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娘带着明兰和明期,将银子称了,唤了卫进来,让他帮着去宝丰银楼兑了银锞子。
“腾挪个箱笼出来。”蕉娘小心翼翼的指挥着青竹和红梅摆放朝廷赐的诰命夫人的品装,“摆去后院里头,仔细锁好了,隔个十来日拿出来吹吹风。”
青竹和红梅抿唇直笑,点头道:“蕉娘,您说了好几遍了,我们都记住了。”
“记住了也得说。”蕉娘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日她盼了许久,今儿突然来了就觉得满心里高兴舒坦,“等卫进回来,你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奶奶要打赏呢。”
几个丫头连连应是,青青拉着蕉娘问道:“蕉娘,要不要回侯府报个信,和二夫人和几位舅爷舅奶奶说一声?”
蓉卿失笑,点着青青的额头道:“成,你回去跑一趟吧。”青青眼睛一亮,点着头道,“奴婢这就回去。”说完撒了腿就跑了出去。
蕉娘看着青青满脸的无奈,这都十一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随她去吧。”蓉卿笑挽着蕉娘的手,“晚上我和五爷在老太君那边用饭,你拿着银子去厨房,加几个菜你们自己在房里用。”凉国公府各房都有厨房,每个月月头结算上个月的开支,都是有定例的,蓉卿这边自是跟着齐瑞信那边,所以吃食一律也是从那边领过来。
她们院子里也有小厨房,但只能烧水或是蒸个糕点,起油烟开火是不能够的。
“好。”蕉娘也不客气,说着想到了陪房的事儿,“还在等着您见一见,您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蓉卿有三房陪房,一房是从永平府跟来的,另外两房则是后进侯府的,虽不算熟络但也都是老实本分的。
“我记着这个事儿呢,我看不如后天吧,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先把他们安排好了。”明天齐宵要去衙门应卯,她一个在家里也闲了下来,不如抽空把陪房这庄子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我下午让人去通知他们。”蕉娘说着微顿,又道,“还有新买的几处田庄,明儿我把单子拿出来,您也过过目!”
苏氏二房的庄子都在永平,应天附近的都是大房的,两边早分了家,蓉卿这边新嫁,作嫁妆的庄子也都是新添着买的,她和蕉娘都不大了解各处的境况。
下午卫进回来,蓉卿和房里的几个丫头,把银锞子分一分,一些有头面的管事妈妈和各房一等的大丫头,就每人四分的银锞子,其余的则是三两百的大钱。
“抬到老太君那边去吧。”蓉卿吩咐几个婆子,“路上小心些。”
几个婆子应是,明兰和明期跟着去了老太君那边。
蓉卿换了衣裳,问青竹:“五爷回来了吗?”青竹点点头,“像是去了四爷那边。”
蓉卿哦一声,在房里把剩下的几个箱笼跟青竹清理出来,青竹指着一箱子的字画和玉器道:“这些东西,奴婢看不如摆在后院吧?!”蓉卿房里的东西,在她进来时就已经摆放好了,蓉卿仔细看来看,都是些上好的官窑,她拧了眉头道,“你待会儿去看看,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回头仔细上了册。”
青竹点头应是,想到院子后头的库房放了许多东西,就小心的问道:“奶奶,奴婢想着这边人多手乱的,要不然送去新府里放着?那边空着房子又大。”
“再等等吧。”蓉卿叹了口气,回道,“这会儿大家都看着我们呢,若是我们将箱笼都搬去那边,岂不是要惹人闲话。”
青竹想想觉得蓉卿说的在理,笑着道:“还是奶奶想的周到。”就蹲下身仔细点了东西,喊了婆子进来抬去了后院。
齐宵大步走了进来,蓉卿笑着迎过去,问道:“汪公公走了?”齐宵牵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回道,“嗯,坐了一刻就走了。方才四哥来寻我,我去隔壁坐了坐。”
“四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蓉卿提了茶壶给他泄了杯茶递过去,齐宵接在手里,含着笑意看她,“四哥想了两日,说他闲在家中也无事,不如办个书院。”
蓉卿听着微愣,问道:“你赞同了?”齐宵点了点头,“他愿意做事,我当然同意。”
是办书院不是办义学,蓉卿觉得是好事,书院办的好了也能为凉国公府添个好名声,尤其是像朝中的一些清流,向来觉得勋贵子弟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若是齐皓办个学院,还可能引得那些人的赞誉,虽不能成为直接的助力,却也能得一个美名。
甚至于齐宵将来都能得力。
她很赞同,点头道:“那可要我们帮忙?”齐宵嗯了一声,看着蓉卿道,“四哥想要派王管事去趟北平,在你的几个义学里走动走动。”
“好啊。”蓉卿笑着道,“那什么时候启程告诉我一声,我写了信给他带上,到时候让鲍全明陪着他四处走走。”
齐宵很高兴蓉卿能和齐皓处的融洽,如今有学院的事大家能彼此商量互相帮助,他心里更是开心,点头道:“好,王管事准备好会来和我们辞别,到时候你写好了信给他带上。”
蓉卿应是。
外面有人来请他们,齐宵和蓉卿起身出了门,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齐宵低声和她商议:“中午我见着单竟了,和他说起龙禁尉的缺……”蓉卿微怔,问道,“怎么说?”
“他原本也只是试探。”齐宵说着微顿又道,“他家中次子今年不过十岁,明年打算下场院试,等有了功名再去谋缺,这个缺就让了出来。”
蓉卿没有想到单竟这么好说话,不由微惑道:“宋国公家中一共几个孩子?”齐宵转目看她,蓉卿就笑着解释道,“上午在皇后娘娘那边见到了诚王妃,就觉得温柔娴雅,有些好奇。”
“八个。”齐宵笑着道,“单家子嗣单薄,所以他多娶了几房妾室。”
蓉卿心头惊讶,但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无论嫡出庶出反正都是他的血脉……都说姐姐细心会照顾人,不知道有这么多弟妹的诚王妃是不是也是这样,若是这样到和赵钧逸契合的很,一个是没长大的孩子,另一个恰好会照顾孩子。
“所以你中午见到汪公公,故意留了他喝茶?”两人说着话拐上了抄手游廊,齐宵微微颔首,蓉卿想到齐瑞信,好奇的问道,“国公爷也是这个意思?”
齐宵神色微淡,漫不经心的回道:“他未提。”其实汪公公走后,齐瑞信问过他此事……
蓉卿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两人就到了老太君那边,一大家子都在,二夫人笑着指着一筐子的铜钱,笑着道:“看着就喜庆,像是过年过节一样。”
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齐丹逸带着三四个年岁小的侄儿过来讨赏,却见齐宵负手站在她身后,几个原本满脸堆着的笑容顿时一收,乖巧的站在一边给齐宵行礼:“五叔……五哥。”的喊了一通。
齐宵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有年纪小的见着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吓的就要往自家娘怀里钻,蓉卿无奈的笑笑,让青竹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荷包,一人一个,大家得了礼物谢过,一哄而散开,齐丹逸笑着拆开来,发现里面是个鎏金的蝙蝠纹簪,比她娘在认亲礼上给蓉卿的都要值钱,她微微一愣朝自己的母亲看去,五夫人冷笑一声,低声道:“她给你就收着。”
齐丹逸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你们这些孩子,是欺负你们婶婶的人生不熟是吧。”齐老太君朝蓉卿招招手,“到我这来坐,我给你做主,看哪个猴崽子敢欺负你。”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歪在齐老太君怀里撒娇。
蓉卿笑着进了门,这才发现荣二奶奶和忠三奶奶,加上唐氏都在里头,却唯独不见成大奶奶。
见着她进来大家又是一阵行礼,乱哄哄的蓉卿站在齐老太君身边,她笑着道:“我瞧着你抬了不少铜钱来,一会儿让各房都来个妈妈,把赏钱领回去就成。”
“都听您的。”蓉卿笑着道,“原也只是讨个喜气罢了。”
齐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吩咐桦大奶奶带着连二奶奶和洵大奶奶帮蓉卿的忙。
“你几位兄长在隔壁,你也去隔壁坐会儿吧。”齐老太君赶着齐宵,齐宵看了眼蓉卿,蓉卿正跟齐老太君说笑,他收了目光负手出了门。
二夫人就看看齐宵,又看了看蓉卿,眼底掩着笑意,四夫人目光一转和齐老太君道:“往常齐宵回来,我们哪里能见着一面,便见着了也和我们……”不亲热,“如今成了亲可真是不一样了。”
“可不是。”五夫人接了话道,“成了亲人越发的老成持重了。”她想到徐夫人去世时,齐宵那时候不过十一岁的样子,抽长后瘦削的身体,拖着临安侯生前用的长剑,站在正房门口,满身里透着一股戾气,吓的她几日不敢出门。
自那以后他就常不在家中,她们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直到过后齐皓出了事他才回了府里,再回来人已是大不相同,便是不说话负手站在某一处,也有一股令人怯步的威严。
她和四夫人还常论过,正房里的几个孩子,若说谁最像国公爷,那非齐宵莫属。
可国公爷那一身威严和杀气是战场历练出来的,齐宵以前满身的戾气又是从何处而来?
那些年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她们想想心里也忍不住抖了抖!
“人总是越长越大。”二夫人打断五夫人的话,“再说,我们齐宵媳妇儿能干又贤惠的,两人又琴瑟和鸣,齐宵自是会越来越好。”
五夫人目色一拧,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和二夫人斗了几十年,当初徐夫人过世,中馈无人主持,她与二夫人也是斗了许久……如今虽过去许久,输赢早有结果,只不过彼此间依旧是维持着表面和睦而已。
“你们也别拿他们打趣了。”齐老太君笑着道,“去看看席面看备好了,一会儿咱们开席!”
二夫人和五夫人应是,出了门。
这边洵大奶奶笑着问荣二奶奶:“怎么没有瞧见齐成媳妇儿?”
成大奶奶心里不痛快,上午又得了齐老太君的罚,手烫的红肿,这会儿当然不愿意到人前来,荣二奶奶笑着回道:“方才和祖母说了,大嫂身体有些不舒服,在房里歇着就不过来了。”一顿看向蓉卿,“就让我代她向弟妹说声恭喜。”
“谢谢!”蓉卿笑着道谢,又问道,“身体可要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
荣二奶奶笑容尴尬,回道:“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歇一歇就好了。”蓉卿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洵大奶奶就笑着道,“有病可不能忍着挨着,早些看了大夫才好。”
“是!回去一定转告大嫂。”荣二奶奶干干的笑笑,洵大奶奶又道,“齐荣身子可好些了?”
荣二奶奶脸色更加的难看,语气也没有方才的客气,回道:“多谢洵弟妹关心,二爷伤势无碍了。”还不是得亏了齐洵,若不然二爷怎么可能认识那个狐狸精,如今还反倒假惺惺的来问这事儿!
你也不用得意太久,你生不出儿子来,也要不得几年,房里的人只会比我们还要多,有你哭的时候。
洵大奶奶眼睛骨碌碌一转,余光扫了眼正在和蓉卿说话的齐老太君,压低了声音和荣二奶奶道:“镇江离应天近的很,过去也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你可得把他看紧了些才好。”
荣二奶奶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她蓦地转头过来,恨恨的瞪着洵大奶奶:“你什么意思。”洵大奶奶就轻轻笑了起来,回道,“我能有什么意思,自是好心给你提个醒。”
“我房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若不是在老太君这里,荣二奶奶只怕要当场翻了脸,洵大奶奶挑了挑眉头,无所谓的道,“成,往后你房里的事可别找我们帮忙,镇江的事你也别来问我,我不知道。”很笃定荣二奶奶一定回来问她。
荣二奶奶冷哼着不接话,心里却是打起鼓来,难不成那狐狸精还会偷偷跑回来不成?
大家说着话,外面就听到朱妈妈请大家移去广厅,蓉卿打赏了各房的妈妈,又将赏钱让管事妈妈们领回去散了,大家吃了饭蓉卿就跟着齐宵,齐皓以及唐氏往后院走。
齐皓虽不常出门,但家中这两次宴会他都是来了,蓉卿心头奇怪,既是常赴宴为何那天认亲时他没有出现?
“王总管约莫过了年再去。”齐皓声音淡淡的,“年底河面上冻,行路不方便,恰好他手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只能等来年春天再说了。”
齐宵负手走在齐皓一侧,低声应道:“也并不急于一时,索性准备妥当些。”齐皓颔首应是。
唐氏和蓉卿并肩走着,转目看向蓉卿,有些尴尬的问道:“上午在祖母房里的事我听说了。”她有些愧疚的样子,“我……我也没有能帮你。”
“四嫂见外了。”蓉卿笑着道,“这家里若论起来,你我自是最亲的。既是最亲就不必要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四嫂心地纯善又不擅走动,这些我心里都知道。”
唐氏叹了口气,视线落在行在前头的齐皓身上,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失落:“……只怪我没有用。”也不知是说她不能生育,还是说她不能帮着蓉卿。
蓉卿没有再问,几个人在齐宵的院子前分开,蓉卿跟着齐宵回了院子里。
“奶奶。”青青已经从永平侯府回来了,蓉卿见是她就停了步子,和齐宵道,“五爷先歇息吧。”
齐宵颔首进了房里。
“四奶奶,五奶奶说明儿过来给您道喜。”青青显得很高兴,“我回去报信,把您得了诰命的事情一说,几位夫人和奶奶都很高兴,四奶奶当即就决定明天要来给您道贺。”
蓉卿听着一喜,笑着道:“告诉蕉娘了吗?她们明天是上午过来?”青青笑着点头,“上午过来!”
这还是她娘家第一次来人,蓉卿心里重视的很,拉着蕉娘商议了一番,等她再回房时,齐宵已经梳洗好靠在床头捡了本书出来翻着,蓉卿笑盈盈的进门,他看着心头一松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四嫂和五嫂明天要来。”蓉卿笑着道,“这还是我娘家的人第一次登门,我当然不高兴。”
齐宵笑抱着她,点头附和道:“是要重视起来。”一顿又道,“要不要我明天在家里陪你?”
“不用。”蓉卿笑眯眯的道,“也不用这么夸张,你只管去衙门,我在家里陪着四嫂和五嫂就成。”
齐宵微微颔首,叮嘱道:“那我把卫进留给你用,要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去办!”
蓉卿笑着道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去梳洗!”就唤了明兰和明期进来,梳洗过她钻到被子里,齐宵帮着她捂着手脚,凝眉道,“怎么这么凉。”
“不知道。一直都这么凉。”蓉卿拱在他怀里取暖,舒服的叹了口气,“过两日咱们房里也要烧地龙了,晚上还是有些凉。”
齐宵嗯了一声,说起督都府里来:“那边的卧室,地面和墙上都装了,往后冬天咱们去那边过。”蓉卿也来了兴致,笑问道,“等空下来你陪我过去看看吧。”那是他们的家,真正的家。
齐宵却是神秘兮兮的回道:“再等等。”蓉卿微愣,只当他没有空就没有再说。
齐宵手放在她纤细如柳的腰上,顺着脊背漫不经心的的抚摸着,蓉卿靠在他的怀里,说起阮静柳来:“四嫂说帮我去找,也不知静柳姐来了没有。”她说她要来的,成亲的时候没有听到她来的消息,只当她有事耽误了,没有想到却送了贺礼来。
算算时间她们也有好几年没有见了。
“明天我派人去帮你寻寻。”齐宵语声暗哑,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她若是来了,断不会不见你面就走的。”
蓉卿轻嗯一声,说起诰命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去宫里递的折子?怎么事先半点口风也不露!”
“一早就提过了。”齐宵的手热热的,仿佛点火般的四处游走,“算着这两日就会来,就没有和你提。”话语已经断断续续……
蓉卿正要接话,腰腹间却感受到他的异样,她脸一红抬头看着齐宵,齐宵就捂着她的眼睛顺着堵住了她的唇,低声道:“别说这些了。”一顿语气暧昧的问道,“早上是谁说的要早点休息的?!”
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蓉卿笑着搂着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
齐宵得到了鼓励,翻身而上敷在她身上。
蓉卿微微一颤,搂的他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齐宵餍足的搂她在怀里,蓉卿却是直哼哼推着他道:“重死了!”齐宵不依,搂的更紧面颊埋在她的脖颈处,贫嘴道,“软玉温香,不舍得!”
“真是个无赖。”蓉卿摸着他后背上有些不平的旧伤,问道,“还疼吗?”
齐宵摇摇头:“不疼!”蓉卿却是心疼的道,“也不知再过两年,能不能长的好。”
齐宵浑然不在意这些,随着蓉卿左拱右拱的动着身子,他暂歇的情绪再次复苏,蓉卿瞪大了眼睛看他,正要说话,齐宵却是吻住她的唇瓣……
余下的话,悉数化作了若有似无的嘤咛。
蓉卿只觉得身体酸麻的没有了一丝力气,靠着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过了一刻身边听到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她咕哝的喊了声:“齐宵!”随即额头覆上一吻,齐宵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时间还在你再睡会儿,我去上朝!”
“我起来送你。”蓉卿睁不开眼睛,撑着要坐起来,“你今儿是第一天去早朝,我让她们给你准备早饭。”
齐宵按着她躺下,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轻笑着道:“你别管了,睡吧!”
蓉卿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浑浑的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身边已没了人,她才想起来今齐宵今天要上朝,便喊来明兰和明期帮着她梳洗,两个丫头一进门就红着脸垂着头四处不敢看,蓉卿只当没看见梳洗过后去吃早餐,就带着丫头去给齐瑞信请安。
齐瑞信正拿着一把剪刀,站在花圃前给挪出来晒太阳的芍药修枝,不苟言笑的面容,挺的直板的背影,和面前开的娇艳的芍药格格不入……蓉卿不禁生出感慨来,曾经叱咤沙场,随太祖杀敌征伐的凉国公竟然会有一日在府里养花弄草!
她看着芍药,忽然想起齐宵和她说的话:“……我娘在世时也喜欢芍药。”
他种芍药,难道是因为徐夫人的缘故?
她垂头进去朝他行礼,喊道:“国公爷。”
齐瑞信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齐宵去上朝了?”蓉卿回道,“是!”
齐瑞信嗯了一声,两个人就没了话,气氛很尴尬。还好张姨娘从正屋里面走出来,手里托着茶盘,见蓉卿来了笑着行礼,喊道,“五奶奶!”
蓉卿松了一口气,回张姨娘的礼,张姨娘下了台阶笑道:“昨儿热闹,奴婢就没有去添乱。”给蓉卿福了福,“给五奶奶道喜了。”
“姨娘客气了。”蓉卿笑着,张姨娘和她说着,手下很娴熟的给齐瑞信倒了茶放在一边的石墩上,“国公爷您歇会儿吧。”
齐瑞信嗯了一声,接了张姨娘递来的帕子擦了手,在石墩上坐了下来,看着蓉卿问道:“你在北平时,也种过芍药?”
蓉卿并不奇怪她知道自己养花的事,就笑着道:“是,闲着无事的时候种了几盆。”齐瑞信就指着那几盆芍药道,“那你瞧瞧,这几盆为何只有一盆开了花,其余几盆却只是结了骨苞就凋谢了。”
蓉卿愕然,他是在问自己怎么养花?
心中腹诽,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看过几株花又翻了叶子看了看,笑着道:“我也不是太懂……”有些不确定的道,“会不会是没有到花期的缘故?”这几盆明显是放在温室里养着的,又端出来进进出出,能开花已是不错了。
齐瑞信眉梢挑了挑,仿佛听明白了,又似是不解,嗯了一声。
蓉卿趁机行礼告退,齐瑞信颔首,张姨娘送蓉卿出门。
一出了正房,她就长吁了一口气,总觉得和齐瑞信说话,心里头情绪得很复杂,一方面对他以往征战的经历存有尊敬,一方面对他私事以及对子女的态度生出不满,总之,她很不愿意去正房,也不愿意见到他。
待蓉卿出了院门,齐瑞信就指着几个婆子道:“把花搬进去吧,往后不用抬出来了。”几个婆子应是。
张姨娘看着齐瑞信负手而去的背影,微微生愣。
蓉卿往齐老太君的院子去,路上正碰上洵大奶奶和彦二奶奶,妯娌两人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而来,蓉卿朝两人行礼,两人还了礼洵大奶奶笑道:“宵五弟今儿要去衙门了吧?”
蓉卿应是,洵大奶奶笑着道:“这敢情好,回头你得了空去我那边,我们凑桌马吊消磨时间可好。”
马吊她不会,就是会也不和她们玩,牌桌上看人品,她不想为了这些事弄的不愉快:“我也不会,还是几位嫂嫂玩吧。”洵大奶奶就笑着道,“不会我教你,谁还能一开始就会的。”
“一会儿我娘家的两位嫂嫂来。”蓉卿笑着道,“等改日得空了,再请教洵嫂嫂。”
洵大奶奶就没有强求,笑着道:“如今满府里的下人都念着你的好呢,就连我房里的几个丫头都说五奶奶出手大方,对下人体恤。”说着一顿打趣道,“往后我得看好了她们,免得一个个的跑你那边去了,不肯回来。”
怎么好好的和她说这些话?蓉卿暗暗皱眉,面上却是笑着道:“嫂嫂为人爽利,房里的人必定是能干的,若去我那边,嫂嫂就索性赏了我罢,我房里可是一个得用的也没有。”
真是个聪明的人!洵大奶奶心中暗暗点头,拉着彦二奶奶道:“……是个嘴厉的,我都说不过他。”
“这把您都比下去的人,我可真是头一回见。”彦二奶奶附和道,“五嫂嫂改明儿也点拨我一下,家里头就属我是头一个嘴拙的。”
齐彦比齐宵小了一岁,但成亲早膝下已有两子,因他常在外走动做生意,听说还和人合伙在应天开了一家酒楼,至于是哪一家蓉卿没有细打听,据说生意相当不错,房里也干净除了一个通房外,也没有纳妾室,彦二奶奶日子可谓过的最为称心,所以与人也最为和气。
“你可不能听洵嫂子说。”蓉卿笑着道,“我哪里能比得上她。”彦二奶奶听着掩面而笑。
三个人站在抄手游廊说了会儿话,蓉卿看着时辰不早,就和两人告辞,三个人错身而过,待两人一走蓉卿就回头问明兰:“我们房里现下一共多少人伺候?”
“连着我和明兰一共是八个丫头,四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明兰细细的回道,“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并着小厮都是五爷原来有的。”
蓉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去了齐老太君那边,蓉卿将肖玉磬和蒋氏要来的事情说了,齐老太君笑道:“亲戚间就要常走动,又是你嫡亲的嫂子,你尽管去忙,若是有什么缺的,差个人来我这里寻。”
她那里也不会缺什么,但齐老太君这么说,就是抬她的娘家人,蓉卿当然是高兴的应是。
坐了一刻,蓉卿回了房里,心头却反反复复的想着洵大奶奶的话,她在暗示什么?难不成她房里有丫头去别处了?
她带来的人不可能,明兰几个丫头从北平跟着她来,她很信任,剩下的就是小桃,可也是跟着二夫人从永平来的……难道是几个婆子有问题?
心头想着,外面就听到青竹喊道:“五奶奶,永平侯夫人和五舅奶奶到了!”
蓉卿忙放了心思迎了出去,肖玉磬和蒋氏已经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到了门口,她喊道:“四嫂,五嫂!”迎她们两人进次间里坐。
肖玉磬打量着房里的摆设,笑着道:“昨天青青回去报信,着实把我们喜着了,没想到圣旨下的这么快,我当还有些日子呢。”她当初是等了七八日,才得的诰封。
“我也没有想到。”蓉卿笑着道,“圣旨来我当是什么事呢。”
蒋氏掩面而笑,回道:“不管知道不知道,反正诰封可是大喜事。”又左右端看蓉卿,“让我瞧瞧,我们的诰命夫人都是什么样儿。”
“你看四嫂就成。”蓉卿笑着给她们斟茶,蒋氏果真回头看着肖玉磬,肖玉磬就回道,“您也别着急,等五弟下场高中,来年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蒋氏摆着手:“我只望他能官场一帆风顺,至于诰命的事儿我可不敢奢望。”
“怎么叫奢望。”肖玉磬道,“你还有平哥儿呢。”
蓉卿看着两人说话,视线就落在肖玉磬的肚子上,肖玉磬回头朝蓉卿看,顺着蓉卿的视线,脸腾的一下红了,拍着蓉卿道:“你看什么呢,没个正经。”
“我怎么没个正经。”蓉卿笑着道,“五嫂有平哥儿,我只是想多个人喊我姑姑而已。”
蒋氏凑着趣直点头。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蓉卿陪着肖玉磬和蒋氏去给齐老太君请安,齐老太君给了两人各一副和田玉的玉牌做见面礼,笑着和肖玉磬说话:“你也是新婚,看着你们姑嫂能处的融洽,我也是高兴的很。”
肖玉磬颔首应是,蒋氏笑着道:“那我们就常来,就怕老祖宗您嫌我们烦呢。”
“只管来。”齐老太君笑着道,“高兴还来不及呢!”
蒋氏就咯咯笑了起来,和齐老太君说起蓉卿的事情:“八妹妹性子活泼,我们不怕她和妯娌没话说,就是怕她性子单纯又是直来直去的,不知不觉得罪了哪位嫂嫂,她却是不知道……”一顿又道,“在您身边,您尽管调教她,我们虽是她的嫂嫂,可这话是母亲亲自说的。”
齐老太君赞赏的看着蒋氏,笑着道:“她是个猴儿到是不假,不过却是机敏的。家里几房妯娌也都是极好说话的,你回去告诉亲家母,让她尽管放心。”
蒋氏笑着应是。
这边,侧门口有婆子佝着身子进来,守门的婆子喊道:“史妈妈这是去哪里了?您可真是舒服,在内院里做事,活计轻省还能得空常出去走动。”很羡慕的样子。
“那你就仔细做事,早晚也能进去。”史妈妈笑着说完,从袖带里拿了十个铜板出来,“拿去买酒喝。”
守门的两个婆子忙笑着道谢。
史妈妈一路回了内院,拐了几个弯进了成大奶奶的院子。
成大奶奶正在和齐成身边的常随问话:“大爷这会儿已经到镇江了?可说了几时回来?”常随回道,“早早联络好了卖家,说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快则七八日,慢则半个月。”
“知道了。”成大奶奶见史妈妈进来就挥手遣退了常随,问史妈妈道,“怎么回来了?事情可办好了?”
史妈妈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成大奶奶眼眸微眯,轻轻笑了起来。
肖玉磬和蒋氏陪着齐老太君说了一刻的话,两人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蓉卿送她们出去,肖玉磬仿佛想起来什么来,道:“京城客栈里都问了一遍,说是没有华姑奶奶那样的女子,你看看要不要写信去问问?兴许她只是派了个人来送了礼就走了。”
可能是真的没有来,蓉卿点头回道:“辛苦四嫂了。”
“和我客气什么。”肖玉磬说着,和蒋氏一起上了马车,蓉卿目送她们出去才带着明兰和明期重回齐老太君那边,打了招呼又回了房里,和蕉娘道,“房里服侍的人我还没有见过,趁着这会儿陪房还没有来,您把人都喊来,我见一见吧。”
蕉娘应了,把院子里几个丫头婆子都喊到院子里来,四个粗使婆子,两个她认识,有两个只是面熟,她知道是凉国公的,不用她开口蕉娘已经道:“大家都不用紧张,今儿奶奶巧得空,就把大家喊来认认脸。”当然是特指凉国公府的几个丫头婆子。
“奴婢徐黄氏,原是许夫人的陪房丫头,来府里已有二十七年了。”徐黄氏说着朝蓉卿行了礼,蓉卿打量着她,没有想到她竟是许夫人留下来的妈妈,不由笑着道,“徐妈妈免礼,没想到您是随婆母一起进府的,那您如今家里的人可都在府里当差?”
“奴婢当家的和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在外院里当差。”徐妈妈说着话,头一直垂着显得很恭敬,蓉卿没有再问,又去看另外一位妈妈。
“奴婢常王氏,是府里的家生子,原也是在正房里当差,夫人在世时把奴婢调拨到五爷房中伺候!”常妈妈话落一顿又道,“奴婢当家的去年没了,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配在了庄子里,儿子成了亲也是在外院。”
蓉卿一一问完,又切看两个小厮,年纪都不过十三岁的样子,自蓉卿进来后两个人都不常进院子,有什么事也是丫头们吩咐了,他们去跑腿,两个人一个叫卫山一个卫洪……
应该是和卫进一起进府的。
剩下的便只有先头曾见过的香菊和香芹,两个丫头这几日从未进过她的房间,都是在外头打个下手,由明兰几个人调配,也是很老实的样子。
她一一见过,心里的疑惑便越发的大,难道洵大奶奶只是随意一提并无旁的意思?
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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