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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试镜的间隙，林路拿起手机，划开了屏幕。
坐在一旁的经纪人立刻瞪大眼睛紧盯着他，一副随时要昏的模样。
林路无奈地道：“李哥，你不至于吧？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玩个手机都玩出罪恶感了。
李游恶狠狠地道：“至于！非常至于！”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对艺人的手机有一种严重的ptsd症。
这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候他在经纪人界也算风生水起，份量日重，供职于国内最大的流量造星工厂，前途无量。
李游看人的眼光神准，被他看上力捧的小星星们基本都在一两年之内展露头角声势渐大，星光无限。
他这个经纪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是，所以说但是。
但是谁能想到，在他面前老实乖巧勤奋听话的几颗小星星，最后塌房塌得一个比一个劲爆。
睡粉的被粉头锤爆聊天纪录私密床照。
上升期跟女友秘密同居的因为微博切错号把自己露个底朝天。
小号吐槽队友的被扒到渣都不剩。
塌房之下鬼哭狼嚎，他这个事业如日中天的经纪人也一同被打回原型，老东家毫不留情地把他一脚蹬开,让他连夜卷铺盖走人。
当年一只脚踏进金牌经纪人的殿堂门槛，如今沦落到委身在一个草台班子小作坊，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不落下点心理阴影都说不过去。
从此以后李游看到艺人拿起手机就紧张。
说起来，我国艺人的生存环境还是相当宽松自由的。
李游作为一个经纪人，他也不可能24小时贴身看着小星星们限制他们的私生活。
但是好歹，你们要是干了啥没下限的事，别让人知道吧！
艺人的手机就是那一辆辆薛定谔的挖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铲子下去，塌个天崩地裂。
林路道:“李哥你别紧张，我又不干什么，无聊随便看看。”
林路素知他的心病，还反过来安慰他。
“退一万步说，这次就算塌房也是无人伤亡，你怕啥。”
……
更想哭了好吗。
比起他以前在老东家带的那些花团锦簇小爱豆，林路的人气确实不值一提。
他们这个小作坊是一个过气导演开的工作室，没钱没资源，花钱炒话题是绝对不要想的，连买点活粉都抠抠索索。
林路出道三年，刚到他手里的时候微博粉丝101万，转评都是三位数的水准，连个像样的网红都比不上，李游真是心里拔凉。
也就是他们老板还有点当年拍戏攒下的人脉，作坊的艺人们兢兢业业到处试镜，不拘几番配角能拿到就去演，总算是不缺活干。
顶流爱豆们为了各大ip撕得头破血流，番位之战也是血雨腥风一番难求，但一部戏里总要有人演配角，每年还有不少当红炸子鸡们看不上的剧本，有时候作坊也能给自己的艺人捞个主角当当。
这样的业态之下，他进来时就觉得快要倒闭的小作坊，居然安安稳稳地撑过了三个年头，看起来还会继续撑下去。
李游作为全公司惟一一个经纪人，公司所有艺人都归他管，林路年轻，长得好，算是其中最有前途的一个。
只是这草台班子的一哥拿到外面也就是个查无此人的十八线。
李游都不知道林路是怎么在这个公司老母鸡抱窝一样呆了三年的。
林路顶着李游紧迫盯人的视线，硬着头皮刷了会儿手机，实在是撑不住了，干脆摁灭屏幕把手机塞到李游包里。
“好了好了我不看了，李哥你也别盯了。”他推开李游的脸，抱着手臂闭目养神起来。
李游吁了一口气：“对了，这才乖嘛。”
平心而论，林路虽然不红，却是他带过的最省心的艺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有个性，进了娱乐圈也不愿意受人管束，何况他这个毛病换第二个人都忍不了，林路却能迁就他。
“小路啊，李哥跟你透个底，这次的试镜如果你能顺利拿下来，我有把握带你跳到星辉去，所以你努把力，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
林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跳槽？可我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呢。”
李游连连叹气:“你看看你就那么死脑筋，谁进这行不是冲着红来的，合同算什么事，有机会不抓紧才是傻子，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创造机会。你熬到合同到期都几岁了？过了黄金年龄想红就难了。”
“我才二十三……”
“我的天！都二十三了！没几年可就三十了！你还想在这个草台班子混几年！”
李游一脸恨铁不成钢，吓得林路也紧张起来，本来还觉得自己小，让李游说得好像他已经半只脚入土了。
林路不知道李游在一番暗中考察之后早就把他当成咸鱼翻身的终极武器。
他根本没想过离开现在的公司。
“可是，高总对我挺好的。”林路表情微妙地看着他，“他对你也挺好的。”
对李游前两年的职场沉浮，林路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高总也算礼贤下士，亲自请了落魄的李大经纪人到他们公司，全权负责所有艺人的经纪事务，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李游居然想着挖他墙角，多少沾点不厚道。
“行了行了，我也只是跟你通个气，这些事不用你想，你好好拿下这个角色再说。”
林路也不多说什么了。
今天他来试镜的是一个大制作的历史剧，光看主创班底就非常靠谱，李游是对林路参演这部戏寄予厚望的。
林路原本准备的是其中一个n番开外的男配角，李游自己研究了一下角色列表，又给他加了一个几乎算是路人的角色。
以林路的资历和水准，李游看中的那个角色他拿下来十拿九稳。没有哪个艺人会把演一个路人当作究极目标，估计没什么有份量的演员来跟他竞争。
只是林路不懂，放着好好的有自己的剧情线的角色不重视，为什么要去跟龙套们争一个戏分极少的角色。
“你仔细看看剧情大纲和角色介绍，再去翻翻历史书，你那个配角和主角几乎零交集，演得再好也就是个事件背景，这年头谁要看一个男n号的爱恨情仇？观众都盯着主角好吗。你再看看我给你选的这个角色，你自己好好品品。”
林路反正是没品出什么味道，以他的经验，那个角色作为主角年轻时的朋友，六十集的电视剧他最多出现在前几集，台词也最多几页。
虽然不理解，林路还是按着李游的意思，把两个角色都试了一下。
几天后传来消息，男配角无望，路人甲倒是毫无悬念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拿到剧本之后李游先认真地看了一遍，内容不多很快就看完了，他把剧本拍到林路手边，得意地点了枝烟。
“可以可以，不出我所料。”
林路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自己认认真真地把角色相关内容看了一遍。
“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什么？你是想说这个角色都是和男主角的对手戏？”
李游见他不以为然，恨铁不成钢地夹着烟指指点点。
“就这一点就够了！你要是再红一点我也不会让你演这种角色，就现在是最合适的。你知道男主角是谁么？”
“知道啊，陈嗣深。”
“对啊，陈嗣深啊！”李游点着他的额头，“动动你的脑子！那可是陈嗣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陈嗣深陈嗣深。”林路捂起脑袋。
“你知道个鬼。总之你就好好演，其他的交给我。”
林路连连点头。
他不像李游想得那么不谙世事，李游的想法他大概猜得到，就是所谓的“蹭热度”嘛。
李游大概觉得和陈嗣深演对手戏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蹭一蹭大佬的星光，实现一把质的飞跃。
林路不想打击他，他觉得李游大概率要失望。
李游一直看不上他们这个公司，但是他们公司作为一个靠谱的配角输送平台，长年为各大影视剧稳定输出各种优质配角，在某些方面还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比如李游以前工作的那个流量星工厂几乎没有渠道接触到陈嗣深这种级别的人物，他们公司和陈嗣深反而有过几次合作。
以他和陈嗣深有限的接触经历来看，想蹭他的热度，不能说困难，相反可以说十分简单。
只要是一同工作过的，倒也不必非贴着他演对手戏，谁想蹭都随意，通稿买上天都无所谓，陈嗣深完全不在意。
大概就是蹭得太容易了，反而都没什么份量。
大佬眼睛长在天上，凡夫俗子全不看在眼里，这种高冷孤僻的形象早在观众心里扎了根，岂是几篇通稿能够动摇的。
连豁出去炒作和陈嗣深恋情的女主角都炒了个寂寞，何况是他这种小龙套。
蹭了也白蹭。
李游能有什么能耐去破这位大佬的防？
林路看他每天干劲十足洋洋自得，实在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只管演好角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