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逸灵秀的簪花小楷跃然在眼前,清秀端正中拐角收尾却又透着一股刚正不羁……
信的内容很单一,单一到她不禁失笑,想到周老说他最不愿意的便是写信,现在她到是真的相信了。
他说自己十月出到的京城,陪着赵钧逸去了宫中见了圣上……他自己也回到家中……应天的冬天冷寒不如北平,虽冷却不入骨……将近年关若府中事情多,可以请周老去办……
再下去便是落款。
蓉卿看了两遍,从称谓到落款统共一百二十二个字。
既没有感情,也没有内容,干巴巴的交代了一番,蓉卿忽然明白,他不喜欢写信的原因,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因为根本就不会?!
蓉卿掩唇轻轻笑了起来,一封信从应天到北平来并不容易,他这样也不怕浪费了资源。
要不要给他回封信?
可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若是家长里短的闲扯一通,他会不会不耐烦看?
蓉卿失笑,将信收好找了本夹在里头,出了门去发现连着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一丝日光自厚厚的云层中剥离出来,落在枝头树梢照映着纯白的雪景美不胜收。
“明兰。”蓉卿忽然心情大好,指着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雪,笑着道,“找了铲子来,我们去堆雪人。”
明兰见蓉卿沉了两人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她不由狐疑的朝房里看了看,难道是因为齐公子来信的缘故?
她好奇齐公子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就由阴转晴了。
“好!”明兰一边笑着回道,一边喊明期和青竹,“小姐喊我们去堆雪人。”
四个大丫头哗啦啦的簇拥了过来,跟着蓉卿后头就出了院子,蓉卿蹲在雪地里滚着雪球,明兰和明期忙着铲雪堆在一起,几个人忙的满头大汗,堆了一个大的两个小的,红梅笑着道:“我去厨房找点碳来。”又对青竹打眼色,青竹立时明白过来,笑着道,“我去找个胡萝卜来。”两个蹬蹬的跑了出去。
她们是后进院子的,得了福才进了小姐的房里做事,小姐待她们也亲厚的很,手生时也从未责骂过她们,可她们知道自己当然不能和明兰和明期比,所以见她们主仆三人玩的开心,她们两个就找了借口避在了一边……
“小姐。”明期看了眼青竹和红梅的背影,凑到蓉卿面前来,笑着道,“您没事了吧?”
蓉卿正滚着雪球,听着话头也不抬的道:“我什么时候有事了?”明期就嘟着嘴道,“您还说,前两天脸色沉沉的,奴婢看着大气都不敢喘,就连吃饭也只敢吃个半饱!”
蓉卿失笑,回头看她问道:“我脸色不好看,和你吃饭有什么关系?”明期就叹着气道,“您心情不好,我若是吃的太好,岂不是让人觉得我没心没肺!”
蓉卿哈哈笑了起来,丢了个雪球在明期的身上:“看来你果然是长大了,还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明期嘿嘿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雪,明兰也跟着笑道:“她说的虽有些夸张,不过但却是真的,奴婢也是又心疼又担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
“好了,好了!”蓉卿捏了捏明兰的脸,“我现在没事了,你们两个今儿晚上可以安心吃饭了。”
明兰和明期嘻嘻的笑了起来,笑完明兰又恍惚的看着蓉卿,语有哽咽的问道:“小姐,往后太夫人不会过问您私自出府的事情了?是真的吗?”
“嗯。”蓉卿抬头看她,笑着道,“往后我们在这里就是正大光明,不用再畏首畏尾的怕被人发现。”一顿又道,“若是哪天我们想回去了,就回去住几天!”又看向明期,“你要是想回家,就回家去看看。”
明期也湿了眼眶,道:“家里头我回不回去也没有人惦记,不过,要是小姐哪天回去,我一定第一个跟着!”
蓉卿笑着点头,捡了个大雪团在手里,朝明期招了招手:“来!”明期不明所以贴了脸过去,蓉卿忽然就用手捂住了她的脸,笑着道,“动不动就哭鼻子,凉快吗?”
明期哎呦一声,迭声求饶:“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冰的直跳脚,蓉卿哈哈大笑放了她,明期搓着脸眼睛骨碌碌的转,捡了雪球就丢在蓉卿的身上……
三个人在院子里玩了起来,一时间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哎呦,我的小祖宗!”蕉娘跑了过来,看着蓉卿冻的鼻头红红的,不由急的道,“这么冷的天,你不躲在房里暖和,还跑到这里挨冻,这要是受凉了可如何是好。”又瞪着明期和明兰,“让你们服侍小姐,你们就这样照顾的啊,晚上都不要吃饭了。”
明期听着一愣,立刻捂住肚子苦着脸看着蓉卿,蓉卿拧了她的鼻子笑的越发的开心……
蕉娘嗔瞪着明期,就道:“怎么,还不服气?”蓉卿就笑着挽着蕉娘胳膊,笑道:“明期是觉得,除了吃您罚她什么都成。”
明期点头不迭。
蕉娘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苏珉走的比较急,蓉卿担心他衣服带的不够,遂让周老去世子府问问,这几日军营有没有人去那边,让人顺便捎去,周老问了还真有人去山海卫,蓉卿就亲自打包了一件夹袄,一件皮氅一双棉鞋,并着几盒酥饼和葱油烧饼,让人送去世子府!
鲍掌柜来了,将年底的账送了过来,蓉卿翻了账本,发现绸缎铺子里下半年虽盈余不多,但自保已是绰绰有余……她的成衣的账也是在那边做的,这会儿拿过来蓉卿还是第一次见到,前前后后两个月多月,一共出了八次货,最后一次的棉袄还没有拿回来,但她算算成本,却已余了近八十几两,鲍掌柜笑着道:“按这样下去,八小姐的成衣盈利,比咱们铺子里还要高了。”
蓉卿也很满意,笑着道:“到年底发月例,铺子里伙计的分红,我这里一人多加二两银子!”
鲍掌柜也不推辞,站起来替铺子里的伙计谢谢蓉卿。
两人坐下来说起蓉卿计划书的事情,鲍掌柜道:“小人仔细想了想,这样的铺满在几条大街租的话就成本就太高了,不如榕树坊附近找找,那边的租子比这里要便宜近一倍,虽人流不如这边,但那边都是百姓居住出入的多,咱们在那边租了铺子刚合适。”
蓉卿觉得鲍掌柜说的有道理,点头道:“那铺子的事情还劳烦您留意一番,也不着急这一时,遇到合适的我们再租下来。”说着一顿又道,“等铺子找到,咱们的绣娘也还要再添些,等开了年再去相连的几个州县去看看,若是有出货量远点也没有关系。”
“小姐说的在理,只是开了铺子就要寻个掌柜,小姐可有合适的人?”
“这个我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她说着一顿,就想到牛顺河夫妻,“……您觉得他们怎么样?”
“这夫妻两人是做生意的人,里里外外都是好手,但是小人觉得让他们站柜台招揽客人到是绰绰有余,但要是做掌柜,牛顺河毕竟还是生手,他以往做烧鸭和成衣又是不相干的,小人怕他到时候力不从心。”鲍掌柜说完,看了蓉卿一眼,又道,“若是小姐放心,小人帮您推荐个人行不行?”
“行啊。”蓉卿笑着道,“您且说与我听。”
“举贤不避亲。”鲍掌柜笑容略有些不自然,道,“不瞒小姐,我家中一共兄弟四人,我排老二,去年兄长意外病故了,如今家中还有三弟和四弟。”他说着微顿,又道,“我四弟这个人初见时,瞧着虽有些不靠谱,但他从小对做生意就有天分,在许多事情上见解和手段都要胜于我,这两年他家中遭了些变故,有些萎靡不振,这些日子刚刚好了些,就想找些事情做,所以小人……”
原来是要推荐自己弟弟,蓉卿笑着问道:“那他可做过成衣或是绸缎的买卖?”
“做过。”鲍掌柜道,“我当年来锦绣阁做大掌柜时,他就在我下面做副手,也做了十来年,一般的铺子不在话下。”
锦绣阁在北平城很有名气,蓉卿没有想到鲍掌柜还曾经做过他们的大掌柜,她不由笑着道:“既是这样,那让他到我这边来,到有些屈才了。”
“小姐客气了,做我们这行最怕的就是人走茶凉,尤其又是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轻易挪不了窝,若是小姐不让收他,他再有本事但想找个事情,也不容易的。”鲍掌柜说着站起来,朝蓉卿揖了揖,“小姐若是不放心,改天我带他过来让瞧瞧,若是觉得还成您就把人留下,赏他口饭吃,他定然全力以赴,若是瞧不中您也不用看小人的面子,直接撵了就成。”
“那好!”蓉卿笑着道,“改天您领了他到府里来走动走动。”
鲍掌柜立刻道谢。
过了几日,果然将他弟弟领了过来,与鲍掌柜白白胖胖的不同,他弟弟瘦瘦小小的但显得很精明,蓉卿隔着帘子和他聊了几句,越发觉得鲍掌柜没有虚言,对这个人生出几分满意来。
这样一来,成衣铺子的事情就交给鲍掌柜的弟弟鲍全明去做,找铺子定绣娘的事情也落在他身上。
北平一连晴了许多天,牛顺河夫妻又出了一趟货,蓉卿原以为棉袄定价比单衣高出许多,应该会难买一些,可因为相比其它铺子里的价格低了许多,质量又好反而比单衣卖的还快,牛嫂子高兴的到府里来和蓉卿说道:“……我瞧着,不如年前再赶制一批出来,等过了年也不用再做棉袄了,赶了两批货也就足够了。”
蓉卿算算还有不到一个月过年,就有些犹豫:“那些绣娘都是有家室的,家里的事情肯定也多,若不能及时交货,岂不是要耽误到年关?”她说着一顿,忽然想起来,做成人的衣裳布料多成本高,绣娘花的时间也多,那如果做孩子的衣裳呢……
“你跑几家绣娘那边问问,若是做孩子的衣裳,一套要用多少时间,到时候您算算,若是能在腊月二十前出货,那就让她们再赶一趟出来。”她说着一顿又道,“若是不成也不要勉强!”
牛嫂子听着就满脸的喜色,点头道:“成,我今天就去各处问问。”蓉卿笑着点头,就想到鲍全明的事情,和牛嫂子道,“原是想让牛大哥做掌柜的,可鲍大家的说的也不无道理,牛大哥一向做烧鸭生意,又是出来北平,不如鲍全明熟门熟路……等成衣铺子开业,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如让牛大哥在铺子里跟着学学,将来便是你们不想做烧鸭铺子,也多一条门路不是。”
鲍全明的事情牛嫂子也早就知道了,心里到也没有留下嫌隙,毕竟他们才来北平人生地不熟的,便是蓉卿让牛顺河做掌柜他们也不敢担这个担子,如今蓉卿这样坦诚的说出来,牛嫂子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她满脸笑意的道:“小姐对我们夫妻这样坦诚,我们也不瞒您,我们夫妻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重新开烧鸭铺子,毕竟手艺是祖传的,不想丢了没了祖宗的招牌。”
蓉卿听着也在理,心中一动她问道:“那开个烧鸭铺子要多少银子,你们可算过?”牛嫂子也没有多想,笑着道,“在顺德街上开一间铺子,不过百十两银子就能开业,可是来北平城后我们就算开了眼界,北平的租子太高了,光一个月的租金就要几百两,我们实在是吃不消!”
上一次牛嫂子送来的烧鸭她没有吃,所以就不知道牛顺河的手艺到底如何,她心中微动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尝过牛大哥的手艺,改天他若是得空,能不能到府里来让我们也尝个鲜?!”
牛嫂子本来就打算过年的时候让牛顺河在蓉卿勉强露一手,现在蓉卿要求,她求之不得,立刻笑着道:“没问题,这两天他也没有什么事,明天就让他过来!”
蓉卿笑着应是,待牛嫂子离开蓉卿转头吩咐蕉娘:“……牛顺河明天来家里做烧鸭,您在灶台看着点他是如何做的,也不是让您偷师,只是看看他做的过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蕉娘在灶台待了这么多年,蓉卿一说他就明白了,有的烧鸭烧鹅铺子,为了让东西好吃味道鲜美,在里头偷偷加一些西域进来的香料,那种香料不但香味好闻,而且越吃越想吃……吃多了还伤身。
蓉卿让她留意,蕉娘点头应道:“小姐放心,明天我一定留意了。”
等到第二日,牛顺河来府里做烧鸭,蕉娘装作好奇的样子待在厨房,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回来和蓉卿回道:“鸭子提前一天腌了风干,然后倒了作料在锅里煮,待作料煮开了再把鸭子放进去泡一个时辰,然后再拿出来沥干水隔着水在汤料上蒸熟……”蕉娘说着微顿,“我仔细观察了,他来的时候除了带了腌制好的鸭子,是空手的,并没有加多余的东西进去,鸭子出来后我尝了尝味道确实好的,肉有弹性肥的不腻瘦的不木!”
“那就好!”蓉卿放了心,也不急着说什么,在心里慢慢的打着腹稿。
腊月十五的时候,又开始簌簌的下着雪,蓉卿担心山海卫的事情,怕元蒙人真的侵犯,托周老去打听了数次,周老回来说今年元蒙许是有好收成,一点动静都没有。
蓉卿放了心,算着苏珉回来的时间。
“小姐。”明兰从外面进来,拍着身上的雪花,“按着您的吩咐,在花房里烧了个炉子,开了一个窗户,那些话应该没事了吧?”
蓉卿正在缝衣裳,揉了揉眼睛她点头道:“走,我去看看!”话落,她放了针线,明兰又给她拿了个敞篷披上,撑了伞两个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去了花房,花房里因为烧了炉子,里面温度不冷不热的,牡丹和山茶依旧是叶绿枝肥的,她道,“先就这样了,等天气暖和出太阳时再把它们搬出去吧。”
明兰应是,蓉卿的视线就落在那株十八学士上。
自从买回来后长势一直很好,可就不见有开花的迹象,她蹲在花盆托着下巴,嘀咕道:“……难道是手法不对?”话落,她就想到十八学士进府那日,齐宵在外院的花园中和她说的话,面颊微红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竟动了要给齐宵回信的心思。
待回到房里,她找出齐宵当初来的信,隔了半个多月,应天也应该下雪了吧?
她失笑,磨了墨提笔给他写信,先说北平已经下了两场雪,外面天寒地冻的她都不敢出门,呵气成冰的,不过幸好当初他帮着建了花房,若不然那些花这会儿肯定都要冻死了,又说起成衣铺子的事,鲍掌柜新介绍了自己的弟弟过来,她见过觉得虽没有鲍掌柜沉稳,但人很机灵而且有种尝试精神,等过了年铺子寻好了,成衣铺子就要开张了,真希望能一帆风顺!
还有牛顺河夫妻,就是当初我刚来北平时认识的那对夫妻,他们的烧鸭做的确实纯正,我就想着不如投了股份,让他们在北平开一间烧鸭店,我让蕉娘在北平城转悠过,仅有的四家烧鸭店也都买回来尝过,都没有他们的味道好,你说这个生意能不能做?
四哥还没有回来,山海卫静悄悄的,可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你到是好了在应天,就是打起来也打不到你那边去……不过圣上怎么也没有动静了,我听说辽王并没有派人去京中奔丧,圣上怎么也不发怒?
还有我三哥,天气这么冷,你若是得空记得帮我去看看他。
你说的那位华小姐,说好与我联系的,怎么我等了两个月也不见她给我来信,这事情靠不靠谱,你只与我一提我却当了真……
洋洋洒洒,蓉卿写了三页纸,先是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询问他意见的,忍不住抱怨华小姐的事情……待落笔她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在后头加了句:若依旧是一百二十个字,那你索性省点纸墨罢!
将信封好,她又犯了愁,要怎么送去京城,难不成要找周老?周老定然又会打趣笑话她一番!
果然,周老拿了信暧昧的朝着她一笑,打着保票道:“放心,这信年关一定能送到。”
蓉卿愕然,从北平到应天一封信半个月就能到了?
信送走了,她就开始和蕉娘准备腊月二十三除尘的事情,恰好那一天天气极好,大家就将家里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连躲在房里偷懒的周老都被蓉卿揪了起来,让木椿几个人将他借住的客房清扫了一遍。
苏珉和齐宵的房间,则是蕉娘带着人亲自打扫的,蕉娘回来和她抱怨:“齐公子房里本来就没有东西,上一次郡主来砸了一通,这会儿更是空荡荡的了,他人不在房里这样空也太不像样子了。”
“那等小年前,我们去逛庙会吧,去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回来,正好我房里也要添置东西。”蓉卿笑着说着跃跃欲试,蕉娘点着头道,“成,不过要请周老一起才成。”
蓉卿笑着应是。
因为苏珉不在,又不是在本家,祭祖的事情就免了,大家清扫完了都累不行,洗漱完就早早歇下来了。
腊月二十六过小年的时候,正好是世子府小公子的百日,蓉卿提了礼又去了一趟世子府,杨氏见她和赵玉敏依旧不说话,就笑着道:“……我们也不是外人,那我让人带你去书房里看书吧,一会儿开席了再请你过去。”
蓉卿笑着点头,跟着丫头去了书房,看了一个上午的书,中午和赵玉敏隔着桌子吃了酒席,蓉卿就和杨氏告辞,杨氏送她出门,叮嘱道:“听世子爷说你四哥这两日应该就会回来,你在家若是觉得闷就到我这里来坐坐。”
蓉卿应是,行了礼和杨氏辞了回府。
第二日,蕉娘带着青青和灶上的几个婆子开始准备过年的食材,蓉卿看着缝的第三件道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练了这么久总算是做了一件像衣服的东西出来了。
“小姐。”明兰提了个包袱进来,笑着道,“咱们过年的新衣服送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府里没有养绣娘,蓉卿只得将大家的衣服送去针线班子做,又去的匆忙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将衣服都送过来,蓉卿笑着和明兰明期点衣服,又喊来青竹:“把大家的衣服都分发下去!”
青竹笑着应是,提了包袱出门,可还未到门口她就去而复返,满脸笑容的道:“小姐,四少爷回来了!”蓉卿听着一喜,忙丢了手里的衣服跑了出去,果然看见苏珉正大步进了院子,她满脸的欢喜迎了过去,喊道:“四哥!”
苏珉一把拉住她:“地上滑,你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话落又道,“也不怕人笑话。”
蓉卿就呵呵笑着道:“没有人瞧见,谁会笑话!”说完拉了苏珉的袖子,“正念着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外面冷,您快进去暖和暖和!”
苏珉却是没有动,回头去看,蓉卿不解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随即就是一愣,满脸惊讶的看着门口。
“五哥!”蓉卿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苏峥会来,她看看苏珉又看看苏峥,问道,“五哥来,您怎么也没有率先打个招呼?”
苏峥穿着一件连青色夹棉直缀,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却比以前更多了一分成熟,她笑着又喊了声:“五哥!”微微行了礼。
“八妹。”苏峥打量着蓉卿,满脸的笑容,“长大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进去说吧。”苏珉笑着看着两个人率先进了暖阁,蓉卿和苏峥也跟在后面进去,明兰和明期上了茶,蓉卿就忍不住的问苏峥:“您是要在这里过年了对吧?家里好不好,七姐怎么样,岑姨娘怎么样,母亲好不好?”她连珠炮的问着,苏峥不由失笑。
“都很好。”苏峥说着,从怀里拿了两封信出来,“这是母亲和七妹给你的,母亲还给你带了些东西,一会儿你让人抬进来。”
蓉卿应是,笑着接过信并未着急看,而是看着苏峥接着问道:“您怎么会和四哥在一起,来北平的事情祖母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苏珉打断她的话,笑道,“你让五弟歇一歇。”
蓉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没事。”苏峥始终笑着,回道,“是我写信给四哥的,说和他一起回北平来看看你。”一顿又道,“祖母并不知道我来北平,我只说去一位同窗家过年,等过了年我再回去。”
不让太夫人知道也好,免得她对苏峥也生了怨怼。
蓉卿又问了许多府里的事情,这才想起苏珉来,道:“是不是年前没有动静,今年就算太平了?”苏珉摇摇头,“也不是,元蒙内部似乎也出了矛盾,这段时间正闹着分家呢。”
闹分家,那是不是就没有精力骚扰大夏了?蓉卿松了一口气,“京城呢,圣上可有新的动向?”
苏峥微有诧异的看了眼蓉卿,苏珉笑着和他解释:“她一向如此,凡事都要问个清楚,心里有数才成,若不然就整日里胡思乱想的。”
苏峥微微颔首,以前蓉卿在家里时他到是没有发觉,没有想到她对局势也这样在意。
“大夏现有十四位封了封地的王爷,郡王到后陆续已有十一位王爷或是的郡王到了京城,如今只有病重无子的宁王以及辽王未到,如今朝堂政局渐渐稳定,宗人府已经提审过静慈,想必开了年就会审问三哥,倒是偶圣上什么动向也就明朗了。”
他怕蓉卿担心苏峪,又道:“……腊八的那天,宫里还赏了粥给大伯。”
天家恩赐,即便是一碗粥也是无上的荣宠,看来,圣上还记着苏茂渠,若是这样,那么苏峪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晚上蕉娘亲自下厨,蓉卿兄妹三人热热闹闹吃了饭,苏峥见到蕉娘时也愣了半晌,听了蕉娘的解释,他眼角微红,抱歉的道:“……只怪我无用。”
“五少爷休要自责,当时太夫人和二老爷下的令,您若是违背,不但救不了我还落了个不孝之名,您什么都不做是对的!”蕉娘语有唏嘘,“现在八小姐没事,又和四少爷重聚,这样的好日子,便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苏峥微微颔首,依旧有些惭愧的样子。
苏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事情都过去,我们都不要再想了,往后我们都朝前看!”一顿又道,“你明年还有两件大事要办,全力以赴才成。”
苏峥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八月,等成了亲他就要参加秋试,确实是人生的两件大事。
提到婚事,蕉娘又着急起来,过了年苏珉也要十九了!
第二日苏珉陪着苏峥去了世子府,晚上两人留在世子府吃饭,很晚才回来,蓉卿指了红梅带着青青去苏峥房里服侍……
大娘三十的时候,牛顺河夫妻过来,里里外外开了两桌,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
因刚除了国孝,北平城比起以往节庆要冷清了一些,没了烟花大家就凑在一起打叶子牌和马吊守夜,闹哄哄的到下半夜敲了三更的鼓才歇了睡下。
蓉卿坐在梳妆台前拆着头上的发髻,想着苏峥和她说的话:“……父亲回去后知道偏院被烧,狠狠的发了一通火,还将二夫人训斥了一顿,若非祖母拦了一下,只怕父亲就要当着外面的面朝二夫人脸上丢茶盅……”
偏院被烧,苏茂源怪二夫人没有当好家,可他也不想想,偏院的家他什么时候给二夫人当了。
他不过是心里堵了火无处发泄,就找软柿子捏!
“父亲现在住在正院里,祖母让二夫人照顾他起居,现在正院里每日都是乌烟瘴气的,二夫人就常常避去七妹或者姨娘那边找清净。”苏峥说的满脸的无奈,“六妹也常回来闹,随孔家欺负人,让祖母去给她出头,
祖母哪里有心情管她的事情,所以六妹常常待在家里,一待就是三五日,孔家也没有人来接她回去。”
蓉卿愕然,苏容玉和孔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
她想着二夫人的事情,苏峥能来,不知道她能不能把二夫人和苏容君也接过来住些日子?!
她又想到二夫人和苏容君写给她的信,两个人仿佛约好的一样,各自都说过的很好,家里面一派风平浪静,让她安心在北平带着,不要回去!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小姐,睡吧。”明兰帮她放了发髻,笑着道,“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下人们还要来给您拜年,您又没空睡了。”
蓉卿就收了心思,上了床刚合上眼不久,就听到院门被敲的砰砰响,明兰赶紧披了衣服出去,一会儿回来脸色惨白慌张的回道:“小姐,是平洲来了,说四少爷刚刚去山海卫了!”
蓉卿一个激灵坐起来,文道:“这个时候去,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洲说,元蒙五千兵马,今晚突袭了一个叫界岭卫的地方,似乎那个地方离山海卫和永平很近,四少爷怕元蒙人会折去山海卫,连夜赶过去了。”明兰说着一顿又道,“平洲还说,四少爷交代五少爷在北平多住几日,等过了元宵节再走,让您不要害怕。”
蓉卿不是害怕,北平有简王在,元蒙人就真的打过来也要花些时间,她是担忧苏珉的安卫,她总觉得这一场战役不会简单!
这一夜注定是睡不着,蓉卿索性重新梳洗起了床,找来了大夏舆图细细翻看着,等到天际发亮,她让蕉娘发了红包,就放了一部分的假,各自是休息还是出去走动都随意,只要不闹事去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就成。
苏峥进来陪蓉卿说话:“……界岭口那边都是山,元蒙人不可能真的从那边打进来,他们入关无非就是想抢粮抢钱,那边穷山恶水没有什么可抢的,所以,我猜测他们最后的目的,应该还是山海卫。”
蓉卿也觉得苏峥说的有道理,但因为山海卫前有蓟州和宣同,后有辽东防守,他们要想进来谈何容易,只能想着法子从一些布防薄弱的地方绕道进来。
到了正月初五,周老打听消息回来说,元蒙人五千兵马已经跨过了界岭口,在去抚宁卫的路上,和蓟州总兵马怀德碰上,两军在中间一个枣园庄的地方打了起来。
蓉卿听着心惊,将舆图拿出来铺在桌上和苏峥讨论,两人都觉得马怀德若真的和元蒙人交战,若不能将他们从界岭口逼退,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人往山海关赶,她忽然心中就有些不安起来,那边正靠着辽东,是辽王进关的必经之地!
苏峥也变了脸色,唏嘘道:“马怀德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蓉卿不知道马怀德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辽王肯定有!
不管前方的战事如何,北平城中依旧一派平静,鲍全明过了初七就开始四处打听铺子的事情,牛顺河夫妻四处跑着送货取货,又添了二十二个绣娘,如此蓉卿的成衣铺子签了合约的已经有八十二个绣娘,这样几乎每个两天就有一批货能出来,到解决了货源紧张的事情。
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正月十五,苏峥也要走了,蓉卿不敢留他,怕到时候局势真的乱起来,他不能回永平,那家里二夫人和苏容君以及岑姨娘就没有人照顾,她写了信和二夫人以及苏容君,又带了一车的北平特长和丝绸给苏峥带回去!
正月十六,苏峥千叮咛万嘱咐的回了永平。
马怀德果然如蓉卿所料,将元蒙人朝山海关逼,她急的去了一趟世子府,旁敲侧击的问杨氏,杨氏笑着道:“……世子爷和王爷这些日子也在部署,周将军虽不曾经过大战,但这几年跟着王爷也历练了出来,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蓉卿只得应是。
过了正月十六,年味就没有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蓉卿心不在焉的听着鲍全明说着铺子的事情:“……有家铺子一月掌柜的要回乡去,小人仔细瞧过,那铺子虽不大,但有个阁楼,上头打理齐全还能存活,一个月的租金是一百二十两,小姐若是觉得不错,小人可以再和东家谈谈,如今前方正值战事,铺子不好租,小人有把握可以谈到一百两。”
“好!”蓉卿点了点头,“你去谈吧!”
鲍全明看了眼蓉卿,还想再说什么,这边周老在外头咳嗽了一声,蓉卿一惊,周老平时没有要紧事不会进内院,她看向鲍全明就道,“你办事我放心,你尽管去和东家谈,等谈妥了我们再商议铺子里如何装修。”
鲍全明知道蓉卿惦记着苏珉,便应是退了下去。
“周老。”蓉卿亲自掀了帘子请周老进来,“可是我四哥那边有什么消息?”
周老就笑眯眯的摇摇头,从怀里抽了封信出来递给蓉卿:“五爷的信!”然后暧昧的捏了捏的信的厚度,笑盈盈的道,“明天正好有人要去京城,你写了回信,我让给你带去。”
蓉卿面颊微红,失笑的将信接过来,周老茶也不喝,打了转就走了。
蓉卿拆开信,随即愣住,就见里面层层叠叠的竟有四张纸……
生意上的事情我并不懂,但我这几日在京城各处转了转,如你这样的成衣铺子并没有看见,我到是觉得你可以试试,至于掌柜的事,我派人查了鲍掌柜的家底,到没有不良的劣迹,你尽可以试试,便是不成也无妨。
烤鸭铺子的事情,你若觉得可行就去做,不要有后顾之忧。
华静芝我和她联系过,她原想与你联系,可年底家中出了点事便耽搁下来,她愿计划二月从苏州出来,约莫三月中旬到北平,到时候她会住在万安楼,你也不要着急去见她,她到后会派人来拜会你。
山海卫每年年底都会有一些元蒙人进出,大大小小总会有些战事,你不要担心,我已与周老说过让他去镖局请些镖师回来,这件事他会去办,你不用操心。
至于苏峪,我去牢中看过他了,他一切都好并未有不妥之处,由此可窥圣上态度一二。
北平天气冷,若你实在住不惯,不如明年来应天过冬罢,这边虽也冷可却不至于呵气成冰,若不然去蜀中也是不错,年中出发年底就能到蜀中,蜀中一年四季如春,你一定会喜欢那里,那边也有你爱吃的川菜。
等我回来后,我们可以细细商量。
谁要和你去蜀中?!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蓉卿失笑。
郡王在京中已稳定下来,等过了元宵节我便启程回北平,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礼物……不过也没有机会问你,我每样都买了一些托了人带过来……
你针黹学的如何,新年里家中添了新衣,却因没有紧着量尺寸,做出来有些不合身,我旁的衣裳都落在北平,每日换洗到有些捉襟见肘……
然后蓉卿就看见,他在这行字小字的下面,规规整整的写了一排尺寸……
她无语,他莫不是在暗示她,让她照着这个尺寸,给他做衣服?
她失笑将信又回头看了一遍,不让他写一百二十字,他就事无巨细的写了四页纸,下一次他是不是就要写六页?!
而且从墨迹来看,似乎是写写停停并非一蹴而就,她几乎能想到他坐在案前凝眉沉思满面严肃的样子。
不知道,还当他写什么样的重要奏章。
她觉得好笑,可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一股淡淡的,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收了信,她喊蕉娘进来,笑着道:“您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湖蓝色的革丝,再寻些蚕丝棉出来,帮我裁一件薄袄直缀。”蕉娘点点头,问道,“是给四少爷裁的?”
“不是。”蓉卿不好意思说是齐宵的,道,“算了,您别管了,把布拿来给我,我自己裁吧!”
蕉娘狐疑的打量了眼蓉卿才出了门。
蓉卿磨了磨提笔给齐宵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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