情与她并无多少关系似的。
赵景焕依旧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婚姻是好事情,却也不敢故意欺瞒:“尚未定亲。”
此刻杏花宴上已经彻底的安静下来,众人瞧着坐在皇帝身边的长乐公主,再看看貌若潘安春风得意的赵景焕,心底都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皇帝继续问道:“那你可有意中人?”
赵景焕只觉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并无。”
皇帝哈哈一笑,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满意的神色:“既然如此,朕为你指一桩婚事如何?”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赵景焕的身上,似乎都在说这家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但连中六元得到了状元的头衔,将来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如今皇帝还有意下嫁公主!
本朝可没有驸马不入朝的规矩,只看长乐公主备受宠爱的架势,便知道这可不是娶了一位公主,而是娶了一个金菩萨进门。
赵景焕能拒绝吗,他敢保证自己一旦开口拒绝,这一位小心眼的皇帝不会当场处罚他,却会永远弃之不用,那与他的本意截然相反。
赵景焕再次抬头看向长乐公主,此刻她的神情倒是也微微变了,似乎真有几分羞怯。
“陛下赐婚,乃是微臣的荣幸。”成亲这件事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要说吃亏的话那也是长乐公主更加吃亏,她不反对,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帝一听果然高兴:“朕有一女长乐公主,正值待年聪敏慧丽,金声夙振温柔娴淑,今仍未婚配,咨闻赵家有子年少英才,仁爱孝悌,特招金科状元郎赵景焕为佳婿。”
“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朕赐封赵景焕为驸马都尉,尔可竖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微臣接旨,谢主隆恩。”赵景焕不得不行礼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听着好听,逮着他一阵夸赞,甚至还言明公主是下嫁赵家,赵家不需要宠爱奉承,可赵景焕听完却觉得最后一句才是真话,不能宠爱,但也不能怠慢。
“爱婿不必多礼。”皇帝哈哈一笑,又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是杏花宴,朕又为公主选得佳婿,可算是喜上加喜,诸位共饮一杯。”
一杯水酒下肚,除了赵景焕之外的人喝的是酒还是酸醋就不得而知了,方才他还认为自己的个人魅力不错,这会儿背上迎接的都是火辣辣的视线。
皇帝似乎还嫌不足,招手说道:“赵景焕,你到朕面前来。”
赵景焕浑身一震,与长乐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迅速的走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笑盈盈的打量着他,大约是自己选定的女婿,这会儿看着倒是也顺眼的很。
皇帝含笑看着他:“长乐乃是朕之爱女,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赵景焕连忙说道:“圣上隆恩,微臣定然好好照顾公主。”
皇帝听着这话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再看赵景焕耳朵红彤彤的,长乐公主更是低着头不说话,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一些,毕竟是从未见过面的男女,生疏一些也是正常。
萧竑忽然说道:“陛下,状元郎才貌双全,赵家又是孝悌之家,堂妹嫁进去之后定然能够开开心心的。”
“今日好事连连,不如我们再干一杯酒来庆贺。”
“是该单独再喝一杯。”皇帝放声大笑起来,显然心情极好。
这一次只有在场的四位世子和皇帝三人举起酒杯,赵景焕的位置极为靠前,就在皇帝身前萧历身边,他眼底闪过冷光,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
也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皇帝脸上泛着红晕,居然抓着赵景焕聊起家常来,看得众多新科进士羡慕不已。
有几个人忍不住嘀咕起来:“他原本就是金科状元郎,如今又成了驸马爷,现在倒好陛下眼睛里头只有他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其他。”
“到底是我们技不如人,即使他不是驸马,也是状元郎。”
“谁知道他那状元郎怎么来的,说不定陛下早就看中了他,这才……”
“嘘,慎言。”
“不过驸马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长乐公主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定然也有几分脾气,到时候若是哄不好别说受宠了,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有时候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这几个胆肥的新科进士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魏玉宸从中牵线,才让赵景焕抱得美人归。
幸好他们还有几分理智在知道压低声音,否则的话皇帝恐怕会直接将他们推出去。
酒过三巡,变故突发。
“护驾!快护驾!”
尖利的声音掀翻了整个杏花宴,一群新科进士疑惑的抬起头,一时之间分不清真假,这不是守卫森严的杏花宴上吗,怎么会有人刺客?
可下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状若疯狂的顺亲王世子,这一位在人前总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在朝堂上甚至拥有许多拥趸的世子爷双眼赤红,一把拔出侍卫的佩刀追杀皇帝。
萧历就像是忽然疯了一般,脸色赤红的大喊着:“都给我去死,我才是皇帝,皇位是我的!”
事发瞬间,赵景焕一把将皇帝和长乐公主拦在身后,伸腿一脚就将萧历踹了开去。
他一动,周围侍卫迅速反应过来将皇帝重重围住,萧历眼看杀不了皇帝竟是拿着那佩刀追杀起其余的世子:“你们该死,只要你们都死了皇位就是我的!”
“他疯了,他要弑君!”萧竑一边狼狈窜逃,一边还不忘坐实他的罪名。
皇帝也被这突发事件吓得脸色发青,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历。
萧历几个想要他死,皇帝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此人会拿着佩刀亲自砍杀,状若疯狂。
“还愣着做什么,把他拿下!”皇帝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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