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珧只好自己背过身,抽抽鼻子,把衣服都脱了,然后拿起萧旭那下摆半湿的披风裹住身子。
萧旭见孟珧低着头不说话,像是伤心了,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是气我自己。”
他正说着,孟珧慢慢凑近,把头轻轻靠在他怀里,轻咳了两声后就好像要睡着了。
萧旭小声的吭了一声,见孟珧一动不动,真的是睡着了,伸手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第45章
孟珧手腕上因砸酒瓶子,添了两道小口子,这会儿不知怎么还在细细流血,萧旭发现后就拿他带着的药轻轻给她擦伤。孟珧脖子上的伤已经好的无形了,但先前手掌上的伤倒是深,还留下一道深肉色的疤痕。萧旭看着她受伤,自己又懊恼了一阵子。
衣服烤干后,两人就换好衣服,天亮后萧旭就带着孟珧骑马回去。路上不出萧旭所料,孟珧发起了烧。萧旭着急的赶路,马儿跑得飞快,孟珧坐在萧旭前面,反而被颠簸着睡了大半路。
回到军中后,萧旭立刻吩咐属下去请郎中来瞧病,也没忘记孟珧的叮嘱,又派几个手脚利索的兵去把小荷救出来。
邓远被发现身死后,他带的军队也都阵脚大乱。萧仲山的兵从北边压过来,萧旭这边也带兵围攻,邓远的大军很快分崩瓦解。萧旭占领敦州后,继而控住整个东部的局面,扫除完一些残兵,他们就正式打出皇氏的旗号。
南方此时已经被平定,天下百姓也都耳闻蒋氏皇族要复国,准备同邓通的大军开战。
以前邓远的军队只知道收捐,对东部百姓的生死丝毫不过问,手下的兵也都横行霸道。敦州不远处的山上一直有伙土匪,百姓上报给邓远的军队,那些兵都不管。这些土匪先前抢了不少民女,后来连些孩子也都被掳了过去,准备卖到外地去。百姓将此事上报萧旭手下的军队,萧旭随即派兵过去剿匪,把一些活着的女子还有孩子都救出来,百姓们都感激不尽,都传道蒋氏和这位少年将军为救苦救难的天人转世。
开春时,城里的百姓们除了春忙,还有另一件小事。萧将军带兵守城,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纷纷想向将军表示点什么,可惜将军和他手下几个将士都不收什么钱财礼物。只不过上次萧将军在人前说他想要些鲜花,城里的百姓听了,把能找到的鲜花都一盆一盆送到萧将军的府上。
孟珧自上次回来后,高烧了半月不退。萧旭请遍了州内有名的郎中大夫,众人都说孟珧体质极其虚弱,伤寒难愈,虚不受补。大夫也开了不少药,烧总算褪下来,但咳嗽倒是总也治不好,大夫说是只有平日多加注意,防风防寒,再喝些汤药调理。
小荷被救回来后,得知孟珧生病也懊悔不已,再也不敢撺掇孟珧出门,每天守在孟珧身边端水送药。
萧旭每日都抽空过来探望,孟珧大多时间都喝完药歇息了,精神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候倒是精神头好,还能下床走走说说话,只是看着气色就大不如从前。
整个冬季,孟珧一直被闷在屋里避寒,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节气。今日昏睡醒来时就看见屋里屋外摆满了新开的鲜花,孟珧苦笑了几下,说是怎么把府里搞得像个卖花的花农家似的。
春日阳光和暖,经历过战乱后的县城更是焕然一新,只没想到一城的春色都被收进萧旭现在的府邸,里面花盆满院,还招来不少黄□□蝶和小蜜蜂,热热闹闹的看着就喜人。
萧旭上午便从营中过来看望孟珧,见孟珧精神果然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她虽嘴上怪他怎么把全城的花都搬到这儿来了,那看着花儿的眼里尽是笑意。
两人说话间,孟珧只说花儿虽好看,只是为何一直不见小黑,也看不着它像从前一样卧在花盆边了。
萧旭说先前路上逃乱的人极多,小黑不慎被马车轧死,可惜人慌马乱,连尸体也没能捡回来。
孟珧听了又半天低头不语。
萧旭安慰道:“它只是一条狗,已经活的够老了,你别伤心。”
孟珧摇摇头,眸光淡淡,“我不伤心,人都终有一死,何况动物呢。”
萧旭见她好不容易大病初愈,两人说聊些死不死的扎耳朵,说道:“外面街上还有好多开盛的花,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这尚未梳洗打扮的,怎么好出去,你要不等我一等……”孟珧今日从床上刚下来不久,发髻都未束好,一头乌丝还垂在腰下。
萧旭未等她说完,拿披风裹住她,接着就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大门走。
“唉,你这是做什么,被别人看见了还要脸不要了。”孟珧一时羞恼道。
萧旭只说:“这两条街的外人我都支走了。”
孟珧被抱出府门时才看见,门外的一条长长的街道也成了条名副其实的花街,各色鲜花拥簇在路边,只留一条窄窄的小道,芳香扑鼻,人走在其中就犹如置身在繁盛的花丛,孟珧长这么大也算头次见到比花会还要让人移不开眼的花景。
萧旭就这么抱着她沿着街走,路上果然没有见到其他人,两人一路慢慢赏花正好绕到后街回府去。
城里本已没什么事,只是几日前孟珧的表哥孟漟也来到了来城里。他不知怎么打听出了萧旭和孟珧的身份,腆着脸想蹭关系得些好处,于是一路寻到了将军府来。
孟漟跟门口士兵说他是亲戚,来求见萧将军一面,还说萧将军小时候在河州时,他还见过两次面呢。
士兵进去通报消息,正巧小荷也跟了出去,她只听见孟漟要来攀关系,又想起前阵子的事,心中又暗骂孟漟几道,想了想还是简要的跟萧旭说了。
萧旭听了便跟士兵说不想见人,直接赶走,若非要见面,他保不准就想打人。
孟漟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只道是孟珧还记着上次的事,挑唆的萧旭不乐意见他。但孟漟不甘心被拒,几日后偶然向自洛城来的人打听,原来前些年洛城里就满城风言风语,说是一个姓孟的寡妇勾引萧仲山萧侯爷的儿子,也就是如今敦州的萧大将军萧旭,为此萧旭和家里人闹得都反目,最后一起私奔出城。
孟漟惊讶了半日,他印象中见到萧旭都还是小时候,那时候萧旭还叫丁旭,是个不爱和生人说话的小男孩,只跟着孟珧后面吃着点心,怎么多年不联系,孟珧能和他搅出男女之情来。
他原还是不信,但一日在铺满花的后街躲着,偷偷瞥见萧旭抱着孟珧走过,他才真信了。
孟漟暗道人不可貌相,他就说凭孟珧这个容貌,怎么能守得住这么多年的寡,看着清静的跟个尼姑似的,原来早就和个手下带大的男子勾搭上了。
他想起之前被赶走的事,越想越气恼,索性把这事添油加醋和一些城里人说了,宣扬萧旭和他府里的未婚妻孟氏就是继子同后娘的关系。况这是多年前的事,别人有些细节不知道,他就随口胡诌了些龌龊的事,一来那些男人爱听,二来自己解气。还说如今孟珧混成将军帐中人了,还把她原来那些个亲戚都撵了出去不认,将军若以后真娶了这么个妻子,可真是有损名节。
流言先传到萧旭的耳中,他听说后先是让府上的人都把好嘴,不要让孟珧听到什么风声。
接着他派人把些个传过谣言,编排孟珧坏话的人都抓到军营去了。孟漟见自己把传言闹大了,才想起自己彻底得罪了萧旭,只好找地方躲起来,结果还是被萧旭派人揪出来给绑去军营。
小荷每日暗中充当孟珧的耳目,她打听到消息后忙回来跟孟珧说道,“少爷抓了好多城里散布谣言的人要处置,几个副将领还在劝着呢,夫人还是去看看的好。”
孟珧听了把手里的药碗不慎打碎,然后连忙换了衣服过去劝他。
孟珧来到军营后就让小荷去请萧旭到帐里说话。萧旭见还是惊动了孟珧,不悦的皱皱眉,然后跟着过去了。
“你说说你这是干什么?刚收复城池就要学别人霸道酷吏不成,要是一下子处罚这么多百姓,别人会怎么说你?连带着蒋勉他们名声也坏了,以后还怎么服民心。”孟珧说着话还咳嗽了两声。
萧旭看她今日真是着急了,解释道:“我又不稀罕什么破名声,他们总折辱你,我岂能忍的了。”
“他们说他们的,反正又伤不到我又打不到我,你老是为这个事置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孟珧接着劝道。
萧旭低声道:“把那些碎嘴都撕了就好了。”
孟珧听了,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小荷去一边准备茶水。
萧旭见她如此又是担心,过来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替她拍背,然后另一只手伸到旁边的兵头面前比了一指,“把人都放了吧。”
这位兵头看了看他的手指,会意点头,然后出去放人。
“以后可别再为我的事找人麻烦了。”孟珧止住咳嗽说道。
萧旭却偏过头,憋气不说话。
孟珧见他这样子,拉过他的手笑道:“我说你最近怎么连看我都急匆匆的,你就愿每日找别人的麻烦,也不情愿多陪我说说话?”
萧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孟珧一眼,面上的怒气倒是化的干净,只嘴还犟着不说话。
孟珧作势要拉他去外面说会儿闲话,小荷见他们两人这个情状就退下了。
第46章
萧旭坐在那儿不说话,孟珧见他腮边似有块青灰灰的,以为是蹭上了灰,拿着帕子给他擦脸,结果擦到底下的皮都红了灰还没擦掉。她凑近看了看,暗道自己昏头,这分明是男子的胡茬,自己偏眼花当成是灰了。
只是萧旭也不开口,任她一遍遍的擦。
孟珧拿手摸摸他被她蹭红的腮帮,突然叹气道:“早知道你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萧旭抬手捂上她的手,瞪着她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孟珧:“我只说你如今是统领几万兵马的将军了,不好再为了我一个女子就欺虐他人,或是误了正事。”
萧旭攥紧她的手,“什么正事?你难道都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参军,为什么想让天下太平,不就是想让你能过上好日子么。”
孟珧低头道:“可我这病断断续续的总好不全,就算有了好日子,我还不一定有福享。”
萧旭:“你要是真好不全了,我就撂挑子不干了,每天熬药照顾你。”
孟珧抽回手,嗔道:“瞧你这话说的,哪里有点大将军的样子,可别被那些将士们笑话。”
萧旭冷哼一声道:“没人敢笑话我。”
孟珧侧过脸,又偷瞄了他一眼问道:“那我要是万一真不在了呢。”
“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不想知道。”萧旭偏了偏头,莫名排斥去想象那个场景,也不敢想。
孟珧小声道:“我只是说万一嘛。”
萧旭神情凝重,似是又不高兴了。孟珧瞥见他如此忌讳说这个,心里倒有些诧异,又摸了摸他的脸安慰,自个儿心道男人腮边的胡茬还真有点剌手。
后来孟珧又嘱咐他把那些抓来军营的人都安抚一遍,这事就算了了。经过这么一回,以后就算有人嘴碎,也知道将军护自己未婚妻护的紧,不敢再多提。只是孟珧不知道,其他的百姓都无事,单那孟漟的嘴被人撕裂,然后逐出城去了。
此时邓远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西边,邓通知道后悲恸了好久,等邓远的尸身运回去又后替他建了好大一处陵墓,然后调了十几万大兵往东南两处行进,东南两边战事逼近。
萧旭和南边蒋勉两方联络着合力对抗邓通的大军,只是现在敌我双方兵力差太多,想来又是好一场恶战。没过几日后,萧旭又要带军离城,前去远方准备布置战线,随时候战。
孟珧只说觉得近日身子好了些,定要出来送人,一直跟到军队来到城门目送萧旭出城。两人分别时倒是不舍的抱了许久,萧旭嘱咐孟珧好好休养,不要担心他,孟珧只点点头,祝他平安归来。
萧旭走后,孟珧拿着帕子又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然后随手把帕子团起来丢在路边隐蔽处,随后吩咐小荷准备回府。
萧旭带着大军走后,孟珧整日在屋里待着,每天按时喝药,精神好时就看看书做做针线。城里的一位老大夫隔不了半月过来给她诊一次脉,也不再详说病情,只是每次把药方上的药材改动一二。
小荷近日发现給孟珧新做的帕子莫名不见了好几条,随即想起孟珧最近举动奇怪,连轻微咳嗽都是背对着她。她今日在旁边留意着,等孟珧把手帕丢在灰缸里后,趁人不注意把帕子捡出来。抖掉灰一看,上面果然有几个大大小小的腥红血点。
小荷立时慌了神,拿着帕子问孟珧这病到底怎么样了。
“那大夫开的药不是一直在吃吗,怎么还咳血了呢。”小荷想着之前丢掉的手帕,恐怕孟珧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夫说我这病难好了。”孟珧见瞒不过小荷,闭眼叹了口气,随即又定定的看着她道:“我已经拜托余大夫不要对外说了,你可别又说漏了嘴。”
这位余大夫是个有经验的老大夫,他先前给孟珧诊了脉,只说是体质太弱,要安心调养。孟珧见他说话时眉头不停的皱,似有惜意,疑心之下就追问了病情。她本就先天不足,这些年又失于调养,身体每况愈下,只靠年纪轻还能撑着。上次在冰水里一冻倒似把原来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病根都带出来了,如今她这病想治好是难了,连用药都不好用,余大夫也只能给她开些寻常平和的药方,尽人事听天命。
小荷鼻子酸道:“夫人,这病万一治不好,少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炸翻了天。”
孟珧:“我就是怕他会那样,所以才不敢跟他说,他是个死心眼牛脾气,万一到时候真的抛下大军不管,四处替我寻访名医去了怎么办?”
小荷忍不住哭道:“那夫人的病真就这样治不好了?”
“大夫也只说听天由命,说不定调养着也还能回转,如今少爷那边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反正他这一仗有好长时间要打呢,眼下这节骨眼,怎么能让他再分心。”
小荷听了点点头,每日更精心百倍照料着孟珧,指望她身子也许还能好转。
后来的大半年里,孟珧每天喝着药,加上清心静气,咳血之症终于好了些,只是身子还是动不动就头疼脑热,风寒发烧,竟没有连着几日身体都大好的。
刚开始时,萧旭派人带回过好多次书信,看那信上字迹就知道是他本人亲笔所写,上面都是问孟珧最近身体如何,身边是否一切如常等话。孟珧每次提笔回信,只写着一切安好,又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他在战场上能宽慰一些。
后来据说前方战事渐渐吃紧,萧旭派人传回信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过到了冬天,军营又传来消息说年前他要回来一趟。
孟珧算着日子,先好好在床上休养了几天,等萧旭回来那天又细心妆扮一下,点上胭脂,倒也看不出平日的病容。
傍晚时分,第二波雪花刚洒下,孟珧就在门前接到了人。
萧旭披着玄色披风,上面沾着白色雪花瓣,戎装未卸就下马来看孟珧。两人拉着手进了暖屋,相互摸摸脸,都说又瘦了。旁边人看着两人重逢,都默默退下,随她们两人说话去。
孟珧手摸着兵甲说了声好凉,萧旭反应过来,就在一旁脱去披风,卸下兵甲。
孟珧在一边他同说着话,拿着手帕时不时咳嗽几声。萧旭皱眉道:“近日身体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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