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西沉[末世]

满城风雨


你总说,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好日子,但我不觉得它好,也不希望它来。
——康卓
谷雨市市政大楼坐落于城区的中心地区,顶楼有一个硕大的会议厅,市里几乎所有高级别的会议都会在那里举行。
此刻,这个安保级别极高的会议厅里正在播放昨天康卓被审问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康卓被几个人,带进了一间审讯室,光线并不好,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应当是十分不悦的。
“我又没犯事,为什么要让我戴这个?”康卓把手抬起来,手腕上是明晃晃的手铐。
“当然是因为怕疯狗咬人,还有啊,你别急,”走在最前面的人“哼”笑一声,“迟早把你犯的事查出来,到时候,希望你还能有现在这么神气。”
“我都说了,我没有犯事。”康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双手向外一扯,手铐赫然断裂,仿佛是纸糊的。
周围几人见此场景,不自觉抖了三抖。
康卓拉开椅子,手铐的铁环还留在手腕上,与桌面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很不客气,“有话你就问,不过你要是想放屁,最好憋着,我嫌恶心。”
“你!”对面几人怒目了半天,但再次开口,态度已好了许多。
“和陈瀚青是什么关系?”
“同事,还有朋友。”
“只是朋友?我听说,他每天都会去你家。”
“他是去吃饭,我——的男朋友厨艺很不错。”
……
市长艾森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一面看着监控视频,一面又看向离坐在他左前方的应急管理部部长万重山。
画面中,康卓就像是最冥顽不灵的逃犯,“我他妈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陈瀚青他根本就是被愿冤枉的,你们说的这些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要我回答些什么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你们也别在这假惺惺做样子,还走什么过场啊,直接把罪定下来不就行了,反正你们不是‘万分确定’吗!”
在康卓面前,那几个审问她的人气焰已经消了大半,康卓一吼,更是要抖上几下。
见此,艾森“啧”了一声。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指向她,但是这个康卓,肯定有问题,先关她几天,好好审几遍。”
“我不赞同这种做法。”万重山没有丝毫犹豫,也丝毫没给艾森面子。
“万部长,你什么意思?怎么,你觉得这个康卓没有问题?你能保证她没有问题?”
“我能保证。”
艾森怒极反笑,俯身前倾,“万部长,我想你也知道,马上特使就要来我市访问了,结果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放了她?她可是与罪犯关系最近的人!”
万重山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还有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人,万部长,我真的要怀疑是不是之前得罪过你,所以你现在要给我使绊子!”
万重山眉毛皱得快要拧起来,语气却还是平和的,“我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别人,再说了,你也派人不择手段地去调查康卓了,结果什么可疑的也没查到,不是吗?”
“万重山,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吗!”艾森的语调一下子抬高了好几度,他猛得拍向桌子,面部狰狞,似乎是觉得不够解气,他又拍了一次,现在的他,看起来不是一个市的市长,而是马上要去和别人干架的混混。
不过,艾森的经验确实不足,他是一年多前空降到谷雨市的,没什么很大的本事,却非常喜欢拍桌子,谷雨市原来的官员对此敢怒不敢言,真正敢同他正面交锋的,也只有万重山一个人。
此刻,万重山如同往日,迎上艾森的眼神,怒目而视,“既然你也知道,他们都是我的人,那我也告诉你,我的人,不是你能随意摆布的!”
康卓被带到会议厅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会议已经结束,对于之前爆发的有关于自己的争吵,她毫不知情。
万重山正在会议厅里等着她,见到人终于来了,这位快要退休的男人,缓缓起身,见康卓似有一肚子话要说,他缓缓摇头。
“……”康卓四下张望了一番,闭了嘴。
万重山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情况特殊,特使马上要来访,全市上下都很紧张,查得也严,所以你还是忍一忍,现在就什么也别想,暂时也不要回应急管理部了,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你也不用太担心陈瀚青,他毕竟也是我的人。”
康卓没有回应,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怎么这么冷,谷雨市最近的气候,是不是不太正常。”
“是啊,所以你得好好准备,多买点御寒的衣物。”
“你知道我不怕冷的。”
“你不怕冷,但是很多人怕冷。”
闻言,康卓转头正视着万重山,眉头紧紧皱起来。
万重山叹了气,又拍了拍康卓的肩,离开了,他的身后,是亦步亦趋的两个保安。
结束调查之后,康卓正式停职,开始待在家中无所事事,她原本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司诚把家务事料理得很好,她能做的只是窝在沙发上发呆,或者观摩司诚做家务。
康卓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你好像很擅长干这些事情。”
“嗯,确实,不止是擅长,我还很喜欢,好像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喜欢待在家里,跟着管家大叔学怎么照顾别人,照顾这个家。”
“听起来好稀奇。”
“嗯,我确实是人群中的少数吧,不像我哥,他喜欢读书,喜欢研究各种很难的课题,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我就只喜欢做饭做家务。”
“你哥?你不是失忆了吗?”
“是啊,但是我只是失去了部分的记忆,虽然我不记得我哥的具体样子和名字了,但是我记得他的爱好。”
“有意思,你这失忆没有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但却让你无处可去,也联系不到亲人。”
司诚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康卓经常忘记他其实是一个记忆有损,体质很弱,需要特别照顾的对象,以至于对他招呼来招呼去。
现在看来,司诚的记忆似乎一点没恢复。
“觉得无聊吗?要不看看电视吧?”司诚自己是没有看电视的习惯的,但现在,说不定康卓会想看。
“嗯。”
电视被打开,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涌入安静的客厅,画面中的主角,竟然是陈瀚青!他正被很多人围着,似乎是要被带到另一个地方去。
司诚眼疾手快换了频道,但下一个频道,还是相同的画面,看这样子,这应该是一场“全民直播”。
虽然脸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但康卓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视,甚至没有眨眼。
“……我为什么又提了一个这么蠢的建议。”司诚叹了口气,坐到康卓身边,他小心翼翼盯着康卓,总觉得下一秒,康卓就要气到爆炸。
电视中的画面非常的混乱,镜头摇摇晃晃,记者报道现场的声音完全被人声遮住,场面根本没办法控制,这里原本应该进行的流程已经无人在意。
聚集的人们把维持秩序的警卫冲散,陈瀚青像个漂流瓶一样,在人群中孤立无援。
有人在大声哭喊,“罪人!你还我平静的生活!”
“丧尸要来了!”
“你为什么要带来病毒!”
……
很多人说的话根本毫无逻辑和依据,来到这里只为发泄心中的不满亦或是生活中的不快。
忽然,一个不知道从何方扔来的生鸡蛋砸到了陈瀚青的头上,瞬时,蛋液横飞,见状,人群中竟然爆发出喝彩的声音。
“妈的!明明根本就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听风就是雨,这些人到底够没够,到底想怎样!”康卓咬牙切齿,她一拳拍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司诚看得出来,她现在想直接冲进电视机里。
“这些人……真的有些过分有些冲动。”
司诚小声附和着,但他其实能理解这些人过激的举动,毕竟他们刚刚了解到天海市的惨状,又得知自己居住的地方也可能遭此灾祸,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惊慌不已,对于可能的罪魁祸首,更是抱着满腔怒火。
“靠!”康卓怒极,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你别冲动!你又不知道他们现在具体的地址,再说了,那里人太多,你就算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你根本就见不到陈瀚青啊!”
司诚整个人扒在康卓身上,就怕她一时气不过,摔门出去跟人打架。
就在这时,电视那头却传来惊呼,“你们干嘛!你们犯法了知不知道!”
两人齐齐转头,画面中,陈瀚青的手臂不知被什么锋利的物品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瞬时涌出。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更加惊恐的声音,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陈瀚青手臂上那道极深的伤口,在数秒之内完全愈合了。
像是布料上裂开的口被细细缝上。
像是拉链被密实地合上。
像是害虫在蚕食绿叶,不留一丝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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