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暗恋

“呕……”
“别吐啊，你为了自己这形象早上六点开始折腾，吐脏了怎么办？”
好心提醒没奏效，要吐的人还往人家怀里猛扎。
“徐灿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有地铁不坐非要坐公交，要死大家一起死！”
“还不是你磨磨蹭蹭，地铁赶不上，有公交搭不错了。”徐灿阳一把把人推的老远，“去溪山医院报道第一天，你敢迟到，我可不敢！”
苏傲天的脸忽晴忽白，让徐灿阳一推，胃里翻腾的东西差点冲进脑子，恶心的头晕眼花满目金星，半句不满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赶紧从昂贵的大衣口袋里掏出超市三毛钱一个的厚塑料袋套在耳朵上，以防万一。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苏傲天一边顺气一边心有余悸道：“六年前第一次来西城上学，头回坐公交车差点让司机从窗户甩出去……上次是云霄飞车，这次是宇宙飞船！你们西城的司机开车，都不考虑乘客感受啊？”
“少埋怨两句吧。”虽说俩人都坐在后排，但苏傲天的嗓门属实够高，保不齐司机师傅早听见了。“开得快还不知足，溪山医院不好进，第一天报到可不能出岔子。”
苏傲天强压着恶心翻了个白眼，“要么我说你学傻了，你看溪山医院有多少大佬，上过教科书的才几个？光靠成绩听指挥，你还想在那种神仙打架的地方混出个名堂来？有毒理院能去你还放弃……”
徐灿阳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苏傲天赶紧岔开话题，“咳！我说，你就没个正式点出场合的衣服？”
徐灿阳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白上衣黑裤子小白鞋，普通是普通了点，但干净利落的，也没觉得哪不好。苏傲天一把搂过徐灿阳的肩膀，拉开耳朵上挂的塑料袋，把手伸到徐灿阳面前，三根手指打尖搓了搓。
“不是哥说你，进溪山医院想混出名堂，没这个不行。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家里条件没我优越，一两件名牌该买还是得买，装也得装样子，昂……呕！”
“要吐你起开吐！”
嫌弃的推搡加上公交毫无征兆的急刹，苏傲天上演了惯性与人大战的一幕，要不是徐灿阳反应迅速立刻转推为拉，他就真飞到公交车中央行跪拜大礼了。
等公交停稳，苏傲天又被来不及回收的拉力一屁股砸回凳子。胃里翻江倒海的声音隔着肚皮传到徐灿阳耳朵里，苏傲天十万火急的撑开塑料袋，“哇”的一声吐了个仙女散花。
这次动静有点大，吵醒了前排一直闭眼睡觉的大叔。他回头观望的那一刻，徐灿阳只看到一张胡茬没处理干净、黑眼圈几乎挂在法令纹上的脸，白眼珠里枯树杈一样挂着横七竖八的血丝。
好在大叔衣服穿得干净整洁，看着不太像危险人物。他盯了苏傲天五六秒，一番眼白又扭头睡过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司机师傅的警告声毫无征兆的在车厢内响起，“你拐杖□□方向盘里干什么啊！”
乘客们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声吸引过去，老奶奶抱着自己的小孙女，抽出半人高的拐杖，又冲司机脊梁骨上捅。
“怎么开的车，啊？怎么开的车！”
“你这老太太有病吧！”
司机条件反射扭身躲闪，正赶上拐角路段，拐杖又几次戳到司机后脑勺。车身冲入马路，横在来往车道的正中间。外侧车轮离地，险些侧翻，乘客们的尖叫声在车厢内集中输出。
司机心惊胆战的打开双闪紧急停车，额头上冒起的冷汗顺着鬓角直往下流，老太太还在用拄地那头的拐杖敲打司机，破口大骂。
“开的这么猛，急着给你全家买棺材去啊！”
马路上被拦的车流很快堵了一排，正值上班高峰期，人流量巨大，不少赶着上班的车主只能停车下来观望，公交很快被人群围了起来。车外有人围，车内老太太身边也围了不少人。徐灿阳打开手机看了看表，再耽误下去就真要迟到了。
“我去看看。”
徐灿阳起身扒着人群凑到人堆里，路过大叔身侧，看见他睡的正香。刚刚那么大动静都没把人吵醒，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们给评评理！”老太太满脸横纹，抱着孩子怒道，“都是他急刹车，我家桃桃才吞了骰子，怎么都吐不出来，现在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让她玩什么骰子，还赖人家司机，这是你家长监护不到位，耽误我们这么多人的时间怎么说？”
“嘿你这年轻人可真有意思，孩子想玩我能硬从她嘴里夺吗！你们有没有人性啊？司机这么开车不说，就骂我一个老人家是吧！”
路见不平的乘客没几个冲着老太太说话的，她放下小孙女抡起拐杖和人推搡起来，外面车主的喇叭按的刺耳。孩子没站稳脚，“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起来，双手抓着脖子，眼白直翻。
徐灿阳见状不对，他扒开人群凑到孩子身边。老太太的拐杖险些轮到他太阳穴，被徐灿阳一把抓住，拐杖和手骨的撞击声不小，他一把抽走拐杖扔到旁边。
老太太不愧反怒，哆哆嗦嗦的指着徐灿阳大吼，“你过来干什么，骂不过要上手了是吧？！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你……你要是敢碰我，我今天就倒在这不起来了！到时候告的你倾家荡产你可别哭！”
无理取闹的家属没少接触，徐灿阳已经见怪不怪了，相比这满脸恶相的老太太，他更在意孩子的情况。老太太也见徐灿阳不理自己光注意孩子，那粉扑扑的小脸蛋现在又青又白的，吓得立刻慌了神，冲上前去跪坐在孩子身边。
“哎呦，哎呦桃桃！你别吓奶奶啊！噎住了吞个馒头就好了，我下去买个馒头！”老太太说着就往车门口冲，徐灿阳一把拉住她的袖口，赶忙阻止。
“这是异物窒息，吞馒头不能解决问题！如果您信得过我就让我试试，我是西城医科大的学生。”
老太太一听学生，不是医生，没好气的怼了两句，“一个破学生！上的学校好点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万一给我家孩子越治越病怎么办？到时候你跑了我都没地方找你去！”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老太太翻着白眼道：“你才吃了多少年干饭，老祖宗上头传下来的，那鱼刺啊吞不下去的东西啊，噎着了就拿个馒头顶，一准儿能好！你撒开手，拦着我救我家孙女，她要出事我跟你没完！”
女孩窒息症状加重，肋骨间有明显凹陷，脸色和指甲因为缺氧变成一片浅灰色。徐灿阳无语之际在人群中一眼瞧见刚刚睡觉的大叔，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像鹰一样的盯着自己。
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轰炸让人汗毛直立，可时间不等人，再犹豫耽误一会，孩子就真没命了。徐灿阳不顾家属意见把孩子的肚子搭在腿上，让她上半身倾斜向下。
缺氧让桃桃腿脚发软，像个洋娃娃似的随便摆弄。徐灿阳的每次拍打都希望桃桃能咳出骰子，但不知道是卡的是不是太深了，骰子像长在喉咙里似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本来就没两口气能喘，徐灿阳看似下手又重，老太太见孩子受罪还没用，一把推开他抱回孙女。
“不会救就别救！你这么大力气，她小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哎你怎么说话呢？”苏傲天一身名牌拎着自己的呕吐袋往栏杆上一靠，袋子里乱七八糟像打了马赛克的呕吐物铺满袋底，“主动救你家孩子倒成了罪过了，那我们袖手旁观看你干瞪眼，十分钟以后到了溪山医院给你孙女来两套心肺复苏再确诊死亡，你就舒服了是吗？”
老太太鼻孔里的两股气吹出两道透明胡子似的，“你个小畜生说什么呢你！”她说着就从地上抄起拐杖，不顾人群往苏傲天身上砸，苏傲天躲闪不及，一脚踩在旁人鞋上。
大叔皱了皱眉，苏傲天赶紧让开两步，刚想道个歉就被他一巴掌推开。
“别挡路。”
这声音很低，炸在人群里辨识度极高。生人勿进的代名词似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围着老太太的人群都自动让开。
“你……你也是来跟我老太太做对的是吧！？”
大叔不作答，盯着桃桃自顾自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等着公交车开到溪山医院，十分钟后心肺复苏就是样子货；第二：立刻开放气道，但孩子可能当场没命，选吧。”
老太太一听，这人也威胁他，更不服气了，“吃了个骰子还什么开放气道，你们就是欺负人，挑着洋气的说，整的挺高大上似的……”
“那就没办法了。”
大叔拉起蹲在地上的徐灿阳，“家属不同意救治，你也没必要强求，万一出事，到时候承担全责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