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甜知软梨

罚蹲

虽然挂钩事件打破了阮梨对于徐闻难以接触的第一印象,但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因此熟悉起来,依旧非常疏离客套。除了必要的言语交流,一天下来,他们之间的谈话也不超过十句。
就算已经朝夕相处了数日,阮梨也并不了解他。要不是上学期间偶然的一次遇到,她都不知道徐闻竟然也是走读生。
老师安排座位的本意可能是让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但照这种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做到。
光是看着同桌那张冷淡的脸,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总感觉一张嘴就会被冻死。请教问题更是想都不要想,大家都不在一个档次,你会拿着加减乘除去问数学教授吗?
阮梨很有自知之明,她在物理方面本来就不开窍,还是不去自找打击了,况且他们还不是很熟,人家都不一定愿意教。
慢腾腾地把桌子上的化学书收了起来,她看了眼贴在书立上的课表,撇了撇嘴,又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翻出了有关物理的学习资料。
教他们物理的是一位资历很深的男老师,姓李,秃顶,年纪大,老爱弯着腰,大家在背地里都叫他李老头。可能年纪大的老师都有这么一个毛病,就是爱唠叨。
李老头就曾经在高一创下过一节课只讲十分钟,剩下的时间全用来拉呱的辉煌记录。
阮梨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搬了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语气激烈唾沫横飞地批判当下的应试教育,气势之凶,仿佛下一秒就能走马上任档上教育局局长,挥舞起制度改革的大旗。
但事实证明成年人的话并不可信,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什么高考不是人生的全部,实际上把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翻开了课本,想起前几天老李头特意找她谈话,让她对物理多上上心,一瞬间头疼的要命。
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抬头,才发现老师早就站在了讲台上,明明上课铃还没有打响,他却已经在黑板上开始板书了。
身为高三学生,哪敢有什么怨言,只能拿起笔跟着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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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在头顶上呼呼地响,听不懂的讲课声在脑袋里乱晃,各种定律公式变着花地应用推导,阮梨只觉得枯燥无聊,煎熬地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时间缓慢地才过去十五分钟。
这可真是太难熬了,她耷拉着眼皮,身体越趴越低,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沉沉。清醒的意识与身体的困倦在脑海里做着最后的挣扎,阮梨掩着面打了个哈欠,干脆攥起一只手撑住脑袋,低下头悄悄地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见了李老头愤怒的语气:“徐闻是吧?第一次上我的课就敢睡觉,真以为学过竞赛就不得了!你给我站起来!”
兔死狐悲,同样在上课睡觉的阮梨立刻心虚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抖擞了下脑袋,悄悄用同情的目光瞅了瞅自己的同桌,感慨他真是不幸。
然后就不期然和讲台上的老师对上了眼。她忙不迭地收好神游天外的脸色,坐直了身体试图用真诚的眼神告诉老师,她一直有在认真听课。
谁知道李老头年纪挺大眼也毒辣,直接戳破她的伪装,恨铁不成钢:“还有你阮梨!上次考的那么差,居然还有脸在我的课上开小差睡觉!你也给我站起来!”
阮梨:……原来不幸的还有自己。
是祸躲不过。她叹了口气,低着头认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看看你们这一对同桌!不一起努力学习就算了,居然还一起上课睡觉!还有没有点学生的自觉了?”李老头怒发冲冠,把讲桌拍得噼里啪啦响,“给我一直站到下课!”
秦天坐在角落里,看着徐闻站得笔直,身形萧索,当即决定发扬一下自己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出声帮一帮自己的哥们。
“别吧老师,他们站着挡着我们后排看黑板了,要不就——”
李老头当机立断:“那就蹲着!”
秦天负隅顽抗:“我刚才又看了看,发现站着其实也……”
李老头斜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也想陪他们一起蹲?”
他立刻就鹌鹑似地噤了声。
兄弟,哥们救不了你了,你自己先保重。
被这么一插科打诨,罚站变罚蹲,阮梨不想蹲在过道里,就把椅子推了进去,蹲在桌子后面,看了看表,离下课还有将近十五分钟。
旁边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椅子响,阮梨偏过头,看见徐闻也把椅子推了进去,和她一起并排蹲在桌子后。他们的动作神似,都是曲着膝然后把手担在膝盖上,像两只正在下蛋的母鸡。
注意到阮梨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对望。
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模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豪情在心间激荡。阮梨脑子一抽,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摆了摆:“…嗨喽?”
对面沉默了两秒,就在她以为即将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徐闻十分矜持地颔了颔首:“嗨。”
阮梨:……
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完招呼徐闻就转过头去了,可能是这个姿势实在不好睡觉,他甩了甩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封底朝上,花花绿绿的。
阮梨在旁边瞅着,心想不愧是大佬,她自己是因为听不懂才犯困,人家却是因为太简单被催眠,直到这会功夫,还能优哉游哉地翻看课外书。
等等,这本书,怎么看上去如此熟悉?
她凑过去,难以置信地盯着书中那张熟悉的彩插,这不是杂志社寄给她的那本样刊吗?怎么会在这?
再一次注意到旁边火辣的视线,徐闻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你也想看?。”
阮梨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不,就想问问你这本书哪里来的。”
“之前跑完步回来,就看到它被放在我的桌子上了。”
哦,破案了。应该是姜夏看完之后还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扔错地方了。
极少有男生会看这种书,怀着一颗作者的心,阮梨抱着膝虚心求问读者的意见:“你觉得这本杂志怎么样?有没有很吸引你的地方?”
“挺好看的,就是有些地方写的不对。”徐闻翻着书,给她指了一处地方,“我记得这首歌的吉他谱里没有扫弦,所以这个人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除非他弹错了。”
阮梨看着他指着的那段动作描写一脸难以言喻,这正好是她写的那篇文章。
徐闻以为她看得认真,有点惊讶:“你也喜欢看这种?”
该这么问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哪有男生看言情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挑剔吉他乐理的。
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好像有些傻,徐闻又补充了一句:“我以为你们语文好的都只看中外名著。”
我还以为你们物理好的都只看走近科学呢。
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误会。
徐闻往旁边挪了挪,把书递过去一半,阮梨内心挣扎了两秒,果断地放弃听不懂的物理,愉快地开始重温早已看过一遍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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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纸张翻阅的间隙中悄然流逝,下课铃终于打响,阮梨第一次觉得学校的铃声原来如此美妙。她颤颤悠悠地扶着桌子站起来,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
秦天一下课就冲了过来,攀着徐闻的肩膀哥俩好,语气十分诚恳。
“闻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寻思着说一句挡黑板李老头就能让你坐下了呢,结果害你蹲了半节课,对不住啊。”
徐闻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没事,是我自己上课没认真听讲。”
秦天还是很过意不去:“那你有啥问题就来找我,不管是笔记还是作业我都能给你包了,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徐闻看着他的样子,皱着眉想了想:“这样吧,我刚才没怎么听课,所以有几道题不太会,你能帮我讲讲吗?”
秦天满口答应,接过徐闻递过来的一张印着题的a4纸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做题去了。
在他走后,旁观了许久的阮梨终于出声:“我觉得,他可能做不出那几道奥赛题。”大佬都不会做的题,肯定是竞赛相关。
徐闻却摇了摇头:“不是奥赛,是从a大往年的自主招生考试上摘下来的几道。我看他那么热情,只好让他做一做。反正考察的知识点都学过,就当是复习了。”
阮梨无语凝噎。那可是a大的自主招生试题,她已经预见了秦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小猿搜题的悲剧了。
真不愧是个看言情的男人。
刚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一个追着老师出去问题的同学就回来了,他先是在站在讲台上探头探脑地找了会位置,然后一路小跑,站到了徐闻的桌子旁。
“徐闻,李老师有事找你,让你现在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阮梨忍不住向她那苦命的同桌挥了挥手:“拜拜,保重。”
被李老头盯上了,可真惨。作为同样蹲了半节课的同胞,她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谁知道那位同学还有没说完的下句:“对了阮梨,还有你,你也得去。”
半空中挥着的手突然就僵硬了。
依稀听见了自己同桌的轻笑声,她抬起头,却发现徐闻依然满脸正经,仿佛刚刚的笑声只是她的错觉。
他冲她点了点头,语气缓慢又稳重。
“你说得对,是得保重。”
阮梨:……
她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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