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博尔也一笑,并不在意。她长日待在家里,从来不抱怨,看《红楼梦》更津津有味,翻来覆去,总也看不厌。永琪一般申时便从衙门里回家陪着她,直到晚饭后,才去其他两人屋里。他如自己所说,只和她亲吻搂抱,依博尔知道他对早前差点儿失去孩子的事心有余悸,经常宽慰他,他便和依博尔笑说,自己其实和那两个也少,太后可以放心,小妒妇也可以放心。依博尔总是笑着打他。永琪还说,唯一的不快活是想念她的手艺,说‘谁做的我都不想吃,就想吃你做的菜’。依博尔便会间中去西院的厨房做简单的白菜鲜虾鸡蛋面或口蘑素面给他。
本来二人都日日欢喜地坐视膨亨,但到了此时,永琪每每看着她,便十分心疼,说真不该一次生俩,依博尔又宽慰他,说自己很好,睡觉虽然不宁,但胃口一直很好,除了身子重有水肿,并无其他不适,和舅母以前差不多,叶大夫也说她好,要他一定宽心。又说一次生俩可以省事,额娘也说,怀一个也是十月,怀两个也是十月。
高云在和依博尔通信,说自己怀双子时的感受经历,信是送到永琪的衙门,王府众人自然不知。桑蕴端亦十分记挂她,但不好询问,永琪便每次和他见面时说依博尔挺好,让他放心。
前朝后宫发生了两件大事,而璎珞自盛京回来后,便在撮合桑蕴端和外馆陈家小姐的亲事。又叶家在九月底顺利生了一个女儿,重七斤,取名叶吴苏,取姑苏吴县之意,阖家高兴,皇帝和容妃令贵妃一起赐了一袋金稞子,意思是“千金”。因瘟疫控制住后,叶天士还留在吴地看诊善后,直到产期临近才回来,她于是常去叶家关照,又给叶家挑产婆和奶妈,添了一个管家,三个婢女两个小厮,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傅恒一家并未住去春和园。十五阿哥洗三那天,她是专门跑的圆明园。
桑蕴端对自己的亲事虽不热心,但他的郡主母亲十分有意,丈夫被削爵禁足,家被抄后,她便发愁宝贝儿子的婚事。而且之前蕴端替父就死,把她吓得不轻,哭得肝肠寸断,觉得就是因这傻小子没有媳妇儿的缘故。陈家是汉人,虽然不是朝廷中人,又非王公,但乃京中巨富,算是外馆第一大户,常年和漠北有广泛的关系来往,桑王妃觉得可以考虑。
陈家虽然因商务和在外馆的地位结交了不少喀尔喀大小王公,但并非真正入了权贵圈子。联姻是最好的途径,只是陈家乃商贾之家,汉人高官不与陈家,满汉又不通婚,蒙汉就更困难。外馆任家获罪后,皇帝直接将任家的产业没入内务府,然后转入铁普名下,作为论功行赏,但外面只道是铁普花钱打通了门路从内务府高价买来的。所以陈家和铁普更多了商务往来。
陈家并不知铁普来历,见他汉语流利,留着辫子,看名字以为是满人,只知道他才入外馆,非常有家底,且是蒙古王公“引”进来的,又怀疑他或许是蒙古人,但铁普话少,也无从了解,原来是借女儿的亲事和他建立来往。
桑王本是漠北王公之首,且是郡主额驸,皇亲国戚,比很多满人权贵还有地位,又在喀尔喀任中俄贸易长官多年,即便获罪抄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漠北的势力和基础还是根深蒂固,陈家依然难以望其项背。居然由铁普牵线议婚,自是喜出望外。虽然知道铁普和蒙古王公有关系,但竟是这等关系,委实惊讶,更对他刮目相看,才对亲事认真起来。还听铁普说桑蕴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曾得皇帝召见,不能更好,陈家父子更是十分积极。
蓉蓉也和璎珞一起给叶家张罗,爱莎则忙于桑陈两家联姻,她从未与人做媒,自也热心。于是双方交换了生辰八字,定下十月里一个日子,学堂休息时,还是在隆福寺的花市,教桑蕴端先悄悄相看这位年方及笈的陈小姐。
到了这日,桑蕴端起了一个大早,待他的学弟汪贻纯来,便一起去离家几条街的隆福寺。
桑家所住的桑王府在东城三条胡同,就在他舅公家怡亲王府北边,隔一个墙,本是由怡亲王府辟出来的院落。他之所以会在城南裕亲王府附近的白家栅栏集市遇见依博尔,是因为他在光璠堂上学。因身负武艺,又要掩饰身份,从不带王府侍卫和小厮。且回家路远,白家栅栏有附近最大的集市,不仅有菜市,还有各种茶馆饭馆杂耍等等。所以下课后他常去集市边上的“谢客茶馆”温书,再在集市吃了中饭,然后去正蓝旗左翼宗学上骑射。
白家栅栏和光璠堂都在正蓝旗管辖地界,离左翼宗学不远。而他每次都坐在茶馆二楼北面角落里一间僻静的茶室里,那间茶室的窗户正对着茶楼背面的小菜市。他其实并没跟着依博尔,在二楼就把所有尽收眼底,否则早就被明亮等侍卫发觉了。
他之所以喜欢这间茶馆,是因为这茶馆的名字别致,源于宋代晏几道的《清平乐》词:
烟轻雨小,紫陌香尘少。谢客池塘生绿草,一夜红梅先老。
旋题罗带新诗。重寻杨柳佳期。强半春寒去后,几番花信来时。
茶馆堂上就贴着这首词,他每次进去都要将它吟诵一遍,最爱“谢客池塘生绿草,一夜红梅先老”这句。他家里就有一块明代制墨大家罗小华的“一池春绿”墨。
汪贻纯是学馆里年初新来的学生,年纪小,未满十六,因性子文静,开始被人欺负,桑蕴端为他出头,于是二人因此结交。这汪贻纯功课甚好,又十分勤奋,写得一手好诗,还善画,桑蕴端很是喜欢他,又叫他随自己去骑射,汪贻纯却一直推辞,说自己身子骨儿弱,他便不再勉强。桑蕴端性子豪爽,行事低调,但毕竟是王孙公子,又担心身份暴露,不愿和别人走得太近,在学馆里一直没有要好的朋友,直到遇到这汪贻纯,二人很是投缘。
桑家出事时,下了学,汪贻纯总会留下来陪他坐一阵,问他事办得如何,听他说说话,并对他好言劝慰,有时还会陪他去外面跑。他被关入大牢后来去了南苑,十数日没来学堂,后来回来,汪贻纯一见他,眼圈都红了,蕴端心里自是感动于他的情义。因此,他在学堂里最亲近的就是汪贻纯,于是他盘算着要找个机会将他介绍给永琪,此时便要汪贻纯陪他去看看这位陈家小姐。汪贻纯本不肯去,他劝他说只是暗地里相看,陈小姐不会知道,别人也不会知道,一定要他同去,还说要去他家里接他,汪贻纯才勉强答应了,说自己上门。
到了时间,汪贻纯如约前来。桑蕴端闻报立刻出来,高兴地上前挽住他道:纯弟,我们走吧!当着桑王府门口守卫的面,汪贻纯脸红了,但不好就挣脱他,便道:桑兄,请!说着抽出手,上了自己的马车。王府侍卫牵过他的坐骑“赤花鹰”来,桑蕴端便翻身上马,在汪贻纯车边上勒缰缓行,一起向隆福寺去。
一路之上,桑蕴端都十分兴奋,说这说那,汪贻纯在车里似乎比较安静,很久才接一句。桑蕴端用佩剑挑起车窗的帘子,笑道:这么好的节气,你放帘子做什么!外面这么热闹,你瞧瞧。汪贻纯不好意思起来,道:桑兄,外面天已冷了,小弟身子弱,怕着凉。桑蕴端一笑道:随你!别你到时候生病了赖我!说着便放下帘子,继续前行,又高声吟李太白的诗: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汪贻纯在车里暗道:真是个呆子。
到了花市,已是巳时初,进了南福花房,桑蕴端便将汪贻纯挽住,汪贻纯又想挣脱他,他立刻嘘了一声,低声道:陈小姐应该在这里,你和我一同找找,有没有一个穿浅蓝斗篷的姑娘,身边有两个丫头的,那便是她了。汪贻纯便四下望去,人很多,走了一阵,果然看见一个穿浅蓝斗篷的少女,身边跟着两个丫头,在那边看一株栽在盆中的枇杷树,只见那女子杏眼桃腮,容光照人,生得俏丽又文雅,不觉一怔,而桑蕴端还在四望寻找,便低声道:在那边,说着微微抬起手来一指。
桑蕴端于是看见了,道:生的不错。话音刚落,汪贻纯挣脱了他,道:桑兄,小弟出去等你。说着便向外走去。桑蕴端心急起来,也顾不得再看这陈小姐,忙追了出去。可是花房外并不见汪贻纯,他十分焦急,到处去找,花市人头攒动,一时哪里找得到,于是他走了一大圈,又回到南福花房门口,心想:他去逛完了,定会回来此处等我。
正想着,只见陈小姐并两个丫头走了出来,见他一个英俊的少年公子站在花房门口,三人都红了脸。他见陈小姐粉脸飞霞,心里不觉一动,但不便揭示自己的身份,因陈小姐并不知道今日自己在暗中相看,于是施礼道:小姐有礼。
陈慕华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不抬头,还了一礼,道:公子是在等人么?他待要说话,只见汪贻纯走到了近前,忙欢喜地道:纯弟,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害我到处找你。陈慕华见又来了一个年轻文秀的公子,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匆匆福了一下,便带两个丫头走了。
汪贻纯见桑蕴端满头大汗,于是道:你的新娘子走了,你还不去追,和我胡缠些什么!桑蕴端听她语气有异,心里觉得奇怪,不知他为何生气,一转头,见陈小姐果然走了,目送她浅蓝色斗篷的背影在人群里走远了,才对汪贻纯笑道:纯弟,你怎么啦?舍不得我么?汪贻纯脸刷得红了,扭头便走。桑蕴端深悔造次,急急追上,去拉他的衣袖。汪贻纯怒道:这么多人,像什么样子!
桑蕴端笑起来,看看周围,果然有人侧目,便道:怎么啦!你是我学弟。说着已拉住了他的衣袖。汪贻纯身子单薄,还在疾走,突然衣袖被扯住,收不住脚,回撞在他身上。两人身子相碰的一刹那,桑蕴端心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一时清醒过来,忙推开汪贻纯,只见路边好几个人停下来指指点点,汪贻纯站在那里,满面通红。于是他对那几个路人说到: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兄弟闹别扭?!那几个行人立刻走了。
他于是想对汪贻纯说两句,以解方才的尴尬,居然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汪贻纯不敢瞧他,扭身又走。他忙叫道:纯弟!纯弟!一路追将上来,只是再不敢去拉他。汪贻纯走到自己马车停驻的地方,却不见车夫,于是自己便要上车去。
桑蕴端已到了近前,拦住他,道:纯弟,方才是为兄不好,但我不是故意的,你就是要走,也要告诉我一声,你为什么要生气嘛!汪贻纯不说话,也不瞧他。桑蕴端心里忽然明白了,道:你……你……怪不得你不愿意来,来了还生气……汪贻纯又脸红了,急急上车去,钻入帘子里。
桑蕴端还在惊愣中,汪家的车夫走了上来,告罪说自己去解手了,本来一直看着马车和宝马的,只一下功夫而已,在闹市想来无碍。汪贻纯在车里吩咐道:老汪头,我要回家。这车夫忙道:是,公子。便向桑小王爷告辞。见桑蕴端呆呆不语,似乎没听见,不知该如何是好。汪贻纯在车里说道:老汪头,不必管他,他的马就拴在那边树上,他自己会回去。老汪头答应了一声,将车驾走了。
桑蕴端骑马回家后,午饭也不吃,坐在屋里想了半日,将早上的所有事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纯弟喜欢自己?!而自己也……难道自己也喜欢他?!怎么可能!越想越害怕,一夜无眠,第二日也不去上学。贵儿觉得十分蹊跷,便去告诉桑王妃,说小王爷昨日从花市回来便茶饭不思,今日连学里也不去。
桑王妃闻言,笑道:看来,他是看上陈家小姐了呢!太好了!这个傻小子终于开窍了!家里这些漂亮丫头,他一个也不要,人上门来说亲,他听都不听……去和里屋的丈夫说了一声,便来儿子院里瞧。见儿子还高卧在床上,便在床沿上坐了,高兴地道:端儿,既然你中意陈小姐,我们便把这事儿定了好不好?虽说陈家不算很理想,难得你中意。下聘再筹备,就在过年办喜事,我们喜上加喜,好不好?
桑蕴端呼地转过身来,道:额娘,我不成亲!桑王妃只道儿子是害羞,便道:孩子,你胡说些什么!你心里喜欢这陈小姐,额娘知道!额娘这就教人去下聘,你阿玛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心情就会好了!说着起身便要去。桑蕴端立刻拉住她,坐了起来,道:额娘!我是说真的!我还没想着成亲!您别逼我!因桑王妃是满人郡主,桑王自己也是在京城里长大的,所以在家里,桑家都是用满人的称呼,叫额娘和阿玛。
桑王妃见他十分认真的神情,且脸色苍白,忙道:好好好,儿子,额娘不逼你,你怎么啦?这是生病了吗?说着便去摸他的额头,倒是不热,又要叫大夫来瞧。桑蕴端道:我昨晚没睡好,您让我再睡一觉就好了,劳师动众我更累。桑王妃忙要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叫贵儿和丫头一定好生伺候着,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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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绣】是广东刺绣艺术的总称,中国四大名绣之一。具有构图工整、丰富,色彩鲜艳明快的地方风格,尤以留水路(纹样交接与重叠处空一线绣地)的技法更见特色。由于广东特有的地理位置,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高宗诏令西洋商船只限进广州港,自此,对外进出口贸易的便利,促进了粤绣的进一步繁荣。1793年广州成立刺绣行会,刺绣专业艺人达三千多人,接着广州、潮州普设绣行、绣庄、绣坊,粤绣专业队伍不断扩大。18世纪粤绣风靡英国皇家及上流社会,成为他们炫耀财富和身价的时尚,还促动了英、法皇家宫廷刺绣的盛行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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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鹿同春】又叫「六合同春」,古人云:「北之语合鹤迥然不分,故有绘六鹤及椿树为图者,取六合同春之义」。鹤为仙禽,具有仙风道骨,性情高雅,形态美丽,被誉为:「一品鸟」。鹤寿无量,为长寿之王,后世常以「鹤寿」、「鹤龄」、「鹤算」作为祝寿之词。鹤雌雄相随,步行规矩,情笃而不淫,具有很高的德性。古人多用有君子之风的白鹤,比喻具有高尚品德的贤能之士,把修身洁行的人称为「鹤鸣之士」。鹿则为瑞兽,它象征着吉祥、长寿、霸业,鹿与禄谐音,故而它又象征着权力。「鹤鹿同春」,取「天下皆春,万物欣欣向荣」之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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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不通婚】的实质其实是旗民不通婚,即旗人和非旗人不通婚,虽然清朝从无禁止旗民结亲的法令。汉人旗人照样和满人或其他旗人通婚。满汉不通婚的原因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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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矛盾:清初滿洲統治者推行“剃髮、易服、圈地、占房、投充、逃人”六大弊政,激起漢族人民的不滿,激化了民族矛盾,故而從情感上,兩族人民不具備通婚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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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女:清朝皇帝定期從八旗女子中選擇秀女,進而篩選皇后、妃。只有經選秀女落選後,旗家女子才能自行嫁娶。故而選秀女勢必也會對旗民結親產生一定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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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產利益:八旗子弟由朝廷負責撥給旗地、房屋。為了對八旗產業給予保護,朝廷不允許旗人將地產典賣於民人,俗稱“旗民不交產”。眾所周知,在古代,地產的繼承是一個家族的大事,旗民若廣泛結親必然要涉及到地產繼承問題,所以二者一旦通婚,“旗民不交產”這一政令必然會導致諸多麻煩,故這一政令客觀上限制了旗民通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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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地位:清代旗民不同刑,旗人有一定程度的法律豁免權。例如正身旗人犯充軍、流刑罪者有免發遣以枷號代替的特權。在這種情況下,旗民若廣泛通婚,旗人將失去法律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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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習慣:漢人女子有纏足的習俗,在旗人看來不利於勞動生產;而旗家女子是天足,這也不符當時漢族男子“三寸金蓮”的審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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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清朝雖从無法令不准旗民結親,但由於政治、經濟、文化等不同原因造成“满汉不通婚”這一不成文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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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亲王】康熙六年(1667年),顺治帝次子福全被封为亲王,封号裕,未得世袭罔替,每次袭封需递降一级,一共传了十代十二位。裕亲王府在当时京城南边白家栅栏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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